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惊。连下了几个召唤咒,却不知怎的,火蚁群不退反进,郑一点点向我涌过来。
挣扎着后退,身体靠坐在一棵树下,胸膛伤口渗出的鲜血,在原地流下一滩,马上有无数的火蚁奔涌而至,大肆啃噬起来。
心中一沉,火蚁群反噬!
苦笑一声,难道命中注定陶木然要死在大苍山中?
片刻之隙,火蚁身子立起,螯牙向天连张,向着我扑噬了过来。顷刻间,身上已经爬上了无数的蚂蚁,浑身被啄得痛痒难当。
合欢散的药力,胸膛的伤痛,再加上火蚁啃噬的痛楚,怕是阿鼻狱中阎王老子的油锅也不过如此吧?
一股绝望涌上,已经无力反抗,慢慢地合上了眼,生有处死有地,怕是在不能强求了!
云陵,陶木然心血耗尽,怕再不能相会了,黄泉路上先走一步,愿你安好!
……
感觉身子在飘,一刹那,仿佛一切的伤痛已经不再。耳边却想起一下一下的铃声。
恍惚间,似近似远,仿佛在招引着灵魂……
哗楞,哗楞,哗楞……
那么真实的铃声,悦耳,清明,极有节奏……
哗楞,哗楞,哗楞……
深吸口气,强自将眼睛张开一道缝隙,却发现一切似乎不是幻觉,至少自己的身体真的正浮在空中,火蚁群向天张着螯牙,却奈何不得,转头间,不远处似乎有人正一步一步向我靠近着。
苗童,黑驴,一袭褐黄色长衫……
“灵力明明不高,却涉险重伤之下召唤火蚁群!”琉璃井的声音传来,“火蚁生性暴戾,嗅到主人之血,反噬能力之强令人发指,不啃嚼成一幅白骨决不罢休的!不知道你是无畏呢还是无知!”
说着,感觉道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脉搏。
“呵!竟然还中了春药,这次真是闹得尤其大!”
感觉着驴子已经停在了身边,火蚁群不知何时散得一个不剩,身子慢慢落下,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竟然自地上坐了起来。琉璃井站在身边,正大瞪着眼睛审视着我。
双眼迷离,自他的肩头掠过,稼轩先生稳坐在驴背上,依旧地不动。
看着那披散的乌发,英挺的身型,想起宁次城外见到的绝世容颜。身上肌肤如火烧般滚烫,下身的坚硬正一阵阵地发痛,生理上的需求已经如火山口喷薄的岩浆,早已一发不可收!
张口之下,销魂淫靡的呻吟声传出,怕是早已顾不得对方是谁。冲着驴上之人颤颤地伸出了手,发出淫荡的邀请。
“要……要我!”
残存的心智泯灭,羞愧如潮,四周开始快速地旋转,然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63
再次睁开眼睛,阳光已经很刺眼,下意识地将手挡在眉前,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
似乎已经出了密林,四周只是些低矮的灌木,墨云在旁站着,低头啃地上的蒿草。
愣愣神,仔细回忆晕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恍若一梦般。
低头,身上只是草草穿了件中衣,外面半披着一件褐黄色的长衫。
皱眉,忽然想起临晕过去之前,自己对着那个稼轩先生的所作所为,心中不由一阵狂跳。
陶木然在干什么,对着一个陌生人求爱?
脸上一阵燥热,一头撞在身下的黄土之上。
既已如此,那还活着干什么?
另外,昨晚晕过去之后,那稼轩先生做了什么?
慌慌然坐起,然后检查自己的身体。
胸膛光洁白皙,那处剑伤竟然不见了,而且连一处伤痕都没有留下!
……看来那对主仆虽神神叨叨,却着实有些通神之处。
另外,下身也未见异常,无交媾的痕迹!
望向四周,不见半点人影!眉一凝,那稼轩先生连那么重的剑伤都能顷刻间治愈,想要清除那样的痕迹,不是易如反掌?
那么……究竟有没有做过?
