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王晓佳也起身,和高晴言告辞。
我和王晓佳一起下楼,把她送上出租车,瞧她走得远了,转身又回了病房。
"你不是走了麽?"高晴言小惊了一下,然後就笑了,还明知故问。
"行了你,这招我还不是跟某人学的?那个某人就不必在这儿‘甲醇'了吧?"
"你还有事麽?"他笑著摇头,又问。
我反手锁上门,想了一想说:"我想跟你说,原来你还真是个活雷锋,果然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什麽意思?"
"我还以为你当时救我,会有别的原因。"
"比如说?"
"比如说你爱上我了。"我不愿意再和他兜圈子,抱著双臂看著他。
"哦。"高晴言怔了一怔,"是麽。"
"现在才发现,原来你对谁都是一样的好,是个活菩萨呀。"
高晴言勉强笑笑,寻思了一会儿,开口说:"其实我不是心肠好。只是那些孩子真的很可怜,让我想到我小时候。"
"哦,"我点点头,"那我呢?也很可怜?让你想到你小时候?"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麽救我?"
"我不知道。"
"爱上了我,是吧?"
高晴言脸色变得很差,抿著唇,过了很久才狠狠地说:"你就喜欢看到我在你面前又低贱......又卑微,毫无自尊可言,是吗?那样你才满意,是吗?"
我瞧著就心疼,心里直埋怨自己,没事干嘛要招他难受。於是大步坐过去,坐到床边,张开双臂抱住他,轻声安慰:"不是,不是。等过几天出院,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不。"他手撑著身子,使劲往後倒,冷冷道,"你不用这样可怜我。"
"嘿!你差不多就行了啊,再学别扭受就要打屁股了。"我笑,摸摸他的头发,他身上有淡淡的清香,"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陪我一起生活吧。"
高晴言的身子软下来,然後顺从地把头靠在了我肩上。
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一瞬间春暖花开。
《流年》二○
全力打造可爱攻君,冲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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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马戏团驯养的动物吗?看起来都很听话和乖巧,可是一到晚上就会显现出动物的本性,尤其是大型的猛兽,白天再顺从,晚上都是很危险的。
人也是一样,到了晚上的时候,就特别容易被情感和本能控制,做出缺乏理性的事情来。所以晚上是适合做爱的时间。
这一点在我身上表现的特别明显,黑夜里就特别容易多愁善感,多出风花雪月的情绪来。
我一时冲动邀请高晴言搬来和我一起住的决定,就是在晚上做出的。这决定当然是缺乏理智的,可我後来一点也没有後悔。我想也许那根本就不是一时冲动。从什麽时候开始,我不知道。但我心里第一次开始惦记一个人了。那种冲动挺奇怪的。
高晴言的身体状况好得很,复原的很快,两个星期之後就出院了。他早就说想要出院的,我不答应,非要他多住几天,医生也随声附和频频点头。其实现今我还是说要他多养几天,只不过这次连医生护士都朝我翻白眼了。
我这麽高尚而无私地牺牲了自己的性福,就为了让他在医院把伤养利落了,怎麽倒把人都给得罪光了?我实在是气得不行,出医院门的时候跟高晴言愤愤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回家养著去,养它五六个月,养好为止。
高晴言听完脚底下一打滑,要不是我在後面接著,肯定又得摔成重伤。
我说我去帮他搬家,他死活不肯,说也没多少东西,倒是被别人看见就不好了。我只好放弃。
於是高晴言拖著他的拉杆箱,在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偷偷摸摸地搬进了我家,投向了我永远正确永远伟大永远光明永远温暖的怀抱。
第二天沈恪出差回来了。我惴惴,不知道怎麽跟他说,就躲在办公室里不出门。
中午的时候,沈恪来敲我门,进来就说:"听说高晴言受伤了?"
我说:"啊,对。"
沈恪说:"下班之後去一起看看他?"
我说:"不用,他昨天出院了。"
沈恪说:"这样啊,要不要去他家探望一下?"
我说:"没什麽好探望的,小伤。"
然後想了想,又心虚地说:"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他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了。"
沈恪也没惊讶,静静看了我一会儿,说:"哦。"
很奇怪。我还以为沈恪会有更激烈的反应,结果他只是看著我说,哦。
下班之後欢欢喜喜地去菜场买了一堆菜,心想家里不能养个闲人,当保姆养好了,当锺点工养好了。下得厨房上得床,我倒也不亏的。
刚把车开进小区,就看见高晴言坐在花池的边上,正在逗不知道谁家的一只狗,笑得一脸春光灿烂。我瀑布汗。
我把车靠过去停了,摇下车窗看他。
高晴言抬头看见我,赶紧掐著那只狗两只毛球一样的前爪,抱起来给我看,献宝一样问我:"怎麽样?是不是很可爱?"
