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夕风神

"什麽呀，害羞了？没关系没关系~姐姐我胸襟开阔得很~" Gustave洋洋得意地笑，"他长得挺不错的啊，人模人样的......叫什麽名字啊？"
"你别乱说了。"我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照片，"我和他......什麽关系都没有。"
Gustave挑起眉毛，露出颇为质疑的表情。我却不再理她，把照片塞会钱包里去，然後放在身边。Gustave绕到我身边，缠著我问，"他是谁啊？你们分开了吗？"
"Gustave......你不懂的。"我突然发现假装爱和假装不爱都是一件叫人痛苦的事情，"事情都过去了。"
Gustave小姑娘大概是见我表情痛苦，才乖乖地闭上了嘴。她也挺乖巧，在奶奶面前，从来不说这件事情。也许连她也发觉到，我是因为奶奶，才从中国胆小地躲到这里来。
三年了。我根本、根本就没有忘记过他哪怕一丝一毫。
这天天气不错，我早上出门去给奶奶买面包。过几个街区有一家面包店，里面的白面包尤其软，深得奶奶的欢心。我慢腾腾地在街上走，慢腾腾地回到店里，刚走到门口，Gustave就欢叫著扑到我身上，活像整整一百年都没有见到我似的。
"你干吗。"我拎开她，然後一抬眼，就看见他站在我的前面不远处。我一下子愣住了。
"小声。"他却镇定地向我微笑，"你看，我们又遇到了。这是奇迹啊。奇迹，你知道吗。"
我一霎那间甚至不知道我的脑子里究竟闪过些什麽样的片段。或者说只是一段空白。他那样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我几乎可以感觉到同样的空气里面他的呼吸。我感觉到自己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我努力让自己镇静，然後向维扬微微一笑，转过脸去走回柜台上。
奶奶坐得离这里很远。他一定已经和奶奶说过什麽了。
维扬又走过来，手肘撑在柜台上看著我，表情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了。我终於还是抬起脸看他，"奶奶看著呢。你干吗啊。"
"没干嘛。"他耸耸肩，"你不想看见我啊。"
"......没什麽想不想的。"j
"那怎麽听说有人成天拿著我的照片缅怀啊。现在真人就在这儿，人家都说我真人比照片还好看，你怎麽不看啊。"
"许维扬！"我一下子变得分外狼狈。一定都是Gustave那个长舌的小丫头片子和他说的。维扬笑著看我，仿佛一心等著看我的好戏。我不由得心里有点发火。"我有客人呢，你别好像和我很熟络似的啊。"
他明显的一怔，几秒锺後说，"什麽好像我很你很熟似的，我不就是和你很熟吗。"
我不去理他。
他顿了顿，忽然用一种伤心又愤怒的声音说，"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你也给我个国外地址，好让我和你联系。你知道这麽多年我是怎麽过过来的吗？小声，你怎麽这样狠心。"
他说得很可怜。我忍不住抬头看他，然後发现他的表情比他的声音还要可怜。我一直想，我总是忍不住对他心软，现在就是这样。而且他找到我了。这不是我一直私心里最最希望的吗？
我忽然感觉到奶奶看像我们的淡淡的视线，心下一冷。
过了这麽许多年，我还是这样简单幼稚啊。
我捏著拳头，半晌低声说，"你不要这样了。"
维扬听见我的话，一下子脸上都变得狰狞了。我觉得他可怜极了，好想就那样对他说，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可是我不能够。我甚至不能伸手摸摸他的脸，对他表示一下我的安慰。
维扬，我还是太爱你了。
可是，我不想伤害所有人。伤害了你我，也许奶奶会好过。她失去了我的爸爸，我知道她不想再失去我。维扬，如果没有我，你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不是吗？
而我就不一样了。
他紧紧地盯著我，神情那样脆弱，像是如果我不说出让他满意的答案，他就会崩溃的。我又何尝不是呢。那句话压在我的喉咙里那麽多那麽多的时间，我终於再也压制不住。
"维扬，我怕我会离不开你的。"
