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上]————无射

作者:无射  录入:03-19

杰森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他正憋着一肚子火,并且打定主意要在现行犯身上好好发泄一番。黑暗中虽然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况且他的脸正被他压在被单里),但可以感觉到被禁锢的身体具有非常流畅优美的线条,从结实的肌肉和富有弹性的皮肤可以判断出是个年轻人。杰森紧贴在他背上,感觉那浑圆翘起的臀部正抵着他的下身,并且充满韧性地扭动着。
对于一个被迫禁欲了两周的年轻男人来说这真是件要命的事,杰森痛苦地想,所谓擦枪走火大概就是眼下这种情况:他居然被对方撩拨得起了反应!
显然对方也发现了身后的异状--基本上只要有根"硬棒"顶在屁股上没有哪个男人会若无其事,他的身体顿时僵硬在那里,然后像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不顾一切地拼命挣扎。
可惜男人们往往不介意这种对抗性游戏,性和暴力总是一对孪生兄弟,肢体上的反抗只会让他们的兴奋和征服欲更加膨胀。杰森本来没想那码子事的,但现在他觉得上了这家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让这个心理变态的猥亵狂也尝尝被强暴的滋味--嘿,这可真是个天才的点子!他低低地笑出声来:"我猜你摸了那么多遍肯定不过瘾,干吗不亲自尝一尝?"他把下身恶意地往前顶了顶,感觉那副身体瞬间短路般又一次僵硬了。
紧接着杰森的右肋上狠狠挨了一肘子!力道虽然还没大到让那两根不够牢固的肋骨重新折断,也足够他疼得冷汗直淌。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捂伤处,借机挣脱束缚的男人猛然转身,一记重拳击在他脸上,怒骂道:"Fuck you!"
杰森愣住了,这声音可真耳熟......
呆了三秒种后他发出了一声颤抖变调的惨叫:"--艾德!"


内夫医生的办公室里,主人正双腿交叠坐在办公桌后面,外侧的转椅上坐着他的助手马汀里斯医生,深夜访客则站在小茶几边上,双手插在裤兜里。
杰森垂头丧气地缩在对面的椅子里,感觉自己像个接受三堂会审的战争罪犯,被公众雪亮的眼睛指控,无处遁形。
"说说你的想法。"道格拉斯看着西蒙,带着不明显的微笑,后者顿时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他做了个翻报告单的动作来稳定情绪,"CT和核磁共振显示脑部没有异常,基本可以排除器官性病变,我认为可以考虑精神方面的因素。"
"很好,"他的上司用鼓励的口吻说道,"还有呢?"
"应该不是梦魇,因为患者无法确切描述梦境内容,我觉得有点像是......"西蒙吸了口气,试探性的吐出个单词:"睡惊症?"
道格拉斯眉毛一挑:"马汀里斯医生,请注意你面对的是个二十三岁的成年人,不是十三岁的青春期男孩儿!好吧,就算这位迟到的睡惊症先生误了班车,你怎么解释他带来的暴力倾向?"
西蒙犹豫了一下,像在斟酌用词,"自从他住院以来精神一直很紧张,我记得他跟我说过心情烦躁的事......那可能只是一种焦虑反应。"他吸了口气,忽然语气坚定地说:"我不认为那属于暴力倾向的范畴,先生!"
"真是‘客观'的判断,马汀里斯医生!"他的上司语带讽刺地说,"不过令我好奇的是,凭借着这种判断力在就职的一年之内竟然没出医疗事故,你是怎么办到的?"
年轻医生涨红了脸,可以看出那并不仅仅是因为紧张和羞愧。他看了一眼杰森,然后鼓足勇气般大声地反问道:"那么您又是怎么看的,内夫医生?"
他的态度似乎令道格拉斯有点意外。他用手指托住下颌,把目光移向他们的研究对象。后者可以对上帝发誓他在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深处看到了某种不怀好意的蠢动,像一条盯上了猎物的蛇,不慌不忙地吐着红信子!它并不急着攻击,因为它知道眼前的猎物无处可逃。那一瞬间杰森像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浑身泛起了寒栗!
