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靡音————寂越

凛宸一个头皮上去："别乱加罪名给我。这事就包我身上了。"
玄弈冲他露出感激的笑容："我说老头子，你这样对我，我根本没东西可以还你。我也没钱交房租......"
凛宸摆摆手："拯救我这个未老先衰的老头子就是你的任务，怎么样？"
"呃？这个工作难度系数太大了，我要涨工资～～～"
"死小鬼，给你几分颜色就开染坊啦--"

13.if happiness will be here

一个星期后，玄弈就高高兴兴得知自己将要和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孩子打交道。
"老头子，你说我穿什么好呢？这件，还是这件？"玄弈在镜子前比划，犹豫不决。
凛宸噗哧笑了："弈，你是去当家教，不是去相亲。"
玄弈看着镜子里的凛宸一本正经道："为人师表，当然要一表人才啦。还是穿西服吧。"
凛宸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后从玄弈手里夺过西服："你想步我的后尘也不用如此猴急吧，还是这件吧。"将一件卡其色短风衣披在玄弈身上，他满意地点点头："成熟又不失青春。"
"老头子，果然和我呆久了眼光独到了嘛！"玄弈还是喜欢将功劳全揽在身上。
"嗯嗯，今天我有点事，午饭你也自己解决。"
"哦哦哦，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嘿嘿～～～"玄弈笑得一脸贼样让凛宸毛骨悚然。
玄弈自然是认为老头子终于迎来春天啦，虽然现在是深秋，但是缘分啊缘分，是挡也挡不住的。可是为什么当他消失在门后时自己的笑脸却瞬间凝固了呢？
收好衣服，玄弈开始备课，小学的课程还是简单易懂的，他只要稍微准备下进度和章节安排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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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上课，自命不凡如玄弈也还是有些紧张，当那个一脸怀疑神色的小男孩出现在他面前时玄弈竟有种亲切感--这不就是小时候的自己嘛！
"你就是新来的家教啊，真是无聊，我每次都考前三为什么还要家教啊？"小孩子扔了双拖鞋给玄弈就头也不回往沙发走去。
小男孩蜷在沙发里看着《世界五千年》，玄弈小小佩服一下。
"我是高玄弈，你呢，小子？"大大咧咧往他身边一坐，玄弈也没什么"老师"架子。
"别以为比我大就了不起。我叫张非，是非的非。"
很奇特的名字。
按照程序玄弈拿了些习题给张非练练，那小子的确不赖，一会就做完了。
"很好嘛，看来我还没上岗多久就要下岗了。"玄弈打了个100分后哀叹道。
"大哥你不要那么悲观嘛，你可以教我初中的东西或者和我讲历史故事，不过我现在很有兴趣的是辛叔叔的事。"张非人小鬼大，黑溜溜的眼珠子贼股股地转着。
"新叔叔？那谁是旧叔叔？"玄弈一脸茫然，自然是装的。
"你笨蛋啊，辛凛宸叔叔啦。辛叔叔对我可好了，但是我就是有点担心他。"说着说着小脸黯淡下去了。
"他那么大个人了，还要你个小鬼担心个屁啊。"
"你懂个屁，林阿姨死了之后，我就再也没看到他和哪个女人约会过。这样是不对的，虽然他很爱林阿姨，但是人都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更应该为了死去的人而活得幸福，不是吗？"张非小朋友的话仿佛一个霹雳让玄弈有种被打击的感觉，不过想想也是凛宸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可能没有感情经历？
抬眼看看张非，果然有成为情感专家的潜质。
"放心啦，今天我看他中午就风风火火出去了，估计是因为晚上没空所以中午去约会了。"玄弈语气轻松，可是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大哥哥，你能不能和我讲讲特洛伊的故事？"小张非将书翻到那一页递给玄弈，他接过来就合上："这故事我烂熟于心。说到这个故事里面就有一个很猥琐的王子，他还干了三件很猥琐的事......"
