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宠一生——怜心锁

作者:怜心锁  录入:02-23

余定宣没吭声,仍是看着地板。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定昂,为什么是我?
我也不知道。唐定昂一耸肩,仍是直直看着黑得有点不真实的夜幕:我想过打电话给我爷爷他们,也想过知会舅舅一声,不过,狐狸,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眼泪......而且,我不想老人家伤心,也不想让舅舅他没办法睡觉。
翔引呢?余定宣的声音很轻,很低:怎么不连他一起找过来?
我想过。将双手从裤袋抽出,唐定昂随性坐了下来,整个人向后躺平,成大字型的在水泥地上像块抹布摊开: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不要,因为,我知道翔引那家伙会哭,搞不好还会和那只笨死神哭得不分上下......我不想看到任何人的眼泪,狐狸,你知道我最讨厌人哭。
你并不讨厌凉的眼泪。轻声反驳道,余定宣走了几步,停下: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有眼泪?
狐狸,我认识你都几年了,这些日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是这副让人想扁的调调,脸色从来没变过,那就更别说是眼泪了,我看你到死都会是这样子。说真的,你要是哪天哭了,我看那天太阳会打西边出来。唐定昂笑了起来,只是,朗朗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空洞。
吸了口气,再长长一叹,唐定昂举起了双手,十指张开至极限:嘿,狐狸。
......干嘛?余定宣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声音干干的。
你知道吗,手这样向天空张开,好像整片天空都是自己的。唐定昂轻笑着,两只手掌突然握起:可是,握拳之后,你就什么也抓不住了。
笨蛋。一只黑色的球鞋踹了过来:不要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蠢话,起来。这种天气躺在地上会感冒,就算是笨蛋也不会例外。
拜--托--没好气的给了余定宣一个白眼,唐定昂俐落起身,顺道拍去身上的灰尘:贱狐狸,我就要嗝了,你说话就不能稍微好听一点呐?
不好意思,就像你说的,我就是那种就算天塌下来,还是这副让人想扁的调调的人。扯下唇线,余定宣皮笑肉不笑。
这样也好啦。说真的,死前没有见到翔引一面实在有点可惜......如果他像你一样冷血就好了。提提衣领,再拍拍双袖,唐定昂回首给了余定宣一笑:这样子,我就能很放心地找他来交代后事。
看着唐定昂,余定宣的眼神闪了闪,半晌,他才开口:喂,定昂,你爸妈给你的那栋房子,你打算怎么处理它。
管它,反正房子本来就不是我的。耸耸肩,唐定昂表情漠然,脸上写着不在乎:对了,如果你有空的话,记得帮我那些花花草草浇个水,别让它们死得不明不白。
喔。应了声,余定宣也是相同的面无表情:我会找个人定期整理那边,直到那栋房子换主人为止。
谢了。露齿一笑,唐定昂神采飞扬: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些花草,有你这句保证,我相信它们会活得很好。
得了。斜眼扫了唐定昂一眼,余定宣也笑了,笑容极淡,犹如映上水面的倒影:就这样?
就这样。点点头,唐定昂忽然皱起眉,表情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一般:......狐狸。
你怎么回事?唐定昂不对劲的声音,让余定宣一个箭步跨到他身前,张臂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是不是发作了?
嘿嘿,好像是......狐狸,你知道吗......额上布满冷汗,唐定昂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我突然......觉得看不到......日出......好可......最后一个惜;字尚未出口,他整个人便痛晕了过去,再也没有知觉。
怔怔地呆看唐定昂五、六秒,余定宣才有了反应。收紧双手,他紧紧抱住了昏迷不醒的唐定昂。
姓唐的,认识你这么久,现在才知道你是这么狡猾的人。咬着牙,余定宣的声音不稳:我也是人,我怎么会没血没泪的......你这家伙,你实在他妈的太狡猾了,太狡猾了......
告诉你,定昂......明天,太阳会打西边出来。
◇◆◇海の羽夜◇◆◇海の羽夜◇◆◇×
深夜,手术室里灯火通明,里头的人正忙着抢救一条生命。
走廊,开刀房外的通道上,或站或坐或蹲了几个表情不一的人。
定宣......蹲在走廊上,陆翔引的表情凝重,语气是不该属于他的消沉:你刚说的,全都是真的吗?凉......真的会在凌晨两点带走定昂?
对。板着一张斯文俊逸的脸蛋,倚墙而立的余定宜以食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他会在凌晨两点勾走定昂的魂,结束他的生命。
难道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吗?咬了咬牙,低着头的陆翔引握紧了拳,努力想克制住心中的那份激动:我们就只能傻傻地待在外面,数着时间,然后眼睁睁看着定昂死在里头?
--对,我们只能这样子。隔了许久许久,余定宣才开口:这是早已决定的事情,并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事情。
可恶!忿忿地以双拳捶打地面,陆翔引的表情怨愤,眼里写着不甘:为什么是定昂!为什么!到底是凭什么?为什么定昂非死不可?他才几岁而已,定昂......也才活了十七年多一点点,为什么他得死,到底是为什么!
没有人直到为什么,可是,定昂的死亡,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事情。双手插入口袋,余定宣仰头看着天花板,眼睛眨也不眨。
连死神也没有办法改变吗!陆翔引终于忍不住低喊出声,语气沉痛不已:死神应该有办法不勾定昂的魂,不把他带走才对!