道格拉斯抓起桌面上的马克笔走到玻璃展示板前,用潦草的字体写下一组黑色的单词:Persecutory type(被害妄想症)。
杰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我完全是在卖力地自己折腾自己?为什么?想亲身体验传说中傻兮兮的第六感?还是为了去精神病院的小黑屋渡假?见鬼,你干脆说我自虐得了!"
他的主治医生考虑了一下,点点头,"有道理。"他说,然后在玻璃板上添上第二行:Depression(抑郁症)。
杰森活像颗爆炸的地雷反应激烈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去你妈的神经病!你是纳粹军医吗?!你他妈的让我想杀人--"
没等他骂完,"抑郁症"的前面又多了一个词:"狂躁型"。
要不是艾德里安和西蒙反应过来死死拖住了杰森,他的主治医生可能已经被处于暴怒状态中的病人当场谋杀了--凶器将是一把沉重的金属椅子。
危险武器被夺下来后,企图行凶者奋不顾身地突破阻力,冲上前狠狠揪住医生的衣领。怒火彻底点燃了他的脑神经,就像控制不住的沸腾岩浆一路烧下去,那双宝石绿的眼睛如淬炼的剑锋散发着灼热火光,"这是个圈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的干了什么!你对我下药,想把我弄得精神分裂一辈子都只能乖乖当个充气娃娃!然后你他妈的就可以为所欲为,想叫我干吗我就要干吗,上我的时候我还得自己脱掉裤子!Mother fucker!"
对方挑了挑眉毛露出点诧异的表情:"这不像你会说的话,杰森,我以为你会更加文雅和有理智些。"
"哈,不像?你以为我是什么?温顺害羞的小绵羊?去你妈的自以为是吧,我后悔没有早点让你看看我的真面目!哦,Fuck!"他懊恼地咒骂了一声,"我把自己也给玩儿进去了,因为一时的穷极无聊!"他掐住医生的脖子把他推到窗玻璃上:"听好了你这混蛋,我不会告你可笑的**未遂,同样的你也别再妄想打我的任何主意!既然按下Play键也有我的一份,那么我就有权利和能力终止它!听到了吗?Game over了!Game over!"
西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喃喃道:"上帝啊,他在说什么?我一点儿也没听懂......"
被粗暴甩开的道格拉斯整了整衣领,脸色严肃,"这无关紧要,西蒙,医生手册里没有哪一条规定必须和严重妄想症患者心灵相通。"
他迅速调整了下情绪,转过头柔声说:"你太激动了杰森,这对你的病情不好。现在回到病房去好吗,休息一下,我会叫护士给你注射缓和神经紧张的药物,放心,剂量很轻微,你会摆脱噩梦的困扰放松舒服地睡上一觉,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谈。"然后转向他身边的亚德里安:"可以麻烦你送他回房间吗,韦切斯特先生?你的朋友现在需要人陪伴,注意别让他情绪激动。--对了,走之前请告诉我,昨晚违反医院规定放你进来探病的值班护士是谁?我要让她写检查。"


杰森一屁股坐在床沿,看着对面靠在墙壁上的亚德里安,"你也相信那个混蛋的鬼话,妄想症抑郁症什么的?"
"不,"他的室友停顿了一下,说道,"或许还没到他说的那么严重,你只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这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很多人都出现过幻觉或幻听。"
"Shit!"杰森挫败地叫起来:"你不相信我!该死的,从读大学起我们同住五年了,而你居然选择相信一个陌生的疯子也不肯相信我!"
亚德里安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来,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当然相信。你看,这事儿不是你的错,你现在只是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你需要放松神经,理清一下思路,跟医生好好配合。
杰森生气地甩掉他的手:"你这话听上去就像在安慰一个神经病!"
亚德里安重新握住他的肩膀,严肃地看着他:"你得理智点,杰森,昨晚你差点强暴了我,难道这也是正常的吗?"
