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No!No!...」
余曜文夸张地在阳崇煜面前摇摇食指,然後明明没有第4个人在场,还故作神秘地压低音量。
「听说他是...就是那个ㄍ...ㄟ...四声那个啦!」
余曜文得意地望著阳崇煜,期望获得讶异的反应,没想到对方只是一脸「那又怎样?」的表情,他立刻补上另一则消息。
「传闻当然不只这样啦!最劲爆的是,听说他和我们系的学生交往。」
「谁?!...」
这个内幕成功吸引阳崇煜的注意,而一旁的江承皓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跟著瞪大了眼。
终於扬眉吐气的余曜文,在两人急切的目光下,从容地宣布答案。
「就是萧学长啊!」
30
「什麽?...」
听到意想不到的人,阳崇煜怔住了。
突然间,他回忆起在许勤业的研究室里,萧硕恩那不自然的态度,还有急著想要逃离一切的表情...
发现阳崇煜不太对劲,江承皓赶紧推推余曜文。
「喂!小开,不要再乱讲了啦!」
「我才没有乱讲咧!」
余曜文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
「根据我的消息来源,当年他们两个走在一起的态度之暧昧,让每个看到的人都跟著脸红哩!还有,萧学长一年级的时候就当能许老爷的助理不是很奇怪吗?哪有大一就能当助理的。」
「说不定许老爷早就注意到萧学长很优秀。崇煜,你说是不是?」
看到江承皓凑近眼前的笑靥,阳崇煜只是愣愣地应著。
「嗯...啊...」
「更何况,萧学长的确几乎每学期都是班上的第一名啊!这就证明许老爷只是比较早发现萧学长的过人之处。」
被江承皓抢白一顿,余曜文不认输地咬咬下唇。
「这...好吧!可是...据说萧学长不只常进出许老爷的研究室,甚至还去他家咧!」
「那...那只是工作需要吧!」
「可是直到前一阵子,还有人说看到萧学长去许老爷的研究室咧!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对劲喔!」
「咦?...这...」
已经无话可说的江承皓,暗自埋怨余曜文的神经大条,而阳崇煜仍旧沉默不语。
这时,敲门声闯进诡异的气氛当中。
「小开!皓皓和小阳都在里面吗?」
「是啊!」
听到林海尧的呼唤,余曜文和江承皓同声回应著。
「那个...向峰说,你们再不过来,明天都要早上6点起床跑操场。」
「咦?!...哪有这样的啦!」
余曜文第一个大声抗议,快步走向门口扭开门把。
「老大真的很爱滥用职权耶!急著找我们玩也用不著...」
「余小开!你活得不耐烦了喔?」
「咦?老大...」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余曜文整个人僵在原地,冷冷的声音继续恫吓著他。
「你再多嘴的话,连你那个穿西装的保镳来也救不了你!」
「隼哥不是我的保镳啦!」
「我管你是什麽!」
随著惨叫声响起,余曜文被向峰勾住脖子拖出去,深怕会出人命,林海尧慌慌张张地跟了过去。
「喂!你不要这麽粗鲁好不好!先放开小开啦!」
「干嘛?吵死人了...」
隔壁房的夏捷和徐汇森也听到了这场骚动,跟著探出头来。
「阿峰,不要老是欺负小开。」
「社长!救我啊!」
「你给我闭嘴!」
一阵吵闹之後,走廊上的喧哗声也逐渐远去。
即使室内已恢复宁静,阳崇煜仍旧觉得自己脑袋里飞逝的一景一幕,还在扰乱他所有的知觉。
那张白皙到几乎透明的脸庞,挂著防卫他人接近的冷漠,拥有不在别人面前示弱的坚强。
让他总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人究竟是谁?让他不愿敞开心胸接受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而那一天,萧硕恩不知所措的慌乱神情,许勤业若无其事到刻意的态度,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就是自己永远得不到确切答案的原因吗?
