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三界之雪焰篇————烟寒橘柚

"我累了。"
"呵呵，那睡吧，我给你打水。"
"恩。"

甜蜜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雪焰在成亲前的一个月中与楼昱一起享受了一段悠闲自在的时光。
在晴朗的春日里，楼昱带著雪焰一起游湖赏景、蒸茶垂钓，而每每总是楼昱能钓到鱼、雪焰却是一无所得，这让雪焰一阵懊恼，竟然连鱼都比较喜欢楼昱，尽往他的鱼钩上撞。回家後，雪焰就将楼昱钓到的鱼交给小砚处理，原本楼昱还打算将这些小鱼放回湖里，却让雪焰的一句话打消了念头：
"我要吃你钓的鱼！"
为了雪焰的这一个要求，楼昱尽量去钓一些个头较为小的鱼，这样的小鲫鱼滋味最为鲜美。
每次吃鱼，楼昱後会细心地将鱼骨剔去後的鱼肉夹到雪焰的碗里，而每当这个时候雪焰便会大方地送上自己的香唇以示奖励，且每每都以楼昱脸色大红收场。这样的次数多了雪焰有一次便睨著眼看著楼昱说道：
"楼昱，你想要我吻你就直说，这麽含蓄做什麽？我又不会不答应你！"
楼昱的脸色再次绯红成一片，换来小砚在一旁低低的笑声。

到了春雨沥沥的时候，雪焰喜欢窝在房中，楼昱怕他烦闷无聊便差人送来些通俗读物给雪焰做消遣之用，谁知雪焰竟然在一堆书籍中发现了一本《龙阳十八式》，双眼一眯便拿起书本兴味地从头翻到尾，当天夜晚，楼昱还未上床便察觉到雪焰绝无仅有的主动──他将他一把压在了床榻之上。
"焰？"楼昱一时间还未发现雪焰的企图。
"昱──今天让我来吧！"说话的同时连带动手动脚。
"哦？为什麽？"楼昱终於有所察觉，却按兵不动，任他上下其手。
"因为......"雪焰一兴奋一激动便拿出了那本《龙阳十八式》，并且指手画脚地说明注解。
"焰。"小狼终於脱去了羊皮，"你是不是很想试试？"
"昱难道也想？"雪焰一时松懈。
"那今晚──我们就将这十八式一一尝试。"
"啊？！"

第二天雪焰缓缓醒来便感到一身的无力酸疼，猛然想到了昨夜被楼昱摆弄的种种姿势一时恼羞成怒，狠狠地瞪向身边难得还在熟睡的楼昱，记忆中害羞腼腆、动不动就脸红的楼昱现在却越来越......再次回想起昨夜的颠狂雪焰的脸上又是一阵红晕，怎麽倒是他变得越来越腼腆害羞？！

要有人问起楼昱的小书僮小砚，这小两口感情如何？小砚只会抖著一身的鸡皮疙瘩告诉你两字──肉麻！

第七章

随著大喜的日子愈来愈近楼昱开始准备起来，连带整个小镇都是一片喜庆，大家都知道，镇上的楼昱、楼大夫终於要成亲啦！姑娘是个耐看不多话的人，家里人已经不在啦，成亲那天会由福嫂做女方的家长。事实上楼昱的父母也已经仙逝，这次的大家长镇上人帮忙请了王知府亲自前来主婚。王知府的女儿王娉婷为此伤心了许久，却也无可奈何，为何？父亲大人不许她捣乱！

明天就要成亲了，按照习俗，雪焰本不应该住在楼昱家中，但是他没有遵照当地的习俗，依然睡在了楼昱的房里，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突如其来的焦躁让他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定，雪焰寸步不离地守在楼昱的身边，他怕一离开他的身边就再也见不到他；他怕一离开他的身边，这一切原来都只是一场梦！他怕，失去楼昱。如今的他，早已没有了身为狐王之时的恣意妄为，如今的他，害怕的东西已经太多太多。
"焰，睡不著？"楼昱察觉到身边的雪焰有些心绪不宁。
"......恩。"
"怎麽了？"楼昱搂住他关心地问道。
"不知道......"无法言明心中的感觉，亦无法解释心中的不宁。
"不要多想，睡吧！明天你就会成为我的妻子。"楼昱轻声安慰著。
"恩。"睡吧，明天......明天......雪焰按耐下心中的不安，依偎著楼昱缓缓睡下。

