向往————濃墨重彩

那天,周自横将单重叫进办公室,告诉他秦向已经办好辞职手续,并问他要不要随自己辞职.
单重坐在沙发上发呆,等了一个多月,他的心已经越沉越下,而如今已经沉入谷地.
出门后,同事拉住他,转告说, "秦经理刚才有打电话过来."
单重拽住她的手, "他说了什么?"
那人皱眉想了想,"没说什么阿,就问你在不在."
"说具体点."
那人的手被拽疼了,死命的抽出手,"你生什么气阿,本来就没说什么."
单重软下声哀求,"你再想想."
那人不奈,"真没什么,就说自己是谁,然后问你在不在,我说不在,他就挂了."
"真没了?他有没说说他在哪?他...他有没有说要等他什么的?他有没有说回房子拿东西?"
那人被烦得不高兴,"都说没说什么了,你神经阿..."
单重狠狠的握紧自己的手心,跑回房子,而秦向剩下来的东西,全搬走了.
餐桌上是一张转让书,他的车子.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单重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她说她要和他好好谈谈.
三个月后,单重终于取得旅游签证,前往秦向所在的城市.城市很大,很干净,也很空.阳光很好,秦向一定很喜欢这里.
单重漫步在陌生的国度,想象着秦向走过时的样子,应该是匆忙的吧?他那人在外面总是很忙的样子,在家却懒得出奇.
秋天金黄的落叶铺满了公园的草地,踩上去松松软软的.
单重站在树下,想象自己是一棵开花的树,等待一幅漂亮的风景,摇落一地的心碎.
下午六点,下班的人三三两两的从公园经过.
一个高大的男人挽着一个金发的女人,轻轻的散步.那金色的头发,就像波浪一样铺散了整个背.
单重随他们走进公园不远的一家香水店,秦向曾经送过他这个牌子的香水,可惜自己从来都用不上.
等两人买了东西出门之后,单重对售货小姐笑笑. "他经常来这?"
"你说那个中国人?恩,他们经常来这."
"他们?"
"是阿,他未婚妻一直是我们的会员..."
这里不是中国,单重的英文也不太好,但是那么简单的几句他还是听得懂.
单重出神的站在原地.
来这的前几天,单重见到了秦向的妈妈,在秦向和他的家.那个总说他不足月却很聪明的人,在她帮助下自己才能踏上这片土地,在她的要求下,自己才能看到这么美的一幕.她说秦向本来不是这样的,秦向一时冲动连前途都断了,他爸不准他回国,他现在已经在国外安定下来.再说已经把车转到他名下,单重也应该满足了,就分手费也太多了.
是的,他是应该搬出那房子,那是秦妈妈当初买来给他儿子结婚用的.
原来,他也曾为了自己差点和家人决裂,原来,他也曾那么的左右为难,原来,他也会做和胡超一样的选择.
爱情什么的好象已经不再重要了,他不想再去争取,没有别的原因,因为她是女人.
习惯性,弯出温柔的笑.
追上去说些什么都是多余，他说过他爱我，已经足够。那么，就这样无泪的各走各路吧。
也许相遇时会含笑招呼,也许会相忘于江湖.

