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远（奇侠）————金阿陵[下]

    我说：“好吧，只要哄得你大爷开心，你要我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看着我迟疑了一下。 
    我冷笑了一声，“……还是，你想要听实话？”我就不相信，他真正不明白我的心意如何？从头到尾，我的一言一行，没有给他一点点儿的希望，我就不相信，他会不明白！
    
    他抬头抚上我的面颊，眼神仿佛痴迷，手指在我唇上沿着轮廓一遍一遍的画，“说喜欢我好不好？” 
    我一愣，所谓“你要我说什么就说什么”本就是气话，他居然当真！？ 
    他松开我的手，将我手拉到脸颊边，轻轻的蹭，“就说一次好不好？” 
    唔，我看着他无语了。 
    他看着我淡淡的笑，那笑容带着一层水色，十分惨淡，“说得好听，结果，连口头上骗我一下都不愿意……” 
    我看着他，我不是不想开口，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突然想起，在“桃源”他为我挡下暗器毒藻藜的情景，我想，如果那时他还算带着明确目的接近我，现在的他，应该多多少少有点儿真情了吧？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笑出声来，“王爷的感情真是丰富啊，稍微煽情的表白就可以把你唬得变了脸色。” 
    我愣了一下，他什么意思？ 
    “……还是……”他低头在我唇上轻啄了一下，“……还是本来就对小锦动了心？” 
    可恶！这家伙一直都在耍我吗？我怒气冲冲伸手一推，将他狠狠的推到床头一角。 
    他倚在床头，看着我呵呵的笑，也不再靠近，笑得好象眼泪都掉出来了。 
    他说：“我不过占点儿口舌上的便宜，哪里比得上昨天王爷一记手刀，打得我钻心的疼啊，疼得我的心碎成一片片的”，他故意夸张的做了一个捧心的动作。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无心之人，何有谈心之说。” 
    “呵呵，无心吗？”他看着我， “……心已经付出，可被人踩得碎碎，自然无心了……” 
    我警惕的看着他，他又打算说什么话来戏弄我？ 
    他笑了笑，“王爷，不用这么戒备，你不是说要与我谈个交易吗？如果条件丰厚，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有兴趣哦。” 
    当他说这话时，我已完全明白，我们靠得最近的时候已经消失了。 
    章四十三  密谈（一） 
    李锦倚在床头，黑亮的眼眸看着我，却不再靠过来，不论是刻意假装，还是真实如此，我从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再找到丝毫的情绪。 
    这时我完全明白，我与他，离得最近的时候已经消失了。他对我很失望，可我知道我没有做错，直到多年之后我还是这么认为。 
    我对他说：“你觉得我如何？” 
    他唇角微微一挑，是魅惑人心的完美弧度，“美人。” 
    “……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挑挑眉毛，看着我但笑不语。 
    这家伙，故意装傻。我就不信，他不知道我要与他谈什么？ 
    “在你心目中我是否是值得合作的对象？” 
    “那要视合作内容而定，王爷是聪明人，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绝对不是江湖人，准确点说，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他话中有话，我得出关键三点：第一，他没有保证他会一直与萧千誉是盟友；第二，他有兴趣与我合作；第三，他暗示他在青楼联盟的身份，举足轻重，他可以代表青楼联盟与我谈合作。
    
    呵，我在观察他时，他何尝不是在考察我？ 
    “你对天下有兴趣吗？” 
    一句话，石破天惊。 
    他定眼看了看我，半天没有言语，目光中惊讶之色明显，拼命想要从我的脸上找出端倪。 
    我说：“不用猜测我的心思，你照你真实的想法回答即可。” 
    他想了半天，然后说：“我觉得我很被动，为什么是你试探我？明明要求合作的是你。” 
    换言之，他要我先表态，这家伙很精明啊。 
    “萧千誉不是好的合作对象。” 
    “哦？他可是很重视王爷你啊，为了王爷，他不惜牺牲与青楼联盟建立的关系。” 
    语气不满，看来，对于萧千誉将他下药之事心中也颇多怨恨。 
    “他是打算扶持我，可他要的是一个与现在皇上可以抗衡的傀儡政权。” 
    萧千誉的算盘打得精，我也不是笨蛋。听他先前的话，他是早就得知父皇将双子互换的内幕，他最开始派杀手杀我，不过是因为想要栽脏陷害皇上，毕竟我的死最大的获益者将是皇上，况且我长居浈河边关，处事低调，与朝廷并无多大的牵扯，我死在京城必定引起众人的猜测，这时，他再放出双子互换的内幕，皇上登基不久，根本没有足够的威信压制住流言，即使此事没有确实的证据，也可能会引来一石激起千层浪的结果，如果有人再乘机借名起兵不算意外了。
    
