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榕,垂榕。”似是有人唤他,垂榕睁眼。
“夕儿,你醒了。”垂榕睡眼朦胧,挂着一脸微笑,也甚是可爱。
“垂榕,你的未央殿着火了吗?”
垂榕被他问的摸不着头脑。
夕儿噗嗤一笑,“垂榕你一早便在这趴着,我料想是你的未央着火了,没了去处,只好到我这百花阁来了。”
面前这五岁半的人儿,一讲这样的话,垂榕顿时被他气得憋了一口气。心想他就是这样的脾性,自己也奈何不了,只能由了他去。却又想起,这次又是创了大祸,不知悔改,还拿我寻开心,心里的气,蹭一下就窜了起来。
“杜夕雾,你可知罪?”垂榕立刻板起了脸。
“太子殿下,不知草民犯了何罪?”
“杜、夕、雾!”
只见那眼前的小人,顿时便像那霜打了的茄子,低着头,一身不吭。半响,对面的人还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悄悄抬头,瞥见了正怒火满颜的某人,吓得他幽赶快低下了头。许久,脖子都酸了,也不见对面的人发话。不一会,床上的小人眨眨眼睛,眼泪就噗噗的掉下来了。
“垂榕……,哥哥,夕儿不敢了,夕儿再也不摘莲了……,呜呜呜……,夕儿知错了……,不敢了不敢了。”
对面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垂榕哥哥,不要不理夕儿,夕儿知道错了。”
“……”
“垂榕哥哥……”夕儿爬起来,抓着眼前之人的手,眼泪汪汪。
“……”
“垂榕哥哥……,夕儿真的不敢了。”
“夕儿。等你这几声哥哥真不容易啊。想要什么奖励?”
“垂榕哥哥,夕儿知错,夕儿不敢了。”
“夕儿,这皇宫里,怕是没有你不敢的事了。”
“夕儿保证,以后真的不会了。”
“夕儿,我和母后都快被你吓死了,当时你落了水,我又不会水……”垂榕见他哭了半晌,自也是知道点厉害了,才和他说起话来。
“呀!垂榕,那真是仙子把我给救起来的吗?”
“……”
“呃,垂榕哥哥,那真是仙子把我救起来的吗?”
“仙子?”
“恩!当时我迷迷糊糊的,感觉一个仙子把我给救了起来,他长的可漂亮了,浑身都是白色的,身体也是暖暖的……”
“这世上本就没有仙子。”
“可是我看见了,他还救了我!”
“那是……”
“那是,那是什么?那不是仙子是什么?垂榕哥哥你说!”
“他不是仙子……”
“我说他是仙子,你偏说他不是仙子,难不成,是垂榕哥哥你把我给救起来的?”
“杜夕雾,你!”垂榕被说到弱处,又不能反驳,一口气憋在心里。垂榕气急的时候,就会连名带姓的叫夕儿,但又偏偏奈何不了他。
“垂榕,你干什么呢,夕儿病还没好,你来这里闹腾什么?”只见皇后从那纱帘之后走过来,仪态万千。
“母后,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我还没罚你,你倒好,还跑来欺负夕儿。”
夕儿见皇后来了,立刻换了一付表情,“干娘,夕儿差点就没命了,垂榕哥哥还欺负我。”话还没说完,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皇后过去抱着眼前的小人,眼眶也跟着红了,虽说这小人是调皮了点,小小年纪就被这怪病缠身,否则也不至于落了水就昏迷两日,也甚是可怜。抱着抱着,也跟着小人一快哭了起来。
“干娘不哭,夕儿亲亲干娘。”说着挂着脸上的泪痕,就亲了皇后一口。
皇后立刻就转悲为喜,抱着怀里的小人,也亲了一口。
垂榕一脸落寞的站在一旁,连连叹气,心想,到底谁才是太子?
“垂榕,顾塞这次救夕儿有功,你说赏什么为好?”皇后抱着怀中的小人坐下来,问道。
“宫中的奇珍异宝,打赏一些便是了。”
“你是这样想的?”
