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幻荧（卷二）————亭子

      雪夜幻荧《卷二》1
      温和的秋阳已徐徐的沉入了山下，殷红的彩霞渲染了西边的天际，绚丽而夺目，转头挑望，大地的东面已覆上了一层幽暗的色彩，彷佛是另一个世界。
      此时已至秋末，失了阳光的温暖，飒飒的晚风吹拂过飘荡的衣摆，带来几分寒意。
      小镇上的人们皆已迫不及待的收拾起手边未完的工作，赶回有人守候的温暖家中团聚，大街上只有零零落落的几名路人，压低了帽沿，形色匆匆的赶著路。
      在日暮馀晖下，显得有些沧凉寂寞的街上，一道雪白的身影拖著长长的影子，自街尾缓缓的随著那仍旧闲逸的步履逐渐放大。
      炎雪神色淡然的缓步浏览著这条镇上唯一的大街，直步至一座门庭广阔、看似十分富有的大户门前停下，伸手在宏伟的红漆大门上轻扣了几下。
      「呀咿......」声响，厚重的巨大木门沉沉的打了开来，一位衣装细致华丽的妇人俏立在门後，见了炎雪，躬身道，「雪医师，老爷恭候已久了，快请随妾身进来吧。」
      「不敢不敢。」炎雪温然笑道，举步随著那妇人朝内屋走去，沉重的大们在被後再度被拉上，发出「砰」的一声低响。
      「真是有劳夫人亲自出迎了。」虽然那妇人未曾表露过自己的身分，但炎雪已从妇人的衣装举止，猜知她必是这间宅邸的主人之一，微微一笑道。
      「雪医师您真是折煞妾身了，您特地前来，我怎可不出门相迎，还望先生莫怪妾身有失远迎了。」那妇人虽已因年晋四旬而微显福态，但丰姿卓约、明眸朱唇，仍然风韵犹存。
      她笑著和炎雪客气了一番，领著他穿越过攸长的回廊，最後伫足於一扇雕功精细、装饰华丽的紫檀木门前。
      那妇人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柔声道，「老爷，语柔带炎雪医师来了。」
      「进来吧。」一道沉稳低沉的嗓音自房中响起，那自称「语柔」的妇人闻言推开了门，躬身示意炎雪先行进入，才尾随著关上了门。
      「先生就是传闻中的药师『炎雪』吗？」
      只见门内线出一个十分宽敞的大房间，意料之外的，偌大的空间里，只俐落的摆放著桌、椅、数排高逾人身的大书架，和一张绸缎铺置的大床，空著的墙边则挂上了几幅字画，摆设简单大方；虽仍可看出摆设之物皆是出於精功之手，却不会显露奢华之气。
      一名年约五旬的长者端正的磐坐在上首的紫檀木椅之中，目光如炬的望向步入房中的炎雪。
      「不敢当。」炎雪毫不退让的回视老者，淡淡的答道。
      只见那老者只是沉默的上下打量了他一阵，才收回灼灼的目光，缓缓的开口道，「老朽叫做言齐，镇上的人都称呼我为齐老头，雪医师路途辛苦了，今晚先在舍下稍作歇息吧。」
      言齐面无表情的转头望向静立在炎雪身後的妇人，道，「柔，带雪医师到客房安歇吧。」
      「是的，老爷。」语柔微微一福，伸手推开了门，微笑的向炎雪一拱手，「请随妾身来。」
      「如此，在下先下去了。」炎雪向著老者温然笑道，转身随著语柔再度步入如迷宫般的深幽长廊之中。
      
      「『炎雪』啊.........？」
      仍端坐在房中的老者微微一叹，深沉的眼眸中闪过奇异的神色，自言自语的道。

      ◇◇◇◇◇

      用过了语柔刚遣俾女送上的丰盛晚餐，炎雪松开了衣襟，随意的斜倚在敞开的窗边，抬头望向那灿烂夺目的闪烁星辰。
      「月亮圆了啊.........？」
      望见无边的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高挂著，柔和的洒下银白色的光辉，炎雪的唇边不禁勾起一道唯美的弧度，喃喃自语的道。
      「不过......这间宅邸的魔气还真是重啊............」
      他笑了笑，清亮的黑眸映著月光，似隐隐的闪过一抹诡异的紫芒。
      「会是『谁』呢？...呵呵呵.........」
      圆月随著微寒的晚风，缓缓越过了晴朗的夜幕，斜斜的挂在天边。是深夜，整个大地都沉睡了，静的彷佛连空气的流动声都听的见。
      所有的「人」都睡著了，唯有一道雪白的身影，静静的轻靠在床沿，沉思著的黑眸有些遥远，彷佛一座无言的雕像，沉默而美丽。

