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保住段逍的性命,多伦奇暗自松了口气,拿着绵巾给段逍擦拭着额头上的血迹。
那自眉弓上方划过太阳穴的一道三寸余长泛着青黑的伤口,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段逍是怎样不要命的保护他,如果那支箭稍微偏差一点,很可能就会射进他的头颅。
冒这样的险,救他这个曾经带给他最大屈辱的敌国皇子,何苦呢。
多伦奇苦涩一笑,低下头轻吻了一下段逍的嘴唇。
"蛇奴,看好他,我去一趟皇宫。"b
遇刺之事,若在往常他也许不会那么的在意,毕竟有他那个父王过度的宠爱,其他看不过眼的皇子小打小闹他也不会放在眼里,可是这一次......
他决不会放过误伤了段逍的人!
当来到皇宫大殿,所有参与狩猎的人士均已到齐,站在殿堂上惴惴不安的等待。听闻三皇子遇刺,而且就在狩猎场,那么这些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背后主使的嫌疑。
多年前的那次血雨腥风的皇宫内部屠杀,多数人都亲眼目睹过,后来就有了那个惊心动魄的传闻,狼王为了三皇子......分三次屠杀了五百多名或大或小的官员,而起因......
虽然现在没人敢再提起,不过在那时那件事却是宫内的野史,事情被宫内的人添油加醋传的沸沸扬扬,受不了肮脏非议的三皇子状似疯狂的欲要跳下几十尺高的的城墙,被人拦下之后,狼王恼怒的下达禁令,斩杀所有散发谣言者,惩罚知事纵人者,或割舌或刺破耳膜,总之就是尽可能的断绝所有传言的根源,只为了三皇子一人。这样残酷的刑罚让皇宫城内外人心惶惶,足有两年时间都笼罩在那片血雨腥风的阴影下。
而今又发生了刺杀三皇子的事情,这怎能不让这些人惶恐。狼王一世英名,日里虽然威严却并不残暴,从不会过重苛罚臣子,可是什么事一旦涉及到三皇子,他的性情就会大变,变的暴躁易怒,听不进谏言,而谁敢说三皇子的一句不是,当下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这刺杀之事究竟是何人所为?一旦被发现,可不仅仅是凌迟处死那么简单。
当多伦奇步入大殿之时就见所有参与狩猎之人都恭恭敬敬的站在殿上,望见他都如见了鬼魅一般迅速的别开头或眼,连对视那双眼的勇气都没有。
见众人如此反应,多伦奇强压下心头的不快,穿过众人,走到大殿正前方,高高坐在龙椅之上的正是四世狼王,本来凝重的脸在见到眼前人时迅速变作慈爱的笑脸。
"奇儿,你过来了。"说不清那言语中浸透着什么,只不过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狼王为何态度转变这么快。
"抓住凶手没有?"
懒得跟眼前人罗嗦什么,多伦奇以冷硬的口气单刀直入的询问。
"抓住了,当然抓住了。来人,带上刺客!"在猎场,当时一听闻多伦奇遇刺,狼王便吩咐所有御林军、禁卫军包围猎场,进行搜索,誓要揪出幕后主使,把刺客碎尸万段,那未能逃远的刺客被御林军在苍青山半山腰截获,领头捉人的便是郝尔格,此时,带刺客上殿的人,也正是他。
他将已被五花大绑的绿衣刺客带上,一脚踹到多伦奇的眼前。
多伦奇望着眼前导致段逍差点毙命的罪魁祸首,心头猛的燃起熊熊怒火,他一把抓住刺客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
入眼的是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而在他口中塞上了东西。那男子冷着脸,面无表情。看样子就是一副什么话也不会说的倔强样。
照平时,多伦奇最欣赏的可能就是这种冷硬的汉子,可是,而今......