心中一阵羞惭,天呐,我在想些什么?
墨云走过来,神头轻轻嗅我的脸。
伸手拍了拍他的颈。
你——昨晚看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看见?
那……你长着眼睛干啥?
墨云一仰头,似乎对我的无理取闹很不满,身子一转,将屁股对上我,马尾摇呀摇的。
我懊恼地甩甩头,披着衣服坐在原地发愣。
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办?
正这时,忽然远处一阵马蹄声响,一队骑兵趟尘而至。想是发现了我,远远地跑过来翻身下马,为首之人一把将我抓住。
“元帅,可算是找到你了!怎么到了这里?”
我看着对方发愣:“吉祥,昨天的战事怎样了?”
吉祥摆摆手:“说来话长,元帅您受惊了,快些回到军营再说吧!”
我瞧了瞧他伸手的众翔龙营兵士,号衣整齐,却是一脸的疲态,看来找我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起身,僵硬地被人伏上马背,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大苍山密林千里,幽幽叹了口气,昨夜之事,便全当一场梦魇吧!
……
随着吉祥回营,一路上问了昨天的战事,算是比较顺利吧,苏青羊被救,受了点轻伤。南营军兵折损一千有余,亏得翔龙营一千把火凤,这个数字已经是最小损失,对方损失应该较我们更多吧!
我叹口气,战争果然是残酷的,数千生命于顷刻间陨落。
回到营盘,整个军营一片戚戚然景象,到处可见缠着白色纱布的伤兵,以及那触人心肺的无力呻吟。
“元帅的伤……似乎痊愈了!”吉祥一脸的不可置信,“那么重的伤,怎么一夜之间便全好了?”
我苦笑着摆摆手,不想对此问题深谈,草草回营帐换了衣装,也不知稼轩先生怎么弄的,感觉此刻的精神似乎出奇的好,完全不见失血过多的症状。
衣裳刚换好,匆匆召中军敲了聚将鼓,自己在帅案前一坐,面沉似水。
时间不大,众将陆陆续续到了,盔甲鲜明,却是一脸的疲态。
我看了看,心中渐渐沉下去,连死带伤,整个南营军兵如今能战的恐怕不足六千,昨天一役,于苗人如何不论,至少南营这边的情形绝对不能算是好的!
想着,拿起虎威一拍帅案:“苏青羊何在,命其报门而入!”
中军官将话传下,片刻之功,帐外一阵脚步声音,苏青羊慢慢走进帅帐。身上盔甲已褪,发髻蓬松,右臂缠着白纱,挂在脖子上。
心中一动,这样看去,这个副元帅倒是比平日那个趾高气扬的样子顺眼多了。
苏青羊抬头看了看我,忽然微微一叹气,双腿一弯竟是跪了下来。
“末将苏青羊参见元帅!”
我哼了一声:“三千兵马被困,所剩无几,为救你出险,又有一千军士丧生!苏将军……你的命,很值钱呢!”
最后几字,几乎是喊出去的,众将从未见过我发如此大的肝火,一时间,帐中鸦雀无声。
苏青羊抬头看我,原本略显阴柔的一张脸,如今因伤痛关系更是惨白如纸。半晌之后,苏青羊俯身叩头:“苏青羊知罪,愿受军法所裁!”说着,他顿了顿,“不过麾下诸将,皆因我独断专行所累,一切罪行,苏青羊一死承担,求元帅饶了其他将士之罪!”
此话一出,倒是让我一愣,本想着以他个性,纵使无理也要搅上三分的,却没想到竟有如此豁达!
帐中跟着苏青羊的那些将领皆为变色,说道:“副帅……不可!我们……一同领受军法便是!”
一时间,呼啦啦竟是跪倒十几个,纷纷以头触地,摆明了要与这个副帅共生死!
我瞪眼看着众将,心中暗暗点头,如此多的人愿随着他,看来苏青羊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平日是高傲了些,但应该不算是个坏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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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大寿看看场中景象,偷偷凑过来道:“元帅,疆场之上正式用人之际,副帅文韬武略造诣很深,还是从轻发落吧!”