清晨，大堂里早已是热闹非凡，小砚带著下人们一起招呼著前来观礼的客人，喜娘前来给新郎新娘穿衣打扮却让雪焰拒绝了。
"昱，你来。"打发了喜娘，雪焰把衣服给了楼昱。
"好。"楼昱笑著接过嫁衣，虽然是第一次，但他却是很细心地一一给雪焰穿戴整齐。
雪焰低著头，怔怔地看著为他穿著嫁衣的楼昱，他，将是他的......夫婿......
"好了，焰，你过去坐好。"
雪焰听话地坐在梳桌前，楼昱信手执起眉笔欲为雪焰画眉，却是在下笔的一刻顿住了。
"怎麽了？"
"焰，你的眉很好看，要是画了倒成了画蛇添足。"
雪焰闻言一怔，而後抬头望向楼昱，却见楼昱面含喜悦地凝视著他，轻轻吟道：
"清水出芙蓉，天然来雕饰。"
雪焰只觉脸上一热，便要低头，又感觉下颚一热，楼昱的手轻轻抬起了他的头。
"焰，你是我最美的娘子。"
雪焰眼帘微颤著迎接楼昱第一次主动索吻。
缠绵中的两人被门外小砚的声音打断：
"公子！吉时快到啦！带著你的娘子出来拜堂！"
楼昱挽好雪焰的头发，将桌上的喜帕盖在了雪焰的头上，红豔之极的喜帕瞬间遮住了他的绝丽之姿。
"焰，我们走吧。"
"恩！"微颤的手被紧紧握住。

楼昱扶著雪焰进了外院的大堂。此刻的大堂早已被装扮一新，窗户都贴上了大大的喜字，装饰的物品也都以红色为主，屋檐下，红豔豔的灯笼高高挂著。屋里观礼的人们一见到新人都直呼恭喜，脸上都带著喜气洋洋，平日里温雅的楼昱今日也是一脸难掩的喜色。两人被喜娘引到了正中央，手上都被塞了红绳拉著。一脸喜气的福嫂和一脸和蔼的王知府已经坐在主位上等著他们。
小砚这时站了出来扯著嗓子说道：
"今日感谢各位亲朋好友、街坊邻居前来参加我们家公子楼昱的成亲之礼，现在请我们的刘师爷为我们公子主持！"
在场的人都热烈地拍手欢迎著镇上每家每户都熟悉的人物，刘师爷。衙门里的刘师爷不但名声好，做事更是讲求公理二字，如今由他主持楼大夫的成亲之礼真是再好不过。
一旁站了许久的刘师爷走上前，挥了挥手，咳了咳嗓子便喊了一声：
"一拜天地！"
楼昱和雪焰转身对著门口恭敬地弯下身子。
就在这个时候，晴好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眨眼间便雷声大作。堂中的众人一时间都惊诧地互看著。雪焰一把拉下喜帕，紧紧抓住楼昱的手惊恐地看著屋外。
"慢──著──"这声音宏亮地仿若响彻了天地，在每一个人的耳边炸响。

