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真盯著他看了许久,点点头道:“你这张睑的确适合穿西装打领带。”
“咦?”
“正式的打扮让你看起来强势而且充满威信,你之前的工作一定不简单吧?”
风真说。
沈浩听了扯扯嘴角:“比现在简单多了。”至少当时每天都有事可做。
风真也没多问,只是端起剩下的豆浆喝了个精光:“服装方面的事我只怕没办法给你什么建议,老实说我的衣服都是风临买的。”他抹了抹嘴说。“风临?”那个小鬼头?沈浩皱眉。“是啊!”风真笑了笑:“因为我很少上街,衣服总是穿到又旧又破,风临看不过去,唠叨了好长一串,隔天就替我买了新的回来,从此我再没自己买过衣服。
这简直是沈浩想都没想过的问题,风临是风真的造型设计师?那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A计画岂不是出师不利,还没开始就宣告失败了?
“这样吧!如果你真觉得改变穿衣风格可以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那么我让风临跟你聊聊好吗?或许他能给你一些建议。”
沈浩一听面露难色,他才不要那目中无人的小鬼头给他什么建议。
风真错把他的为难当成了不好意思,豪气地拍拍他的肩笑道:“小事而已,用不著客气。”
沈浩勉强笑了笑,很想告诉他别麻烦了,可是见风真笑得这么——这么好看,教他如何说得出口?
唉!追求幸福真难,尤其是你的幸福就系在同性身上时更难。
沈浩一边感叹,一边动脑开始盘算他的B计画。
“建议?”风临放下手中的报纸,眯起眼睛看著风真。“我没听错?那个大块头要我在服装上给他一点建议?”他问。
风真白了他一眼:“什么大块头?你这个小孩子给大人乱取绰号,太没礼貌了。”
风临吐吐舌头一脸的不以为然,不过也并未还嘴,只改了个说法:“我不知道那个家伙这么变态,一个大男人居然还如此重打扮。”
“叫人家“那个家伙”也一样没礼貌!”风真再次指正,接著才解释了沈浩的情况。
“他就算穿上龙袍也还是像个土匪头子。”风临听完后做了结论。
风真蹙眉:“这是什么话?比起我这张脸,我倒觉得沈浩长得挺性格的。”
“哈!”风临嗤之以鼻。
“男人就应该长那个样子。”风真的语气充满著羡慕。
风临翻了翻白眼,下想就这两人极端的长相发表看法,简单地说,他不希望自己长大后有张像风真这般“漂亮”的脸,也不想“粗犷”得让人见了就想逃,最好就是能两个相加再除以二,取个中间值。
“你好像对沈浩没什么好感?”风真看著风临问。“难不成你跟社区里其他人一样,把他归类为黑道人物?”
“我是直接把他定位在恐怖份子。”风真听他这么一说皱起了眉,风临于是挥挥手:“我开玩笑的。”
“那你究竟要下要给他一点建议?”风真问。
“我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能给他什么建议?”风临看了看风真简单的穿著。
“你这身穿著既非名牌也没什么特殊,根本就普通到了极点,他居然赞美有加,还要拜你为师,我看是别有居心吧?”
风真一听哈哈大笑:“我又不是女孩子,人家对我会有什么居心?”
“你有时候实在是蠢得令人生气。”风临咬牙低语。
“你说我蠢?”风真蹙眉问。
“你听错了,我说你单纯。”
约莫是不喜欢人家说他单纯,风真眯起眼睛看著风临,半晌后才又开口:“我看沈浩是真的很烦恼,否则他何必对一个认识不久的朋友说这种事?你能帮他就帮,何必想那么多?”
风临也眯起眼睛:“你好像很关心那个大猩猩?”
风真瞪了他一眼:“我们是朋友。”
“你向来都很懒得交朋友不是吗?”
