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长纶扔给女孩一件白衣,自己边往身上套白衣,边疾步走上了电梯。
"人家住高干病房,你摁错楼层了。"
花长纶白她一眼,重新摁了按钮。
刚出电梯,就见这层楼黑西装林立,重重把守,一直通到某一间。一层楼上都静悄悄的。
"干吗?黑社会阿?"花长纶揪住大摇大摆往里走的女皇。
"不是。住院的是龙氏总裁,这些是便衣。"
"万恶的房地产商。"
"错了,现在人家是能源大亨。"
"草!有钱了不起啊?糟老头子,准是。"
二人低语着往里走,就有黑西装上来拦住:"请出示证件。"
"花......"那人辨认着花长纶的胸牌,"整形科?"
"嗯......我来看看伤口有没有做整形手术的必要,否则以后还要做瘢痕切除。"看那人还在狐疑,花长纶补充,"主任会诊过了,让我来观察一下。这是我的护士。"
那女孩也机敏的绽放露出八颗大牙的港姐式微笑。
"这个......"黑西装踟蹰一下终于放行。女孩背后低低的比了个V字。花长纶忙急急按住。
土豆炖萝卜
花长纶和‘武则天'进了高干病房,这是个套间,外间是个宽大的客厅,高档音响,真皮沙发,比花长纶家都强多了。一个男孩正猫着腰收拾东西。听到二人敲门进入,才爬起来。
武则天一看那男孩,立刻做晕厥状,低低叫道:"这日子还有没有法过了,俺家老梅差太远了吧。"
那男孩一惊,马上就见怪不怪,眨着大眼睛,看着花长纶,笑道:"你是......花学长?"
花长纶也看那男孩面熟:"你是,咱学校,大二的?穆......"
"穆凉沙。"那男孩轻笑,"师兄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花长纶想起解剖实验室的这个孩子,他当时也在做实验,经常会在动物房、解剖室遇到,疑惑的问:"该问你才是。你怎么住院拉?"
"嘿嘿。"男孩就要挠头。武则天突然冲上去,抱住人家手臂,星星眼状:"这男孩是你师弟?哎呀呀,好苗子。攻受皆宜,年下典范。小同志,请帮我签个名。"
正混乱。里间传来一个男低音:"穆宝,你跟谁说话?"
穆凉沙立刻转身进去,武则天也抢着跟进。
穆凉沙跑上去,坐在床边,搂住那男人的肩,"说了让你别乱动,就不听。"武则天看到床上那人,目瞪口呆,"哈利路亚~~~~~~~~~天神你带我去吧,此生无憾了。"
那人扫了眼进来的俩白大褂,花长纶觉得那双绿眼精光四射,X光机一般,能把人射俩洞,别看他包的跟木乃伊似的,那气势跟汉武大帝似的。
"你们来干吗?当我实验动物?一天十来遍的观察。"
"看看伤口会不会留瘢痕。"花长纶硬着头皮说。
"又要打开包装吗?"
