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咒语————膘骑小将军[下]

41
姜晓阳只带了一个小小行李箱走，回来时候也是。几乎没有变化脸颊还是像六年前一样清秀俊美得逼人。
只是，六年时间已经长得足以让世界变得陌生，连机场都翻修扩建，出机场通道变得曲折纵横。姜晓阳茫茫然地跟着人群走，然后等待行李落下。
六年里没有回来过一次，过年也在英国。姜晓阳父母想念儿子就自己飞到英国看望，但绝对不让儿姜晓阳回来。
姜晓阳穿着米白色长裤，依然青葱得像个学生。通道里眼光有直接，有遮掩投向姜晓阳，更希望他也能回望自己一眼。意大利软牛皮底休闲鞋无声地带着姜晓阳往前，王子般优雅。
姜晓阳临行前找了很久，想穿着走时衣服回来，似乎那样可以什么都不变；但怎么也没找到，就像没什么永远不变一样。
※※※f※※r※※e※※e※※※
交换学生只有一年。不过只要姜母想让儿子在国外呆久一点，就总有办法。没了恋人姜晓阳唯一消遣只有读书，遗憾是按照英国学制，研究生教学也只有一年，本科加上研究生，也只给了姜晓阳三年时间来缓冲。反正在英国也有亲戚也有房产，就算把闲养在那里也不让他回国。
"儿子......"姜晓阳一家人来接他，又是看又是搂。
"嗯。"
"咱回家！"
姜晓阳父母一路上不断地给儿子指点，"这是新开购物中心"、"那里原来烂尾楼已经拆迁，盖了新小区"
如果林风在这儿，肯定会想：狗屁！你当是电视剧啊？从机场回来坐在出租里感叹"国家变化真大啊！"
在欧洲住了几年回来人，总会觉得本国真是个工地。永远及不上人家优雅。爱国会痛心疾首，不爱国就只想赶快回欧洲。
姜晓阳轻轻笑了，现在他还是知道林风掩埋想法，真实让人寒冷想法......
"乖乖，你笑什么？"姜妈这么多年都不改对儿子称呼。
"在想我们国家变化大，是吧！"
"是啊......"

姜晓阳在家休息一周，然后离家去外交部上班。姜晓阳妈妈终于看到儿子生活走上正轨，真是万幸，太好了......
曾经亏欠不可弥补，当姜晓阳早产体弱，二十六年前睡在保温箱里时候，她就发誓要用一生心血来养育儿子。让他成为家里唯一孩子，享受所有爱。所以不要二胎，所以呵护姜晓阳到近乎天真地步，也正是因此，最终狠心送走儿子，六年不许他踏上家乡土地一步。
姜母是个厉害女人，难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女人。只有在育子上，她曾经犯下大错。
"到了那边要好好做......"