      《嘻...............嘻嘻............》

      蓦然，一道几乎微不可闻的清脆笑声自西厢的方向隐隐传出，细微纯真的笑声伴随著断续的低语，悠悠的回盪在沉寂的黑暗中，显的诡异非常。
      黑暗中的雕像面无表情的听著，原本精亮的眼瞳此时显得有些晦黯。
      他闭上眼，不想让月光读出那深深隐藏著的思绪。

      《......嘻嘻............嘻.........嘻嘻嘻.....................》
      
      《续....》
      雪夜幻荧《卷二》2
      「雪医师，您起身了吗？」
      随著叩门声，语柔温柔的嗓音自门外响起。
      「请进。」
      炎雪整了整衣襟，温然道，「夫人早。」
      「您早，这麽早来打扰真是抱歉。」语柔轻盈的步入房中，有些歉然的道。
      「一点也不会。」炎雪淡然笑道，等待著她接下来的话语。
      「老爷想请雪医师前往大厅一起用早膳，请您准备好後就随妾身来吧？」语柔望了他一眼，微笑的道。
      「那我们不要让他久等了。」炎雪温然一笑，随著语柔步向大厅。

      言家果然不失为镇上的豪门首富，连早膳的丰盛都令人为之乍舌，偌大长桌上摆满了数不清的美味膳食，从珍馔佳肴到清粥小菜应有尽有，让人目不暇给。
      炎雪望著满桌精美的餐点无奈的笑了笑，「齐老爷您何必如此呢？做了这麽多美味佳肴想是我们三人吃上十天也未必吃的完哪，难道您想在下会是个贪图於表面排场的人麽？」
      「呵呵......如此是老夫失礼了。」坐於上首的言齐难得的卸下始终紧绷著的脸容笑道，挥手示意俾女们将满桌的珍馔退去，仅留下数道淡雅的清粥小点，「先生请用吧。」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待早膳过後，俾女奉上了香气充盈的清茶，言齐挥退了随侍的一众俾仆，淡淡的开口道，「雪医师，昨晚睡的可好？」
      「齐老爷，有话请直说吧，炎雪恭候著。」炎雪淡然望向言齐，不著痕迹的道。
      「好，那老夫就直言了。」言齐面容一肃，眼中闪过赞许之光，缓缓的开口道，「素闻炎雪医师不但医术高明、深谙药理，对於『驱魔』也煞是了得......」他抬起眼望向炎雪，顿了顿。
      「齐老爷夸奖了，在下仅略知一二。」炎雪不亢不俾的微笑道。
      言期望了一阵，接下去道，「今次请先生前来，是为了老夫仅存的幼子─月儿，想请雪医师为小儿驱逐魔物。」
      「魔物？」炎雪抬眼，淡笑著道，「愿闻其详。」
      「是的，数月前，不知为何，竟有魔物化身成老夫死去的长子，附身在月儿的身上，迷惑了他的心神。这些日子以来，我已请遍了无数『自称』为高人的术士及驱魔师，但却没有一个能唤回犬子的神智。」他似乎意有所指的直视著炎雪，缓缓的道。
      「这样啊？在未见到贵公子之前在下是无法断言，但.........」炎雪闪过了然的神色，淡淡的笑道，「若在下无法医治，自然也不会再有何要求。」
      「好。」言齐沉声笑道，转头望向端坐一旁的语柔，「带雪医师去探望月儿吧。」
      「是的，老爷。」语柔垂首答道，盈盈起身看向炎雪，「雪医师请随妾身来。」
      「在下先行告退了。」炎雪微一含首，随著语柔再度步入迷宫般的宅邸长廊。