我握著我的鼠标，连心也一起颤抖，"你不会明白，我究竟是在怎样的去爱你。"
维扬，是我先爱上你，所以我永远比你付出更多的爱。我的痛苦，你又明白多少呢。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死死地盯著电脑屏幕，不让自己哭出来。维扬在我的面前沈默良久，突然拉开柜台旁边的挡板，冲到柜台里面死死地抱住我。我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拉开他，可是他却抱的越来越牢固，一副打死他也不松手的派头。
"维扬！"我急促地叫，"你放开我！"
"我不要！"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你永远都是这样自私──小声，你可以逃避，你把奶奶拉出来当作借口，可是我怎麽办？你说你怕会离不开我，那麽我呢？我也离不开你啊！我早就离不开你了！就算我失去记忆，我还要为了找回你回到原来的地方，可是你却就这样走掉？小声，你怎麽能够这样自私！"
他喘著气，说话用力得像是在和我拼命。我感觉得到他身体明显的颤抖，他好像一个小孩子，不愿意放开他终於找到的糖果。
我是他的糖果吗。
可是我比起糖果，要笨得多。
他不再说话，身子也逐渐平静下来。我轻声叹一口气，推开他的胸膛。维扬盯著我看，眼神又凶恶又可怜，我真怕他会就那样哭出来。
有客人拿书过来结账。我只好甩开和他黏著的视线，静下心来给客人找钱。幸好维扬说的话都是中文，声音又低，才不会给我太多难堪。只是两个男人抱在一起那麽就，已经有够惊世骇俗了。
客人拿著书离开的时候，对著我说了句，"他不错啊。"
我除了苦笑，好像没有别的表情了。
若是以前听到这些话，被别人肯定和接受，那该是一件多麽叫我开心的事情。现在......现在听在耳朵里，虽然依旧会感到幸福，却也会觉得苦涩。
维扬，你那麽勇敢，从以前到现在都这样勇敢。我没有你那麽多的勇气，你知道吗。
维扬在店里留了下来。奶奶居然没有作什麽表示，我看著她淡淡的表情，心里忐忑不安。Gustave也留在店里蹭饭吃，我催她回去，她却怎麽样也不肯。下午Gustave一直和维扬赖在一起，看来他们两个人倒是混得相熟了，我看著那两个人聚在一起的身影，心里忽然酸酸的。
那麽多年了，维扬，那麽多年我以为我会多少放弃你一些，就算还是喜欢你我也认了，只是我以为总不会比以前那样疯了似的爱你。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就连Gustave那样的小姑娘，我看著你和她在一起，居然也会吃醋。
我是真的离不开你了维扬。
而我不知道，你说的"离不开我"，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晚上我去买菜，他们几个都留在店里。拐过街角的时候天上零星的落了点雨珠子，我站在街道中央，四周什麽人都没有，我突然莫名其妙地就想看见维扬，想要他握住我的手。
这是一个多麽难以改掉的习惯。
空著的右手忽然一热。我愣了一下，转过头，看见维扬严肃的侧脸。他的嘴唇紧紧地抿著，眉心有点微微地皱，仿佛不近人情。
"你怎麽来了？"我半晌终於开口问他。
"......下雨了。"他晃晃手里的伞，"我来送伞。"
"多谢你。其实不用的。"我说，"雨这麽小。"
"是啊，雨很小。"他扭过头盯著我，"可是世界这麽大，我怕你再逃走，我又要花个三你五六年才能找到你。我要崩溃掉的。"
雨变得大起来。我忽然想到，似乎每一次和他重逢或者和他分离，天都是在下雨。我其实还是比较喜欢晴朗的天，就可以显得我似乎很开朗，不用让其他人担心。
维扬，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因为我也会努力让自己变得很好。
"我不会走的。"我垂眼看他握住我的手。
维扬把手紧了紧，然後说，"我才不信呢。"
"我不会丢下奶奶的。"我轻声说，"就算走，我也会带著她一起。"
维扬终於变得生气。"你不要太过份了！"他抓住我的肩膀让我面对他，"我找到你，不是为了听你这些话！小声，你为什麽就没有以前那样的毅力？以前明明是你先说要和我一起逃走，现在呢，现在呢？现在你却要一个人逃走，那我又该去哪里！"
