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二人又在府中闲逛,迎面苏平晃了过来,手中捧着一只鸽子,无咎欢呼着跳了过去:"是雪鸽!"取下鸽脚下的纸条,略看了看,复又跃回蒲歆身边,开心地叫道:"师父,是碧姐姐的信,山庄建好了!"
蒲歆微笑而立,眼中光华闪过,白发微扬,衣袂随风,语气很和缓:"那好,我们一起回去瞧瞧新建的云岫山庄!"赵无咎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尚书府的桃林中,声声传上了九霄深处。
第二日,蒲歆与赵无咎向赵熙、秋子悟等人辞行,秋子悟舍不得小孙子,临走时抱着不肯放手,无咎见爹爹伤情,心里酸酸地不是个滋味,抱着爹爹承诺日后定会常常带孩子回来,叮嘱爹爹好好保重身体。
挥别家人,二人带着孩子各骑一骑往出云山飞奔而去,三日后到达山下,弃了马,相伴上山。甫到山顶,便见着新砌的山庄粉墙黛瓦,朱红的大门前,碧波涟漪带着庄中的人齐齐立着,见着二人,欢呼着冲了上来。
众人的笑闹声回荡在出云山的各个峰头,久久不散,阳光普照,彩色的云彩飘了过来,仿若触手可即一般静静地凝立在山头,似是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了,再也不肯离去!
(全书完)
师徒的初次相见
这件事情要回溯到赵无咎快四岁、差不多还是个光屁股的小屁孩的时候。特别注意:请不要去联想赵无咎还是一个襁褓婴儿的那次相见,毕竟我们的小无咎在那时候还没办法看清楚师父是如何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蒲歆是个很守信的人,这日心血来潮,在云岫山庄晃了几圈,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曾经可能收了个徒弟,只不过当时那个徒弟刚刚出生,眼睛都没完全睁开......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蒲歆仔细地想了想,啊,过了三年多了!
紧接着便是火烧屁股般的吩咐交待,急匆匆地下山接小徒弟去了,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自己算的时间是准确的,小家伙肯定才只有三岁,应该不会已经到四岁了!
云岫山庄庄主的计算当然是不会错的,当他赶到京城时,小无咎离满四岁还差一个月。
尚书府后花园,穿得团团圆圆的小无咎兴高采烈地追着一只鸡,不时发出"咯咯咯"欢快的笑声。
前头的公鸡长得挺威风,红冠子,尖嘴巴,羽毛柔软,在阳光下金灿灿,如果是平时,神气地啼两声倒也比较惹人喜欢,只是这时候......
翅膀无规律地拍打,慌不择路,尖尖的嘴巴始终张得半圆,发出与身后小恶魔同一频率的尖叫声,"咯咯咯、咯咯咯......"前头有片桃林,可怜的公鸡一头扎了进去。
赵无咎小短腿甩了开来,居然也能跑得飞快,开开心心地撵着鸡,嘴里不清不楚地喊着:"别跑,让我拔毛!"
这只公鸡是厨房里的师傅早间从集市上买回来,打算宰了红烧做菜。赵无咎天天早睡早起,起来瞧过爹爹还在歇息,父亲已经上朝,小孩子蠢蠢欲动,瞅着画扇一个不留神,溜出了房。
尚书府早已跑得熟透了,赵无咎晃啊晃,不知不觉晃到了厨房不远处。
"咯咯咯......"无咎歪着小脑袋,流着哈喇子向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走去。
帮佣的厨娘左手提着一只公鸡,右手拿了把菜刀,公鸡拼命挣扎,毛飞脚蹬,眼睁睁刀刃就要抹到脖子上了。
赵无咎豪气万壮,奶声奶气地大喝一声:"住手!"嗯嗯,不错,上一次和父亲上街,碰到一名无赖调戏良家妇女,父亲就是这么喝止的。
厨娘提刀的手顿了顿,回头瞧向门口,立时满脸菊花儿开:"哎呀,是小少爷啊!"随手扔了刀,提着鸡迎上前,弯下腰:"小少爷,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无咎圆溜溜的大眼瞪着那只兀自蹬腿尖叫的鸡:"王奶奶,你别杀它,把它毛拔了就行?"
厨娘愣住:"拔毛?"
无咎一本正经地点头:"我要鸡毛......"
厨娘的脑子有点接不上位:"小少爷,你要鸡毛做什么?"
赵无咎歪歪脑袋:"要不,你把这只鸡给我玩,我自己拔毛!"小孩子说话跳得厉害,这会儿又想自己拔毛了。
厨娘瞧了瞧手中的鸡,再看看小少爷可爱的小脸,想着小主子下了吩咐,何不让他高兴高兴,大不了一会儿上街再买只鸡来。
王奶奶抓着公鸡的翅膀递给赵无咎,好言好语地叮嘱:"小少爷,拔毛的时候要小心一点,被它啄到就不好了......"话未说完,赵无咎已经抱着公鸡跑得远了。
那只公鸡从刀口下逃出生天,这会儿正得意着,抱着它的小娃儿可真不错,有善心,以后肯定是个大好人......