漫天乌云之下金光乍开，隐隐约约有人影闪现，不多久，只见金光之中有二人缓缓踏云而来。
大堂之中胆小的都已经躲入了後院，胆大的则掩在门边悄悄往外偷瞧，看清楚才发现两人有著一模一样的装扮，一身白衣迤逦至地、发盘於顶、一点朱红印於眉间，在一片金光的映衬下只觉神圣高贵无比。
"神仙显灵啦！神仙显灵！"不知道是谁的声音突然在人群中爆发，一时间大家纷纷跪地磕头，口中直念"神仙"。瞬间，大堂之中除却了坐著的，站立的只剩三人，雪焰、楼昱和一个陌生人。
雪焰见到来人的相貌後脸色顿时雪白一片，身边的楼昱细心地扶住了他，疑惑地看著出现在大堂之中的两人，莫名的，其中一人让他觉得熟悉。
"伽洛尊者，好久不见。"其中一人缓缓开口，"不，现在的你应该叫做楼昱。"
雪焰乍听此言一阵茫然，突然想起了什麽只觉脑中轰然一响，满目晕眩，心惊欲裂。
不不不不！楼昱怎麽可能是伽洛？怎麽可能是伽洛？！他怎麽可以是伽洛！！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在下并不认识什麽伽洛。"楼昱担忧著看著身形摇摇欲坠的雪焰，"焰，怎麽了？哪里不舒服？"
"本尊者倒是忘了，伽洛尊者如今并没有过去的记忆。"开口的人看向一旁的同伴，"伽莫尊者怎麽不说话？见到了自己哥哥现在的样子很吃惊吗？"
"现在的他还是我伽莫的哥哥吗？"伽莫皱眉看向前方小心翼翼地扶著雪焰的楼昱，"竟然与，狐王雪焰在一起......"
"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伽莫尊者，还是正事要紧。"那罗耶说完便欲上前拉住楼昱的手。
"你们要做什麽？"神色有异的雪焰突然挣开楼昱的搀扶，挡在他的身前。
"做什麽？难道狐王还不清楚？"突然，那罗耶像是发现了什麽，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眼前的雪焰，"奇怪！你明明已经──"那罗耶此时也察觉到了雪焰身上的佛界气息，而後双眼移向雪焰的左手手腕，"怪不得......"
"那罗耶尊者，既然正事要紧，你还罗唆什麽？"
"等一下"雪焰身後的楼昱突然开口，"二位为何要找我？"
"去了自然就明白了！"说完不等楼昱、雪焰二人反应瞬间抓过楼昱回到伽莫身边。
"把楼昱还给我！"雪焰神色一片灰白，猛然扑向伽莫二人，伸手欲抓回楼昱。
伽莫二人得了楼昱便不欲与雪焰纠缠，闪身移了开去。
"狐王还是保重身体的好！伽莫尊者，我等回去复命吧。"说完便驾风而去。
"不！──楼昱──楼昱──"雪焰飞奔了出去，"楼昱你回来！──"
"焰────！"楼昱用力挣扎著。
"把！楼！昱！还！给！我！────"
两人正阻止楼昱的挣扎，突然听到雪焰凄厉的呼喊，都是一怔，低头细看，却见奔跑著的雪焰发丝凌乱，一身红衣更显满身戾气，痛苦绝望的眼神直直得盯著他们。
"楼昱！──你答应过我──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楼昱！──"
伽莫二人互看一眼，再望向挣扎中的楼昱，抬手一挥，楼昱便晕了过去，三人转瞬间消失无踪。
"楼昱！──────"
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楼昱......你答应过我的......心痛得仿佛要碎裂了一般，胸中有什麽在翻腾撞击著，忍受不住地，一口血喷了出来，在苍白的脸上妖异地流淌而下。红豔的身影软倒蜷缩於地，不住地轻颤著。
"唉......"身後突然传来一声轻叹，正是刚才站著的那个陌生人。
来人蹲下身抱起了无动於衷的雪焰，顿了顿开口：
"狐王......我们，回去吧。"
雪焰失神的双眼在闻言的刹那亮了起来：
"墨桑！"
"狐王......"
雪焰激动地一把抓住墨桑的衣襟：
"墨桑！带我去佛界！"
"狐王，您现在这样......先回去吧，我们会找到办法的。"墨桑从来没有想到，他们的王自上次一别之後竟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不但被青帝挖去了狐珠，还妖不妖佛不佛地跟一个凡人在一起，而现在呢？这个凡人却原来是佛界的伽洛尊者！佛前尊者伽洛......究竟是什麽孽缘，让两代狐王都遇到了他......墨桑望著怀中的雪焰，神情万分复杂。
"不！墨桑！不管怎样，我都要去！"雪焰绝绝地看著墨桑。
"狐王......"
"墨桑，如果你还当我是狐王，就答应我！带我去！"
"......是！"

楼昱楼昱......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失去你......