"噢,拜托别再提那事儿了!如果你不想听我道第十三次歉的话!"杰森绝望地呻吟道,"我用我老爸的棺材发誓那是个误会!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那个每天晚上骚扰我的变态!"
"问题就出在这里,那个‘每天晚上骚扰你的变态'根本就不存在。那只是你的幻觉。"
"凭什么这么说?你亲身体验过吗?你曾经躺在这张床上每晚莫名其妙地昏迷过去,像无法叫醒的梦魇一样遭受各种猥亵,第二天醒来头疼得好像里面有无数个高音喇叭在尖叫吗?没有!那你有什么资格振振有辞地告诉我‘那只是你的幻觉'?!"杰森激动地挥舞了一下手臂,气鼓鼓地跳上床拉过被子,"不管待会儿哪个混蛋进来,告诉他要是敢用针头碰我一下我就拧断他的脖子!"然后他把全身裹进被子里,不再理睬他。
亚德里安朝被子下蜷成一团的身躯伸出手,似乎想摸摸他,但又在半途犹豫着收了回来,他不确定对方现在是否愿意接受他的安慰。他感觉他受到了伤害,而那个该死的伤害了他的人正是自己。
他抿紧嘴角,向后靠在床架上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站起身,在床边来回走了几圈,仔细看了看四周角落,然后离开了病房。


已经是后半夜了,亚德里安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一点十五分。
他正坐在一辆车里,车子熄了火停在离医院门口不远的街道拐角。这里很安静,少有路过的车辆声音打扰他。他拿起咖啡杯子喝了一口,继续专心盯着手提电脑的屏幕,那上面的画面分成三个方块,从不同角度持续播放着病房里的景象--他在隐蔽的角落里装了三架微型摄影机,探头可以120度旋转,目前它们共同指向一个目标。
杰森正在床上沉睡,床头侧上方的那个镜头正好可以清晰地捕捉到他安静的睡脸,金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又长又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羽状的淡淡阴影,消褪了几分血色的嘴唇轻抿着,流露出倔强而又令人怜惜的线条......
他睡着的样子就像个落入凡间的天使,美得令人心碎,亚德里安想,很快又为这俗气的比喻自嘲地笑了笑,但他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了。
他专注地看着他,直到杯子里的咖啡完全冷掉。
一切看上去毫无异状,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不对劲......亚德里安突然发现什么不对劲了,是杰森!他睡得太沉了,跟他以往的睡眠情况比起来,安静得不正常!他对同居者的睡姿并非不了解--他们的睡眠时间一向不同调,所以杰森有时也会迷迷糊糊地赖在他的房间不走,然后顺理成章地霸占他的床--他从未见他睡得这么熟,他记得他隔一阵子就会换个姿势,无意识地咕哝几声,像撒娇时的柔软鼻音,然后翻个身继续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僵硬地躺着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过!
杰森说的没错,他被人下了药,那导致了他每天晚上的深度昏睡!
直到咖啡流了满手都是,亚德里安才发现纸杯子被他揉烂了,电脑上也溅到了一些液体,他连忙扯过纸巾清理。
擦拭屏幕的手忽然停住了,亚德里安缓缓移动着手掌,屏幕散发出的蓝白光线在狭窄的车身空间里随之水波般荡漾......光线!那间病房的光线也有问题!它的某一块地方笼罩在淡淡的、蓝白色的光线中,不仔细辨认很难发现与窗外透进的微弱灯光之间的细微差别。
光源似乎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可是有两个探头的视线被隔离帘挡住了,亚德里安慢慢调整第三个摄影机探头,它装在天花板边儿上,角度刚刚好从帘子上方擦过--然后他看到了令他始料未及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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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象带播放完毕后,内夫医生的办公室陷入一片暴风雨前夕般的短暂沉默。
"上帝啊......"杰森喃喃地说,他觉得自己像是在看部诡异惊悚片,等到发表观后感时却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道格拉斯看屏幕的时候一直用笔尖轻轻点着桌面,这会儿终于停了下来,"......在医院病房内私自安装摄象机属违法行为,我们可以以偷窥罪和侵犯他人隐私罪把你告上法庭,韦切斯特先生。"
"那也得在你向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你们医院号称‘因脑组织损伤导致神志不清'的病人会在半夜三更像僵尸复活一样爬起来以后才行。"亚德里安冷静地说,"还是说神迹光顾了这位植物人先生,让他一夜之间突然痊愈然后身手灵活地打电脑和做俯卧撑?"