这瞎话编的不圆场。花长纶有点下不来台,赶紧嘱咐穆凉沙两句就走。武则天还在偷拍,被花长纶拉走极其不爽。刚出门,就被黑西装拦住,把手机截了去,删了那些照片。看得武则天心里滴血。
"额滴神啊!"武则天呼天抢地,"真有那么帅的男人啊!!今儿我是开眼了。照片被截走了,物证没留下,你可要当人证。"她指着花长纶,继续说,"那龙家总裁长得,那叫一个仙人之姿。你那师弟就够惊人的了,跟他比还是孙悟空见佛祖--不服不成。气势也输一大截,看来是个被吃准的主。"
"女性杀手,男人公敌,败类阿败类。"
"你是不是也很想叛变阿?可惜先天不足,没这条件。不过真别说,你师弟和你有几分神似。"
"你藐视我的男性气概。"花长纶一哼,心说:别拿我跟那种小受相提并论。你问我为啥还知道这个词?现在这世界上一共三种人:男人女人同人女。这第三类人朗朗乾坤,颠倒黑白,光天化日,YY良男。强暴轮x性虐,手段极其残忍,直把人逼成牲口。不出意外的话,第三次世界大战准是由他们的攻受之争引起的。老梅竟和这姓武的母狼搞在一起,据说还被逼看色情小电影,这小子果然霉天运阿。
次日清早,花长纶顶着黑眼圈参加一大早的查房。毕恭毕敬的交上ppt,主任微笑:"你检查好了我就不看了阿,出什么乱子我唯你是问。今儿个早上门诊,你跟我来。"
花长纶赶紧在自己管床的病人们身上一通忙活,堵漏(止血)、插秧(插导尿管)、灌水(埋没扩张器注水)、盖棚(加压包扎)。处理好自己的病人,花长纶赶紧洗手,跑去门诊。门口排了一队人,都瞅准了主任出诊挂的号,花长纶没顾上吃早饭,看这一队人马,暗叫不好,唯恐午饭误了点。
"医生,我这眼袋太重了,您看怎么去去?"一个四十多岁的浓妆中年妇女进来坐下,娇艳的问道。
主任按了按她的下眼睑,脸颊,额头,依次说道:"这个容易。做个祛眼袋手术,我对于这个手术很有研究,可是有国家专利。然后做做眼周肌肉提升,让您眼周皮肤更加紧致。最好再做做额部除皱,提升一下上眼眶的皮肤,让您眼睛更大更有神。"
"要做这么多阿,好复杂。得多少钱啊?"
"您来大医院看病,图的就是安全、可靠、美观。脸上动刀,可得谨慎小心是不?"
花长纶也补充:"我们主任是资深专家,整形科泰斗,好几次上电视做专题讲座。"
"哟,我就是从电视上看了才来的。这个......安全性如何阿?会不会出问题阿?"
"你这种手术我做了不下几百例,您再找不到更有保障的地方了。"
"效果怎么样啊?"
"我有几百本相册,你要不要翻翻?"主任说的财大气粗。
"那效果没的说。"花长纶也笑,"等您做完,我都不敢追您,生怕不小心认错,猥亵了幼女。"
"小大夫你真逗。"那女人自认为妩媚的放电。吐倒了花长纶。
好歹送走了最后一个门诊病人,约好了手术时间,已经十二点近半。花长纶飞奔出门诊楼,虚弱的瘫倒在食堂打饭窗口:"小哥,还有什么菜?"
"土豆炖肉!"说的中气十足。
"土豆炖啥?"花长纶辨认半天,狐疑。
"肉。"声音小了很多。
"炖啥?"花长纶笑得人畜无害,眼睛却闪闪发光。
"肉......。"几不可闻。
"哦~~~~~~~~你确认这里面没有萝卜干子伪装成肉片,豆腐丝子假扮成鸡丝,花生豆子冒充成肉丁?"
"这个......就这个了,你到底吃不吃。"
"吃吃,就来这个土豆炖萝卜。"
端着餐盘,花长纶四处寻么找位子。正看到死党付佳时跟一个女人做斜对桌,边吃边拿眼瞄人家。花长纶一屁股坐他旁边:"俺最亲爱滴副驾驶,最亲密的战斗伙伴,你这是吃啥?"
对桌那女人白他们一眼,她刚好吃完,端了盘子走了。
副驾驶推他:"吃啥?酱油拌白饭。草,医院食堂这么差,还不兴拿美女就饭啊。"
"是啊,我亲爱的肉丝同志,我众里寻她千百度,发现她在别人饭盆里。"
花长纶三两口扒完盘里的饭,剩了一堆萝卜干子,用手背抹了下嘴,就靠在副驾驶身上,"我累死了,肩膀借用一下。"
"又被人当牲口了?"