然而,刚才还在电话里要自己尽快回去的声音,彷佛萦绕在耳边。
光听到就可想像对方是多麽困窘,又多麽努力地向自己传达,一切都真切得让人打从心底感到甜蜜。
在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麽?所眷恋的人是谁?
而自己所占有的位置,究竟在哪里?...
这时,肩膀被轻轻地拍了一下,拉回他的思绪。阳崇煜转头一看,江承皓温和的笑脸浮现眼前。
「崇煜,我们也走吧!你不是说上次桥牌输给队长和社长他们,这次一定要复仇吗?」
「学长先过去吧!我等一下...再...」
「对了,你还没洗澡喔!我会跟大家说的,你慢慢来。」
江承皓了然於心地笑笑,再一次拍拍阳崇煜的肩,独自离开房间。
掩上房门的声响之後,阳崇煜颓丧地跌坐在床沿,屋内寂静得只彷佛呼吸声。
「可恶!」
阳崇煜看著自己无意识握紧的拳,狠狠地搥上床垫,发泄似地疯狂吼叫。
「可恶!可恶啊!...」
然而,再怎麽嘶声呐喊,也无法宣泄他胸口的愤闷。因为沉溺至无法自拔的人,始终只有自己而已。
体认到这一点之後,才会这麽痛苦...
「呼...嗯?!...」
翻了个身,萧硕恩被自己的打鼾声吵醒,睁开双眼,只看到一片床板在头顶上方。
这里似乎不是自己的房间。
转动还有些无法适应光线的眼球,模糊的视线中,闪进放著电脑和简单文具的书桌,和窗台上的小盆栽,萧硕恩这才想起来,自己在阳崇煜的宿舍里睡著了。
「臭小鬼,不是说要打电话给我吗?」
转头看看枕头旁的手机,依旧毫无动静,萧硕恩一边嘟囔著,一边坐起身来。
第一天来帮忙浇花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睡倒在这张床上。
第二天了,还特地交代自己不可以再做这种丢脸的事情。
结果...
「还是睡著了啊!」
萧硕恩打了个哈欠,自暴自弃地躺回床上。
难道自己真的要留在能感觉对方存在的地方,才能安稳入睡吗?
>31
「哪有这种事!蠢死了!」
萧硕恩转头看著手机,无论看几次,没打来就是没打来,时钟显示已经将近半夜1点了。
「都这麽晚了...看来是不会打来了。」
尽管瞬间有自己打过去的念头,还是被自尊心阻止了。他干嘛要打给那个食言的小鬼啊!人家说不定早就累得睡著了,不要打扰他比较好...
「回家吧!」
叹口气,萧硕恩抓起眼镜戴上,慢吞吞地下了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关了灯,走出宿舍房间。
在关上门之前,无意间望了窗台上的盆栽一眼,在窗外透进的月光下,还是只有可怜的叶子而已。
算了,开不开花应该已经无所谓了吧!
离开宿舍,萧硕恩独自走在寂静的校园里,深夜的学校给人一种诡谲的感觉。明明白天那麽热闹,现在却这麽冷清,好像有什麽鬼怪在路上出现也不奇怪。
一边骂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萧硕恩快步前进,即使天气越来越热,晚上的空气还是有点凉意。
这时,身後传来不属於自己的脚步声,皮鞋鞋跟叩在地面的冷硬声响,让他头皮发麻,而且明显地朝自己接近。
不会吧!...这麽晚了,难道真的遇到那种东西?...
