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嗯。盛唯翰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看过去:直接进来就好了么,打什么招呼?
怕你没穿衣服嘛。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是在发育完全阶段啊。
......妈......--#
开玩笑的......女人笑了起来:其实是想问问你......
嗯?
交女朋友了吧?停顿了一下,突然凑过来。
啊?!
对妈妈不要隐瞒哦。
那、那个......不管怎么说,还是被吓得不轻:交......什么女朋......友?
不是么?女人直起身来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为什么接二连三地打电话找你?
话音刚落,电话铃猛然响了起来。
看,又来了。女人研究地打量着盛唯翰,摸摸自己的下巴:怎么样,你去接吧?
盛唯翰哭笑不得地走出去,提起听筒:喂。
那个......找一下盛唯翰学长......陌生的声音,的确是个女孩子。
要说完全陌生,却也不尽然。似乎记忆里保存了那么一点音色的碎片,但偏偏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到过。
你是......哪位?
说了你也不认识啊......电话那头的人有点苦恼地迟疑着:那个,我是林小爱......是......是......夏大哥的......怎么说呢......
握着话筒的手有一点点吃力起来。指尖的微汗不受控制地渗出来,好象预感到什么一样。
找我......有事么。
想和你谈一谈呢......明天放学好么。恳求的声音,有一点点的焦急。
关于这些缠绕不清的事么,你也被卷进来了,还是别的什么。
盛唯翰深吸了一口气,轻轻靠去背后的墙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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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样严肃的约会,也可以这么高兴吗?
盛唯翰有点吃惊地看着面前神采飞扬的女孩子,甜甜的笑靥带着春樱的味道,无心地流连不去:呐!还要一份这个!
女生抬头冲服务生眯起好看的眼:那,暂时就这么多了。她转过头来,有点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男生:话说回来,你真的只要冰水吗?不用替我省钱的,反正是我请客啊。
那个,其实冰水就好了......
诶......男生吃甜食也没关系的啦,像是解释一般的:我不讨厌吃零食的男生啊!
......啊,真的不用了。
和小清真像呢,这种死也不要吃甜品;的别扭表情......林小爱靠去椅背上,眼神转到窗外,目光柔和:是不是......想要变的男生化;一点,想要......更强一点,就会抗拒甜品之类的东西呢?
......盛唯翰不发一语地看着她,伸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
对不起~好象说了很莫名的话呢。女生笑吟吟地转过头来:学长你......
话说到这里有稍微的停顿,似乎作为了若无其事和举足轻重的转折点,也只是一个微笑的光景罢了。这个光景一旦流转,女生上翘的唇便一下放了下来,满脸再也找不出微笑的影子。
想拜托学长你......帮一个忙。
四周的嘈杂声似乎又回归了,服务生在两人面前放下点心饮水,时间似乎再次活络了起来。
一个臂尾的距离。
两个人只是间隔着一个臂尾的距离,却无论如何摸不清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前一秒明明那样明艳照人地笑着,却在碰触到什么的时候骤然严肃,失去温度。
我是养女,女孩子自顾自地说起来,光线的阴影部分打在唇上,一张一合格外的明晰:本来应该是孤儿的命运,却在去年得到了一个家。
......我知道。除了这个,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想安慰我吗?不用的,诶--把你那愧疚的表情收回去啦!!
才、才没有愧疚!
不诚实呐......学长......女生嘻嘻地笑了起来:大哥都没有好好的调教呢......明明那么想安慰我的样子。
......不要岔话题啦!这个小女孩到底在说什么啊。调教......什么的......可恶......
这个样子不对的呢,林小爱啜了一口手边的奶茶,落寞地低头:本来没有家,本来只能靠慈善机构活下去,突然得到这样的厚爱,果然上天是会惩罚的啊。
没有那种事......
一定是有的。女生坚定地打断话尾:就像它惩罚我,喜欢上自己的哥哥;一样!!
三十四
喜欢上......哥哥......?