"死有何可怕?可怕的就是活着还要体验被人折磨的痛苦,我懒的和你废话,说出背后主使人,不然的话......"多伦奇怒极反笑,他贴近男子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只见男子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且越来越难看。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思考,如果听到的是否定的答案,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就地坐在殿前的阶梯上等待,郝尔格听从吩咐拿来了一炷香,点燃后就放在男子的眼前。
随着时间的推移,男子的脸上逐渐渗出汗滴,神色也变的越来越焦躁,他不停的望向下面的人群,众人一见他的视线,立刻都转过头避开,生怕他的眼神黏在自己身上。
男子紧皱起眉头,又转过头望向面无表情的多伦奇,他那无言的压迫感提醒着他,如果他不肯说出主使人,他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折磨,他都没有勇气去想,死有何难,怕就怕......他不让他死,要他生不如死......
所以当他看见那炷香马上就要烧完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心头下了决定,让他暂时松了口气。
"怎样,决定好了吗?"多伦奇站起身,再次走到男子面前。
男子睁开眼,有些不甘有些犹豫又有些无奈的轻轻点了点头。
郝尔格上前一把拿下他嘴中的东西,催促:"说!"
男子沉吟了半晌,最终低下了头,轻声说了句:"是二皇子......"
"是想被剥去指甲穿钉手指、剜眼、去势,还是甘心做个女人被所有的禁卫军、上被野狗上?你自己选择,或者,两种你都喜欢?"----多伦奇的悄悄话
阴谋
声音虽然小的可怜,可是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了他的话,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虽然猜到也许会是六位皇子中的某人,却不想竟是体弱多病、总是精神萎靡的二皇子,二皇子一听那人说是自己,吓得急忙大喊:"不......不是我!"
听到这个答案,多伦奇不感意外,他差郝尔格将那支射伤段逍的毒箭奉上,将箭尾呈现给狼王,那箭尾赫然印着二皇子多米洛的独有图腾,这让狼王肃起了一张脸,他用低沉的声音下令。
"将二皇子押进天牢,等调查确实无误,再行发落。"
走上两名禁卫军,二人不客气的押起多米洛将之拖走,而多米洛却仍声嘶力竭的呼喊。
"不是我!那个人说谎!父王不是我啊!三皇弟,三皇弟二哥绝对没有害你之心,真的不是我......"
随着三人的远去,多米洛的声音渐渐消失,徒留下满殿诡异的令人屏息的气息。
"父、父皇,儿臣有话要讲!"
能够在这样紧绷的气氛下开口,那人的胆色也还是不小。
"说!"
虽然抓出了真凶,可是刺杀他的奇儿的竟然是二皇儿,这真是让他左右为难,多米洛从小就体弱多病,野心也不大,怎么会是他派人刺杀奇儿,这之中定然另有隐情。
"二哥这些年来向来与世无争,在宁和殿专心养病,这点陪同二哥多年的克儿可以作证,二哥绝无加害三哥的想法。而且谁会派个刺客去刺杀还留下了如此明显的证据,这很显然是居心不良的人在有意陷害二哥,请父王和三哥一定要查明事实的真相再论处二哥。"
朝野的皇子大臣共分为三个派系,分别以太子多罗凯,二皇子多米洛,三皇子多伦奇为首,而这开口之人正是亲二殿的四皇子多敏克,他因母亲出身低微,在众皇子中总是默默无闻的角色,喜欢研究医药,为二皇子诊病纳医,日里也算是最亲近的兄弟,可是这般替他脱罪,那一番不算明智的话听在不同人的耳里真有不同的分量。
多伦奇正是也有此怀疑才会按兵不动,不急于处置二皇子。而狼王则是心中荡起疑云,多敏克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也许真是有人故意陷害,那......真正的主使人又能是谁?狼王不自觉的望向那个最有可能从中得利的人。
听到多敏克那含沙射影的话,又瞥见狼王那有些怀疑的眼神望向自己,本抱持着一旁看笑话心态的太子,立刻不悦的皱起眉头,生怕腥味沾身,大喊道:"休要胡言乱语,这刺客说的分明,怎么可能会是陷害?人证物证都已齐全,你还强出什么头!待调查的水落石出,仍是二弟搞鬼的话,你这包庇之人也要受到株连之罪!"