第 14 章

空荡的街道,人烟稀少,一家又一家商店开始打烊. 他已经理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觉,或许已经痛得麻木.他将他的感情商店里保存的东西抛售一空,他结业了,或着说他破产了.
上班，下班，上班，下班，上班，下班...生活就只剩这些.
几欲发狂的空虚痛苦的折磨着单重，整日恍恍惚惚,那种疯狂的空虚，什么也填不满。单重却又害怕去回忆曾经，那些结不了果的曾经，那些美好只会映衬出满心的荒凉。
下班近三个小时才在保安的驱赶下走出办公室.
回到老房子, 夜深人静,空气都是压抑的.c
单重打开电脑.那个迟迟不肯给照片的人居然在,他问他最近好不好.
单重对网络那头的人说: "如果可以,我想要马上死掉."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怎么也醒不过来了,他所设想的坚强怎么也没找上门来,拖着这样无心的身体做什么呢?
字打出不到三秒,门被猛的推开,胡子冲进来抱紧单重瘦得只剩骨架的身体, "还有我,还有我."
单重这才知道那个在网上和自己谈了这么多年心的一直都是胡子,更是绝望.
他,单重,真的穷得什么都不剩了吗?
单重闭上眼,垂着手,任由胡子抱着.
"单重,这个世上我最爱的只有你,我结婚伤了你的心,那是逼不得已,他们,我爸妈都知道你了,他们会伤害你,他们有这个能力,可是我不想完全失去你,我知道我自私,我已经努力接受秦向和你的关系了,早知道他是这样靠不去,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在身边.单重,这个世上最爱你的只有我..."
单重摇头.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很宽的马路边,车来车往,你打着伞站在马路对面对着手机讲电话,帮房主来接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的街边冒着雨耐心地等我，当时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把你搂进怀里, 从出租车上下来之后我却只敢把外衣脱下来披到你身上..."
单重摇头.
"约你去看电影,在电影院的角落里,我鼓起勇气偷偷的亲你,你一动不动,我怕把你吓坏了,用手拍你的脸,才发现你红透了脸,我牵着你的手回家,你乖乖的跟着我走.送你进门, 忍不住自己堵住了门板,钻进了你的房间.那是我们第一次接吻,我说我要和你在一起...知道你怕鬼片,我还特别选了很多放家里看,就是为了想要趁你害怕的时候亲你,单重,你红着脸又气又怕的样子,我一直都记得..."
单重摇头.
"那天我们下午去花园散步,月季花开得特别鲜艳,我们就坐在花边的长椅上,你说你家人让你去深圳,我拉着你不准你去,还把你骂哭了,说你没良心玩弄我的感情,那时候你第一次说你爱我,看着你害羞又坚决的样子,我感觉整个天上的云都是棉花做的...那三个字,虽然你只对我说一次,但我要珍藏一辈子..."
单重摇头.
"是我天真,是我蠢,我只是想留个儿子做交代，然后再也不和他们联络.我只是想两人好好的好好的守在一起，就我们两个过一辈子,什么都不用烦恼.我以为我们还年轻，没有跨不过去的障碍,我想我这么爱你,你一定不舍得离开我,可是我却把你弄丢了．．．"
谁能肯定感情这东西不会转移？不由人的。所以，他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单重还是摇头.
"单重,不接受我没关系,让我继续以这样的方式继续关心你爱你,好不好?"
单重终于开口, "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好吗?好冷."
胡子忍不住哽咽出声,摇着单重的肩膀, "为什么?单重?这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单重站起来,轻轻的坚定的一下一下把他推出门,一下一下把他推出自己的世界.
那时候病得快要死的时候，自己告诉自己，他连命都还给他了，他已经不欠他什么了。
早就回不去了。
他只想一个人缩着,蜷着过一晚,说不定明天又会是艳阳天.一晚不行就再一晚,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把那些伤害难过悲哀都统统的丢出自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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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敲开他房门的是身穿制服的公安.单重安静的听他们冰冷的话, "被害人昨晚最后见的人是你吧?"
"被害人?"
"胡超.我们看了他的聊天记录."
单重点头,呼吸好象已经停顿,缺氧让他无法思考,无法言语.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单重摇头.
"他走之前有没有和你说什么,见什么人之类的?"
单重摇头.
"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单重摇头.
"说话!"
单重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没有关系."
"不要撒谎,我们听他老婆说你们是情人关系."
"以前是."
"为什么分手?"
"不得不分手."
"别和我打马虎眼."
"他要儿子,我不能生."
有人在一边低低的笑,听起来愉悦.而单重的眼泪却不欺然掉落下来.
一个严肃的声音说,"我们现在怀疑你有杀人动机,请和我们走一趟."
单重伸出手,感觉那冰冷的东西贴在他的手腕上.
整整一夜,不管是在什么样的目光下,怎样刻薄的冷嘲热讽,他已经不想去在乎,他什么也不知道回答.
胡子被杀了,在他拒绝后不久,他说他爱的只有自己,最爱自己的只有他.
他走之前还回忆了和自己在一起那三年的幸福生活,他哭着说他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原来生命真的这么脆弱,只要一根绳子就能结束.
单重开始疯狂的回想他和胡子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可是那些回忆变得斑驳,然后被秦向的脸取代,他回忆里的幸福,关于胡子,关于秦向,都只剩半截模糊的影,而总将有一天,这半截模糊的影也将随时间消失.
怔怔地,只觉得冷,冷到骨子里,身体一直忍不住的发抖,真的太冷了.有什么能让他温暖？
一天后单重被放了出来,因为他们从胡子家翻出一卷录像带,有了新的线索,单重自愿提出协助调查.
胡超以为单重什么也不知道,可是单重一直都知道，只是故意忽略。
胡超长得这么好看,在遇到单重之前,和他有过关系的人,以及在他结婚之后,和他有过关系的人,一一的浮出水面。这种情况,在那些穿制服的嘴里,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乱搞.
单重也知道，胡超是真的爱自己，他说过，自己是他的初恋。
单嫂来门口接他回老房子,还是和以前任何相见的时候一样,没有什么表情.帮单重打理好热水热饭,帮他将房子整理干凈,最后将一张银行卡放在单重手里, "你们这种感情果然还是靠不住,他才搬来不久,有次我来看你,就看到他和别的男人,门都没关.看到他和你也就不奇怪了.我看你这人心软,我那时是怕你被骗,所以帮你把钱存起来.都在这有近五万块,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吧.这下,你总该吃够亏了吧."
是吃够了.
单重将单嫂送走之后,将钱全部给了胡子老婆.那个女人已经不会哭了,她在他们战争的时候哭得太多了.这段不长的婚姻里,她除了痛苦和钱财,什么也没有得到.连她的女儿也被胡家两老强硬的抱走了.
而她也将回到一个人.
时间已经失去它的意义,但它还是平淡的流逝.该做的事,单重还是会去将它完成.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单重抬脚跨了进去,为了找一个人，不能回头。
还是欠了他的，欠了他一条鲜活的生命，欠了他一份太过执着的爱情。
多想你在我身旁,看命运变幻无常,体会这默默忍耐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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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单重被周自横拖着上街,偶然遇到许久没有联络小欢和她的丈夫,小欢看到单重身边的人,有些诧异,将单重拉到一起聊天.
小欢问他好不好.单重笑着说很好.
单重问她好不好,她笑着说再好不过.
无意间说到那时候的关于提出三个人出来热闹些的真正意思.
小欢满脸的惋惜,"现在网络上那么多关于同性之间的书,我不可能不明白你对他的感情,而他对你那份占有欲做为第三者的我也看得明明白白.我那时只是想给你两多些时间磨合,没想到被你误会了....也算是我们无缘吧,庆幸还能做朋友,不过物是人非了."
单重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有些事情总在它结束的时候,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单重见小欢肚子里的宝宝很是羡慕,单重故意对周自横说, "真想有个小孩,如果没有误会,这个孩子的爸爸也许就是我了."
周自横愤怒的将单重拖走.
小欢看着单重这种行为,就好像享受着报复别人的快感来平衡自己心里所受的伤.不由心下为他惋惜.
两人走不到十步,单重突然乐呵呵的笑, "这个周末你该去陪你女儿了."
周自横的火瞬间熄灭,叹息,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连婚都离了,你对我有对秦向一半的好,我也就满足了."
单重笑, "不是阿,和他不到一年,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四分之一,和你在一起半年,寸步不离,怎么说你也是他的两倍."
"两倍?在你心里也比不过他的两天，今天还是不留？"
"别贪心,未来还很长."
周想了想,笑了.是阿,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单重注定是他的.他离了婚丢了工作一切都重头开始,他已经三十七了,他赌了自己的半生,他不会让单重有机会从他手里溜走.

