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陆是在韩国长大的,家里有六个孩子,他排行最小,所以取名"陆"。他父亲是中国来的,祖籍浙江,母亲是地道的韩国人。他父亲是当年抗美援朝时过来的,打仗打着打着就遇到了他母亲,然后就是比较老套的恋爱故事了,老头子老说自己聪明,想了个好办法在部队撤走时留了下来,但是当白陆问他是什么办法时,他总是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秘密。"其实那时候白母已经怀上老大了。
于惠伊从小生活在浙江,不过父亲是个日本人,商人世家,改革开放后来浙江宁波投资。母亲是她父亲公司的员工,一个偶然的机会被她父亲注意到了,从相遇到相知,又从相知到相爱,然后就结婚了。有人说她母亲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绑了个钻石王老五,事实上她母亲自己也是个狠角色,帮着丈夫在短短五年内把分公司开遍了中国,可以说完全是个天生的经商天才。这对夫妇就这么一个女儿,因为父亲太爱母亲了,索性就让她跟你母亲姓。其实于母家族里面是反对他们两的婚姻的,但是因为小孩姓了"于",便对这个女婿的态度好了很多。于父家族是亲中派的,对他们的婚姻是大加赞同。
白陆十九岁那年去日本留学,巧的是于惠伊也正好在那个学校读经济学,于是本来两个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人相遇了,都对对方很有感觉。毕业后他们一起到了浙江,于惠伊开始帮家里打理生意,白陆也算是回了老家,认祖归宗。在于惠伊的帮助下,白陆在西湖边开了家韩国料理店,开始自己的淘金生活。期间他们两一直住在一起。
一年后两人奉子成婚,在西溪买下一幢超大的别墅,白陆把两老从韩国接来一起住下。白父看着浙江的变化,大为感慨。白母和媳妇一见如故,白母还把白陆小时候的丑事都抖了出来,这为白陆的"妻管严"垫定了坚实的基础。
十月,杭州的天已经凉了,西溪一片芦花,风一吹就满天飞舞。于惠伊喜欢坐在二楼阳台上晒太阳,看被照的金灿灿的芦苇发呆。她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把生意都丢给了丈夫。她常常摸着肚子猜想孩子到底像谁多一些,一想就是一个下午。说实话,她这个准妈妈做的实在太轻松了--身体健康,孩子从不在肚子里使坏,再加上一枚事业有成,对家庭照顾有佳的模范丈夫--神仙般的生活啊。
十一月的时候,芦花早已被风吹尽,水塘里只胜下孤零零的杆子。于惠伊已经被转移到医院,随时等待着孩子的出世。白陆也放下了生意从西藏飞了回来,还带了不少东西给老婆。
"老婆,你看,这些都是给你和孩子带的。这个是刚从西藏喇嘛寺求来的。"说着拿起一块大大的玉牌帮于惠伊挂上,于惠伊笑的一脸幸福。
"这个是从少林寺求来的,希望我们的孩子身体健康!"说着把一个小金锁往于惠伊脖子上挂上。
"这个是路过孔庙求来的,希望我们的孩子聪明伶俐。"又把一玉佛挂到了于惠伊脖子上。
"这个是林隐寺求的,希望你和孩子健康。"把一玉镯戴到了于惠伊手腕上。
"这个是在附近法华寺求的护身符,希望孩子能顺利诞生。"把一香囊挂在了于惠伊另一只手上。
"这个是韩国买的,希望你永远年轻漂亮。"把一枚戒指戴到于惠伊左手食指上。
"这个是日本大昭寺买的长命锁,你也戴上。"又挂在了于惠伊脖子上。
"这个是新加坡买的,希望孩子长的像我一样帅。"于惠伊耳朵上多了对纯金雕花耳环。
......
"这个是......"白陆继续掏他的旅行包,抬头发现妻子正擒着眼泪深情地望着他。"亲爱的,怎么了?别哭啊!我是很久没回家了,但是我一刻都没忘记过你和孩子啊!这些不算什么的。只要你开心就好。"
于惠伊一下子扑进了白陆的怀里,白陆赶紧抱紧她。"小心点,你肚子里还有宝宝呢!"