“……”
“垂榕,顾塞是摄政大臣之子,母后看他品性善良,待人谦和,又年长你们几岁,勤奋好学,是个可造之材,母后今日早朝便下旨,日后与你和夕儿一道读书习字,一来夕儿也多个人照顾,二来母后也希望你日后登基之时,得到顾家全权相助。你说可好?”
“母后决定的事情,儿臣岂能说不好。夕儿是他救的,儿臣也想好好谢谢他……”垂榕越说声音越小,到了后半句,已完全听不清了。
“干娘,你和垂榕哥哥说的顾塞,是谁啊?夕儿怎么不知道?”
“夕儿,顾塞是昨天救你的哥哥。”
“仙子?哥哥?”
“什么仙子?”皇后一脸疑惑。
“母后,夕儿硬是说昨天救他的是仙子,方才我们便是在吵这个……”
“呵呵呵呵,怪不得夕儿会说那是仙子,顾塞是长的好看些,又喜欢白衣,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仙子’的味道。”
一旁的垂榕黑着脸。
“干娘,那,仙子哥哥以后都要和我一起读书习字咯?”
“是。”
“哇,太好了,夕儿喜欢仙子哥哥。以后仙子哥哥要天天和夕儿在一起了,太好了。干娘,夕儿太喜欢你了,‘波’、‘波’、‘波’……”说着连着亲了皇后好几口,皇后被亲得呵呵直笑。而一旁的人脸色越来越沉。
至此之后,垂榕只要是对着顾塞,就没有好脸色。多年之后,仍旧如此。
3疑似中毒
那日之后,顾塞便搬进宫来,同垂榕和夕儿一起读书习字。垂榕和顾塞都虚心求教,认真学习,惟独夕儿,除了涉及花草的文章诗词,他能专心一时半刻,其余的统统不学,不是在学堂上睡觉打呼外加说梦话,就是捉弄先生,椅子散架,墨汁里混了糨糊,茶水里放了辣椒。搅的先生头痛不已。
先生不敢管,皇后娘娘对他可是宠爱有佳;太子垂榕管不了,对这个人他向来是没辙;顾塞惟恐避之不及,一听到他叫‘仙子哥哥’,就头痛欲裂。所以,各人只能听之,任之。
“仙子哥哥,有个小孩,他非常的勇敢,他敢踩着老鼠的尾巴不放,你猜他是谁?”
“……”
结果,百花阁附近便很少出现过老鼠一类的动物。
“垂榕,那么冷的天,夕儿都冻僵了,鱼鱼也怕冷,我给它们换了热水,就不怕拉。”
“……”
结果,缸里的锦鲤全死了。百花阁里再没饲养过任何动物。
夕儿到了换牙的年龄,乳娘告诉他,下面的牙齿要往屋顶上抛,上面的牙齿要往土里埋,否则就要长倒獠牙。开始说的时候还记住了,后来便忘了。一天,夕儿又爬到屋顶上去了,下面一伙人仰头着急,跟着爬上去的几个人又不敢靠近。乳娘出来寻人,急得直唤,“小王爷,你快下来吧,怎么又爬上去了,危险。”
只听夕儿在屋顶扯着嗓子喊:“我把上面的牙抛屋顶上了,还没找到,夕儿是不是要长獠牙,哇哇哇……”
房上房下一群人颇为无奈。
一日,垂榕到百花阁来,和夕儿闹腾了半日,也是累了。走到夕儿床边,想要睡一会,屁股还没落床,就被夕儿一把抓了起来,眼睛狠狠着他,然后特别小心的从褥子下面掏出了一个鸡蛋,拿在手上护着,说:“垂榕,你差点把我儿子压死了,没有几天就要出壳的。”
垂榕那脸色,跟亲手残害了一条生命一样。
期间各种事情,惹得宫里一干人等只要提到景香小王爷,无不摇头叹气。这景香小王爷的风光事迹,不需多时也成了皇宫之中,妃嫔、宫娥、太监之间的闲聊话题。
转眼到了垂榕舞勺之年(十三至十五岁)。便是可以登基为帝的年岁了。皇后早已选好了日子,过了十六,举行登基大典。虽说此时垂榕尚年小,这些年来,也帮着摄政大臣和皇后一起处理了不少政事,朝中各臣,对太子都是赞誉有佳。朝中虽然有蠢蠢欲动之人,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不足为患。
“哀家与摄政大臣商议后,定于本月三十为太子举行登基大典,众臣可有异议?”