赵无咎欢天喜地来到后花园,找了个石墩坐下,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怀里的鸡,朝阳清洒,无咎的小心肝兴奋得乱跳,那毛啊,软软的,亮亮的,可真漂亮啊!
无咎瞧啊瞧、瞧啊瞧,小手就开始不安份了,扯住尾部一根又长又亮的羽毛猛地一拉,公鸡"咯咯"尖厉地叫,细长的爪子猛蹬,无咎人小力薄,顿时失了手,公鸡挣落在地,拍着翅膀便逃。
啥好娃儿啊,失算了......
于是,尚书府的后花园便出现了小娃娃追鸡的一幕闹剧。
再说公鸡进了桃林,无咎歪着两小脚也要跟进去,耳边却传来了一个温柔若水的声音:"无咎......"
无咎的眼睛往上瞧,小脚顿时转了方向,急急扑向来人:"爹爹,爹爹......"
秋子悟俯身抱起儿子,轻笑道:"今天起得很早,可有吃过早膳了?"
无咎抱住爹爹的脸,狠狠亲了亲,口水糊上秋子悟长长的睫毛:"没有,没有,爹爹,帮我把鸡抓住!"
秋子悟含笑:"好了,别闹了。来瞧瞧,这位是蒲庄主!"
赵无咎不明白什么是蒲庄主,顺着爹爹的手望过去,一人立在桃树下,白衣翻飞,相貌俊朗,正冲着他很努力地想要挤出笑容来。
赵无咎显然不认识这个人,瞧着那人要笑不笑的模样,有些不来劲,伸手搂住爹爹的脖子:"抓鸡抓鸡......"
秋子悟叹了口气:"蒲庄主,小儿自幼顽劣,往后要给您添麻烦了!"
蒲歆也不介意小徒弟完全的无视,客气有礼:"小孩子顽皮一点是正常的!"
秋子悟把儿子放下来,牵着他的小手走到蒲歆面前,低声吩咐:"无咎,蒲庄主是你的师父,来,叫一声师父。"
赵无咎一门心思惦念着抓鸡,无可无不可地喊着:"师父!"眼睛却直往桃林里头瞟过去。
秋子悟继续道:"无咎,蒲庄主此次来是接你到云岫山庄去的,待你父亲回来,就要送你们走了!"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听出满含了不舍之意。
赵无咎总算听到了一点:"嗯嗯,云岫山庄,是什么地方?爹爹和无咎一起去吗?"
秋子悟摇着头,顺手将儿子垂到眼前的一缕头发拨向后:"爹爹不去,你父亲也不去,蒲庄主是专程来接你的!"
赵无咎吓了一跳,抓鸡的心思顿时飞了,蹦起来,手脚齐用便要攀上爹爹的腿:"爹爹不去无咎也不去!"
秋子悟眼圈一红,拉开儿子,蹲下身:"无咎不去就学不到本事了!嗯......爹爹刚才看见你抓鸡了,可是一直没抓到是不是?"
赵无咎乖乖地点头:"鸡跑得快,无咎追不上!"
秋子悟继续引导:"如果无咎跟师父学好了本事,就能一下子追到那只鸡啦!"话音甫落,只听"呼啦啦",父子两回头望去,蒲歆手上提着鸡施施然仍是站在方才的桃树下。
无咎好奇地跑过去,左瞧瞧右看看,确认是自己追的那只公鸡,抬头望向蒲歆。
公鸡仍在"咯咯"直叫,蒲歆脸上一片淡漠,眼中却有些啼笑皆非的神色,十分不明白自己居然为了引诱小徒弟学艺而去抓鸡......
秋子悟趁热打铁:"无咎,你追了好长时间都没有抓到这只鸡,蒲庄主只一下便抓住了,这本事你要不要学?"
赵无咎认认真真地看着鸡,随手拔下一根毛,又仔仔细细地冲着蒲歆打量了一番,崇拜地叫:"师父!"
秋子悟舒了口气,心里酸酸的,小孩子就是没良心,只不过抓了只鸡便心生向外了!
蒲歆总算真正展开了笑颜,小徒弟的声音还带着奶气,甜甜地,腻得人从心根儿软了起来,不由自主放松了手,蹲下身努力与小徒弟平视:"无咎......"
赵无咎尖叫:"鸡跑了......"撒开脚丫子"啪啪啪"追了过去。
蒲歆蹲在地上发愣,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不肯喝药的原因
宝宝快到三岁了,长得白白嫩嫩、明眸皓齿,赵无咎总是觉得奇妙,这个让自己疼得半死不活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居然越长越像自己。
宝宝一直没有取名字,两父亲似乎是不太记得这件事了,总是宝宝宝宝地乱叫,到最后整个云岫山庄都认为宝宝的名字就是"宝宝"。
宝宝是早产儿,经常生病,一生病就能折腾很长时间,蒲歆为此煞费苦心。
不过,最让蒲歆头疼的不是宝宝会生病,而是这个小宝贝对汤药的强烈抵制与反感,往往要两位父亲骗得口干舌燥,好话说了一箩筐,才会哭丧着脸把药喝完。
一个不小心,宝宝又生病了,喂药随即出现了麻烦,烧得小脸通红的宝宝紧抿着嘴,不时"呜呜呜"地哭,就是不肯张嘴喝药。
赵无咎又心疼又着急,蒲歆也觉得没辙,想把宝宝的嘴撬开吧,又觉得不忍心,只能好言好语的劝骗。
宝宝虽然发着高烧,却仍保持着高度的清醒,瞧见两位父亲着急的模样,决定讨价还价:"爹爹!"