第 15 章

灯光昏暗的小包间,一个稚气的男声柔柔的唱着情歌,电视上一个女人在简单的充满阳光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望着镜头无所谓的笑.围了三面的浅色皮沙发像对立般的界线分明.这边坐着周自横和单重,那边坐着客户经理和一位十八九岁面目清秀的小男孩.两边的助理秘书有些尴尬的坐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无聊的低声说上几句.经理一开口,便马上附和说好,行,你放心....
"恭喜单经理拿下了注册会计师,周总这是明师出高徒,又多了一个得力助手,"客户经理将酒一杯一杯的满上,往单重面前推,堆着怪异的笑, "早该恭喜了,可一直没这机会.认识单经理也快两年了,单经理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当初可是看着单经理进的圈子,单经理可从来没给老王我一个机会..."
单重一杯接一杯的喝,藐了周自横一眼, "没办法,还没见识就被人管上了.再说胡子这人就这么莫名其妙没了,我们这些人能躲还得躲安全点."
"那是那是,谁让单经理一头就撞进了周总常去的酒吧呢,周总这醋劲在圈里可是出了名的."王经理无趣的笑笑.显然提到胡子这人,可就扫兴了.
小男孩扭着腰问, "那时发生了什么事?"
"这事都这么多年了,提他做什么."周自横将浓茶推到单重的面前,帮他将额前的头发扶开,露出微醺的双眼,"喝一点醒醒酒."
单重淡淡的看一眼杯中舒展的绿叶,推开杯子,双手覆上脸, "我出去一下."站起来,经过有些发福的王经理,朝他扯了扯嘴角, "王经理,我这人喝多了就乱说话,你别介意,我出去透透气."
手被红光满面的王经理拉住, "小单,要不要我陪你?"
正唱得深情款款的男孩子回过头来往王经理身上靠了靠,不乐意的撅嘴.
周自横伸长手,越过玻璃茶几,不动声色的将单重的手拉回自己手心,狠狠的搓两下,对王经理笑笑, "我看他醉了,他这人酒量不好,酒品更差,先让他休息,别等下闹什么笑话."说完在单重脸上亲一口,在他耳边冷硬的命令,
"别忘了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不准给别人碰，没有下次，去洗手."将单重往门口推.
单重面无表情的拉开门走出去.
门内传来王经理呵呵的笑声, "周总,你这样保护他,可是不行哦.他毕竟也在圈子里混了."

单重走到拐角的楼梯口,双手撑在窗沿往外望,闷热的夏天.窗外是被大厦小楼遮蔽的夜色,天已经失去它自己的颜色,被满城的灯光染上如雾的桔红.
两个衣着时髦的女生手挽手嘻笑着经过,好奇的看了单重一眼,轻笑着推开不远的一扇门,走进去打招呼.从门内透出歌声,让单重瞬间回头往里望去.
一个英俊的男孩子正一本正经的拿着话筒,随着音符唱着.
我知道并不是,所有鸟儿都飞翔.
当夏天过去后,还有鲜花未曾开放.
我害怕看到你,独自一人绝望.
更害怕看不到你,不能和你一起迷惘.
我知道并不是,耕耘就有收获.
当泪水流干后,生命还是那么脆弱.
多残忍,你和我,就像流星划落.
多绚烂,飞驰而过,点亮黑夜最美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