我点点头,心中苦笑,死伤那么多,没有一个交待的话,军中必乱。但若真的杀了苏青羊,军中也安宁不到哪去。况且苏青羊身份特殊,别的不说,单是他姓头的那个“苏”字,我又能拿他如何?
想着,冲下面点点头:“苏青羊,你的过失我记下了,免去副元帅职务,降为中军,拨给莫大寿帐前听用!”
此话一出,帐中霎时间一片安静。众将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看,莫大寿更是一张嘴张得老大,不知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青羊抬头看看,原本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红色,看来气得不轻。他一挺身,慢慢站了起来,双眸闪出两道冷光。
“你要杀便杀,何必这样羞辱我?”
我冲他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众将:“各位将军先行退下吧!”
说着冲莫大寿和苏青羊点了点手:“你们留下!”
众将在一阵议论声中慢慢退下,帐中安静下来。
苏青羊依然站在帅案前,冷冷地盯着我看,如一尊木雕般。
我冲他笑了笑:“告诉我,苗人来袭,为什么不听军令擅自出征?”
苏青羊将头一甩:“我没有接到你不能出征的军令!那军令是他下的!”
说着他一指旁边的莫大寿。
我点点头:“那么,如果是我下的,你便不出征了?”
苏青羊一愣,低头沉吟了半晌,忽然一抬头,将胸膛一挺:“不会,我依然要出营一战!”
我笑了:“能这么答,说明你够胆气!那么……为什么?”
苏青羊仿佛变得很激动:“定州的土地,如何能让苗人这样肆虐践踏,苏青羊纵使死于刀下马革裹尸,也不能咽下这口气!”
我微点头:“那么说,只要能与苗人生死一搏,你便无悔?如此的话,做个副帅,与一个中军,又差到哪去?”
苏青羊眉一挑,疑惑地看我,不知我此话何解。
我继续说道:“为将官者,不应为匹夫之勇。帐下那么多的兵士性命,具在为将者一念之差!这点,莫大寿要高于你!”
苏青羊脖子一挺,似要辩驳,然细想之下,终于将头低下。执拗半晌之后,他抬起头:“所以你将我贬为中军?”
我笑:“或者你想以副帅的身份,一直被囚禁于牢军营?”
说着,我冲他摊摊手:“一个被囚的副帅,与一个能上战场杀敌的中军,请青羊将军任选其一!”
莫大寿轻咳了两声,转头看了苏青羊一眼:“元帅,以苏将军才干,当个中军是否大材小用?”
我笑道:“莫将军,共事多年,你与青羊将军虽素有罅隙,但他的能力,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吧?”
莫大寿转头看看苏青羊,搓着手说道:“俺是看不惯他平日高傲的样子,不过他的能力,俺服!单就排兵布阵一项,定州怕是无人出其右!”
一句话说得苏青羊一愣,低头偷瞥了一眼莫大寿,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扭向别处。
不经意间。帐中紧张气氛似乎淡了。我点点头,对着两人说道:“两位,非常时期,军中再不可出现丁点差池!军中还剩军士六千,除却翔龙营做后备,其余五千人马便交给莫将军负责!”
说着看向苏青羊:“你不是会布阵?那便用这五千兵马,摆一处空前绝后的兵阵给我瞧瞧,莫将军会竭尽全力配合你!怎样?”
苏青羊一抬头,瞪着两眼看我:“你将我拨给莫……将军,便是要我助他布阵?”
我笑道:“还是那句话,否则的话,你便去那牢军营,与众多俘虏一起,做个逍遥自在的副元帅?”
莫大寿一拍手:“元帅,如此用人之道,俺算是开眼了!”
说着伸手一抓苏青羊手臂:“苏将军,往日俺有对不住的地方,你要担待些啦,大不了今后你让俺去东,莫大寿绝不往西便是!”
