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劫————豆子蔻

孑雪，你知道吗，我也是百年前才想通的......
原来我也是爱着你的......
这是给我的罚啊......
孑雪......
孑雪......

噬尘
石洞中，黑白红橙，斗法的光束落在石壁上，削得石屑簌簌落下。
"朱雀玄武，绝尘都还没复活，你们出来是不是为时过早呢？"
独眼青年左手抱着银发的青年，敏捷地在空中躲避，他手中的武士刀早被黑仪白仪的拂尘给缠绕后夺走。
"噬尘，你不累吗？"

"晴明！"朱雀转头，发现竟然是晴明来了。
晴明气色好了很多，那上挑的狐眼中光华闪烁，"连四神都要来为我们化劫了，我能安然的躺在那里等你们吗？"
朱雀嗤笑，"我们是在帮青龙那个蠢货，又不是帮你们。"
"不过，如果绝尘真的复活，你们还是要出来的，毕竟以前消灭妖军你们也是费了很大功夫的啊。"面对嘴利的朱雀，晴明忍不住要回击几句。
"安倍晴明，好久不见，你还没老啊，果然不愧天狐之子啊。能一眼认出我，不错哦！"噬尘稳稳地停在刚刚绝尘坐的寒冰上。
拿出符纸，晴明叹气，"怎么会认不出你，当初在妖军中，绝尘若不是为你，又岂会中我的圈套，他那十万妖军怎可能被轻易的瓦解。"
噬尘的身子颤动了一下。
"那时的你是个女子吧......不对，虽然你穿着女子的衣服，但应该是个还未定性别的身体。为何现在你修成了个男身呢？"晴明边回忆着以前那场浩大的战争边说到。
噬尘坐了下来，搂住那一个木偶一般绝尘，苦笑。
"安倍晴明，你说，等他醒了，发现我已是个男子，会是怎么样的表情呢？他总是说女子该好好的待在家里，不该厮杀在战场，可他又说希望他爱的人能时刻陪伴他。我真是不懂，他这样告诉我到底是何意啊......"噬尘轻轻抚弄着绝尘银色的头发，"我一直迟迟的不定性别，就是搞不懂，他到底是把我当兄弟，还是当爱人。"
"那你是想当他的兄弟，还是想当他的爱人？"晴明不疾不徐的发问，而这个时候，朱雀白虎玄武已经站到了四神阵的方位，晴明站的地方刚好是青龙该站的位置。
"呵呵，我想的有什么用，还不是他允了才行啊。不过，也是我迂腐了，只要他喜欢，我既做他的下属和兄弟，又做他的爱人，又有何不可呢......可惜等我想通的时候，他连说都没有与我说一声，便走了......"
晴明左手悄悄摸到怀中放着的龙珠，"他当日离开海国，西去的时候，我认为他带走的都是心腹，没想到他会留下你......其实，由此也可见，他待你毕竟不单纯如自己的下属。西去大棠，本就是置之死地而盼后生，他未带你，其实是想给你留条机会大点的后路吧。"
"谁知道呢......我追着他去，刚好在你们对战的山脚捡到他的身体......"噬尘抱起绝尘，吻上绝尘的唇，"我怎么也叫不醒他。"
说着那句我怎么也叫不醒他的时候，噬尘狠狠的咬上了绝尘的唇，目光复杂。
"你们说，桀骜不驯如他，怎么能成了这个样子呢？"
在绝尘的脖子上咬出伤口，噬尘继续说着，"至少，回答了我的问题再消失啊......你究竟是希望我当男人还是女人呢，是希望我当你的兄弟还是爱人呢......怎么可以都没给我问的机会就这么的消失掉......"
闻言，晴明心中倒是替噬尘凄恻几分。这种痛，他能懂。
手中的龙珠温度还没有达到，晴明皱眉，果然不是自己的法器，即便有借来的灵力也不能熟练的用啊......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晴明只好再找话题。
噬尘没有进过四神阵，虽觉得晴明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了他。
"代价。"c
看晴明面露疑色，噬尘笑了，"代价啊，我本修的是女身，中途硬转为男身的，是要用身体的一部分作为代价的，你不知道吗，海桑国最伟大的阴阳师。"
白仪在一旁接了话，"你是从大棠的妖怪学的吧，"
噬尘没再说话，而是去看那一直跪在地上的鬼咒川。
"怎么还没吃得完？都已经这样了还在抗拒，又有什么用。"
话毕，噬尘的指甲划破绝尘的额头，"今日你们是决计不会放过我的，我活不活也无所谓了，只有鬼咒川的灵魂到了绝尘的身体里，日后总有一天，绝尘会想起今日的一切，我说的话他便会知道，如此，他会去我和他诞生的地方对我说答案的......鬼咒川，你可以进来了！"
绝尘的额头隐隐的发出青白色的光，晴明心道不好，幸好这时龙珠的温度已经够。晴明手握龙珠举出，大喝：
"青龙司雨！"
"朱雀司火！"
"白虎司风！"
"玄武司土！"
"东南西北，四方之力，天地相合，万物归一！"
青色的龙，红色的凤，白色的虎，黑色的蛇，四圣兽的元魂织就的一个巨大漩涡，瞬间吞噬了所有。
噬尘这才明白晴明的意图，却躲不及了，他转身，一掌劈开寒冰，寒冰下竟是一个长长的隧道。他正要把绝尘放进去的时候，黑仪白仪已是闪身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都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又怎么可能让你们两个阻我的路。"
决绝的话只堪刚刚出口，噬尘的表情便成了绝望。
那清秀的头颅，歪到一旁，落下。
而身子，是紧紧抱着绝尘的。
两仪收回剑，一手搂着雅治和被他打晕的鬼咒川，一手向黑仪白仪示意，然后共同跃出了那越来越急的漩涡。