足够久的时间,足够冰凉的体温。
足够的惊诧一点一点从融化的冰块里滑下,顺着吸管,滑进身体的每一寸地方。
你说......什么......呢......
很勉强地恢复了语言的能力,很勉强地吐出几个语焉不详的音节,很勉强地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一定是幻觉,但是女生确认般的话语在下一刻撕裂了仅存的听力。
喜欢上了......小清。温柔带着憧憬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那样的洋溢着感情色彩的表情:好喜欢的......放不开了......做什么也......放不开呢。
学长......自言自语了一堆,这才发现盛唯翰存在似的盯住他:都是喜欢上不能喜欢的人了,是吧?你和我大哥,我和小清,都是不能被别人接受呢。
她顿了顿,浅浅地笑了出来:而且,就算是兄弟,相互也接受不了啊。
男生扣在玻璃杯上的手紧紧地握住,那种似乎要把玻璃捏进血肉的力气让整个胳膊都颤抖了起来。
还是有弱点的啊,心灵上的裂缝,会给想要摧毁这份情感的事物可趁之机。
那样的话,那些黄昏,那些星空,那些夜晚,又都算什么呢?四月的夜樱,七月的流云,还有九月末的银桂......这些象征性的东西,不都在告诉着自己坚持这两个字么?
......有什么关系么。沉默的时间过长,男生的声音有点嘶哑,但总算响了起来。
诶?
没有血缘的兄妹的喜欢;,还有......无视性别的爱情,就算存在,也有它的道理,不是吗?男生的声音似乎有点过于激动起来:就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这种无意义的东西吗?!既然那样,为什么还要说喜欢;呢?!
像是迷宫里转了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空隙中的光亮,林小爱的眸子陡然清明了起来。
连努力也不作的话......怎么会真正地喜欢;呢......
咖啡座里的注意与目光一下子通通放去了那个激动难捺的少年身上,每个人都多少带了点那孩子在干什么的好奇眼神。
林小爱惊诧地看着眼前微微喘着粗气的男生,继而释然地笑了。
要是大哥能了解的话,也许就不会阻挠了吧。她叹了口气:不过,他也是想......保护小清。
......你说要拜托我的事......是......多少猜到了一点。
啊......不全是你想的那样啦。女生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胸地看着窗外:那两个人现在都闹得很凶呢,互相要告诉爸爸什么的,我真的很--担心啊。
......嗯。不快的回忆被扯出脑海,呼啸着飞速流过。
如果爸爸真的知道了,我会被赶出家门,你会被开除学籍,不是夸张的,你明白吗?斜眼看了回来。
嗯。这个,自己也有思考过。
女生拣起面前的蛋糕吞下肚去:不过,一人退一步的话,事情就不会这么棘手了。
哦。这样啊。
女生沉默了半晌,忍无可忍地双手一拍桌子撑到盛唯翰面前一寸的地方:话说到这里,还没有懂?!学长!你是迟钝还是装糊涂呢?!
呃......诶?盛唯翰拼命朝后仰着以躲开女生靠得过近的怒容:那么......怎么做......呢。
......说服我大哥。林小爱直起身来,挑明了语气:接受我和小清的事情,就这么简单。
可以吗?看他们关系很差的样子......
我知道他们关系很差啦。不过,暂时先这么办吧,女生拎起手提包,把钱摆在桌上:他们的关系,可不是一天两天的裂痕了呐。
等......还想再说什么,对方已经笑眯眯地回头摇了摇手:再见喔学长!再晚回家的话会过了门禁时间呢。
盛唯翰重新坐了下去,有点沮丧地望着一桌狼藉。
还想问问她为什么那对兄弟那么敌对呢。
血肉相亲,极端相似......如果这样的话,不是应该心有灵犀的吗。常常听人说,兄弟间的羁绊是最强烈的,就算几世也脱不开。
还是,正因为这样......才互相排斥......?