「硕恩!」
随著熟悉的呼唤,一只大手搭上自己的肩,萧硕恩战战兢兢地回头,细框眼镜衬托出学者气质的端正面孔,向他微笑著。
「这麽晚了还待在学校里啊?」
「许...许老师...」
支吾地打声招呼,萧硕恩不得已地转身面对许勤业。
「你怎麽还在学校?」
「还会有什麽,工作太多了啊!」
虽然许勤业熟练地摆出自然的态度,萧硕恩还是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他,尤其是他接近自己的意图,更令人担心。
「都这麽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你不需要跟我客气啊!」
尽管萧硕恩出言拒绝,许勤业还是紧跟在後,一把拉住他的手。
「来吧!」
「放开我!」
察觉到气氛不对劲,萧硕恩死命地挣扎,却一再被许勤业攫住。
「跟你说实话吧!昨天晚上我就看到你走进学校宿舍,待了好一阵子才走,没想到今天你还是在同个地方出现,只是这一次晚到出乎我的意料。」
「你?...你一直在等我...」
萧硕恩转头仰望研究室所在的大楼,他很清楚哪一扇窗户属於那个人,也很清楚透过那小小的窗口,可以看到的一景一幕。
曾经,自己痴迷地凝视著那扇窗户,期待和对方的目光交错。可是现在,他只有一种被窥视的不快。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跟我来,我要知道你考虑的结果。」
「放手!我根本不可能...」
「萧硕恩!」
意想不到的呼唤声从不远处传来,怔住了拉扯中的两人。
萧硕恩顺著声音望去,背著行李袋和球袋的颀长身影,迈开步伐从黑暗中走向自己。
「主角都到齐了呢!」
许勤业松开擒住萧硕恩的手,嘴角勾起浅笑。
萧硕恩望向绷著一张脸的阳崇煜,讶异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你...你怎麽回来了?你不是说...比赛结束後还要...」
「我已经没有心情留在那里了,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当面向你问清楚。」
阳崇煜的口气一反常态地严肃,双眼直视著一旁的许勤业。
察觉到挑战似的目光,许勤业了然於心地笑笑。s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用再装无知了,大家把话摊开来讲吧!」
「没什麽好说的。」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萧硕恩横在两人交错的视线中间。
「阳崇煜,我们走吧!」
「你真的和许...老师交往过吗?...」
「什麽?」
萧硕恩不可置信地望著阳崇煜,对方仍旧用坚定的眼神探寻他的答案。
「告诉我。」
「没错,我的确和硕恩交往过。」
萧硕恩用怨怼的眼神瞪视著多嘴的许勤业,却不知道该怎麽向阳崇煜解释,他不懂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他不知道该怎麽办...
然而,即使从许勤业嘴里听到答案,阳崇煜还是直直地望著萧硕恩。
「你现在还和他在一起吗?」
「你说呢?」
再一次,许勤业从容不迫的声音,窜入两人之间。
「你和硕恩不是几乎天天都在一起吗?你应该很清楚啊!」
「许老师,这不关你的事!请你闭嘴!」
再也无法忍耐,萧硕恩向许勤业发出怒吼,但对方的语气冷静得令人心寒。
「你担心什麽呢?你不是说你不在乎他,也不管他是不是了解你吗?你还说,你一点也不喜欢他,要不是为了报告,根本不会接近他吗?」
「你!...」
当时自己所说的气话,从他人口中一字不漏地转述,明知这并非事情的全貌,他却无从辩解。
「这是...真的吗?...」
阳崇煜的迟疑而颤抖的声音,让萧硕恩的心也跟著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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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看来小孩子没办法接受这麽残酷的事实呢!」
如同获得胜利般,许勤业愉快地微笑著。
「硕恩,你把那天在研究室跟我说的话,再清楚地跟他说一次。」
「不用,我已经听得很清楚了。」
阳崇煜的目光始终都在萧硕恩身上,一字一句充满了自嘲的苦涩。
「果然,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一头热。不管我多努力,你还是对我不屑一顾...」
「不是这样...」
咬紧的下唇几乎泛白,萧硕恩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麽,却不晓得从何说起,脑中一片空白。
这种彷佛鱼刺梗在胸口,不知该如何吐出的感觉,从很久以前,就不断地折磨他。
「你看清楚了,这就是萧硕恩。」
冷眼看著两人的许勤业,表情就像在讲台上一样沉稳。
「这张冷冰冰的脸,尽管平常再怎麽冷漠,一旦露出笑容,你就会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吧?还是他眉头一皱,摆出受伤的表情,你就替他感到心疼?」
「不要再说了...」
萧硕恩抬头望著阳崇煜认真聆听的侧脸,他真想捂住自己和对方的耳朵,把一切都隔绝在外。
但握紧拳头的手,还是没有勇气抬起来。
「只要他施舍一个微笑,或是受伤似地皱皱眉,谁都无法抵抗,谁都会为他疯狂,但他根本谁也不在乎。」
张著的口,还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在身体里,有什麽...