风真认真思索了会,然后耸了耸肩做为回答。
风临又看著风真,良久后扬起嘴角点点头:“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给他一点建议吧!”他说。
风真笑著摸摸他的头:“麻烦你了。”
手机响起,是一个昨天才输入的新音乐,沈浩刚从浴室出来,顾不得头发身子还滴著水,拉著围在腰际的大毛巾就跑过去抓起行动电话:“风真?”
“抱歉让你失望了,是我。”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虽然稚嫩,语气用词却是十足的老成。
沈浩一怔,手机差点摔落在地。
“风临?这不是风真的电话吗?”他问。
“弟弟就不能借哥哥的行动电话来用一用吗?更何况这回还是他拜托我用的。”
沈浩很想挂了电话,这小鬼的三目一行都让他想起一个人——沈洁。
“风真让你打电话给我?”这是他还勉强听著电话的原因。“什么事?”
“什么事?我还想问你咧,什么想改变形象?你不觉得这藉口有点逊吗?”
果然是为了这事,沈浩挑了挑眉:“放心,我没打算麻烦你替我做造形设计。”
“本少爷也没那个闲功夫。”
“那何必打电话来?”
“我答应了阿真,总得应付应付。”
“你电话打了,我也接了,可以了?”
“还不行,有件事我得跟你谈谈,找个地方碰面吧!”
“何不就在电话里谈?你不怕我们碰了面会打起来?”沈浩懒懒道。
“我看你没胆子打我。”
“话是没错,可就怕我自制力不够,一时控制不住。”
“哼!”风临完全不理会他的威胁。
两人约好在公园碰头,沈浩边穿衣服边想著,他和风临这么针锋相对好吗?这小鬼毕竟是风真的弟弟,如果能跟他和睦相处,他和风真的关系应该会进展得比较顺利吧?
再怎么说小鬼头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让让他又何妨?
沈浩下定了决心才赴约,结果和小鬼头一碰面就令他改变了主意,前后约莫只有三秒钟的光景。“实在看不出你是个gay耶!”在树荫下玩著溜溜球的风临劈头就说,沈浩煞费苦心才摆出的笑脸随即沉了下来。
根本就是缩小版的沈洁,不掐死他已经是客气了,别指望他们能和平共处。
“你也不怎么像是十岁的小鬼头啊!”沈浩冷冷道,掏出根菸并打火点著。
风临一见皱眉,手一扯,溜溜球一个漂亮的回旋打掉了沈浩手上的菸。
“我讨厌菸味。”他说。
沈浩有点佩服自己,居然能在溜溜球甩过来时还动也不动维持拿菸的姿势,虽然这手夹“空气”的耍帅姿势这会儿看起来非常可笑。
“我真的觉得我们快要打起来了。”沈浩又抽出根菸点上,并以挑衅的眼神看著风临手上的溜溜球。
风临似在评估状况,最后因为担心自己心爱的溜溜球会遭肢解而放弃了再次攻击,风临上下拉动他的溜溜球:“你至少该间问我介不介意你抽菸。”他说。
“这里又不是密闭空间。”沈浩故意吐了个烟圈后问:“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谈?”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
“关于风真?我想那跟你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我跟阿真是“手足关系气你才是跟我们毫无关系的“外人气”
风临收起溜溜球。“你接近阿真的企图我清楚得很,如果你不希望我在阿真面前多说什么,最好跟他保持点距离。”
威胁他?这小鬼头不晓得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一套?
沈浩轻轻弹了弹菸灰,皮笑肉不笑对风临说:“无所谓,反正我迟早也得告诉他。”
沈浩是回到家以后才开始后悔的,后悔自己干嘛硬要在小毛头面前耍酷,说出那种不可收拾的话来,虽说他希望终有一天能对风真表达自己的心意,但这和从小鬼头嘴里安说出来又怎么会相同呢?
风临这么讨厌他,根本就可以想见他会安在风真面前如何诋毁他。
沈浩抓抓头发,愈想愈觉得懊恼,可是爱只要一想起风临那傲慢嚣张的态度,教他怎么也无法压低姿态对他卑躬屈膝。
可恶的小鬼,他以为这样就能让他知难尹而退?太低估他了,他不知道在他沈浩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知难而退”四个字吗?