于是一个下午就在帕里斯王子的"猥琐"事件里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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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空气里还都是他的气味，玄弈很安心，可是也有些担心。推开凛宸房间的门，他从来没有进去过，玄弈仿佛怀着朝圣般的心境走了进去。
简单却不失格调的装修，床头柜上基本历史书，一个相框却被倒扣在柜面上。直觉已经告诉他照片的内容，但手还是将那照片掀了开来。
照片上的凛宸笑得很淡却很幸福，身边的女子眉清目秀，长发飘飘典型的淑女，任谁看了都会赞一句天生一对。这个女子应该就是张非口中的林阿姨吧？她已经死了？那真是天妒红颜啊。玄弈的心紧紧一抽，凛宸虽然一直和自己嘻嘻哈哈，但有时玄弈还是发现他眼里的寂寞，也许这也是他收留自己的原因吧，不敢再触碰感情，却害怕寂寞--人总是败给寂寞的。
那么自己对凛宸的感觉呢？玄弈不禁趴在阳台上发起呆来。那个眼神时而温柔时而凛冽的男人，有着一段痛苦的过去，有着似乎比任何人都理智的大脑，默默帮助一些与他无关的人，但有时在工作中又可以非常冷酷，玄弈也迷惑了。
突然觉得如果那个人和别人约会结婚的话，自己似乎不能接受，而且会有一种很压抑很窒息的感觉。难道，难道......不会的不会的。自己怎么可能喜欢他～～～暴走。
也许自己也该打个电话去"咨询"一下。

天气渐渐凉了起来，凛宸却仿佛春天的植物般越发忙碌起来。
"我们台最近为了圣诞节特地要拍一组宣传片，所以现在白天也要去，不过晚上的节目改成一天隔一天的了。你要不要来看看，看你平时在家也挺无聊的。"凛宸打着领带问道。
玄弈现在尽量避免和他的眼神接触，糊弄一句："小张非要我早点去陪他玩一会，等我有空吧。"
"你倒成了大忙人了。"
"呃，老头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玄弈竟也会有吞吞吐吐的时候，凛宸转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哟，难得，说吧。"
"如果你想带女人回来，你说一声，我很实相的。"
凛宸愣是没想到他会说这话，一时竟气结不知该回应什么好了。
"死小子，整天想什么呢？"
"你没有谈恋爱，没有去约会？"那凛宸每天中午走得那么急干吗去了？
凛宸差点口吐白沫："高玄弈，你管得是不是太宽了。"一句话就真把玄弈给堵了回去。
"老头子，人家这不关心你嘛！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这个被你拯救的迷途少年也该知恩图报了。要不我帮你介绍几个，或者把你的材料交给信誉好点的婚介所，或者你干脆上那个红娘节目......"