「他的心里只把我们当成排解寂寞的对象而已,他只是害怕寂寞,不管是谁都可以。你应该不知道,除了我和你之外,他有多少这样的对象吧?」
被挖开了...
他污秽的灵魂,被活生生地挖开来,不堪回首的过去,不应被了解的坏习惯...全都被摊在阳光下检视,尤其他最不想,让那双纯净的眼睛评判这样的自己。
这麽丑陋的东西,已经在刺眼的光线下逐渐腐朽...
「我叫你不要再说了!」
沉痛的呐喊,回盪在寂静的黑夜里,萧硕恩伫立在两人之间,只感觉到椎心的痛苦。
迳自揭露他腐败过往的人,还有默默聆听的人,全都让他心痛。
「这算什麽?你们这样...到底算什麽?没错,我一直都是这麽卑鄙的人,我怕寂寞,怕付出...像我这种人,为什麽不放我一个人就好?...我不需要你们照顾,也没有求你们留下...所以...所以...」
所以,不要用那麽率直的双眼注视他,不要无声地责备他无法抹灭的过去。不要再割裂以为能痊愈的伤口。
指尖紧绷到发疼,萧硕恩无法再说出让自己更痛苦的话。
这时,耳畔传来轻声的叹息。
「我知道了...」
阳崇煜疲惫的脸上,尽是苦笑,高大的身躯只剩下浓浓的倦意。
「对不起...是我太自己为是了...真的很对不起...」
再怎麽说也只有道歉的话,阳崇煜重新背好身上的行李,毫不迟疑地转过身去,迈开脚步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阳...」
喉咙像是哽住了发不出声音,萧硕恩只是愣愣地注视著逐渐远离的身影,如同那个雨天,在被雨雾朦胧的橱窗外,一样沉默,一样无奈而落寞。
然而,即使叫住对方,也不知道该说什麽。
他不懂得挽留,学不会表达。
忘了何时开始,从很小的时候,他就不再说出真心话,不想让自己成为别人的负担;不再表达自己的心意,怕被拒绝、怕被嘲笑...
因此,他总是辞不达意,总是用不在乎的口气伪装自己的渴望。
所以,他永远都是被误解的那一个。所以,他还是学不会,他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他永远也学不会...
『喂!萧硕恩,我有一点想你。』
『好啦!其实是很想你...那你呢?』
那你呢?...
「阳...」
好几次,到嘴的呼唤还是无法呼喊出声,直到再也看不见对方的身影,这时才深深体认到,面对自己真正的情感时,他竟是如此笨拙而胆怯。
「硕恩...」
温柔的低沉嗓音响起,萧硕恩感觉到许勤业正逐渐靠近,安慰似地向自己伸出手。
「回去吧!」
「不要碰我。」
坚定的话语让许勤业的手僵在半空中,接著像触电似地抽回。
「硕恩?...」
「就放我一个人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萧硕恩低头不看许勤业的表情,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清楚地了结他们早该结束的牵扯。
「我对你已经一点感情也没有了,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那样...许老师,我们之间除了师生关系之外,再有没有其他的。」
「硕...」
在许勤业还未从被严词拒绝的震惊中清醒的时候,萧硕恩踏著坚毅的脚步快步离开。
离开这个人曾经给过的温柔与体温,因为这不是他真正要的。
而他真正要的是什麽呢?
或许他曾经获得过,又再次失去了。
『萧硕恩,我很想你,那你呢?』
现在你还想听到我的答案吗?
即使我说我也很想你,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我希望你不要发现这麽丑恶的我,可是,能不能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