沈浩在心里冷哼了几声,却没有因此除渲去压在心上的大石,总觉得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整个人非常急躁。
如果他真是黑社会头目,可能会找个人“做掉”那小鬼灭口吧!
沈浩这么想著,掏出电话想打给风真,几经犹豫终于按下拨号键,却又在等待接听的时候挂断了电话。
该和风真说什么?问他对同性恋有何看法?
该死!他才不是同性恋,只不过刚好爱上的是个男人,算是——算是运气不好吧!
瞪著电话看了半天,沈浩伸出手指又缩回去,最终还是没有再拨出电话。
胆小鬼!
他咒骂自己,将电话扔到沙发一角,起身去打开冰箱翻找食物。心情再怎么不安,肚子好像还是会饿,真是不可思议。
最后他喝了罐啤酒,啃了片乾硬的土司,也不是他喜欢这种午餐,实在是冰箱里可以吞进肚子里的东西不多,过期的过期,要不就是得经过烹煮的,他现在哪来这种闲情逸致?
吃过东西的他又陷入发呆状况,甚至还昏睡过去,简直跟米虫没什么两样。
醒来后的沈浩揉著酸痛的颈子,伸了伸懒腰,眼睛扫过躺在沙发角落的手机。
连电话都不敢打,算什么男子汉?
沈浩抓起电话,不给自己思考的机会就按下重拨键,而这回也没时间让他多想,铃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喂!”沈浩清了清喉咙,以轻快的语气掩饰他的紧张:“风真?”
“是我。”电话那端传来冷冷的声音,软软的,童音很重。
“是你?怎么又是你?你知道我为了拨这通电话费了多少精神吗?”沈浩忍不住对著电话嚷。
那头的风临也毫不客气吼了回来:“你还敢打电话来?你以为阿真还会接你的电话?”
风真知道了?而且非常生气?
沈浩心一沉,而且是一路沉到太平洋最深处。
“你让风真来听电话,我自己跟他说。”沈浩道。
“他要是肯听你说又怎么会要我接电话?”
沈浩心急,但也无语。
“我早就警告过你·”风临说。
“让我跟他说话。”沈浩只能重复著,他不记得自己何时曾经这么无助过,手中虽有用来消除距离的高科技产品,他和风真之间却遥远得有如一道鸿沟,再进步的科技也无法跨越。
电话那端静了会,然后童稚的声音响起:“别再打电话来!”风临毫不留情说了句便挂了电话。
沈浩开始疯狂地拨号,再怎么按就是没有回应,气得他使劲把手机往墙上一摔,“碰”地一声掉在地上,电池和机体分了家。
看著身首异处的行动电话,沈浩这才恢复了些许理智,对于自己刚才冲动的破坏行为颇为吃惊。
他的自制力哪里去了,居然做出摔坏电话这种既幼稚又浪费的行为?
这下子得花钱买新的,而且还得快,否则万一风真打电话来——沈浩颓然垂下头,在这种状况下要风真打电话给他得奇迹出现才有可能吧!
可恶!都是风临那小鬼搞的鬼,如果他不是风真的弟弟,哪由得了他在那兴风作浪?
沈浩愈想愈气,忍不住举起脚在已经分尸的行动电话上又踏了踏,一只名牌手机就这么面目全非,彻底成了垃圾。
有点可笑的是,沈浩又在这时候记起了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可恶!该死!
他在心里狠狠咒骂了几句,之后长叹一声,取来畚箕扫帚开始扫起地来。
接下来的两天沈浩至少拨了十几次电话给风真,通常都是没有回应的状况;有几次通了,接电话的却是风临那小鬼,不肯让风真来听电话也就罢了,每每还不客气地对他嘲讽一番,逼得他只得先挂断电话,以免忍不住冲过去犯下痛殴小孩子的暴力罪行。
再接来的两天沈浩乾脆到风真家楼下守候。说实在的,他以前很看不起守株待兔这种行为,总觉得太过消极,不过在积极的行动发挥不了作用时,也只能搬出这种下人流的方法了。
结果消极的做法也宣告失败,不知道为什么,等来等去等到的总是小鬼头风临,好像风真从来都不出门似的。
刚开始——“你等到老也没用,阿真不会见你的。”
再来——“每天都来?你是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不成?”