太子的霸道气势展露无疑,这样明显威胁的态度还真是让多伦奇厌恶。确实,对于二皇子入狱,从中获利的就是太子,要是顺利除去他他太子的地位就更加稳固,可是这样的理所当然反倒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子殿下,敏克只是说出不自然的地方,不是强出头,因为敏克不想二哥蒙受不白之冤。"
"不白之冤?你这意思是说真凶另有其人?那你给我指出来,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刺杀三皇弟!"
太子似乎就是认定多敏克针对自己,咄咄逼人的尖锐嗓音惹的多伦奇心烦气躁,心头那隐隐的不安感让多伦奇决定停止这毫无疑义的争辩。
"都别说了!调查是肯定的,敏克你不说我也会派人的。太子殿下,敏克不善辞令,只是一时措辞不当,说话得罪当大哥的就包含一下吧。"
眼下他要处理的可不是门户争端,"父王,这个刺客请交给我来处置。"倒是这个射伤段逍的刺客让他很感兴趣。
"呃......这个......"本来,他想处置这个刺客的,敢刺杀他的奇儿他非折磨他到死不可,虽然他仅是个受人指使的杀手,可也足够死上一千次一万次的了。
"他射伤了我的人,交给我来处置是应该的吧?"不是猜不到这老家伙的想法,可是他根本不屑领情。
"哦,那既然这样,就交给你吧,你想怎么处置他随你。"如果能让奇儿高兴,他倒是无所谓。
"谢父王。"得到老头的首肯,多伦奇这才又走到那名刺客的面前。
"请您赐我一死。"男子见多伦奇靠近,忙跪地求死。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他只求个痛快。
"......"多伦奇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伸出手抬起他的头。"交出解药,我可以考虑你的请求。"
"......"男子的脸色瞬间变了好几变,沉默了半晌后他艰难的开口:"那个毒,没有解药......"毒不是他下的,主人交给他那支箭的时候上面就涂了毒药。这传说中无药可解的黑莲,他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多伦奇还是难免一阵失落,但是他很快调整了心态,站直了身躯,冷冷的瞪着他,然后以冰冷的口吻说:"既然这样,我也就不为难你了,看你箭术很好,我想到一个适合你的死法。"
男子惴惴不安的望着多伦奇,生怕他说出什么要他生不如死的死法。
见他那副畏惧的样子,多伦奇冷哼一声,想到了那冷硬性子的爱人,换做是他,就算遭到怎样的折磨,他那高傲的性格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向敌人流露半点恐惧。
天底下,也只有他高傲的将军最让他钦佩。
"跟我比箭术,能伤我分毫我就可以放你走,如果反之,你就可以安心的死了。"
被人用箭指着许久竟然都没有发觉,直到被人推开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是他的大意害惨了逍,他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
所以就让他也来体验一下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滋味好了,那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天牢内
被人关进牢内,二皇子多米洛趴伏在地,之前的喊叫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此时他只能伏地猛烈的喘息,时不时的剧烈咳嗽着,两名禁卫军都不禁回头张望,那种咳血似的咳法真是让人心惊。
待二人慢慢走远,乱发遮脸的二皇子虽然仍咳嗽不断,唇边却露出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空荡的牢房内不停的回荡着他那窒闷的咳嗽声,久久的,久久的......
对箭
皇宫御射园
夜里本应冷清的御射园,此时处处火光攒动,一个个红艳艳的火把照亮了圆形的骑射场,摇曳的黑色荒影不停的晃动,犹如带着獠牙的野兽窥视着闯入死亡禁地的人们,清冷的夜风吹过,空气中流动着诡异的紧张气氛,沁入人体令人不自觉的汗毛直竖。
差人解去了男子的绳索,多伦奇将那支沾着血迹的毒箭递给男子,并同时问了句:"叫什么名字,我多伦奇从不杀无名之辈。"
"库萨 察穆罕。"男子虽然疑惑,却还是接过了多伦奇递给他的毒箭。
是瞧不起他的箭术太过自信,还是不了解黑莲的毒性故意寻死?不论是哪一个原因,对他都是有利的。伤到对方,凭他的箭术绝对是绰绰有余的,这名皇子是太大意了吧,那也好,就让他在临死前在捎带个同路的吧。
二人各自翻身上马,为了速战速决,多伦奇只带了两支箭,而库萨只佩带了那一支毒箭。
多伦奇提出这样的比试狼王是坚决反对的,但是他还是拗不过多伦奇的古怪脾气,只能一脸担忧的站在围场之外。
随着马匹绕圈奔跑,二人之间逐渐拉开了距离,等到几乎成对面直视状态,一旁发号施令的人才高喝一声,箭术比试正式开始。
二人的双手几乎同时拿弓取箭,然后扣箭在弦上,对准对面的人慢慢的拉满弓......
