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德医馆〖一〗返还————千层浪

作者:千层浪  录入:03-20

两侧石壁上的图案很凌乱,大多不明白画了些什么,其中可能有注解,但是那注解的文字他同样不明白,正是先前那墓碑上刻的扭曲文字。两侧石壁上悬着雕刻精致的木架子,每个架子上都点着长明灯,绿荧荧的光源就是从这里来的。不知那长明灯在制作的时候添加了什么,才会发出这等诡异颜色的光。

经过一道类似门槛的地方,他发现从这里开始,铺路的石板切割排列的特别整齐,而且那石板上零碎的花纹,使他断定那一定是大理石。左右两侧的石壁的构造也发生了变化,上面没有奇怪的字画,那托起长明灯的木架子就显的格外显眼。
周围环境的变化,使白少痕没有立即跨过那道门槛。而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大理石上那一排左浅右深的脚印,脚印踩过的地方很有规律。昨天深夜里有场雨水,所以外面那片墓地还有些泥泞,一路走来,那驼子的鞋必定沾了些泥,大理石表面光洁,很容易留下一些痕迹。深吸了口气,他小心翼翼的踩在那道脚印上,向前继续走。
他对太空荡荡的的地方没有安全感觉,如此而已。

从进来密穴到现在,他从一数到了一千九百二十三。也许不到几柱香的时辰,却令人感到仿佛走了很久很久。前面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白少痕终于长舒了口气,那不代表他跟丢了,而是,他们到了目的地。
--如果,有那么个地方的话。

"唧呀--"他听见很厚重的门被推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地道里那声音又闷又响。然后一股食物馊坏的霉味儿扑鼻而来,白少痕不由自主的捂了鼻子。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给我们带来这样的灾难--"
门内突然响起了一个嘶哑干枯的声音,撕声力竭的叫嚷着!

"从前你保佑我们衣食无忧,现在呢?!!"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

白少痕在那声音里听到了疯狂和绝望,那声音嘶哑苍老的像是垂暮之年的古稀老人,虽然没有听过那驼背人的声音,但他肯定此刻正控诉着的人正是驼子。那他控诉的对象是谁?难道门里还有另外的人?是什么人要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底?
那驼子说保佑他们,什么人有那么大的能力?是这一连串谜团的幕后的主使人?

"难道你抛弃了我们族人?!为什么要降下这样的灾难--" 带着呜咽的哭音叫嚷着,其中还夹杂着东西落地的"哐啷"声,那驼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白少痕闻到一股焦味。心里暗叫不妙!

"烧吧,全烧了吧......"
"既然当初是你指引我们来到这里,那就和我们一起回去吧......"那苍老的音调转变为一种颓然,仿佛对一切已经不抱有希望。

不好!!那驼子心急了要放火!

这时候,白少痕心里只想着要制止,他身子一闪冲进了一道石门,先是愣了下,然后发现对面一个长的很干瘦的驼背人也愣着望着他的时候,身体才反映回来,不过周围已经烧着了不少东西。
白少痕冲上前一把夺过驼子手里的火把,扔在地面上使劲踩灭!
那驼子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颤抖的手指着白少痕,张着口说不出话。这时候白少痕才清楚的看见驼子的长相,长脸,小眼,干瘦,头发稀疏,驼背,左脚比右脚短。不过即使这样,驼子看上去仍然不会超过六十岁,而那苍老的声音至少是八十岁的老人才会有!
不过环视周围,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这里。

"你......你......"驼子指着他,声音像卡在喉咙里出不来。白少痕不再搭理他,而是开始仔细打量着他现在所处之地,那也是他冲进门后一愣的原因--这里实在是太大了。
四四方方的一间石室,可能比他们所住的衙门后院还要大。石室最北面是个极大的供台,供台上有个牌位一样的东西耸着,上面写的就是那种扭曲的文字。牌位后面是不知所谓的一团东西,白少痕见过。
在很多祠堂,空屋的供台上看见过,那是他们供奉的神灵。不过这里的明显要比外面那些大上许多,不知是不是幻觉的关系,白少痕在注视那东西的时候,他也觉得那东西在看着他......