"不同了！维扬，我和你说过的，一切都不同了！"我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的爸爸......是个同性恋。"
维扬一怔。
"他当初胃癌死掉，是因为他不想活了。妈妈知道爸爸一直不曾爱她，爸爸走後就也自杀死了。奶奶为了爸爸伤心了大半辈子，我有什麽办法？我不能让她再这样伤心下去的！"我终於哭出来，"维扬，维扬，谢谢你来找我，谢谢你也爱我，可是我们──"
我话还没有说话，他突然低下头，狠狠地咬住我的嘴唇。我的嘴唇似乎是被咬破了，有种撕心裂肺的痛。伞被他扔开，变得密集的雨点打在我的身上，一滴、一滴、一滴，不知道是雨点，还是我或者他的眼泪。
良久他终於放开我，我抓著他的衣襟，低下头喘气。维扬搂著我，靠在我的耳边说话，"小声，我们在一起吧。"
我还在抽泣，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我们这样爱对方，不管别人怎麽说，我们都可以在一起。我从前这样认为，现在也是。"他闷闷地说，"你逃了那麽多遍，我找到你那麽多遍，现在的你，总该安心了吧？我不会放开你的，不管你的奶奶阻挠也好，还是你自己打不开心结，我都不会放开你的。你就认了命吧。"
我推开他，"维扬，你根本不能理解──"
"是，我是不能理解。"他抓住我的手，"可是那又怎样呢？你的爸爸是同性恋，奶奶很伤心，那又怎样？我想，比起让你永远都不开心得不到幸福，你得到幸福，奶奶一定会更加高兴的！"
雨点慢慢地变得小了。有行人从街角出拐出来，维扬却还是抓著我的手，我们站在街道中央，浑身湿透，一边是一把歪歪斜斜的雨伞。
"小声，"他捧住我的脸，"我们在一起吧。永远、永远都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雨停的时候我们慢慢走回店里。维扬一直抓著我的手，没有一刻放开过。他说他害怕他一松手，我又会不见了。他真是有趣，我又不会魔法，怎麽可能从他身边隐形逃脱。
我以前决定要努力，後来虽然放弃了，但是现在，似乎又是到了要努力的时候。Gustave远远地看到我们，笑著跑著向我们扑过来，维扬连忙拉著我往旁边一转，Gustave差点撞到我们身後的树干上，鼓著嘴表情非常不满。
奶奶也站在门口，向我和维扬看过来。维扬抓著的我的手又是一紧，像是怕我挣开他，我微微一笑，任他那样抓住我，力气大的，都让我的虎口发疼。
"奶奶。"我们向她走过去。我对她笑著，"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我看著维扬，轻声说，"这是许维扬。我决定，要和他在一起了。"
爸爸的那首诗在他的生命里是一个悲剧。可是我终於发现，我不能够像他那样。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维扬，我想我们不用惘然的。
因为天气都已经这样晴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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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记：
嘛。不管如何。我总之没有写很长。本来我就是打算只写个两三万字就结束的（摊手），虽然事实证明我实在是个话痨却不会紧凑剧情=v=。。。。
反正现在算是完结了。一贯的Happy Ending，咱这个人就是无论如何都铁不起心肠，足见咱是个好人哪（喂）。。其实我只是打算写一个遗忘与寻找的过程，来证明爱（......）是永远都存在的 TVT...我同学问我，你相信爱情吗。我说我信。她说你真是个少女。。。。我只好说，因为我还没有遇到真正的爱情，所以我宁愿去相信它。
由此看来，我果然是少女情怀吗（殴）
那麽。酱。故事完结了。
而本少爷我。因为我们这个地方高二就要小高考（小个毛混蛋-v-），所以本少爷要努力读书了。。。估计要四月以後考完试才会重新上网。。。嘛。请大家不要忘记我啊......（喂你够了）
以上。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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