我额上黑线三条,心想又不是你养的,瞎骄傲个什麽劲。
"这是谁家的癞皮狗?长得丑死了。"
"怎麽会呢?"他把狗抱回去,左看右看,"多干净啊......不是很可爱吗?"
我看著他的笑,心想这才是叫真的干净真的可爱。一时有点呆愣,直觉得脸上发烫,咳嗽了一声含糊地说:"没你可爱。"
"啊?什麽?"他还在给那只狗相面,根本没听见我的话。
"哼。我是说,丑死了,又肥。我最不喜欢的动物就是狗。"
"我觉得狗挺好的。"他把狗放在身前,捋那只狗的毛。那只色狗享受地眯著眼睛,使劲朝他摇著尾巴。
嘿!这是一什麽狗啊?尾巴比松鼠还大。一点狗的样子都没有,真是又丑又不敬业。
我用科学的批判眼神看了那只动物一眼。
"你......就算不喜欢也不用冲条狗丢白眼吧?"高晴言又抬起头,无奈地摇摇头,又问:"那你最喜欢什麽动物?"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侧脸和脖颈呈现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在夕阳下好看得不得了。
"鸭子。"我一本正经的说,"尤其是黄色的鸭子。黄色的。"
"你这人......"高晴言本来打算骂我,想一想又笑了,"那你最喜欢的花是不是......"
"没错,菊花呀。"我色眯眯地笑著,说。
"哎呀!"高晴言赶紧用双手捂住那只狗的耳朵,骂我,"死不正经,教坏小孩子!"
我嘿嘿一笑,冲他扬扬下巴:"上车,回家做饭去,我买了菜。"
回到家,高晴言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就打开电视,抱著抱枕看得挺开心。
"喂,做饭去。"我也往沙发上一坐,抢过抱枕,拍了一下他的头。
"我又不会做饭。"他转头看我,认真地说。
"你......不会做饭?"我愣住,对啊,我为什麽会觉得他会做饭呢?
"嗯。"他老实地点点头,从我石化的手里慢慢拿过抱枕。
"不会做......还不会学麽?过来过来给我打下手。"我只好起身去厨房。
"我腿还没好,疼。"他看著我,眨眨水亮的眼睛。
"你!"我火冒三丈,抓过抱枕就要砸他。
"你欺负残疾人。"他不慌不忙地说。
我狼狈地把抱枕丢进他怀里,一阵抓耳挠腮还是想不出办法,只好恨恨地去了厨房。
我这哪里是养锺点工?我这分明是养了个小祖宗。我图什麽呀我。
菜和汤都弄好了,端上桌子,高晴言才笑眯眯地走过来,假装勤快地拿筷子拿碗。我不理他。只管自己吃喝。
虽然我的手艺不如沈恪,但至少色香味还是都合格的。
高晴言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品了品,笑弯了眼睛:"哎呀,看不出来富少爷手艺还不错嘛。"
一句话把我的火气都给浇灭了,我哈哈乱笑,大手一挥,得意地说:"那当然,吃饭,吃饭,多吃点。哈哈。"
两个人狼吞虎咽吃完了饭,看著要洗的一堆锅碗瓢盆,暗暗动起了花花肠子。
"饭是我做的,你去洗碗。"我先发制人。
"对啊,锅碗都是你弄脏的,为什麽我洗?"他不急不躁。
我靠!我原本还以为高晴言会是个贤妻良母型的......果然沈恪只有一个啊。
我正要拍桌子骂人,转念头想了一想,就换了副面孔,哀哀叹一口气,轻声说:"果然今时不同往日......第一次要人家的时候,那麽早起来做早饭......"
高晴言刚喝进去的一口水扑的一下就喷了出来,咳嗽了半天,说:"你歇著,你歇著,我来洗。"
我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声说:"那明天的早饭......"
"......我做我做。"
我满意地点点头,扬长而去。走到客厅又转回来,扒著厨房的门伸头进来恐吓他:"洗干净点!有一块没洗干净,仔细你的皮!"
高晴言转过头,威胁性地冲我呲呲牙,我不理他,嘻嘻笑著拉开冰箱,开了罐凉凉的啤酒。
觉得味儿挺好的。
《流年》二一
转眼到了周末。岳丹打电话给我,约我陪她去买衣服。我发现这麽几天不见,还真有点想这个丫头。我从阳台上看进屋子里,看见正在熨衣服的高晴言,心想,也该跟岳丹说说清楚,於是应了。
女人体力按理说该不如男人,可为什麽逛起街来就这麽有耐力呢。我咬著牙陪,总算换到岳丹一个满意的笑脸。
"不错哦,像个合格的男朋友。陪女孩子逛街一定要有耐心才行。"
我心说我快有心无力了,却还是笑道:"那是,我体力好著呢。"
"你们这种大少爷,"岳丹看了我一眼,微笑,"娇气地估计还不如女孩子。"
"说什麽呢你?"
"哎,"岳丹忽然停了脚,"我们去江岸好不好?"