“新皇登基,乃我国万民之福,尔等欣喜万分,恭喜娘娘,恭喜太子。”
“恭喜娘娘,恭喜太子。”
“……”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可园里好生热闹。这园子是专门给夕儿建的,平日他就喜欢些花花草草,这园子里种的都是夕儿喜爱的花草。大多都是他亲手种的,他对这园子情有独衷,平日里要是找不到这小人儿,十有八九是在园子里,太监宫娥都会到这里寻人。
“主子,主子,您快下来,那桃树可爬不得,那枝还嫩,可奈何不得你这样跳啊。”
只见一颗桃树下,围了一群宫娥太监,看着树上活蹦乱跳的小人,急得团团转。那树还小,又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树下的一干人急得不行,又不能上树去抓人,只能在底下劝着,那树上的人哪是听话的主,只顾在上面玩的高兴。
“主子,您就饶了小的们吧,你要是摔了,小的们的头就不保了。”
“主子您就下来吧,一会太子爷见了,奴婢就完了。”蓝心这下也急了,平时夕儿也听她的劝,如今玩高兴了,说什么也劝不动了。
“小李,你快去通明殿把塞王爷请来。”
“是,蓝心姐。”蓝心想,这树上的人,连太子来了也没辙,只有请塞王爷来了才行,除了皇后娘娘,最能制住这人的,也只有塞王爷了。要是任由他闹下去,非得出什么事情来。
顾塞正在通明殿里看兵书,被一个小太监十万火急的从通明殿里给请了出来。说是去救主子的命,脸色吓得惨白惨白的。顾塞一听,心中明了了九分,那个混世魔王,不知又给一伙人惹了什么事。只得跟着太监,一路小跑,匆忙的赶向可园。
一进园子,只看见一个淡蓝的身影,在一片桃花雨中‘翩翩起舞’。时值三月,桃花盛开,满园是纷纷的桃花,桃花乱红如雨,片片洒落于水面上。慢慢走近,那人儿在桃树上玩的不亦乐乎,身上、头上粘了些花瓣,小脸通红,眼睛里似蒙上了一层水气,格外的朦胧,挂着可人的笑,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无视树下站着的一伙人,咯咯的笑。
短短桃花临水岸,轻轻柳絮点人衣。
顾塞一时被眼前的此番美景迷惑了,怔怔的看着出神,一群下人在一旁,不敢吭一声。
只听‘啪’一声,却是那桃树禁不住,一声断了。树上的人立刻就从上面摔了下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树上的人就直接摔在了地上,疼的哇哇直叫。一群宫娥太监立刻就围了过去,生怕摔出了什么事。幸好那树还小,并不怎么高,可能屁股受了点苦,其他的地方也倒没有伤着。
那正主哼哼哇哇了半天,瞥见了站在一旁的顾塞,心里一阵委屈,嘴一扁,那大眼睛里立刻就裹满了泪水,不一会,就刷刷的往下掉,一旁的蓝心吓到了,忙问:“主子,是不是哪里疼,蓝心给你唤太医来瞧瞧。”
夕儿一个劲的摇头。对着前方伸出了两只手。众人顿时会意,忙让开一条道。“仙子哥哥……呃,小塞儿……呃,不是不是,塞哥哥,疼。”边说边吸吸鼻子,泪珠一串串的往脸上滚下来。
顾塞刚想过去安慰他,听他叫的那些称呼,都是平时禁止他叫的那些,被骂了不下百次。如今那么多下人,却还是叫得这么顺口,立刻被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顾塞气结,站在那里不动。
夕儿自顾在那里掉着眼泪,顾塞也不过来安慰。平日顾塞很疼他,对他也是百般照顾,虽没有垂榕对他好,在别人看来,顾塞也是对他温柔倍至了。想起平日顾塞的温柔,如今却是站在那里不理他,只觉得心里一堵,竟像平日发病之时,感觉喘不出气来,喉头一哽,眼前一黑,便向后倒去。