苏青羊手臂受伤,被这一抓之势牵动了伤口,不禁向后一跳,回身向我点点头:“元帅,平日虽见你懵懵懂懂,如今我才明白,这南营之中,心计最深者,非你莫属!”
我苦笑,心计吗?
……等他了解了苏菲与苏醒,再说这话吧!
了结了苏青羊与莫大寿,我回身走出帐外,日头已经三竿,却发现帐口一人正在窥听!
心中好笑,伸手一拍那人:“帐中已经无人,还在这听谁说话?”
苏菲一跳三尺高:“要死啦!什么时候出来的?走路跟猫一样,不声不响的!”
我笑着摇头,伸手一指翔龙营方向,示意她移地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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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翔龙营,苏菲一把抓住我的前襟:“你刚才说什么?将军权交给莫大寿跟苏青羊?你脑子坏掉了是不是?”
我将她的手拍下:“不然怎么做?排兵布阵,你行还是我行?苗人现在深不可测,南营若只有翔龙营顶着,总有力不从心的一天!五千人马在我手中,仅仅是个摆设,而到了他们手里,便可化腐朽为神奇!”
苏菲撇嘴:“你道真信得过他俩!”
我笑道:“放心便是,我应该不会看错人的!”
苏菲一跺脚:“这仗打得越来越没意思,某人跟个玻璃瓶儿似的,三天两头受伤,还玩儿失踪!”
我苦笑:“你当我愿意?咱本来就不是当元帅的料!”
苏菲手一挥:“当都当了,还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现在势同骑虎,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想:“探马已经出去好几天了,近一些的援军应该就快到了!至少到那时,我们不用称得那么辛苦!”
苏菲点头:“瑞麟营何先生那里飞鸽传书,一千火凤已经打造好了,正在快马加鞭往这边赶!”
我听罢,皱眉道:“纵使援军到了,加上瑞麟营一千把火凤,多大苍山来说,也不过沧海一粟,山中地形太复杂,军队进山连方向都摸不清楚,如何能找到苗人的老巢?敌在暗,我在明,这仗如何打?”
苏菲道:“说起来,苗人的俘虏中,倒是挖出了些东西呢!”
我心中一动:“什么东西?”
苏菲说道:“派了几个懂苗语的探子,探出来些讯息,苗人焱部人口真的只有一万众,族长叫兀突古,身前两大护法,一个叫齐顿,另一个叫尼尔玛,是个女子!——那个与你有过几次接触的苗人女子,应该就是此人!族中以大祭司为尊,那个大祭司住在祭坛中,长年隐遁不出!”
我皱眉:“一万众?昨晚袭击苏青羊的苗兵就有一万余人了!他们会撒豆成兵不成?”
苏菲皱眉:“听我把话说完!半年前那个大祭司突然出了祭坛,说族中圣物被人所盗!尼尔玛下了大苍山找寻圣物。另方面,不知从哪过来一支苗兵,便驻扎在苗寨二十里以外的地方,神神秘秘的,只有大祭司与其保持着联络,其他人不得而知!”
说着,苏菲沉吟一下:“偷袭我军联营的,是焱部的苗人,几乎所有精壮都在其内!而昨天跟你们作战的,怕便是这哨奇怪的人马,至于来自何处,恐怕只有那个大祭司知道!”
我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回身看向苏菲:“苏菲,依你看,哪哨奇怪的人马,与苗疆银坑山的那个苗王是否有关?”
苏菲一摊手:“不都说他们与焱部势同水火吗?鬼知道其中有什么蹊跷!我只知道,如果对上了苗王,不光你陶木然,恐怕整个定州,乃至整个三州加在一起,也很难讨到便宜!”
我苦笑,老天难道不能给陶木然一道较为简单的题目做做?
不管怎样,日子依然一天天的过去,莫大寿与苏青羊将五千人马分成六组,摆了个梅花阵,便是当初我初进南营苏青羊摆的那个阵法,不过如今局势似乎大了许多倍,苏青羊显然下足了功夫,阵中套阵,名曰“梅花片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