    最开始，我一直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不杀我，我一直以为他是真的对我有好感，顾及兄弟亲情，不忍心对我下杀手，现在我明白了，事情绝不是如此单纯，他是早就查觉出有第三方势力的介入，为防止萧千誉阴谋得逞，他甚至派了尹秋临到我身边，一方面防止有心人害我，另一方面借我引蛇出洞，查出第三方势力的真实身份。只可惜，尹秋临太意气用事，放走了李锦，否则萧千誉早就现身了。
    
    现在萧千誉讨好我，释出善意，无非是知道皇上早有准备，栽脏嫁祸的计谋难以得逞，所以打算扶持我成为傀儡政权，为他所用，再说，二对一怎么胜算都比较大。
    
    李锦用手支着头倚在床头一言不发，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内所有的情绪。 
    我知道他在思考。他因为我刚才这句话在认真思考的话，我相信他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也相信他多多少少知道其中的内幕关系。 
    半晌，他说：“王爷你很自信啊，自信得让我意外，你就不怕我告密？再怎么说，我与他也是盟友……” 
    我心里想，如果要告密，还用得着与我在此废话吗？我不与他口角，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你对天下有兴趣吗？” 
    我相信我的表情很认真，也很到位，所以他在我脸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找不出什么破绽。 
    半晌，他低低的开口，“我感兴趣的不是这个天下。” 
    一语出，又是震天撼地。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心不在南隅，他要争的是另外的天下。 
    “好，合作的基础有了。” 
    他挑挑眉，似乎不明所以。 
    “我排除你是第四方势力，只要你现在感兴趣的不是南隅的天下，我们就有合作的基础。” 
    他“呵”了一声。我相信他也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只要他“现在”不参与争夺南隅，几年后，几十年后的事情不再是我关心的范围。现在的我只需要尽人事，听天命既可。
    
    “那现在，来谈谈合作的内容如何？你要的是什么？换言之，青楼联盟不惜血本对上‘天下第一人’，不惜开罪朝廷的目的是什么？” 
    李锦看着我微微一笑，“如果我说，我要的是南隅内乱呢？” 
    “……” 
    我顿时沉默了，只因为太过惊讶，所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如果说被人三番四次有目的接触，我还没有对对方的身份有一点点儿认识的话，这个天下我也不用争了。只是，没有想到牵涉到这么大……
    
    李锦看我一言不发，也不催我，只用黑亮的眼眸紧紧的盯着我，不肯放过我脸上任何一丝表情，他，到底要试探我什么？ 
    半晌，我问他，“你对萧千誉也是这么说的？” 
    “不是”，他倒是答得干脆，“我对他说的是，青楼联盟想要朝廷的扶持，成为控制江湖武林的第一人。” 
    我点点头，“这个理由很合理，很值得相信……”我顿了一下，又说：“……但是，他信了吗？” 
    他摇摇头，“没有。” 
    我想也是，如果萧千誉就这么简简单单被糊弄了，大概也不能走到这一步。 
    他又说：“他不相信也无所谓，反正他需要的是青楼联盟的情报搜集能力和暗杀手段，青楼联盟也需要有人挑起南隅的内乱，我与谁合作是无所谓的。”
    