迷糊间只感觉耳边的喊叫声吵得他头疼,眼前似乎闪过层层画面,一时是万千颜色,一时又是金光闪闪,几秒过后,便彻底的昏死过去。
抱着怀中的人朝百花阁跑去,顾塞急得不得了,虽说这小人儿身体不太好,也只是发病的时候,平日里也不见他得什么病,风寒也不曾有,现如今只是从树上掉下来,哭了几声,便晕了,这是怎么了?难道摔下来的时候碰到了头?一时顾塞心理五味杂呈,要是当时摔下时接住了,不就好了。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当时也不是故意不接那小人儿,只是,一时被那小人迷住了,只听一声响,还没来得及去接,就见那小人掉在地上了。后来也是又气又急,本想教训两句再去安慰。谁知那小人身子一倒,便晕了,哎。
顾塞加紧了脚步,朝百花阁跑去。一进门,就大叫“太医,太医,快出来,夕儿晕了。”那叫声,百花阁都跟着抖了三抖。
把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却见那小人儿嘴角流出暗黑的血来,顾塞脑子里嗡的一声,蒙了。赶紧拿了帕子去擦,帕子都红了小半块了,太医也不见来。平日里太医都是在百花阁候着的,今儿怎么不见了人。
“太医,太医,你再不滚出来,本王一剑砍了你的头!”
“塞王爷,太医到未央殿去了,听说太子中毒了。”
中毒?这真是乱上加乱,太子殿下怎么就中毒了呢,这朝中居心叵测之人,还是不得不除,否则后患无穷,指不定哪天连这小人也会糟了暗算。中毒?刚刚夕儿口吐黑血,难道和太子一样,中毒了?
“太医!蓝心,赶快去叫太医,你听到没有!”
“塞王爷,奴婢已经差人去请了……”
“该死!”顾塞暗暗骂了一句。蓝心心想塞王爷一向镇定,上次主子落水他救的从容镇定,主子发病的时候他也不慌不乱,今是怎么了?
“顾塞,老远就听你喊打喊杀的,你以为这是上阵杀敌呢。”
“韩臣兄,你怎么来了?”顾塞一脸疑惑。
“你不是喊着找太医吗?这不是来了么。”说罢就走到床前,拿起夕儿的手,作势切脉。
顾塞一把打掉了那只手,说道,“就你这种半调子也叫太医?你爹呢?韩太医呢?平日是他替夕儿看的病。别人我不放心。”
“顾塞,你别看不起人,好歹我也是一代名医之子,看病我还是会的。我爹到太子那里去了,一时半会过不来,要是不想你的‘夕儿’有什么事,就给我让开。平日爹也给我讲了些小王爷的病情,多少我还是知道些的。”
顾塞只得作罢,让韩臣号脉。
“韩臣兄,如何?是不是中毒?可有解药?”
“中毒?你怎么会想到中毒?”
顾塞一听,心彻底凉了,刚才还只是怀疑,虽然韩臣的医术还不及韩太医,但也小有所成,照他这般说,应该错不了。“韩臣兄,可还有救?夕儿刚刚嘴角流黑血……”顾塞越问越轻,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没。”
这字一出,顾塞就什么也反映不过来了。
4另有其人
“咳,……我是说,没中毒。”
顾塞还呆在那里,眼神空洞,呆若木鸡。
“顾塞!回魂!”
“……”
“看你那脸色,白纸一样,不逗你了,要是你一个发疯,把我杀了拿去陪葬,就不好了。”
顾塞此时才回了神,脸阴沉的可怕。“韩臣兄……,既然不是中毒,那……你还不快点看病,你能等,我可不能等。”顺势捏了捏拳头。
“看完了。还看什么。”韩臣一脸的无辜样。
“看完了?没中毒?”
“看完了。没中毒。”
“那是怎么回事,还吐血?”
“气急攻心。”
“气急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