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当户对—— 司南

　　他喘了几口气，抖着手指把泳裤拽下，把身上白浊的液体洗掉，拖着泳圈出去。

　　对方已经换好衣服了，看也没看他一眼，平静地说：「我先去把车开出来，在门口等你。」

　　他模糊地应了一声，听着对方远去的声音，拿出新买的毛巾吸了一下身上和头发上的水，慢慢地穿戴起来。对方的泳裤就扔在更衣柜里，他走的时候把它和自己的一同塞在商场的购物袋里。

　　将泳圈退回去，门口上那个人已经坐在车上等他了，正望着车窗外发呆。

　　他钻进车厢，从购物袋里把眼药水摸出来：「用一下这个，要不然到时眼睛会发红。」

　　张正阳点点头接了过来。

　　他偷偷瞄着对方，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就像只是和他喝了几杯茶一样云淡风清，让他怀疑自己刚才只是自己做了一场美丽的春梦一样。

　　他不喜欢这样，不喜欢明明已经跟对方最接近了，却又在下一秒离得比谁都远。他扳过对方的脸，让他不得不直直地看着自己。

　　「我喜欢你。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我现在很清楚地知道我喜欢上你了。是超越朋友之间的喜欢，是情人之间的喜欢。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想法，喜欢我，就抱紧我。不喜欢我，就直接把我推开好了。我不喜欢现在这样黏黏乎乎的感觉，我想跟你两情相悦。」

　　对方吃惊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之后，眼中净是绝望，把他的手推开，嘴里喊着：「不可能，我们不可能的！」

　　「为什么！」他看着他，心底却慢慢地渗血。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还来招惹我！」张正阳哆嗦着嘴唇，眼前模糊成一片，一种无力又无奈的感觉狠狠地揪着他的心。

　　「我不知道啊！」他真的不知道、不明白也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对他若即若离，他对他的眼泪无能为力，对现在的情况无可奈何。他想改变两人之间的距离，奈何力不从心，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卡住了，无法过带。

　　「别说了，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张正阳捂着眼睛，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住地往下滚。

　　「好好，如果你不高兴，我不会再提了。」也许只是他太过躁进把对方吓着了，结果把对方逼急了起了反效果。对方没办法一下子接受的话，那他只能再慢慢来。

　　「我们去吃饭吧。」他搂着对方的肩膀，轻轻地哄着。

　　对方接过他递来的纸巾，吸下鼻子后点点头。

　　「需要我来开车吗？」

　　对方把纸巾揉做一团，轻轻摇了摇头。

　　「你想吃什么？」他抚着对方湿答答的头发问。看来对方刚才没怎么弄干自己。

　　「随便。」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那我们去吃自助餐好吗？在商业街光大百货商场里的那一家。」

　　张正阳点点头，等他系好安全带，再重新发动车子。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很安静，他尽量地讨好对方，知道对方红肿着眼睛不想多走动，他便殷勤地帮忙拿食物，装饮料，照顾周到，无微不至，只希望对方能将刚才的不愉快忘掉。

　　告白不被接受说不伤心是骗人的，但现在他只想先把对方安抚下来。

　　九点钟不到，肚子已经填饱了。

　　「时间还有些早。不如我们去看电影吧？真的只是看电影。」他诚恳地望着对方，希望自己不会因为告白不成功而成为了不受欢迎之人。

　　张正阳想了想，轻轻地点了下头。

　　「接近暑期，最近有好几部大片上演呢。」只是轻轻一个点头，就可以让商平欣喜若狂起来。看来这下自己是真的栽在对方手上了，只是对方却没有像他这样陷下去……

　　电影就像宣传的那样精彩，旁边的人似乎看得也很入迷，可是他没办法把眼睛放在屏幕上。看着旁边的人五官清晰的侧脸，真的是咫尺天涯，明明靠的这么近，伸手就可以抓得到，却又像隔了千重山万重山一样，遥不可及。

　　电影散场之后快十一点了，商平一开始的打算是到酒吧再坐坐，反正明天是周日又不用上班，不过现在情况不怎么好，他只有提议回家。手中还捧着半桶的爆米花，只得扔了，害他还特地买了最大桶的。

　　不过还好，看了电影之后两人的气氛没那么沉重了，都闭口不提水上乐园的事。毕竟两人都是大人，就算无法掌握自己的感情，还是可以调整自己的情绪。等回到住的地方时，已经又开始有说有笑了。

　　下了电梯，还没走到门口，他们就看见小美女抱着小宝贝在走廊里团团转。

　　商平变了脸色，马上迎上去：「怎么了？」

　　小美人扑进他的怀里，委屈万分地说：「你去了哪里？人家等了好久！」

　　商平搂着她，软声细语地安慰：「我只是出去吃个饭而已。快跟我说，出了什么事？」

　　在他身后的张正阳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镜，正想着要不要先道别回去，可是又觉得打扰了前面那两个人如此温馨的气氛实在是罪过。