坐下两骑跑的飞快,二人却不因颠簸而失去准头。
望着男子的持弓姿势,狼王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人的箭术绝对了得,奇儿的箭术虽然也很厉害,可是对方拿的毕竟是毒箭,就是射不中要害,擦伤了一点皮肉怕是也会要了他的命!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大喊阻止的一瞬间,多伦奇出手了!拉满的弓箭犹如一道雷电迅速刺向敌人的胸膛!
而对方也紧接着疾射出毒箭......
与此同时,多伦奇手法快如闪电的射出了第二支箭,几乎紧跟着前面一箭。电光火石间,二人同时中箭摔下马......
那一瞬间,多伦奇见那瞄准了自己头颅而来的毒箭,不知为何竟无丝毫的恐惧,他侧过头,承接对方注入箭中的力道,摔下马......
"奇儿!!"狼王大吼一声,急忙翻身闯入场内,其他观看的皇子也倒抽了口冷气,但随后心底都隐隐升起一丝喜悦,尤其是太子,他瞪大了双眼难掩嘴边那兴奋的弧度。
狼王踉跄着奔到多伦奇的身前扶起他,紧张万分的查看,待看到多伦奇嘴中紧紧地咬着那支毒箭,没有伤到分毫,他闭上眼重重的舒了口气。然后也不顾旁人在场紧紧地抱住多伦奇。在他耳边呢喃着"奇儿,还好奇儿没事,没受伤......"
那样珍惜的口吻让多伦奇突然掉进回忆中......曾经,他是多么喜欢这个温暖的怀抱,多么依恋慈爱父王的温暖,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十一年前那个噩梦般的一夜全部摧毁,虚假的父子情谊逐渐毁灭,之后的人生......
猛地一把推开眼前的老人,多伦奇站起身,一双褐色的眸子有些愤怒有些悲哀的望着这让他恨透又让他无奈到极点的人。
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曾经虚假的一切,他转过头,望向骑射场的另一头,不远处的人早已在跌下马的一瞬间断了气,肩膀一箭不致命,而那后一箭却是扎扎实实的射进了男人的头颅,正中眉心。箭尖没入了数寸,足以见得多伦奇这后一箭的力道。
男子圆睁的两眼透露着生前不可致信的惊诧。多伦奇仰天长叹,愣了半天后,突然想看段逍的脸,那念头就像燎原之火一样沸腾了他的脑子,满心只有这一个想法。
于是,差人好好善后,这才一声不响的离开了骑射场......
撇下身后众人复杂的眼神,刺耳的舆论。
奇遇
另一方面
多伦奇去皇宫之后,蛇奴寸步不离段逍的床畔,给段逍服下安神的药丸后就坐在一旁掌灯翻看一本页面泛黄、毁损的不成样子的厚重医书。
记得里面曾有一点点关于黑莲的记载,可是当时她以为黑莲只是传说中的毒物,并未多加留意,此时突然间想起的她这才慌忙的翻看自己的祖传医书。
就在她用心之际,鼻间突然传来一股淡淡的馨香,蛇奴心下一惊,但她却不动声色的任医书滑落于地,自己则慢慢的伏于床畔......
耳边传来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印证了蛇奴的猜想。
有人侵入!
而且还是名善使毒的高手!
饶是高等药人的她,对此种迷香都有些抵抗不住,可是她不能辜负了皇子的托付,她拼了命也要保护好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