      「请问夫人......」
      随著语柔在廊上行了片刻，炎雪开口问道，「贵公子...可是居於宅邸西面的厢房之中？」
      「是的，没有错，雪医师是如何得知的？」语柔答著，有些惊讶的回过头。
      「没什麽......听见俾女们的谈话罢了.........」炎雪垂下脸，低声的微笑道。
      「这样啊。」语柔仍有些疑惑的望了他一眼，转过头没再追问。
      「请问令公子......？」炎雪笑了笑，仿似不经意的问道。
      「是的，其实事情的起因约莫是在半年前发生的一桩惨剧，那一个恐怖的夜晚所有宅里的人都无法忘记。当时，一批早已计划了许久的强盗，趁著月光黯淡的新月之夜偷入了言府，不但抢走了无数的钱财，还顺手杀了数名无辜的俾仆，临走之际又放火烧掉了西边的仓库，现在想起来也.........」语柔颤声说著，俏脸刷的退去了血色，柔媚的眼眸里呈满恐惧。
      「...那令公子也.........」炎雪微皱起眉问道。
      「.........是...是的，朔儿就是在那场灾难里......丧生...的.........」语柔垂下眼，有些勉强的答道。
      「真是太不幸了......」炎雪说著，锐利的眼瞳没有错过语柔脸上一闪即逝的不自然神色。
      「嗯...所以，无论如何请您务必救回我们仅存的幼子。」语柔抬起头，渴切的望向炎雪道。
      「在下尽力就是。」炎雪回复了一贯的温和笑意，淡然的道。
      「如此妾身先谢谢医师了。」语柔脸现喜悦之色，盈盈下拜。
      「夫人莫要如此。」炎雪急忙伸手扶起，有些无奈的笑道。
      语柔随势站起，望向炎雪有些迟疑的道，「嗯......雪医师...」
      「什麽事？」
      「妾身个疑问......不知道能不能请教医师.........」她低下头，有些腼琠的道。
      「夫人请说。」炎雪微笑的看著她道。
      「妾身一直很好奇.........雪医师既然身为药师，又是如何精通那些只有术士和法师才懂得的驱魔术？」语柔好奇的望向炎雪道。
      「...............」
      炎雪闻言，先是有些讶然的看著她，随即垂下了眼，温雅的面容上突的罩上了一层阴影，沉默了片惝，彷佛自言自语的道，「...这些......是别人强迫我学的............」
      「......强、强迫？」语柔不甚明白的愕道。
      「开玩笑的，这些啊......」炎雪蓦的抬起头，戏谑的眨了眨眼笑道，「只是『兼职』罢了。」
      「咦...？雪医师你.........」
      语柔疑惑的眨著眼，正欲再问，炎雪蓦的打断她，指著前方一道圆弧型的大门微笑的道，
      「到了唷，是这里吧？」
      《续....》
      雪夜幻荧《卷二》3
      「到了唷，是这里吧？」
      「啊，是的。」
      语柔回过神，涩然的缓步上前轻敲了敲门，柔声道，「月儿，你在吗？娘带雪医师来了。」
      「娘，请进。」一个清脆的嗓音自门後轻轻的响起，一种莫名的喜悦之情洋溢於温然的嗓音之中。
      「雪医师，请。」语柔伸手推开了门，朝著炎雪轻道，脸上有种难言的复杂神情。
      「打扰了。」
      炎雪缓缓步入那微启的拱门，眼前的景象也不由的令他微微讶异。
      幕幔垂挂的厢房中，两个样貌有七分酷肖的青年，相对坐在一张黑木雕成的圆机旁，相似的容貌，就彷佛仅是同一张不同年岁的脸，只是较年长的青年多了几分成熟沧桑的感觉，而年纪轻的则有著一抹无邪的天真。
      两张脸容显然都继承了母亲的清丽，此时倚在桌边漾起了笑靥，更是有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觉。
      「您就是雪医师吗？」那较年少的青年自桌边站起，向炎雪微微一笑道。
      「在下正是。」炎雪漆黑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厉芒，淡然回笑道。
      「如果医师不嫌弃的话，可否陪我们喝杯茶呢？」少年步至炎雪身前，一脸期盼的拉著他的衣袖道。
      「月儿，不要失礼了。」
      那原本只是坐在桌边微笑不语的年长青年微皱起眉，温和的轻斥少年，又向著炎雪歉然道，「抱歉，雪医师，我弟弟他总是这个样子，请别见怪，只是我们都对雪医师闻名许久，望先生不嫌弃，能增广一下我们兄弟的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