被质问的医生露出了少见的无奈表情,"对此我跟你一样疑惑不解。可这毕竟是事实,我个人的看法是:兰格先生的大脑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他一直在装病。"
"不是一直,至少半年前他从车祸现场被送到我们医院时只剩下半条命。"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的西蒙忽然开口,他的脸色苍白得有些不正常,注意观察会发现双手交叉的指尖在神经质地轻微抖动。沃伦·兰格是他成为正式医生后第一个接手的病患,虽然并非主治医生,但他仍像每个值得纪念的"初次"一样投入了极大的工作热情,直到今天之前他还把他当成对自己来说最有意义的病患,可以现在却发现这份热情简直像个莫大的讽刺。
他的上司点头道:"没错。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大面积内出血以及重度脑震荡,我们治疗他花了大量精力和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期间光是病危通知书就发了两次。当我们以为他正逐渐痊愈时,病人却出现了神智不清的症状,机械检查无法找到确切病因,因为大脑神经网络庞大精密,本身就具有许多未可知性,直到现在我们也不可能全部了解,所以只能根据病人显示出的病理特征判断可能是脑神经损伤所致--目前看来这一推论是个错误。"
"典型的医生职业病--总认为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就算看上去没毛病的也只是因为毛病还没被找到而已!"杰森趁机发泄心中不满。
西蒙站起身,无精打采地说:"抱歉,我得离开一下,去趟洗手间。"他走出去的背影显得有些阴郁,脚步软弱无力。
杰森同情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后,转过头接着问道:"可他干吗治好了还要装病赖在医院里?这里又不是天堂岛,我甚至连一分钟都不想多待!"说到后一句时,他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他居然能在病床上像个植物人一样躺上三个月!天哪,难道他就不怕躺到肌肉萎缩吗,有些人的想法真是难以理解。"
亚德里安摇摇头,"我倒认为可以理解,并且值得钦佩。或者可以这么说,沃伦·兰格先生有着非常了不起的手段与忍耐力,否则早在三个月前他就该去家族墓地报到了。"
"什么意思?"杰森问。道格拉斯也露出了一个感兴趣的表情。
亚德里安在电脑屏幕上调出一段资料,推过去给他们看,"难道没有人知道沃伦·兰格是谁吗?看看吧,跨国运输业巨头西里尔兰格公司的董事之一,两年前因为策划吞并了人称‘俄亥俄狐狸'的巴塞尔·考根的运输公司而在业界名声大噪。曾经上过电视,获得过政府颁发的经济杰出贡献奖章和优异公共服务奖章,整个纽约市的街道电子监控设备是他出资捐建,就连天上的卫星有两颗翅膀上也刻着W﹒L,要不是半年前的车祸,我估计白宫准会再给他颁个总统公民奖什么的。那场意外事故正好发生在董事长职位争夺战的白热化时期,他因此不幸地丧失了继承病逝的老兰格职务的机会,现在接替那个位置的是道恩·兰格,他的亲叔叔--简直像部好莱坞电影,对吧。"
"喔噢,现代版的哈姆雷特!"说到电影杰森顿时来了精神,他喜欢看那些特技剪辑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商业大片,"于是著名和倒霉的兰格先生不得不忍辱负重,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全无威胁性,白天躺在床上装植物人,夜晚则摇身变成远程操纵地下行动的复仇者,同时还不忘做复健运动,我敢打赌他的对手全中了烟雾弹,到现在还举着红酒开庆祝舞会呢!哈,那种场面拍出来一定很有讽刺感,自以为是捕猎者的一方反而成了猎物,要不是碍着我在场,猎人先生每次想起他的杰作准会得意地笑出声来,难怪他要把我弄昏过去。"杰森总结道,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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