脊背有点凉的白少痕把目光转向石室里另外个显眼的东西--石室中央摆放着的一尊青铜鼎,也是极其大。鼎下堆放着柴火,刚才那驼子放火的时候也点燃了那堆柴火,现在正燃的旺盛。感觉那鼎像个大锅,不知道那鼎里是不是真的煮着东西。

他这样想着,挪动脚步来到石室最中间,低头朝着里面一瞅。


白少痕陡然震动了一下!
如果可能的话......他宁愿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一种极度妖冶的感觉从脚底直窜上头顶,使人头皮发麻,手脚惧凉!他相信那时他的脸色一定煞白,仿佛看到了一种在人世间荒谬绝伦的景象。头重脚轻的晕旋使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一直跑一直跑,那段记忆甚至是麻木的,他顺着本能按着原路跑出了地穴。
回过神来的时候,脊背上冰冷的汗湿透衣袂,白少痕疲倦的怵在地穴入口处,大口喘着气,企图让外面新鲜的空气带离他走出方才的噩梦。

急速蔓延的瘟疫,活人身上长出诡异的尸斑,供奉的怪异神灵,近年来无数起失踪案件,黔临县一直繁荣富裕的秘密,与实际年龄不符的县令和他那奇特的态度,在这里发现的那些赃物,连绵一片的墓地与藏匿隐秘的地穴,这一连串零散的谜,现在已找到了串起来的线。

"公子。"
"......公子?"

"恩?"白少痕回过神,小七正眨着漆黑的大眼望着他。

"刚才两个时辰你去哪儿了?现在我们该做什么?"整个上午和大半个下午,小七都闷在屋子里,对正处于好动年纪的他来说简直是种酷刑。看着他家公子失踪了两个时辰,回来后窝在软榻里半瞌着眼思考了整个下午。小七无比无聊,坐立不安的走来晃去。

"放心,事情很快就完了,去收拾东西吧。"起身把小书童抱上软榻一同窝着,瞅着小七活泼好动的样子,白少痕捏了捏那嫩嫩的小脸,宠溺的笑着。小七不甘示弱的回捏他家公子同样白嫩的脸皮,左扯右扯玩的不亦乐乎。

正伺机报复的白少痕正待下手,"砰--"的一声,房门被人粗鲁的推开。那掳了他们来的衙役之一站在门外扯着粗嘎的声音叫道:"县太爷让你们去偏厅吃饭,现在就去!"

"......鸿门宴哦,公子。"小七调侃的小声一句,换来脑门上一记爆栗。

随着衙役来到县衙一处偏厅,县令老爷已经就坐。才过一天,就见他嘴唇乌紫,印堂暗黑,病已膏肓。白少痕作揖:"县令老爷的气色欠加,还应该多歇息才是。"

嘴角抽搐着,林文广勉强站直了身子,邀请他入坐,更吩咐衙役:"去请老太爷!"
"回禀老爷,老太爷今天下午就没在房内......至时未归。"衙役神情慌张,话里带着抖音:"在下带着弟兄找全了老太爷常去的地方,都没见其身影。"
"...罢了,随他去。"摆了摆手,林文广对衙役使了眼色:"对了,给大夫倒酒,咳......请大夫来只为一事。"黄豆眼里藏着焦急,倦容爬上那显得肿胀的脸,肥硕的身材却在一夜之间瘦了一圈。
"疫病从染上到死亡,周期只有三四天。治疗之事请大夫不要再拖了。"再拖,就大家抱着一起死,后话他当然没有说出来。

衙役递上酒杯,林文广拿起自己的杯子,道:"白大夫不会不给面子吧。"

白少痕礼貌的笑笑,那杯酒明摆着有问题。拿起酒杯先是晃了几晃,再掩袖一仰而尽,心里直骂那老狐狸如何如何。他从容的自宽袖里递出一白瓷小瓶,摆放在饭桌上:"少痕不负县令老爷所托,这是良药,服下后一个时辰之内即可见效。"
立即,房内几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小瓷瓶,像是硬生生的想把它盯出几个洞来。
"不过由于时日尚短,少痕不知此药有何副作用,若是服用之后身体有所不适......"话未说完,白少痕便知自己不必说下去了。林文广像是疯了似的一跃而起,把那药紧紧握在掌心里,身子激动的发着抖。
身旁的衙役递来了水,林文广甚至不用水来送服,就迫不及待的把半瓶药倒进了喉咙里。
"咳......咳。"
□□□自□由□自□在□□□
半个时辰之后--