"就是阿。咱医院不是一直都这么说嘛,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泌尿外的医生都累得整天尿血。"
"哎你别在这睡啊!我可计时收费阿。"
"打表都成。"
"你还真当我出租车呢,想上就上。"
缓了阵乏,二人摇晃着站起。副驾驶又问:"今晚中日韩整形大会开幕,别忘了。"
"哪能呢!!正赶着这机会见点荤腥。"花长纶神色一凛,"糟糕,我下午还有一台手术,如果哥们不幸去晚了,没能一睹龙虾芳容,没能摸摸螃蟹小手,没能亲亲万恶的美利坚进口资本主义牛肉之芳泽,你可千万给我留一口。光荣的任务交给你了,你可不能辜负党的寄托。"
看了一下午令人倒尽胃口的畸形阴茎,终于整的差不多像点样子,花长纶穿着软趴趴的绿手术袍,步伐都软趴趴的,走进手术室浴室。他边冲澡边暗想:也该着这人倒霉,出车祸伤到那里,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好歹换身能见人的衣裳,花长纶拢拢头发,摆个自认为酷毙的pose,出门,上摩托,朝天伦饭店驶去。
那饭店五颗星的照得花长纶晃眼,他暗骂:都说医生腐败,你可也让我们这些大学都上了十年的小大夫腐败一把。跑到会议上骗吃骗喝,我们医生干的容易吗?
他赶来的正是时候,三国专家跩着五六不着调的东亚腔英语,刚刚把开幕词致完。副驾驶招呼花长纶过去。二人双手举着刀叉,眼里冒的欲火都能把准备自助餐的服务员烧着了。
医生的血泪史
二人手举刀叉,眼里冒的欲火都能把准备自助餐的服务员烧着了。
花长纶一会就解决了两盘。牛排下肚,总是缓解了腹内那股饥渴邪火。副驾驶也战绩斐然。他俩一人捞了十几条油焖大虾,正顾撕咬。
"工作找的咋样?"花长纶问。
"没戏阿。没钱没关系,北京城博士满地跑,一踩就一脚,想进个三甲,难啊。你呢?"
"我们一直在努力。再不成,我就去妇幼保健院了。妇科整形、先天畸形整形的,估计能让我吃得饱。"
"你怕啥啊?你爹不是在你家乡的市中心医院当普外主任吗?你总是有保底的地方。"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爹若能指望,我劳碌个啥。"花长纶笑着说,内心却有些苦涩:老爸是否至今还不能原谅,自己高中时候的荒唐?当年的"我不认你这个儿子",和之后几年的闪躲、回避,现在是不是都难以认出彼此?我当时痛恨老爸,不喜欢当医生,最后竟还是走上他的道路,这里头命运又有什么安排?算了,算了,且由他去。
"师兄。"一个男孩兴高彩烈的跑来,冲花和付挥手。
"来的正是时候,帮我再拿盘地三鲜。"花长纶指使他。
"什么?"
"就是俄罗斯沙拉。笨。"
端了回来,仨脑袋凑一块大嚼。小朋友姓裴名莲,付佳时的同门师弟,才研一,被花长纶戏称副驾,陪练二人组,摸不着方向盘的主。
"师兄,咱整形科前途如何?今年找工作形势怎样阿?"陪练关心时事政治的问。
花长纶和副驾驶交换眼神,一脸奸佞,开始一唱一和。
"你如果没钱没关系,千万别学医。不然你就找不到工作只能进卫生所、保健室,给老干部按摩。"
"你如果牙不尖嘴不利不会忽悠,千万别当医生。不然没人找你看病,空有拳脚没法施展你也没奈何。"
"你如果长得盘不亮条不顺不够魅力四射,千万别干整形。不然以现代女性的审美,不可能找个歪瓜裂枣给自己隆胸垫鼻削下颏。"
"你如果对着麦克风编不了瞎话,发动不了媒体,千万别当专家。不然奉劝你先参加快男超女周末1+1,练好了台风再接触患者。"
小朋友脸色都吓白了。花、付二人接着说:
"你说你不信?"