"够了！"自从第一次见面那个不愉快耳光后，玄弈似乎没有再看到过他发脾气的样子了。
"妈的，老子关心你，怕坏了你的好事，不知好歹。拉倒--"玄弈火大，拿起包就冲了出去。
凛宸被那巨响的关门声震了一下又陷入了沉思。
林雅希已经离开两年了，这两年来他一直心如止水，甚至都有人打趣说他是"铁石心肠"，那又如何，孤独很适合自己，直到遇到了那个青年，生活似乎有了起伏，哪怕和他说一些无聊的笑话，听他叫自己老头子向自己炫耀他的年轻他也觉得很想微笑。难怪一些同事最近都说自己变得开朗了，还问是不是走了桃花运！如果那是桃花运的话，这桃花似乎是雄的？完蛋了，自己这想的是什么和什么呀！
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玄弈竟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人家太念旧情了嘛，人家一时放不下也很正常，说明他情深意重啊，自己是什么东西怎么轮得到去管他的事？还是去道歉吧。
一阵喧闹吵醒了还在追忆过往的凛宸，原来是来自手机的招魂歌啊，一看显示原来是玄弈，拿手机的手竟有些颤抖，是因为高兴还是激动还是......不去分辨，凛宸迫不及待地接听了。
"凛宸，刚才是我不好，你别放心上，我是不该管你那么多的。对不起，冒犯你了。"
凛宸哑然失笑，听着玄弈见外的道歉他倒宁可他冲自己毫无顾忌地发脾气，叫自己老头子。他多么想说"你继续管，没关系，其实是我不对"之类的话，但是喉咙仿佛被人掐住般发不出声音。
"没关系。"其实还想说更多的，可是仍是火烧喉咙般的难受。
"那你路上小心。老年人速度放慢点"玄弈故意用夸张的语调来掩盖内心的悸动，凛宸若是能看到他的表情一定会忍俊不禁--从来都不怎么会关心别人的玄弈已经渐渐学会体贴，虽然还有些不自在，但这份温柔却已经在血液里发芽。
原本还觉得有些隔阂的气氛一下子打破："小老头子你也可以去张非家啦。最好骗点游戏卡回来，我家那个GBA已经成文物了。"
说罢两人都听到电话另一头抑制不住的笑声。
玄弈感受着深秋午后阳光的温暖滋润，抬起眼阳光不似盛夏那般刺目而是柔和而舒服，恰到好处地给予人们温暖，一如那人的温柔，玄弈想，他的温柔就像是此刻的阳光不招摇自己的存在却让人无法不铭记。
如果生活可以一直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自己就可以永远沉溺在他的细心温柔中了，他的温柔不给别人，他留给别人的永远是理智与冷静，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有发自内心的笑，难以抑制的怒，试想如果一个人连发怒都懒得对自己发，那么就连恨都赚不到，这就连表情都省略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这天的午后阳光似乎有魔力似的，让玄弈暗暗地下了决心，将原本的一个打算废除了，虽然这个决心也许很难实现，但年轻人如果做事总是思前顾后的话，那这世界老龄化水平就太可怕了。

14.劝诫

提前了半个多小时来到张非家，门刚开了一条缝，玄弈就心急火燎地一把推开刚想来个热情熊抱，却发现张非怎么突然长高那么多，定睛一看原来是位风度翩翩的男子，自然也就是张非的爸爸张遥。
"张爸爸？"呈大鹏展翅状的双臂尴尬收回，一脸扭曲的笑容。
"高老师，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
玄弈换好鞋子和张遥寒暄了几句。
"叫我玄弈就好了，什么老师的真别扭。"小张非同学现在也是弈哥这么的叫，"老师"实在不敢当。
张遥看上去很稳重，眉眼间有着一丝威慑力却被隐藏得很深，基本上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嗯，玄弈，我们去书房谈谈。"
玄弈瞬间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了下来，难道自己表现不好？难道张小非同学向他爸爸投诉？难道......玄弈只觉得自己有些失败，但这种挫败感并没让他觉得很失落，只是这似乎会让凛宸很没面子，自己一直都很投入地备课起初是为了凛宸，后来也是因为太喜欢张非想要多教他一些东西，果然还是高估自己了。
"张爸爸，是不是我教得不好？"玄弈第一次对自己持怀疑态度。
张遥一愣摇摇头："张非很喜欢你，希望以后放假你能天天来呢。"
"真的嘛？"真是受宠若惊。
张遥点点头："今天不谈小非的事，我想和你谈谈凛宸的事。"
凛宸的事？玄弈想起张家和凛宸用古语说是八拜之交，也难怪张遥会担心凛宸。
玄弈从张遥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欲言又止："张先生有话就直说吧。"这称呼是随着话题中两人的身份而变的。