林文广感觉呼吸顺畅起来,布满身体的可怕斑痕正渐渐消退。黄豆眼兴奋的眯起来,吩咐着衙役:"快去把老太爷找来!让他来看看!"
"竟然还有救!竟然还有救!"

"老爷,太好了!"
"我婆娘也有救了--"
"这药太有效了,真他娘太神了!太神了"也许是太兴奋的关系,一个衙役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既然药果真有效果,那白某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既然如此也不好多作打搅,我们就此告辞吧。"白少痕浅笑着作揖,带着小七退至门口。这时候,那些人沉浸在狂喜之中,该不会再注意到他们。等走出门口数十步远的时候,才听到县令的声音传来:"让他走,反正也走不远,哈哈!"

"老爷,小心点......"
"阿勤,快把药发下去,你那婆娘还在家等你!"
"......阿彪快去把老太爷找回来,天黑了,太爷腿脚不好,万一在哪里跌死了......"

"少爷,你不是说那疫病是绝症吗?"走出很远之后,小七纳闷的仰着头望着他。"那些药是什么时候炼制的?"
白少痕也仰着头,望着已繁星点点的夜空。

"那只是特殊提炼的大补丸,我从药箱里翻来的。"

"呃......可是县令的情况明显好转了!"小七指着县衙门的方向,更加的疑惑不解。

"恩。大补丸吃了之后,代谢加快,血流加快。短时间内会使人觉得精神倍加,以前家父用这来治疗厌食症状。刚才那是特殊提炼过的,效果自然更明显。"
"他会发觉几个时辰之后气血开始翻腾,精神变的亢奋,特别是食欲特别旺盛,见什么就想咬什么。而当服用的人吃光了周围所有可以吃的东西之后,会变的暴躁易怒。除了饥饿和食物,脑子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这时候如果有人接近他,就会......"

"--变为他的食物,至死方休。"

三十七年前,一批信奉邪神的民族来到了这里。他们信奉吃食人肉能够养颜益寿。繁荣的黔临县吸引来往商家,当那些行脚商人为了家庭劳碌奔波在外,路经这里驿站酒馆休憩,却被暗算抢劫一空最终扔进了锅里。失踪的财物成了县里经济的主要来源。也许是哪天这些人吃了不干净的尸体,一场瘟病降临下来。
想到地穴里最终看到的那一幕,白少痕嘴角的笑怜悯到残忍,这,难道不是一种天道的返还吗?那石室中,一尊如同锅炉的青铜鼎里无数的人骨,上面附着的冤魂,仿佛还在他耳边哭诉,当时被分食的情形......

春寒料峭,猛的打了个寒战,小七拉紧自己的领子。什么也没有再问,只是紧紧跟上他家公子的步伐,只想快点走出这片地域。他知道那县令老爷,和县里的很多人一定都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

坏到有违天道人伦,坏到他无法理解。

-完-

题外之话:
历史上有不少凶暴的将帅用人肉充作军粮,所到之处,就地掳掠民众为食物。十六国时,前秦苻登领兵征战,把杀死的敌兵叫做"熟食"。他对军士们说:"你们早上作战,晚上就可以饱餐肥肉,不必担心挨饿。"于是,部下都甘愿效力,打完仗就吃人肉,吃饱后再作战,因猛异常。
唐末时,秦宗权常派遣部将四处屠杀百姓,他的军中不带米面,把杀死的人用盐腌起来,随军携带,作为军粮。
由于天灾或战乱造成了严重的社会饥荒,人们为了生存而被迫以同类为食。这种现象史书常见记载,每个朝代在遭逢大饥荒的年头都会出现吃人的惨象,即使是盛世也不能免,白居易也曾在诗中所写过"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推书 20234-03-20 :将军幕————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