　　「是小宝贝啦。」

　　「小宝贝怎么了？」商平急忙看小美女怀中的小宝贝，看他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珠一转不转地看着自己，笑得傻傻的嘴角挂着口水。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不像生病吃错东西的样子。

　　「小宝贝，小宝贝他会说话啦！」小美女放声大哭起来：「人家教了好久，好不容易学会了，想第一个让你听听，你又现在才回来。抛妻弃子！没良心！」

　　商平一听不是生病就舒了口气：「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先回去吧，别在这里闹免得给别人笑话。」

　　张正阳听到「别人」两个字，心中狠狠地抖了一下，勉强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想拉拉商平引起他的注意，但伸出的手在空气中握了握，最后还是放下来，慢慢地开口：「要不，我先回去吧。」

　　「等一下。」商平有些急，不想让他这么快就走，本来想送到门口时再约他明天一起出去打球的。

　　「你听听，你听听。」小美女在他怀中不依地叫着。

　　「好吧，好吧。小宝贝，你要对我说什么话？」他现在只想尽快把小美女们解决掉，再继续跟张正阳之间的事。伸手逗弄着趴在小美女胸口的小宝贝。

　　「啊——呀——」小宝贝高兴地挥动两只肉肉的小手臂。

　　「这就是他要说的话？」商平啼笑皆非：「话是指有意义的声音吧，我现在实在是听不明白他要喝奶还是要尿尿。」

　　小姜女不高兴地说：「太小看我们的小宝贝了。来，来，好好表现一下。」一边说着一边逗弄着小宝贝，但怀中的小东西也只会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啊呀。

　　她看起来是火了，用力在小宝贝粉嫩嫩的小脸蛋上一揪，小宝贝一开始只是傻傻地看着她，等到整个小脸蛋都红了起来，才大叫一声：「PAPA——」

　　小美女顿时眉开眼笑，兴奋地说：「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商平心痛地把小宝贝抢过来，亲着他那红通通的小脸蛋，瞪着小美女发脾气：「你平时都是这么教孩子的吗？真怀疑他在你手上还能不能平安长大，以后干脆全让我来养算了！」

　　「这是糖果与鞭子政策。」小美女无辜地说，接着又兴奋起来：「刚才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什么？」

　　小美女生起气来，突然看到一直站在商平身后的张正阳，一把拉过他，讨好地问：「你刚才也听到了是吧？小宝贝真的有说话。」

　　张正阳看了一眼商平，低声说：「一听就知道了。抱歉，我先回去了。」

　　说着就走过去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商平急忙抱着小宝贝追了过去，倚着门口看着他，带着点哀求地说：「明天一起去打球？」

　　对方回头看了他怀中红肿着半边脸的小宝贝，摸摸他的头：「我明天要回公司。也许你说的对，要多给些机会给下面的人，不过手头上的案子还是要做完。小孩子的话，还是要多带出去走动走动吧。今天的事，谢谢了。晚安。」

　　好像生怕商平会跟着挤进来似的，他的门只开了一条缝，自己钻进去后，看了商平一眼，慢慢地把门合上。

　　商平一动也不动地站在他家的门口，半天都不想动。

　　小美女又扑了上来，拉着他不依不挠地说：「小宝贝真的会说话了！你刚才一定有听见！」

　　「那他说了什么？」商平无奈地应付着，一边走回家里。

　　「你猜猜！」小美女巴眨着大眼睛。

　　把房门关上，他回想了一下刚才小宝贝发的音节，怀疑地问：「抱抱？」

　　「答对了！」小美女兴奋地扑了上来。

　　第十章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小美女拖去商场。两手间的袋子一个个地增加，还好小宝贝是用背带绑在他胸口的，要不然还真多不出一只手去抱。

　　「女人太可怕了。」他坐在服装店的沙发上，看着小美女像花蝴蝶一样这里飞飞，那里看看，试衣试个不停。

　　旁边坐着一个大概跟他同病相怜的男人，脚边也放了一堆东西，转过头来对他笑：「这才是女人的可爱之处啊。」

　　他瞪着小美女：「自己的女人才可爱，别人的女人这样只有可怕！」今天刷的是他的卡，他当然有资格这么说。

　　晚上小美女还要到五星级饭店吃豪华大餐，他指指人家门口「宠物与婴儿不得进入」的牌子，再指指已经困得在他怀中睡着的小宝贝，毫不客气地把她拎回去了。

　　他在厨房给小宝贝煮牛奶，小美女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今天血拼的战利品。

　　「这是什么？我记得你今天没有买东西啊。」小美举着一个袋子向他喊。

　　他回头一看，正是装着那天和张正阳穿错的裤子的购物袋，现在还多了一条泳裤，急忙冲出来，一把抢过：「这是对面张先生的，别给我乱动。」把里面的东西重新放好，搁到窗台上。