"知道。"
"你没有功名心妈妈知道，但你是姜家人，不能丢姜家人脸。"
"嗯。"

42
姜晓阳就像从世界上凭空消失一样，半点消息都没有。空出床位很快就搬来了新同学，大三开始又变得特别忙碌，除了回来睡觉，待在宿舍时间寥寥无几。总觉得是自己不慎言行逼走了那样温润同学，所有人心里都有愧疚，因而也就没有人提到姜晓阳。在心里想想他，但是呼之欲出名字总是说不出口。
林风收到姜晓阳发来电邮就删，但终于还是不忍心把姜晓阳地址设成垃圾邮件。姜晓阳改给林风写信，一周三封变成一周一封再变成一个月一封，航空邮件漂亮有着漂亮信封和邮戳，美得让人舍不得撕开。
姜晓阳信终于没有了，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他从未与林风同学一场，也从未在林风生活中出现过。
毕业时候终于有人问起姜晓阳，只是已经没人知道他确切下落，估计还在英国而已，过着与他相配贵族生活。
唯一证据倒是一直都没断了联络姜父姜母，想保证儿子不再和林风交往，唯一途径是林风这边。
由他来让姜晓阳伤心然后死心。
四年前临近毕业时公务员考试第二轮所有人都在四处活动，想进好单位又没人找就别去考。那是个各显神通时候，比是谁话面子大。
姜父姜母总是欠了林风一个人情。打个电话送个人进去，这种无伤大局忙帮起来小事一桩。还是姜母主动问起林风毕业工作事，顺水推舟，把他送进机关。姜家人随口给话在四年里无数次让林风赢得了对手一点点。学历差不多，能力差不多，那为什么不把机会给认识姜父林风？
于是学习机会，调任机会林风都占了，从市海关调到省海关再调任首都，虽然职务没升，但绝对是奇迹般好运。
林风打包收拾东西准备调职，房子是租住单位宿舍，在这个城市住了八年，从没添过一件家具。仅有一台小电视和一个更小冰箱，也送给接着入住同事随便了事。
八年前怎么来现在还是怎么走，书和被子事先托运，八年居住然后离开，只带着随身一个皮箱，一个背包。从来没有归属感觉。曾经有过机会，但也随着姜晓阳离开而灰飞烟灭。
曾经信件被仔细扎捆，没有拆封，也没有灰尘。拆开读了又能有什么改变？林风无数次地想把信烧掉，连着完整信封一起烧掉。仔细地放在抽屉里，然后它无时无刻不引诱林风去拆开......
要自己读着三四年前信，看着姜晓阳在上面写道"等我回来"，然后猛然间意识到时间已过去六年，他可能已经订婚吗？
烧了信至少可以断了自己念头，纸品烧成灰片刻即散，也是绝了后路。信封已经发黄，黄得陈旧不堪。留它在那里，就仿佛被猫抓，烫手山芋不知要如何是好。
烧掉才干净。。。
打火机开开关关，离开这里，离开最后羁绊，却仍然要带着整整齐齐航空信？
烧你妈头，矫情。林风猛地放下打火机。

43
林风仍然是住单位宿舍，效益好窗口连单身宿舍都设施一应俱全，不小一室一厅，厨房卫生间也什么都有。林云从床上弹起来，"哥，好软！"
"软你就躺着吧。"林风把被子扔到弟弟身上，接着扫除。
"我帮你啊？"林云抱着被子躺在床上，睁着大眼望着林风。
"睡你吧。"
林云从床上翻下来，"我也来么！"
"你来尽添乱，"林风推林云，"回去睡觉！"
"不管！"林云开始胡搅蛮缠，"我哪里添乱啦！就是添乱我也要来！"林云放下被子，跑下床去名为帮哥哥整理房间，实则添乱去了。
"哥哦，"不到一个小时，所有事都已经干完，"你东西也太少了吧......"房间空荡得像临时落脚点，"家里又不是招待所，住一晚就走，可以什么都不要......"