然后——“喂!你够了吧?我看死缠烂打不像是你的个性啊!”
第N天——“你这样根本就是变态的监视行为,我可要报警抓人了。”
风临每回看见他必定是挖苦兼嘲笑,到后来甚至已经著牙几乎要指著他鼻子骂了。
幸而这种状况早在沈浩预料之中,他是做过心理建设,抱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决心而来的,看著小鬼头那张由红转青,再由青变紫,沈浩心里就有种无聊的莫名快感。
可惜的是这种快感持续不久,近一个星期来都得不到风真任何消息,小鬼头那里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教他如何笑得出来?
该死心了吗?
最近沈浩经常问自己,是不是该放弃这段还没开始的感情?只要一想起风真以轻蔑的表情看他,沈浩就有种再也撑不下去的疲惫感。
面无表情听著风临怒骂,看著大门当著他面摔上,几日以来所遭遇的挫折感已经累积到了极限,几乎就要爆发。
沈浩长长叹了口气,靠在大楼砖墙上闭上了眼睛,良久之后才掏出菸盒,抽了根菸点上。
该死心了吗?
他又问自己,奈何还是没有答案。
沈浩在风真家楼下守候数数也有十来天了,他早出晚归,几乎三餐都在便利超商解决,如此却仍等不到风真;最后连风临都已经懒得理会他了,要不是在经过他身旁时狠狠瞪他,就是把他当隐形人,视若无睹快速通过。
沈浩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荒谬,可他挣扎了这么久,就是无法死心,至少在见到风真之前他没办法放弃,就算是毫无希望,也要风真亲口对他说。
苦等了十多天,唯一的收获就是社区居民对他的评价提高了,他从讨债的黑道份子跃升为徵信社的侦察员,不少人暗中窃窃私语,说他肯定是在等候时机,随时可能冲进去逮住某对狗男女,来个漂亮的捉好在床。
对此沈浩也懒得解释什么,连他都觉得自己活像个跟监的蹩脚侦探,也怪不得别人会这么想。
今天又是一早等到现在,一样只看见风临出门上学,完全不见风真的影子。沈浩看了看手表,伸了伸懒腰,往对街的便利商店走去,准备买个便当、买瓶饮料当作午饭,当然他边走仍不忘回头留意是否有人进出那扇大门。商店的门“叮咚”一声开了,沈浩以最快的速度拿了要买的东西,边看著窗外边走向柜台排队结帐。
原本排在他前头的老头和妇人一见他就赶忙让出位子,频频比画“拜托”他插队,沈浩则是恭敬不如从命,反正这又是所谓的“大哥效应”,这些天来他已见多了。
“大哥?大哥!”
瞧!居然有人直接大哥长大哥短喊起来了。
沈浩不耐地抬头,还没看清是谁这么没水准,那穿著制服的超商店员居然就跃过柜台朝他扑过来,嘴里仍“大哥大哥”喊个没完。
沈浩怎可能站在原地任人扑倒?他当然是往旁边一闪,顺势再踹出一脚,将那“攻击”他的店员踢倒在地。
他这么一闪一踢,老头和妇人惊声尖叫窜逃而去,依据谣言在这社区流传的速度推算,最迟在晚餐之前沈浩就可能登上十大枪击要犯榜内。
沈浩也不在意,就说他已经习惯了吧!眯起眼睛看著那被他踹倒在地正缓缓爬起的店员,等那人转过头露出哀怨的眼神,连已经见怪不怪的沈浩都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阿炮?”沈浩嚷。“大哥!你为什么要踢我?”跪坐在地上的阿炮哭丧著脸问。此时整问超商只有他们两人,外头窗边却围著下少看热闹的“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