"可是...可是...人家的脖子好酸,撑不住了,你给我挂了好几公斤的东西,我吃不消了!"
这时,白家两老推门进来,白母拎着一个大旅行袋,说道:"媳妇,看我们去欧洲给你带什么来了!"
......
在大家的关心与期待下,这个混合了三种血统的宝宝在十一月二十八日的时候出世了。
孩子很小,很黑,皮肤皱皱的,就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睁的大大的滴溜溜地转,长长的睫毛向上翘着,笑起来弯成半月形,嘴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那一对小小的酒窝。孩子很乖,很少哭,不吵不闹的,省去了对照顾小孩毫无经验的于惠伊不少力气。
孩子长到一百天大时已经白胖了不少,常常把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周围的人,但还是让人觉得像一只小猴子。
白陆疑惑地看着孩子,用手指戳戳他的酒窝,说道:"老婆,你确定这是我们的孩子?怎么看都像个小毛猴啊,难看死了,是不是抱错了!"号称帅哥一枚的白陆怎么都不愿意承认这个孩子的基因有一半是来自他的,"老婆,他长的也不像你啊,你这么漂亮,他没道理长成这模样啊!"
孩子似乎能听懂似的,小手用最大的力气拍开了白陆的手,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于惠伊连忙把丈夫赶到一边,一把抱住孩子:"都怪你!连自己的孩子都欺负!"颠了几下怀中的孩子,安慰道:"宝宝乖,妈妈一会儿罚爸爸跪电脑主板,不哭啊!"孩子立刻止住了哭声,吸着手指甜甜地睡去。白陆此时郁闷至极,正蹲在墙角画圈圈。
"找到了!找到了!看看,这是白陆出生一百天时他爸给他拍的。"这时白母挥着照片,兴高采烈地从门外冲了进来,压根没注意到墙边那一大团阴影。
宝宝听到老太太的吼声,咕噜一下睁开眼睛,望着奶奶手中东西。白母手中拿的正是白陆一百天时的照片,往孙子边上一放,看看片,又看看孙子,于惠伊和白母的动作整齐化一。
"啧啧啧"两人同时出声,"一模一样啊!太像了!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老公(儿子)你也来看看啊!"两人同时转头,发现白陆蹲在墙角一边哭,一边画圈圈。
"妈,为什么我小时候的照片我没见过?"白陆颤抖着问。
"妈这不是怕刺激到你么,你也知道我最疼你的了!乖,不要哭了。"见白陆仍然没有起来的意思,那一面白墙的墙角的油漆已经被挖掉了一块。
"媳妇儿,我看还是不要让他跪主板了吧!"白母语重心长,白陆同志在墙角把头点的和啄木鸟似的。
白母微笑着继续道:"主板太贵了,我已经准备好搓衣板了,就放在门外。"
"YAMAIDAI!我去给孩子洗尿布总可以了吧!"
"宝宝你同不同意?"两个女人一起问孩子。宝宝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缓缓地把转向左边,看了看照片,又缓缓地把头转向右边,看看白陆,然后又转向左边,再右边,再左边......
白陆彻底绝望了......
宝宝一直被叫做宝宝,直到他一岁时才有了名字。经过一年的时间,宝宝已经被养得白白胖胖了,抱起来手感好的不得了。
那天是宝宝一周岁生日,亲朋好友齐聚一堂,为宝宝举行了隆重的抓周仪式。宝宝被放在一张大床上,床上事先摆放好了奶瓶,美女照片,一叠百元大钞,字典,笛子,衣服等等物品,他坐在中间扫视了一圈,然后看着美女照片疑惑了:怎么就没我的照片呢?对于这一点,他很气愤,抓起离自己最近字典就开始撕,刚撕了一页就莫名其妙地在一片掌声中被于惠伊抱进了怀里。
"宝宝真聪明,以后肯定会成为大学者的!"亲朋好友你一句我一句地夸起宝宝来。
宝宝被众人轮着抱了一圈,脸上多了不少口红印,而他本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对于自己被吃了豆腐还没做出一点该有的反应。
这时,白陆拿着那张被宝宝撕下的纸兴奋地说道:"宝宝一直都没有名字,不如就用这个他自己选的吧!"说着把那张纸递给众人传阅。纸上的"凌"被白陆打了个圈,大家都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全票通过,可是少了一个人的意见--宝宝。宝宝很郁闷,至始至终都云里雾里的。
"那就这么决定了,宝宝以后就叫白凌了。宝宝,白凌!笑一个给爸爸看看!"