劫
漩涡快速回旋而起的风，吹过晴明上扬的眼角，吹过两仪沾血的衣襟。
两仪把雅治的身体放在一旁，自己跪在了旁边。
"黑仪，白仪，他的魂魄进了地府了么？"
疲惫干哑的声音，竟然是两仪。
两仪啊，无声的嘶喊，已经让你的声音干哑如斯了么......白仪叹气，"没有，还在这空气当中......"
"拜托你们，我知道这样让你们来管地府之事是犯天规的，可是，帮帮我吧......"两仪抬头，眼中第一次露出恳求。
"公子，我们本就是和你一起飞升的。你从未把我们当奴婢对待，便是莫大的恩德了。只要是你的话，我们本就会是万死不惜。"黑仪边说着双手合十，把指尖放到了额头上。
白仪亦是如此。
黑仪白仪，本就是一块太极石，太极两仪，两仪四象，四象八卦，八卦万物。黑白两极，互为阴阳。阴为死，阳为生，生死之交，是黑仪和白仪能操控的。但，这也是天界所忌讳的力量。
四神阵的漩涡慢慢停止，中间的一切都被化成了灰烬。
四神阵，破坏的不是灵狐，却能毁灭一切肉体。
晴明看那已经是一堆灰烬的地方，无言。再看两仪他们，才发现空气中全是细细的波纹。
有透明的人影慢慢从波纹里渗出，仔细一看，原来是藤原雅治。
两仪就那么跪着，双手伸向雅治。
"是孑雪吗？"暗哑的声音中有一丝期盼。
雅治，点头，又摇头。
"是不是也不重要了。我只想告诉你，在就算你只剩下一缕属于孑雪的神魂的时候......孑雪，其实我是爱你的......"
两仪的手轻轻握住了那透明的手指。
"还有，我要告诉你，关于鬼咒川......"
两仪边说着，边把雅治的魂魄往雅治的身体里引。
"其实，我也是在梦境里回顾这千年时光的时候才发现的......"