前方，圣光笼罩之下的西方净地神圣依然，墨桑却是缓下了脚步，望著身边神情急切的狐王，此刻在他的心中只觉一阵茫然与混乱。
送狐王前来究竟是对还是错？想著狐王走後不久妖界的种种传言，想著各族长老不时呼吁另立狐王的要求，想著他们四使四处寻找狐王下落的不甘与盲目，却都抵不上他初见狐王与一个凡人成亲的震撼！他是用尽了全力才抑制了上前一问究竟的欲望。当时还想著，如今已变成这般局面，也许对狐王来说呆在人界才是最好的选择，谁知，狐王甘愿与之厮守的凡人竟是伽洛尊者的转世！怎麽会这样呢？！
"墨桑！怎麽了？"雪焰感觉到了墨桑渐渐停下的脚步。
"狐王。"顿了顿，墨桑似是想通了什麽，恭敬地弯腰说道，"墨桑只能送你到这里，前面的路还请狐王自己前往。"既然是狐王的希望，他便努力完成，不管如何，他守在这里便是。
雪焰不再言语，深深地看了墨桑最後一眼便转身走向佛光普照的西方净地。

这一次，雪焰毫无阻碍地直接进入了金殿，四周一片寂静，远远地便见一个身影跪坐在莲花座下，雪焰不管不顾在场的尊者罗汉，一步步地接近那令他熟悉万分的身影，每走一步都让他激动上一分，每走一步，都使他心跳更快上一层。
终於，他来到了他的身後，伸手可触的距离，那名字早已在他的心头舌尖滚上了千遍、万遍，如今张口却吞吐了许久才喃喃轻唤：
"楼昱──"
背对他的身影一动未动，雪焰心中蓦然一紧，莫名的气愤和慌张让他狠下心猛地伸手将他拽过来：
"楼昱！你──"话语却在望入他双眼的一刹那嘎然而止。
那双眼中没有了昔日的温柔、没有了昔日的纵容、更没有了昔日对他的......爱！
途留明净。
雪焰苍白的脸更加灰败，却不依不饶地昂起头：
"楼昱！我们回家！"说完，拽起他的手就要往回走。
"你是谁？"
多麽熟悉的一张脸，多麽狠心的一句话！
"你给我清醒点！我是雪焰！雪焰！是你说‘永远不会离开我'！是你说‘不会後悔'！是你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你说要我做你的妻子！！"雪焰一把抓起楼昱的衣襟，大力地摇晃著，"楼昱！你给我想起来！！"雪焰单薄的身子颤抖著，却是固执地、狠狠地看著楼昱。
"雪焰......"那双眼终於直直地、仔细地看向他。
雪焰心头猛地一喜。
"雪焰......雪焰......你是风炽的继承人！你来告诉我，风炽现在在哪里？"声音渐渐带上一丝激动。
雪焰闻言刹那间浑身冰冷，那冷直透心肺，直入骨髓，周身的寒冷终於使他无法克制地蜷跪於地，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红色的嫁衣上，滑落了一地，没有了绝豔的风情，无比讽刺。
"你说啊！"c
雪焰看著楼昱那焦急眼神、迫切的口吻，这些都不是因为他！是因为风炽而不是他雪焰！他已经忘了他......他已经忘了他了！呵呵......这算什麽？这算什麽！他们之间的那一切又算什麽？！
缓缓仰起头，雪焰的脸上浮现了犹如昙花一现般缥缈的笑容，盈盈的双眼，一行清泪缓缓滑落，没入了红衣之中。
"伽洛尊者，方才都已经告知於你，风炽王是欲救你被囚修行崖上的魂魄，误中崖上天雷而死，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一旁的那罗耶再次向伽洛解释道。
"身为佛前尊者，哥哥你难道还念著那风炽王？"伽莫不赞同地开口，"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失落在凡界的魂魄，哥哥你难道还不曾悔悟？"
伽洛只是看著雪焰，寻求著雪焰口中的答案，那挺立的身姿依稀透著身为尊者的优雅与骄傲。
"风炽大人确实已经死了。"雪焰突然开口，带著他啊独有的、冷漠的口吻，仿佛又回到了他身为狐王的时候，那点点光华仿佛又凝聚回了他的身上，苍白的雪颜、幽黑的眸子、红豔到极致的双唇，无一不透出惊心动魄的美来。但此刻，在他的话语神态中竟是透著一股默哀大於心死後的决然，"要不要本王带你去看看他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