疑问和好奇的心情,随着担心扩展变迁着,原本是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原本是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偏偏这件事,把自己的每一根心绪都牵动了起来。
只对那个人的关心。只对他......一个人。
原来担忧,是这样特别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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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收拾东西忙的要死..所以没有更新..今天下午偶就走了~~请各位大人等我两周吧~~两周后回来..恢复更新^_^~~(另外..去外地的时候偶是不能写文的..所以回来可能没有多的...真的很抱歉...)~~~谢谢各位看文顶贴的大大~~3Q~~
三十五
回忆起来,是在烈阳下第一次见到了他。
和阳光差不了多少的头发的颜色--也许带一点浅淡的褐色调,也许只是自己因为兄弟的心理暗示罢了。
还好遇见了他。这样庆幸着,挪动了一下坐姿。
在想什么?头发被轻轻地按住了。
--夏启扬。
坐在台阶上转过头去,盛唯翰摆出一个微笑来:今天路过那家冰点店的话,想去吃......
嗯。那去好了。
称不上是和煦,但是绝对温柔。总是这样奇怪的态度,给人的感觉自然也是奇怪的。
究竟该不该说呢。
自己以什么立场说呢。如果遭到厌烦的话,怎样才能蒙混过关?
有话想跟我说?边推着车边淡淡地问着,夏启扬微微偏着头。
那个、其实......怎么会被看出来的?
其实?
盛唯翰用力地沉思了好久,还是鼓足劲说了出来。
其实......你对你弟弟也可以稍微......我是说,他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就不要......
你知道什么。
像是有点烦躁地立刻打断了,一听到这个话题就像80度的开水般,即将沸腾,却已经有烫热的前兆崩溅在手指上。
隐隐作痛。
哪里在隐隐作痛。
你知道什么。好象是不经意间流露的厌烦,是啊,说起来......好象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每一个和他有关的人似乎都高大,高不可攀,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触及到那样的部分,盛唯翰第一次感到词穷的时候还有想要说话的欲望,急切地要表达一些什么,可是力不从心。
......对不起。
想了半天,好象也只有这句话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对方似乎更加烦躁了一点,顺手把单车支在铺天盖地的树阴底下,伸手想要触摸盛唯翰的头发,被不动声色地躲开,有点尴尬地缩回了手。
没。是我没资格对你家的事情......
都说了不是那个意思了!有点恼怒地喊了出来,金发的少年气极一般地打到了身边的树干上。
细细碎碎,好象散落了许久的沉默,一点一点聚集到树阴中间的光亮里来。
你不明白的。那孩子恨着我......疲惫的声音响起来,夏启扬向后靠了一点单车:为什么会恨我,为什么会和我对着干......你知道的话,会被牵连进来。
绵延着蜜色的一抹血红,斜照在盛唯翰静静的面容里。渗透进来。
已经被牵连了不是么。他这样说着,回头看过去,靠在单车上一言不发的少年的脖子上,有银色的别致在灼灼闪光:已经是被系在一起的不是么。
不是的话,为什么还带着它呢。
不是的话,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去承担呢。
告诉我不好吗,夏启扬。
修长的手指伸去挑起绵延在那人锁骨上的银色链子,绕到耳朵后面去,微微地使力,便把略高于自己的人往下扳了一点。
是不是要惩罚你?自作主张的话......