"俺他娘的都不信,直到俺上了贼船离了岸,当了打狗的小肉包,成了泼出去的一盆水,才发现俺原来真的陷入虎穴龙潭。"
"水深浪急,凶险阿凶险。小朋友水性不好,别贸然试探哦。"
"不是吧~~~~~~"陪练吃了苦瓜般一副后妈养的苦娃子样,"考研究生的时候,整形科可是非常火的,录取分数爆高。"
"在整形科,就没有为人医者的自豪感,救死扶伤的使命感,医嘱难违的尊严感。咱们科大夫就像推销员、说客、以及服务员。医患关系几乎是赤裸裸的花钱买服务关系,就这还医疗官司最多,居咱医院榜首。"
"都说整形挣钱。"
"十年大学念个博士出来,只能聘为住院医合同工。"花长纶哭天抢地,"一个月1500,试用期才800。我图啥啊?跟人合租一个两居室,房租都要1200,我还得倒贴。给我两千,我立马跟他走。"
"两千?"陪练张大嘴,"我学金融的同学都能月入一两万了。学建筑的八千,学计算机的六千到一万五,学化学的五千,学数学的四千,学历史的都能拿三千了。"
"别刺激我了。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花长纶起身端盘子,"给我四千,我都能管他叫爹了。"他转身正碰到椅子,盘里的刀叉滑了出去,一个不拉都砸在一只黑皮鞋上。
花长纶大惊,地上有地毯,幸好没闹出多大动静,抬头一看,正是一张精致的脸上摆着愠怒。
"倒霉,今天第二次遇到男性公敌。"花长纶暗骂,"大男人一个,长那么漂亮干吗?"
心里想着,花长纶还是一迭声道歉,作温顺恭良状。捡起刀叉,花长纶直起身,却发现这个女人脸比自己还高,大约一米八四,颇有些不忿。
那人打量他两眼,点点头,走了。
花长纶撇撇嘴,回头看到陪练大张着嘴目瞪口呆状。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阿。"花长纶一扬脖子。
"要说帅哥,也是人家。那气势,真惊人。"
"惊个屁。面部肌肉僵化,颜面神经坏死。"
花付三人组一路打着饱嗝走出这五颗星的饭店,直叹"最后的晚餐","下次来不知猴年马月"。花长纶羽绒服里裹着一大串顺来的香蕉,显得肚子鼓鼓的,和下面的细长腿不成比例,又被副驾驶笑称"吃了高岭土"(症状就是肚大腿细)。仨人挤上花长纶的摩托,老付微胖坐中间,花长纶被挤得几乎坐到油箱上。花踹着油门,一路摇晃着离去,没注意到身后意味深长的目光。
次日上午,花长纶作了两台门诊手术,双眼皮隆鼻之类的小case,放工较早。他在医院里头溜溜达达,不知不觉就走到器材科,遂推门进去。器材科是个暗流涌动的部门,安置的都是医院主任级别及以上领导的家属,因为有医疗器材采购回扣之类问题的存在,器材科才从改革开放前的清水衙门、养老院,一跃成为医院里肥得流油的大庆油田。可惜俺这文不是写反贪反腐的,抛开这些先不说,只说器材科的大婶很喜欢花长纶,都夸这小孩长得好,嘴还甜,特讨人喜。
"赵姐,王姐,李姐,张姐......"花长纶进来就挨个叫了个遍,又夸这个变苗条了,那个更荣光焕发了,哄的几个50多岁的大婶眉开眼笑。他又问:"这几天有没有好货啊?我又来淘宝拉。"
大婶们拿出几个铁盘,上面满满的刀剪镊子止血钳,都是手术过程中淘汰下来的旧货,但是花长纶敏感的觉察到这些所谓废品,有些还是很不错的,调试一下照使。于是向大婶们预订了经常来这里淘旧货,非常开心的以废品价收购一些9.5成新的器械。这次他随便挑了些,发现有些大小各异的针持(帮助捏住整形手术中用的细小的缝针),开心地拎了些走。临走大婶们还说没零钱了,记账吧,下次一并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