你知道吗，其实鬼咒川已经陪伴你十世了......
他啊，其实是是聚集在你身上那写无主灵气化成了......
纵然灵狐吸收了那么多的山海众多怨气，但还有很多，是那些有人不愿意要的灵气，比如想做回凡人的仙，或是想当人的妖。
它们找到了新的主人，被抛弃过的灵气，是不会再离开他的新主人的。
所以那日峨眉山你把所有都给了两仪，尸体被业火焚毁，但元神未灭，还可转身时，那些有了意识的灵气是没有进入两仪的身体的。
它们合成了一个整体。
它们没有也不可能有什么想法，只有一个执念，要找到你，要陪伴你。
你知道吗......
你的第一世，它只是一缕雾气，只能在每个清晨才能绕着你的发丝。
你的第二世，它只是一棵小草，长在你的院角，年年岁岁的枯荣。
你的第三世，它成了一颗杜鹃花，长在你的门前，四季的为你绽放。
第四世，你四出游荡，它便是雨水，就算要被蒸腾再降落，它也要寻找和你一次次的相遇。
第五世，你在佛堂清修，他是伴着你的青灯，照亮每一个清冷的夜晚。
第六世，你是书生，它便附在那千本的书上，等着你指尖的触碰。
第七世，你的命格不为何出来偏差，它未找到你......只好在你上一世埋葬的地方哭泣百年，那里被人们传为泪池。
第八世，它依旧没有找到你，他已经有了几百年的道行，可为了能找到你，它舍弃了所有的道行，自己去了地狱，请求入轮回，只愿和你命格相连，有你的地方就有他。
所以，第九世，它入了轮回，成了你院中的一株梅花树。然而，因为那近千年前你把一切多交付给了我，所以你的命一直都薄弱，你注定只能依靠他人来护你。
它看着，心中急，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第十世，它是你养的犬，伴你十载。有人想要害你，在你食物中下毒，是它先吃下，让你发觉。看着它死，你竟然哭了，你说......为什么要舍弃我......
所以它的魂没有回地府，一直的伴着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这一世，它终于......可以为人............
那就是......你的鬼咒川啊......为你而存在的川......

两仪边说着，手握住自己的剑的剑身，慢慢地划开了自己才胸膛。
晴明大惊，正欲上前阻止，被黑仪挡住。
"安倍大人，看着就可以了。那是我们公子自己的选择。"白仪在一旁幽幽地说道，"那是他的劫，他错开千年，终究是还是躲不过......"
不知为何，两仪笑出了声，"是啊，我是活该，一次又一次的错过......相比起来，鬼咒川，才是你的归宿......他能照顾你生生世世，爱上他，是幸事......"
看不到两仪的脸色，也没有听到他的痛呼，两仪就那样，活生生的把自己的心脏挖了出来，轻轻放在了雅治的胸膛里，然后，吻上了雅治。
内丹，被两仪度入了雅治的身体，然后在那缠绵得要补足千年的相思的吻里，让雅治吞下。
金光，开始在雅治身上散发，雅治被剖开的胸膛开始愈合，那心脏也开始跳动。
"晴明，我的劫，便已经度了......现在我一无所有，没了灵力，没有肉体，呵，倒是来去一身轻啊。运与时而变，我算过你的劫，有外力相助则为吉。四神的出场，是天力，你的劫也就这样化解了......"
两仪站起，黑仪白仪上去扶住了他。
"不要跟我一样，一再的错过......"
两仪取下自己肩膀上的狐毛，笑出了声，"我还不是一无所有呢......"
黑仪白仪甩起她们黑白的拂尘，众人的视野里出现黑色与白色交织的雪花，然后黑仪白仪与两仪一起没了踪影............

终
冬日过去，便是和春，庭院里的花朵娇嫩得要掐出水来似的。
藤原雅治正和幽篁在院子里品茶，这时听到通报。
"阴阳师安倍昌浩觐见。"
放下被子，雅治微笑着看着鬼咒川和昌浩一起进来。
数月已过，自己也是听幽篁说的，刚刚带回来的自己和川都昏迷不醒。是安倍晴明带走川，说帮他把体内的秽气去尽了，就送回来。
然后，听说和川对施了法的那妖怪死了，所以川再也不用担心会去别人的身体变成别人，雅治很是高兴，
除此之外，雅治还有种莫名的轻松，仿佛一直背负的什么东西，消失了。
还有淡淡的满足感。
"皇子......"
川走过来，表情沉静而谦恭。
雅治的扇子微微的遮住自己的下巴，他笑了，"川，从今天开始，不管在什么地方，你都叫我雅治吧......过来，我有话告诉你......"
川惊讶着，但也把头伸过去。
不知道雅治说了什么，川的脸猛地红了，竟然一下就抱住了雅治。
昌浩摇头，毕竟在爷爷和泰明独居的地方看惯了，错，是偷看惯了，所以只有无奈。
而幽篁，端起一杯茶，笑得幸福......

峨眉山顶上，黑仪白仪守着那口玉棺，叹息......
公子，何苦......自灭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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