露出的向下倾斜的绚丽暮色,根本挡不住那一点一点吻过去的痕迹。
就算是奢望,也要把你的一切融进我的生活。
密切地贴合着唇间,逝去多少年的润泽重新回归,就是这样地吻着,过了好久才抵着额头,微微睁开眼睛:全部告诉我,究竟在烦恼什么,好吗。
凝视着自己的视线微微黯然了一点,随后涌入了细碎的光阴。大片大片。
嗯。那,认真听我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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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岁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可以归结成不懂事、或者没长大,那样的话,很多错误都会被宽恕。
小孩子嘛。老是有人这么说。
那么,不知道谦让,总是摆大哥架子的话,也是这个年龄男孩子比较普遍的特点。
也不能说是恶劣。却也不至于多么提倡。
只是大一岁而已,便从很小的时候和弟弟争夺许多东西。你不许拿这个、不许去那里、不可以干这些......当言语不能劝阻,便用暴力解决。那个时候还在长身体,7岁和8岁往往就相差很多,用蛮力也可以让弟弟听话。
包括父母的爱。
是那样抢夺着父母的注意力和爱意,那样不顾一切地要把这些距为己有,以至于母亲忧郁地问着你爱你弟弟么?对他有感情么这样的话,也可以无所谓地逃避。
其实是爱的,血缘是比什么都厉害的枷锁。只是不愿意承认。其实是一直在保护着的,哪怕只有一岁,也总觉得对方是个小孩子。
不管8岁,还是18岁。是那个孩子气的夏启扬,还是那个不善表达感情的夏启扬。都一样。
真正醒悟的时候,母亲已经去世了,就是11岁的那一年,自己缠着母亲丢下弟弟去游乐场,享受着属于小孩子的胜利感和任性感,可是因为过山车的失控,自己的性命被母亲给换了过来。
也算是一种延续吧。
依稀记得母亲病床上温润的面容,没有绝望和后悔只有微笑的眼神。她告诉那个哭哭啼啼的孩子,要保护着弟弟坚强地走下去。
其实你一直是保护着他的。女人是这么说的,拉长的夕阳浸润在雪白的被单和绵延的褶皱里,层层叠叠,一如她温和的细心的呵护。
母亲想要一个女儿的心事,也是去年整理房间时无意读到她日记的结果。
第一年的忌日下着漫天的大雨,银针一般打在阴霾天空下橘红色的棺木上,有压抑的乌云在晶莹的雨点里留下的阴影,弟弟就那样在母亲的墓碑前坐了一个下午。
夏启扬的伞也就那样举了一个下午。
无法释怀的,某些事情,一辈子也许都不能很释怀。
何况那个只有10岁的男孩。
哪怕从墓园里追出来,用身体保护了受到大孩子欺凌的弟弟,哪怕为了他而变得越来越完美,他的内心也一直是恨着的,也许恨着还活着的自己,也许恨着并不怪罪自己的父亲,已经用血缘无法解释,这样强烈的敌对感。
这样怀有强烈恨意的夏启清,怎么体会得到喜欢这样的情感。犹如午后的红茶一般细腻柔和的情感,恬淡和激烈混杂的情感。
夏启扬是这样想的,当然也这样做了。父亲不会允许自己名下的子女相恋,何况那样的话受伤的也会是夏启清,身为大哥的自己也不会允许母亲理想中的女儿的形象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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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全部说出来能解决,倒也好了。无奈的笑意笼罩上少年的脸旁,已经朦胧的夜色里树阴清清淡淡,不再明显。
一边静静听着的盛唯翰把玩着手里的草叶,在微凉的夜风里格外温润的触觉,然后左手的疼痛传达上来,这才发现手指被草叶边缘划破,凝固的血水刺痛着眼睛,连通身体的某一部分,都在疼痛着。
当然不是左手。
承受着的,居然有这么多么。
抬眼看过去,那个人无所谓的样子,越是清晰,就越是痛得持久。无以复加。
可以解决的。似乎是自言自语的音量,自己干涩的声音终于发出:你保护你的弟弟,你爱着他,但是,你不相信他。
是的。不相信他。不相信他会爱,不相信他会有美好的情感,一切的一切的不相信,堆积成没办法后退的僵局。
可是,假如退一步的话。假如给他一点信任的话......
......他会接受你的。继续说下去,并不看对方的反应,只是笃定地这么说着。
纷飞着的银白月色伴随着树叶飘落在暗处的空白里。
会接受的。哪怕以前幼稚过,也已经成长成了这样优秀的人,从骨子里那么的温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