无咎连忙将宝宝抱进怀里:"乖宝贝......"
宝宝仰起红红的小脸:"爹爹,呜呜呜......"眼泪是货真价实的。
赵无咎受不了了,将脸贴上宝宝粉嫩的面颊:"乖宝贝,要吃药,不吃药病怎么能好呢?"
宝宝呜呜咽咽:"糖糖......糖糖......"
蒲歆叹了口气,拣了块蜜糖塞进宝宝嘴里:"这下该吃药了吧?"
宝宝努力吃着蜜糖,嘟着嘴昂头:"不吃!"
蒲歆见小家伙骄傲的模样,心头火气,刚想厉声喝斥,却被赵无咎一个眼神制止住。
无咎小心地引诱:"宝宝是不是嫌药苦啊?"宝宝乖乖点头。
赵无咎继续:"可是宝宝刚刚吃了蜜糖,药就不会苦了!"
宝宝圆圆的大眼瞟向爹爹:"爹爹骗人,吃了糖也苦,不要吃!"
赵无咎仍是平心静气:"可是宝宝不吃药病就不会好啊,病不好就会一直生病,怎么办呢?"
宝宝垂下头,热烫烫的感觉是不太好啊,可是......往爹爹怀里拱了拱:"爹爹,糖糖......"
蒲歆忍不住了:"刚才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宝宝害怕地瞧了瞧父亲,小嘴一撇,"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蒲歆苦笑,从徒弟手中接过儿子,轻拍着柔声安抚:"宝宝不哭了,父亲不是骂你,宝宝不哭了......"
宝宝抽泣着哼哼:"糖......糖......"
蒲歆妥协,又拣了块蜜糖待要送进宝宝嘴里,小娃娃头一晃,避开了。
蒲歆有些莫名其妙:"你不是要吃糖吗?"
宝宝肥肥的小手抓住父亲的衣角:"不要这个!"
蒲歆更奇怪了:"这不是糖吗?"
宝宝晃着小手:"不要这个糖......"
无咎听出了端倪,凑过来:"宝宝要什么糖?"
宝宝歪着脑袋想了想:"要圆圆的,红红的,串起来的!"
蒲歆发愣:圆圆的,红红的,串起来的......这是什么东西?正要再问,却听徒弟开了口:"宝宝说的是糖葫芦吗?"
宝宝殷红的小嘴流出了口水,点着头:"是葫芦是葫芦......"
原来前番夫夫俩下山,将儿子一并带了去,到了集市,赵无咎买了两串糖葫芦,与儿子一人一串。宝宝对那种甜到腻的滋味真是爱到心里去了,回庄后一直惦记着,只可惜蒲歆管得严,生怕宝宝多吃了糖对牙齿不好,平日里连普通的蜜糖都限制着,更不用说糖葫芦了。
赵无咎将药碗端过来:"宝宝只要乖乖把药喝了,明天父亲下山帮你带糖葫芦回来,好不好?"
宝宝闷头想了想,觉得这个交易可行,爽快地接过碗将药喝完,随即一口含住父亲送来的蜜糖。
蒲歆瞧着儿子高兴的模样,趁热打铁:"宝宝今天都要乖乖吃药,要不然明天父亲不带糖葫芦!"
宝宝忙不迭答应:"要葫芦要葫芦,乖乖吃药!"蒲歆满意地点点头。
蒲歆的药总是很管用,一贴下去,睡了大半天,到晚间的时候宝宝的烧已经退了,开始满屋子乱窜。赵无咎生怕他吹了风又发烧,把他关在房里不许出去,好在宝宝念着明天的糖葫芦也不胡搅蛮缠。
第二天,蒲歆一早便带着几名暗卫下山办事,宝宝眼巴巴地瞧着父亲出了门,坐在床上开始数时辰。
午膳时候,蒲歆回来了,方踏进云岫雅居的院门,一个圆滚滚的小肉团扑了过来,蒲歆俯身将儿子抱住。
宝宝左瞧瞧右看看,咦,怎么没有糖葫芦?小脸开始变色。
蒲歆犹自不觉:"宝宝今天乖不乖啊?有没有调皮?"
宝宝大眼睛眨啊眨:"父亲,葫芦呢?"
蒲歆怔住,今天下山后忽匆匆办完事便赶着回庄,居然把儿子交代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宝宝开始闹腾:"宝宝要葫芦!宝宝要葫芦!"
蒲歆忽然觉得口吃起来:"乖宝贝,父亲......父亲下次下山再给你买好不好?"
宝宝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父亲,晶莹的泪珠开始一串一串往下直淌,忽然回头对着屋子大喊道:"爹爹,宝宝以后再也不喝药了!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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