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夜里一琢磨这话,突的明白那个傻瓜把所有的事都揽到了自个儿身上,顿时如万蚁噬心,天昏地暗。
十年,夺嫡路终于走到了尽头,赢的人付出了太多的代价,以至于回首时,忍不住要问若重头再来,是否还会这般抉择?
十年后的雍王府,还是一般的景致,只是树下那个英俊少年,再见时竟已是两鬓斑白。
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胤禛只一句话:“从你身上夺走的,我要他们十倍奉还。”
一样的神情,一样的语气。那一刻,胤祥仿佛回到了十四岁的那个傍晚,胤禛说:“既然成了我的人,便没人再敢欺你。”
是不是这个世上有些事,真的可以不变?
亲王头衔,万两黄金,豪宅深院……四哥即位不过几天,就急成这样?胤祥觉得有些好笑,又忍不住心伤。
四哥,你不欠我什么。
我要的,也不是这些。
总理事务大臣、清查历年钱粮亏空、勘测京畿水利、接管理藩院、会审刑部要案……这诸般事务都要管,诸般事务都要忙。
一朝痴念,哪里还有儿时的梦想——自在无为?
胤祥已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精力,为大清,更为他的四哥支起半个天下。在困顿十年后,爆发,这般拼命是否为的也是那逝去的时光?
雍正五年,允祥(胤祥)一场大病之时,才知道厉害。
“允祥,你怎么也不爱惜自个儿身子?”那人亲自屈驾来看,眼里担忧无限。
“皇上,可还用得到臣?”
见他郑重点头,便了然于胸。
月色清冷,这两日胤禛都在圆明园中办公。
晚膳后,太医来报,允祥的病已无碍了,遂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正批着折子出神,突听值夜太监来报允祥求见。一惊,忙传,自己也披衣走了出来。
“怎么才好就出来吹风?”胤禛刚问了一句,又急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见允祥只是摇头,遂安了心,又见他示意,胤禛便摒退了左右,两人相对而坐。
允祥见那桌上堆的小山似的折子,一笑道:“四哥也要爱惜身体啊。”那笑容里竟有让人说不出的难过。
胤禛听得奇怪,平日里求他唤一声四哥,都因如今君臣有别,是断然不肯的,今儿个是怎么了?
“四哥,我若是就这么去了,你可……”还不等允祥说完,胤禛忙伸手去捂他的嘴。
“你胡说什么。”他面有一丝愠怒。
允祥倒不在意,笑笑继续道:“能陪得四哥一日是一日。只是,若真的就这么去了,这几日思前想后,却有一件天大的憾事。”
“到底何事?朕一定替你办到。”胤禛似暗下了决心,长这么大,这还是允祥第一次求他。即使是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法帮他弄下来。
允祥也不说话,只突然欺身上来,伸手抱住了胤禛,未及反应,吻便已落在了眉间,从双眼,至鼻尖,再到唇舌……直至交缠难分,连呼吸都变得困苦。
“允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胤禛的声音哑得吓人。
“只要你也知道就好。”允祥说完便把胤禛摁倒在了炕上,一旁的折子散落一地。一个翻身,胤禛转而把允祥抱在怀中,伸手去解他的盘扣,抚上那熟悉而陌生的胸膛,不禁低语“你瘦多了。”
允祥笑道:“这几年,你又抱过我几回?便知我胖瘦了?”如此略带几分讥讽的话语,听在胤禛耳中,只有心痛。
一时两人便像两头饥渴难耐的雄兽,彼此嘶咬满足着,压抑太久的力量,一旦释放出来,便带着毁灭的味道。
世所不容吗?人间自是炼狱,何惧沉沦不醒?
雍正八年,怡亲王允祥病逝,胤禛亦在病中,亲往吊唁,竟令朝野素服一月,复其名“胤祥”,不再避讳,为有清一代仅例。其爵位世袭罔替,永不剥夺。
“抚今忆昔,情不能已。幽冥异路,于兹永别。当深秋草木黄落之际,朕心何胜凄怆。”
——爱新觉罗•胤禛
雍正十三年,胤禛卒。
佛作胤禛,贪狼作胤祥,三世情劫,了——
释迦与三仙同回天庭。
七杀、破军、贪狼俱历劫无语。
世有三毒——贪、嗔、痴,若三毒永尽,一切诸烦恼永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