"好啊。"我点点头,"我去拿车,你在这儿等著。"
"这儿有公交车,可以直接到。"
"干嘛要坐公交车?"
"为了证明你不是大少爷啊。"岳丹眨眨眼。
真的,要不是因为她长得这麽像小文,我都想抽她。
"好吧好吧。"我只好点头了。
还好公交车不是很挤。
"那里有位子,去坐。"我推她。
"不要。"岳丹摇摇头。
"为什麽?"
"那个位子是反向的,会很容易晕车。"
我心里咯!一下,用随意的口气问:"你还晕车吗?"
"现在是好很多了,以前晕的厉害著呢。"
我觉得脚底心有一股凉意泛上来。小的时候因为小文晕车晕船晕飞机,每次全家出去旅游探亲的时候,都折腾得不行。
"岳丹,"我转头看她,小心地问,"你喜欢......吃海鲜吗?"
"不喜欢,"岳丹摇摇头,"我吃海鲜过敏。你还是请我吃点别的吧。"
我为了分散注意力拼命东张西望,还是觉得心砰砰乱跳。这不可能的呀。
心神不宁地陪岳丹在江岸走了一圈,然後再送她回家,从头到尾我都心不在焉,该说的话也忘了。
又过了段日子,平静如水。晴言的腿完全好了,便重新回去上班了。我小心地观察著公司里的人尤其是沈恪的表现,都还比较正常,於是也放心了。
在单位,我尽量和晴言少接触,我知道他在意蜚短流长,我也是。
那天下午出外勤,去别的公司谈合作,回来的时候路过晴言以前住的地方,情不自禁的就想进去看看。
我找到晴言以前住的那栋楼,踩著楼梯上到二层,轻轻扣了扣东边的那扇门。
我没指望有人开的,但是还真有人开门了。是个年轻人。
"你找谁?"
"哦,不是。我朋友以前住这里,我想再过来看看他的房子。"
"你朋友?什麽时候?"
"就不久以前啊,一两个月以前搬走的。"
"不可能。我在这儿都住了好几年了,哪有什麽......你朋友叫什麽?"
"高晴言。"
"没听说过。"他说完,就关了门。
我在门口愣了很久,心想要麽是找错单元了?不可能啊,分明记得是这里。想著就下楼了。
楼梯地下,有人在煤气灶上煮东西,看我下来,问道:"你刚才说高晴言?"
"对啊,"我连连点头,"我没找错吧?"
"晴言不住在这里,"那个男人摇摇头,"我是他表姨夫,你是他朋友吧?"
"那他住哪里?"m
"挺远的,具体我倒也不知道。"
"您是他表姨夫,那麽......"
我愣了一愣,没有继续问下去。谢过他,转身走了。那麽那个女人一定是晴言的阿姨。
早该想到,高晴言这样脾性的人,怎麽会为了几百块钱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房东闹不愉快。
他为什麽骗我?还用问麽,只要想想孙柔嘉和方鸿渐。
从小我最恨的就是别人骗我,拿我当傻子耍。可如今,我怎麽都恨不起来,只是难受。
我没有回单位,也没有回家。把车停在西江岸,想了很久,还是没想出结果来,倒是手机铃声先打断了我的思路。
"嘉杰。"
"嗯。"
"还没忙完?"
"快了。你在哪儿?"
"我在家里,忙完就快回来吧。"
"好,就回。"
我挂了电话,机械地发动车子,没再想,我知道见到他之前,我的一切结论都是无效的。
在电梯里的时候,还是很憋闷的。可是打开门的一瞬间,看见灯火通明有轻轻音乐声的屋子,心里还是被柔柔的捏了一下。以前回家打开门,都是一片黑暗沈静。而现在有个我喜欢的人等著我回来,真的感觉很好。
不管是因为什麽,这个结果我是喜欢的,那麽为什麽还要去破坏呢。
迈进门之前,我苦笑了一声。恨让人坚强,爱让人软弱。果然。但软弱又有什麽不好呢,如果可以幸福的话。
"晴言?"我叫了他一声,换了鞋子往房间里走。
"哎。"他在卧室里应了我。
我走进去,看见晴言盘著腿坐在地上,周围摆著一圈皮鞋,他手里拿著一只,正在仔细地擦油。表情专注极了,我忍不住笑了。
"你在做什麽?"
"没看出来麽?擦鞋啊。"
"不用擦了,公司里不是有擦鞋机麽。"
"不够亮。"他也不抬头看我,继续忙活。
我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去,揽著他的肩,亲亲他的额角,没说什麽。
音响里一个男人还在深情款款地唱著。
Am I in too deep?
Have I lost my mind?
I don't care...
You're here tonight.
我探究了一下心里最深处的想法,得出的结论很没出息。其实只要他在,那些事都无所谓了。
他想要做猎人的话,我并不介意成为他的猎物。他希望我笨一些,我就笨一些好了。
"有什麽心事?"他搁下鞋子,转头问我,"为什麽又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