宝宝终于有反应了,毫不犹豫地把少了一页的字典朝白陆的脸上扔了过去。
二
白凌两岁的时候,有了个新邻居,也是个男孩,和他同年。男孩叫郝玮,他们家本来并不是很有钱,但是他们家很幸运,中了五百万的彩票,所以才买下了白凌家隔壁的那间别墅。
时间久了,两家都互相认识了,特别是两位妈妈,喜欢抱着孩子一起去小区的花园晒太阳,喜欢一起讨论养孩子的心得体会,喜欢拿自己家的孩子和对方家的比较,不过她们总觉得对方家的孩子比较乖巧。
两个孩子的友谊也就这样慢慢建立起来了,他们喜欢一起看画册,一起坐在小区花园的草地上捉蚱蜢玩,喜欢一起搭积木,还喜欢一起在一个大大的浴缸里洗泡泡澡。只不过白凌更喜欢把自己的口水擦在郝玮的衣服上,喜欢把郝玮的玩具占为己有,喜欢洗澡的时候把水泼到对方的身上,还喜欢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玩亲亲,后来据白凌自己回忆:郝玮的嘴吧里总有一股奶糖的味道。
小孩子总是长的最快的,一段时间不见,也许你就认不出来了,白凌也是这样。记得他上幼儿园时一直被叫做猴儿精,是郝玮帮他取的。那次幼儿园去动物园秋游,而动物园里活泼可爱的猴子总是最能吸引小孩子眼球的。孩子们在猴山停下,纷纷投下食物,郝玮看着抢食的猴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身边的白凌,说道:"真像!"
白凌不傻,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食物,"既然这样,这东西就喂我吧!"
"还我!你这个猴儿精!"一声大吼引得周围都看向他们,然后一声齐呼"精辟!"
于是,猴儿精的美名传开了,不过郝玮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的零食几乎都上供给这位猴儿精了。
现在猴儿精长高了不少,皮肤不似小时候那么黑了,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不过还是一张娃娃脸,毕竟才上小学嘛。郝玮很不幸地又跟了这位猴儿精,他们不仅一个学校,还是一个班,前后坐,白凌比他矮了点。
正是爱玩的年纪,老鹰捉小鸡,捉迷藏,踢毽子,所有小孩玩的游戏他们也玩。一天玩老狼几点钟的游戏,白凌很不幸地做了老狼,被蒙上了双眼,同学们把他围在了中间。
"老狼老狼几点钟?"
"一点钟!"f
"老狼老狼几点钟?"
"二点钟!"
......
"十点钟!"
十点一到,老狼出洞,孩子们纷纷作鸟兽散。白凌一把拉下蒙在眼睛上的红领巾,朝离他最近的郝玮追去。
"别跑这么快啊!你怎么往教室里跑?赖皮!"一味地追着,白凌并没有注意到脚下。
"唉哟!"他被一块石头绊倒,由于惯性,重重地向前摔去。
就在这时,郝玮猛地转身,一个箭步冲过去接住了他,不过两人还是因强大的冲击力摔倒了。郝玮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 龇牙咧嘴,而罪魁祸首白某正躺在他怀里,什么事都没有。
"你没事吧?早知道我就不往教室跑了。对不起!"郝玮摇摇怀中的白凌。
不料白凌猛地伸出双手抱紧了他的腰,"哈哈,抓住你了!下面轮到你做老狼!"