林风抬头望望将要生活地方，并没有很强烈感觉，不过既然林云不喜欢，"那明天上街买点东西好吧？"
"嘿嘿～～"林云扑向哥哥，搂着林风脖子上脸就亲了一口。
"你多大了！下去！"林风把林云扔下去，"买了东西之后你就跟我住吧。"
"为什么啊~"林云不死心地又爬回来黏着哥哥，"你想我啊~~"
"我这边有免费房子你不住，自己去租要多少钱啊！"
"说声想我又不会死......"林云不满地唧咕，"哥你喜不喜欢我~~"
林风看着林云，就像看见鬼一样，"你今天怎么了？"
林云不比林风小，最多小个五分钟，性格却傻乎乎，又有些憨，看上去就像比林风小了好几岁，连大学都没毕业样子。
林云平平常常学历，能力更没什么突出。唯一特点，老实勤恳，还是过去时代所讲究优点，现如今已经吃不开了。有事长辈们在一起谈论下一辈，总说这个那个小时候被妈妈宠坏了，谈到林云，就是一致公认被哥哥宠坏了。
"小云就是被他哥宠。"
"我们也管教啊，没办法，他哥就是什么都随着小二，"林家母亲总会很无奈回应，"以后工作娶媳妇都怎么办啊！"
"男孩子憨点好，老实点，以后娶个本分姑娘。"林爸爸喜欢老二性子，每次夫人为老二将来担心时候，都要反驳一下。
"就是！"林云会在一边添油加醋，"咱家有我哥一人出息就够了，我嘛，陪衬陪衬！要不怎么显出我哥高大形象！"
很久以前，林风听到这种话都要胆战心惊一下，担心林云有什么不满，借机发泄。后来渐渐明白林云脑子太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出来也必定是真实心之所想。林云要是说陪衬自己，就一定是真对自己够喜欢，十分崇拜。
父亲说过，"老二笨脑瓜一个弯都不会转。"以前是，现在也没变多少。
发现抱错，被父母送走又接回来，尽管只有五岁，可是乡下家人讲话不太顾及，当时林风就知道整个事情是怎么回事。血亲之母拉着自己手，说着林太太真是好人。
渐渐大了些，上了学，听多了，林风最怕就是林云会不愿意多出个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哥哥。
不过是普通人家，多年之前家里要供养两个孩子就意味着谁都分不到太多。菜肉得分，零用钱得分，林风只有把自己那份尽可能多得给林云，尽可能地对林云好。爸妈不愿意了明明有两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在吃好喝好。大儿子就像老二小二一样，林云要捅马蜂窝，林风栏着林云，自己挑头去；三九天一早林云想吃混饨，林风从被子里爬起来就走。爸妈要说林云，林风还在一边编出种种三九天清晨锻炼重要性。林云就被哥哥惯得天真得发傻。
林云考试考得不好，父母要骂要打，林云都是去找哥哥保护。稀奇得紧，儿子冲哥哥撒娇，父母倒是打骂得角色。
父母从来只会觉得孩子天真，什么都不懂。林家夫妻也一样，只觉得大儿子懂事，但还是自己儿子，从没想过儿子会这么懂事原因，更没想过林风人格多少有些扭曲。
从最初为了爱护林云而爱护林云，到后来真喜欢这个弟弟，林风是感激林云。感谢他无条件地信任自己，甚至是盲目崇拜自己。林云从不介意自己抢走了属于他东西。或者说，不是"不介意"，林云从来就没觉得林风分走了自己一部分，他只想黏着自己优秀哥哥，喜欢还来不及。
"哥，我发现你温柔了好多哦~"
"去，大男人，‘哦～'什么‘哦～'！"
"刚夸你，又来了......"林云抱着被子坐到林风身边，"是真，原来我可想你多睬睬我了，可你就是不甩我！"
"阿？是吗？"林风当然知道自己一贯作风，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不经意地改变了。
"对啊，你看，要是以前你可不会‘阿？是吗？'！！"
"你想要什么？哥给你买。"
"不是这个问题！！"林云恨不得敲开哥哥脑袋，把正常思维放进去。林云当然希望能和哥哥亲近一点，像很多兄弟一样打闹，不要只是林风一味单向地宠爱自己，不像兄弟，倒像是长辈。
"我发现哥你上大学之后就太不那样了！"不再欠揍老成，旁人都想象不出幼年样子。
"大学么，总得有变化。"
"我看是小阳哥，"林云一脸肯定地说，林风冷不丁吓了一跳，林云接着道，"这叫近朱者赤，小阳哥真是，都不留个联络地址！"
当年姜晓阳真兑现了自己话，吃玩，轰炸一般给林云寄去。就像送给林风他喜欢东西一样，姜晓阳给林云寄东西时候也欢喜得不行，最爱人弟弟，那不就是自己弟弟？姜晓阳一个独子，连兄弟一般朋友也没有，对林云也是不输林风地喜欢，到了英国之后，还寄国际邮件包裹给林云
"他不是给你寄信么......"