"凛宸他一直是个感情淡漠的人，直到遇到雅希。他们的相爱仿佛水到渠成一般自然而且顺利。但是厄运却似乎是嫉妒那些幸福的人。雅希两年前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之后的凛宸似乎比以前更冷漠更孤傲。你听过他的节目吗？记得有几次他是这样来解决问题的。他说‘将离婚的利弊列一张表，如果利大于弊，那就离，反之不离。'程序化，仿佛一台电脑处理问题一样，冰冷而没有人情味。"张遥追忆往昔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连看玄弈的眼神也参合着莫名的深意。
"是啊，让人觉得如果感情可以按公式运算的话世界就和平了。他似乎对感情很理智。"
张遥不置可否地拧了下眉："仿佛是这样的，即使是和雅希在一起也让人觉得他很冷静，没有热恋的感觉，雅希认为这样的感情才持久，但我总觉得他有在爱她，但是从理智的角度而不是自发的感情。但雅希的死还是给他带来很大的打击，至少我认为只有雅希才能包容凛宸那样自恋般的爱。他一直都不懂感情，可是......"那射向玄弈的眼神仿佛充满了指责，让玄弈不寒而栗。
"张先生，请你开门见山吧。"
"我宁可他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也不容许他离经叛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张遥虽没有太直接表明，但玄弈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只是他没想到张遥会这么看他。
"张先生，我知道你是为了凛宸好，可是我想你不能在没有了解清楚情况下就这么‘警告'我。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玄弈面露愠色。
张遥倒也不急不徐道："我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没有那最好。凛宸父母让我好好照顾他我自然不能辜负他们。"
玄弈不免好笑："他也和你差不了几岁搞得你是他长辈似的。他有他的想法他的生活，打着‘为了他好'的旗帜就强加干预的话其实也是一种不尊重吧。如果他真喜欢上了在你眼里离经叛道的人，你会怎么办？棒打鸳鸯？都是成年人，你也没必要把自己放在一个babysitter的位子上。"他很久没有和人这么说过话了，而张遥眼里的好奇也渐渐换上了佩服的神色。
"你说得很好，只是有些事情我们和你们的价值观是不同的。而世界又往往是苛刻的，世俗更是可怕的。不然‘人言可畏'这句话也不会如此经久不衰，不是吗？"张遥眼里有玩味的深沉，玄弈漂亮的脸蛋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公司里还有事，先走了，小非麻烦你了。"笑得很"慈眉善目"的张遥让玄弈领教了京剧变脸的神奇--国粹博大精深。
"哦，对了，如果不是他那么说我也许不会多想。"临走张遥突然想起什么。
玄弈不解地看着他眼神催促他快说。
"他说你仿佛是个心脏起勃器。"g
什么？心脏起勃器？玄弈眨巴着大眼睛迷惑了，但一丝所谓的喜悦还是若隐若现在心底。
张遥在担心什么？凛宸会喜欢自己，怎么可能？玄弈将这个想法嗤之以鼻，可是如果不可能，那么自己的那颗心又该何去何从呢？
"弈哥哥，弈哥哥？"张非小手在玄弈眼前挥舞着好不容易让他回过神来。
"小非？题目做完了？"玄弈拿过本子开始批改。
"哇噻，四年级的题目都能都做对，你小子是神童啊，搞得来我都很想和你拜把子了，以后说出去我是神童他义兄，多牛。"玄弈高兴得有些恍惚摸着小非脑袋的手也有些颤抖。
"哥哥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失恋了？还是爸爸骂你了？我发誓我一直都有夸哥哥的。"小非认真的表情很可爱，玄弈打算逗逗他："真的嘛？你爸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我上课不认真还一直教你怎么打游戏太不负责任了，打算下个月就辞退我。"
"爸爸怎么可以这样，讨厌，讨厌。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小非眼珠一转仿佛已经在算计他爸爸了。
"死小鬼，你倒宁可相信个外人也不相信你爸爸，刚才那是逗你的。你爸爸和我谈的是关于辛叔叔的事情。"说到他玄弈脸色又沉了下去。
"哦，我也听说了，妈妈好像要给辛叔叔介绍女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