"哼!"郝玮也反抱住白凌,"我也抓住你了!还是你当老狼!"
"你赖皮!还没叫开始呢!不和你玩了!"白凌作势要走,不料一下没挣脱郝玮的束缚,又倒回了他的怀抱。干脆挠起了他的痒痒,郝玮不不甘示弱地回击,两个人在教室前的草坪上滚作一团。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不服气地放过对方。
三
"夜来小雪抑轻尘,寒鸦点点不见人。断桥不断有残雪,此时无声胜有声。"杭州的冬天别有一翻情趣。不过近几年来杭州已经没有下过一场像样的大雪了。想要杭州下雪就像要白凌和郝玮这一对活宝吵架一样困难,他们平时最多也就小打小闹。
然而就在他们上五年级那年,天降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两天一夜,足足积了三尺厚,全城交通瘫痪,实属罕见,当然,这对他们俩没有影响。
西溪大大小小的水塘都结了厚厚的冰,上面铺了厚厚的雪,白茫茫的一片,忘不到尽头,就连芦苇杆子也都看不到了。白凌趴在二楼阳台上,若有所思道:"好一个瑞雪兆丰年啊!"
白陆走出来帮他穿上外套,然后给了他一个爆栗,"还瑞雪兆丰年呢?冻死都不知道!门都出不去了,我们家快弹尽粮绝了!你再不听话就不给你饭吃了。"
"你舍得吗?再说我还能去郝玮家!"
"对了,郝玮在楼下等你一起玩呢!"
"不早说!我去玩了!"
"你可悠着点!你老妈可在日本担心着呢,你要出了事我也得掉三层皮。"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楼下一声响亮的关门,两小孩出门了,行动力着实惊人。白陆在阳台看着他们背影,"你们俩别走远了,注意安全,冷了就快回来!"
"知道了!你都快赶上奶奶了!"白凌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拉着郝玮的手跑了。
其实这么深的雪,要跑起来实在很累,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跑了一会就跑不动了。
"我们堆雪人吧?"
"好啊!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等一下!"郝玮解下自己的围巾帮白凌挂上,"你出来也不多穿点!会冻坏的!"
"我可告诉你,千万别学我爸爸,婆婆妈妈的!你自己也会冷的。"白凌准备把围巾还给他,却发现他已经跑远。
"我可不像你!我热着呢!"郝玮做了个雪球,在地上越滚越大,"我来做雪人的身子。"
"那我只好做头了。"
......
两人开心地望着杰作,开心的笑了。
"小白,你看它多像你啊!"
"我叫你别这样叫我了!难听死了!还有,我哪有它这么丑?!明明就像你!"白凌向手上呵着热气。
郝玮一把抓过他的双手,"你的手好冷啊!"说着打开自己的大衣,把白凌的手塞了进去,"里面热,给你暖暖。"
"谢......谢谢。你真好。"白凌环住他,把头靠在了他肩上。
两个小小的身影依偎在一起,给这个冰冷的世界增加了一份温馨的色彩。
这场雪的确是给杭州的农户们带来了丰收,可是厚厚的雪下面往往潜伏着一场流行性的疾病。
春天回暖的时候,雪化完了,浸润了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大地。新学期,新气象,两个小孩又大了一岁了。日子就这么过着,不久后学校内开始流行得水痘,三分之一的同学都赶上这股潮流了,校方让他们在家中隔离治疗。很不幸的,郝玮的身上也爬满了水痘。偌大的一个校园空旷了不少,白凌也变得安静了。他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见到郝玮了。虽然他们家住得很近,可是大人不准他们见面--怕他被传染。
这天放学后,白凌悄悄跑去看郝玮,巧的是郝玮父母正好都不在,他就从厨房没关的窗口爬了进入。轻车熟路地走到郝玮房间,房门虚掩着。
"妈,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听到门口的脚步声,郝玮警觉起来。
"是我啦!我来看你!"白凌奸笑着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