    说到最后，他居然看着我微微一笑，唇角显尽风流之色。 
    可恶！这家伙实在是太精明了，他故意抬出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无非就是要我给出比萧千誉更有诱惑力的筹码。 
    我低头沉思，现在三方根本不可能和平共处，皇上是绝不会允许有人与他分享天下，萧千誉谋划天下，苦心经营多年，付出这么多心血，他也是决不会轻易放弃，而我……如果说，我现在还对这天下有所想法的话，多多少少是责任，而非自愿，然而责任就是责任，由不得我选择。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我却想不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如何才能说服李锦帮助我？什么才是他最在意的？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眸，那眼眸幽幽深深的让我看不见底……
    
    他“呵”的轻轻一笑，笑容艳丽如花，他说：“王爷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章四十四 密谈（二）
    李锦倚在床头，看着我笑得云淡风轻，倾国倾城，他说：“要心意相通才能同心协力，如果王爷猜不出在下心中最想要的东西，要怎么与在下成为知己？如果不能成为知己，在下怎么能够放心将自己交给王爷？如果……”
    “停，停，停！”我伸手做出一个停止的动作，心中懊恼的想：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怎么知道你花花肠子里想些什么，而且，我也没有与你成为知己的打算，至于什么将自己交给我更是免免免，就算你情真意切，我还怕后院起火呢。
    唉，话题一直这样被他胡搅蛮缠的岔开去，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闹出“以身相许”的白烂戏码，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正题上去，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解决问题了。
    我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我苦恼的模样似乎心情别样的好，居然合上眼睛开始假寐。
    我呔！
    唉，不是我自恋，如果我现在立刻扑到他怀里缴械投降，也许什么问题都不再是问题。只是，以这样方式换来的合作不是合作，无论是单方付出资源太多，还是付出感情太多的合作都不是平等的合作，这样的结果，自然也是不平等的结果，更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看着他困，我都想要困。昨天陪他闹了大半夜，大清早又被他任性的吵醒……等等……他想要我的目的是……
    我心中突然一亮。
    我伸手推了他一下，见他抬眼看我，便问他：“可否告之我你真正的身份吗？”
    他说：“我从来都没有隐藏过身份，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我是青楼联盟东盟堂堂主。”
    “那敢问一句，青楼联盟是谁设立的呢？”
    我怎么那么苯，以前都没有想过呢，他的行为又不是个人行为，既然是组织行为，那么他的目的也不是个人目的，自然是组织目的，所以，他的目的决不是要得到我这么简单。
    他看了我一眼，呵呵呵的笑出声来，“看来王爷已经猜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我注意到，这个时候他还在使用“我”这个词，而非使用“我方”或者是“我青楼联盟“之类的词，那么，他的身份……难道是比我调查出来的更让人吃惊吗？难道说……这个组织竟然是为了他而设立的？
    我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寒。
    “那么，以王爷聪明才智，猜猜看，青楼联盟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呢？”
    其实，说“猜”是比较好听，事实上，不经过调查分析，谁也没有发言权，如果我信口开河，必然会被对方轻视吧。
    我想了想说：“在别国设立间谍组织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新闻，南隅在他国也有密探，不过，能将一个间谍组织做得这么有规模，俨然一个武林大派倒确实不容易，俗话说，大隐隐于市，有时越是明显的动作，越无法让人猜透你真正的意图。”
    李锦点点头，脸上满是赞同的神色，“不错，青楼联盟在武林上以收集情报和暗杀而闻名，其中尽是些收银买命的杀手，个人能力强，能单独承担任务，且武功出处杂乱，兼有互补功能，以这样的人结成的组织实力非同小可，但相对的，这样的组织不比得一代一代有着传承的门派，没什么门户观念，人心涣散，若是一般情况尚可对付，若是一旦遇上强敌，便如一盘散沙。所以，稍微有心的人只要仔细想想，就不会认为青楼联盟会有什么大的作为，拉拢之心往往重于防备之心。”
    我点点头，他所言正合我心。不过，我看过青楼联盟围攻尹秋临和丁雨砚，无论是排出的七星锁云阵，还是不惜一切代价的人海战术，俨然一个有规模，有组织，有目的，有手段，有能力的帮派，决非乌合之众。
    当然，如果连我都注意到了，自然也会有有心人注意到。现在仔细想想看，其实，李锦的处境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顺畅，而且很显然，萧千誉为了讨好我，现在已经不太顾及青楼联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