"哥你想他哦！"
"行了，睡了......"
"哥你也问问你在国外其他同学嘛，没准有人见过呢？我看小阳哥每次寄来卡片邮戳都是同一个。"
"他又不回来了......"
林云睁大了眼睛，嘴唇张了张又闭上，憋住了。哼哼唧唧一会，林云可怜兮兮终于没话反驳。
每年过年，姜晓阳都会从英国给林云寄来贺年卡片，林云就得意洋洋地在他哥面前炫耀。
那又是什么意思呢？没有回邮地址信件......
是姜晓阳用另一种方法在说"我时时记得你弟弟，我还没有忘记你"还是表达着"我只记得林云，至于林云哥哥，我已经不记得了......"？
提醒着另一个人，他还生活在这个世界某个地方，某个永远也不会被到地方和某个林风毫不认识人过着真正属于姜晓阳生活......

44
什么都不在乎，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家居生活林风抽了个周末，和林云一起去购置生活用品。工作几年，没有女朋友没有业余生活，林风手头能支配现金不少。林云也乐得买些好家具厨具，毕竟是和亲人一起过日子，不想随便对付。
以前是林风给林云弄饭，但是只会在外面买，自己烧就很勉强。工作几年，手头紧张林云只能自己烧饭，倒是给练出来了。既然搬去和林风住，就想给他哥烧点好，这是林云生活中一个大大乐趣。
林云强烈要求买最好厨具和家居用品，拖着林风满世界地找，也不觉得累。
"接下来去买几个碗。"林云拿着一张长长清单。
"好。"
"这个好不好？"林云指着一个方方厚厚日式碗问他哥。
"好。"
"和刚才那家店那个比呢？"
"好。"
林云瞪了他哥一眼，气哼哼，"我再去看看刚才那个，你在这等着我哦！"
林云跑这跑那地对比，又想要好又想要便宜，忙得不亦乐乎。看到弟弟这么欢喜，林风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高兴，脸上表情也比平时柔和许多
周围几个同在逛家居店年轻女孩，爱慕眼光直直地向林风飘过去。在这个男人都随身带着小镜子时代，像林风这样对逛街不耐烦地男人，有种特别吸引力，更何况林风又高大英俊。
"你拿这个很好哦～"
"啊，是吗？"远离正常家庭生活太久林风实在不知道碗与碗之间有什么区别。真要说有话，在林风看来也只是白色碗和蓝色碗，要么就是四十块碗，和四块碗。林风有些茫然地手上卖品。
"是要结婚吗？"来家居店买厨具餐具男人十有八九是因为要结婚，搭讪女生多少有点遗憾问。
"不是，只是搬家。"
"啊！是吗！太......"女生急停住嘴，红着脸笑笑，刚才差点儿就说出"太好了！。其实并不带着要电话，开始一段情缘，就像所有女人在异性面前都会表现淑女一点，只不过是一点点爱慕，没什么特别想法。
"你一个人吗？"
"不是，和我弟一起来。"林风朝林云走掉方向望去，怎么这么久？自己已经在这家店等了有十几分钟了。
林风有点着急，不知道林云发生了什么事。
"不会有事，肯定是又看见了什么东西。"
林风勉强地点点头，话是这么说，林云也是二十好几人了，不过他又那样有些呆呆......打电话也没人接，林风来来回回地踱步。终于实在担心，林风准备去找。跟老板打声招呼，万一林云回来叫他转告弟弟等在店里。
林风转身小跑出门，迎面撞上狂奔着林云。
"啊，哥！快！"林云拉上林风想跑。
"怎么了？"林风跟着他弟就跑，招惹到人了？
"我看见小阳哥了！"
林风听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林云声音在脑子里又转了一圈，林风停下脚步，"那你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