　　商平给小宝贝喂完奶，看到小美女还在兴冲冲地翻着洒在沙发上的一堆东西，只有摇摇头，抱着他去洗澡。

　　小美女把买的东西都翻了一遍，又重新装好摆在一边。看到窗台上的那个购物袋，拿在手上，自言自语地说：「人家的东西还是还给人家吧。」

　　张正阳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敲门声手抖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发现真的是在敲他的门，心跳不由加快，慢慢地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还是上次敲门的那个人，他不由有些失望，但还是礼貌地招呼了一下：「有什么事吗？」

　　「好久哦。」眼前的小美女有此埋怨。

　　「你可以按门铃，敲门的话我不太确定是不是有人找。」

　　小美女只是「哦」了一声，看来对这个问题不太感兴趣，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这个要还你的。」

　　张正阳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慢慢地接过来，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只觉得心被人狠狠地割了一个口子，钝钝地痛。

　　对方大概想通了吧，他们两个之间毕竟没有可能的。所以才要把这此东西还给他，做一个了断。只是，那个该死的男人，连直接拿给他勇气都没有！昨天还说得那么好听！

　　抓着购物袋的手越捏越紧，脸板得死死的。

　　小美女看他连一声「谢谢」都没有，有此失望，正想回去，对方就叫住她了：「你等一下！」

　　飞快地走进房里，把手中的东西甩到沙发上，上了夹层，拿起放在床头的一个纸袋，重新回到门口。

　　「这个还给他，就说张某人多谢他一直以来的帮忙！」把东西塞到小美女手上，就「砰」地一声把门甩上了。

　　商平已经帮小宝贝洗完澡了，哄他睡着之后从卧室里出来就看见小美女从外面回来。

　　「干什么去了？」

　　「把对门张先生的东西还回去了。」

　　「你！」商平回头看看窗台，原来放在上面的东西果然没有了。那本来是打算做为不得已时跟张正阳见面的借口，一直舍不得还回去，没想到现在被小美女断了后路。不过算了，现在他跟张正阳，不一定非得用那个做借口才能见面，只是不能当面还给他总有些遗憾。

　　「他有没有说什么？」商平没好气地说。

　　「他说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忙，还有要把这个还给你。」

　　商平接过纸袋一看，果然是那天被他穿走的裤子及内裤，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心底下便有丝甜蜜泛上来。

　　不过对方还是像以前那么客气，还说什么多谢之类的。

　　星期一一回到公司，商平就先去找了总经理，提出想要以私人的名义把那里租下来。国内发展中心的总经理跟商平两人从在集团总部开始就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对商平一向都赞赏有加，升到这里来做总经理后也把商平调了过来，没多久就把他升为部门经理。商平的这点小忙，他还是很乐意帮的，当下便向集团总部的总裁办发出申请。

　　因为像这种商业用办公室只有他们中心才会用到，故关于这方面的决定集团总部那边只会做一个形式上的同意，不会多加干涉。中午午间休息一过，总裁办便有了答复，同意把优先租用权转给他，并已经通知了对方，到时商平直接跟对方联系就可以了。

　　商平高兴得马上打电话给张正阳，对方只是淡淡的感谢，表示会联系林老板做处理，连要请他吃饭答谢的意思都没有。商平不由有些失望，说到底，他做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讨好张正阳，希望两人的关系能再进一步。不过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冷淡，他也没有太多的伤心，心想着以后再做努力。

　　下午还没下班的时候，张正阳主动给他打电话，说林老板请他和商场相关的负责人晚上到他的店里喝酒。

　　商平马上打电话联系了。

　　晚上八点钟，接了商场的人一起赶到那里，林老板亲自接待，但张正阳不在。毕竟这件事跟他没有直接的联系。

　　林老板表示要直接把那里买下来，商场的人则说愿意回去向上头转达他的意思。

　　这间包厢跟之前他来的不太一样，沙发搬到一边，茶几撤了，摆上大桌子，不知道是不是临时弄成这样的。上的都是酒菜，看起来像是饭席而不单单是酒席，这让不太会喝酒的他松了口气。

　　送走了商场的人，林老板拉着他问：「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商平看了一下时间，十二点都不到，应该可以赶得上夜班车，便摇了摇头。

　　「那路上小心点。这个你留着。」递了张卡片过来。上面注明他们夜总会的名字，中间三个大字「会员卡」。

　　商平接了过来，奇怪地问：「不是要给我贵宾卡吗？怎么变成了会员卡了？」

　　「这个就是贵宾卡，普通的会员卡是黄铜色的，贵宾卡则是黄金色的。你放心，我们的店员自然是认得的。答应你的事，我绝不会食言。」

　　「那先谢了。」商平兴高采烈地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