就算是死神,也没有办法决定人类的生死。顿了顿,余定宣整个人贴墙滑坐到地上:死神只是依着命令行事,他们也必须依着命令,这和他们个人的意愿无关,他们只是维持应有的秩序,也必须维持......因为,这就是死神存在的唯一意义。
我知道......身子一弯,陆翔引紧紧抱住了头,全身不住发抖: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死的人是定昂,不是别人,你要我怎么能心平气和接受!!该死!为什么死的不是别人,偏偏是定昂......
天才晓得。冷冷扯出一笑,余定宣的眼愤恨不平,并不是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淡然。
两人,就这么静了下来,而绝望的气氛,宛如无形的大手,紧紧掐住了他们的脖子,就要让他们窒息而亡。
--直到悄无声息的脚步自远而近的走了过来。
像是感应到什么似地抬起头,原本坐在地上,始终一言不发的牙突然站了起来,表情沉静。
定定地看着空气中一点,他点了点头,双手结印,细声念完一长串的异界语言后,身上迸出了青蓝的光芒,接着,有着一头冰蓝长发的死神便出现在三人眼前。
......你来了。定定地看着凉好一会儿,余定宣才淡淡一笑:时间快到了吧?
咬着下唇,凉轻点了下头:唐定昂他......
他全部都告诉我了。余定宣轻轻颔首,明白凉想问什么:我不怪你。我从一开始就说了......那两句话,你还有印象吗?
嗯......我记得。只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了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也才听出这两句话,其实是未完之话......
我,不喜欢你的存在--因为你的存在,就是提醒我定昂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就算不是你自愿的,我还是无法接受--就算带走定昂魂魄不是你自愿的,我还是无法接受定昂会死去的既定事实。
粉粉的唇抿成了一直线,因为过度用力而泛起不自然的白: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在定昂倒下去的那天晚上,我为他排了一次牌。深深吐出一口气,余定宣的语气很平淡:那天的牌面很奇怪,没有办法以单一方向解读......命中注定的伴侣会出现,又同时显示着死亡的讯息,在我试着算出那个伴侣时,牌却怎么样都无法解读,所以,我那时就隐隐约约地猜到了。
沉默了会儿,凉才开口:余定宣,我......我就是唐定昂命中注定的那个伴侣吗?
其实,这种事也没人说得准。余定宣站起身,拍了拍长裤:感情,只有当事人才会晓得自己的想法,旁人的话是说不准的。凉,这要看你自己怎么想,事情就会跟着怎么发展。
凉。静立在一边的牙,在两人的交谈告了一段落的时候说话了:时间差不多了,进去吧,我也要把结界收起来了。
等一下。凉摇摇头,走到抱头发颤的陆翔引面前:翔引......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陆翔引一震,不过,他并没有抬头,更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原样不动。
闭了闭眼,凉深深吸了口气。望向牙,他点点头。
牙会意的一颔首,身上蓝光一闪,他收回了结界。目送凉穿过开刀房门后,他走了几步,在余定宣的身边立定,不语。
◇◆◇海の羽夜◇◆◇海の羽夜◇◆◇
穿过冰冷的门扉,凉缓缓走入手术房,视他人存在为无物的缓缓走近躺在病床上的唐定昂。
看着唐定昂没有意识的双眼紧闭,因开刀而显得面无血色的脸庞,凉的心狠狠抽紧,整个人动弹不得。
直到现在,凉才完完全全的意识到,死亡,究竟代表着什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形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凉,仍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雾紫色的大眼空空洞洞。
......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听到唐定昂骂人的大吼了,以后,也吃不到唐定昂做的早餐、晚餐了,还有,以后就再也看不到唐定昂那个有点狂妄,却很好看、很有精神的小脸了。
--从今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会笨死神笨死神的对他叫来喊去,就再也没有人会把他当小猫小狗似的提来拎去,就再也没有人会一面骂他,却又一面帮他擦干眼泪......从今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做了。
温热的泪,无声息的自眼眶滚落,缓缓下滑、下滑,贴着脸颊,流过下巴,短暂停留后,跌落。
以后......已经,没有所谓的以后了......呆呆地、愣愣地看着唐定昂,凉不自觉的又向他走了几步,小小的一双手,捧住了那张只剩下半口气的脸。
紧咬着唇,两的双手微微发抖,泪水,从雾紫色大眼里汩汩而出,没有停断。
深深望着唐定昂,凉的眼前,像是走马灯一般的掠过了一幕又一幕的回忆。突然地,他放开了手,踉跄地退了两步,像是发现了什么。
看着自己的双手,再望向唐定昂,蓦地,凉将脸埋入掌心,发出了只有极为少数的人才能听见的狂叫。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才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凉狂喊,发出他生平第一次失控的疯狂喊叫,就像是野兽在最痛苦时所发出的哀号。
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他才发现?不是每个人都说他是天才吗?为什么他会这样的愚笨!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这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凉的双拳握得死紧,脸上的表情,混合着绝望、疯狂与懊悔,这样的眼神,是没有人见过,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眼神。
凉!牙忧心的喊叫声传入了凉的耳里,恍然一抬眼,他见到了牙的眼泪:凉!你快住手,凉!停手,快停手!
牙......眨了眨眼,凉才看清了好友脸上的担忧,也才发现他正紧紧抓住自己的双手:我是个笨蛋......我真的很没有......牙,我真的、真的......为什么我到现在才发现?我笨!
凉,别这样子!用尽全力制止凉继续捶打自己的头,牙急出了眼泪:你不笨,你别再打你自己了,拜托你,不要这样伤害自己......
不,牙,我是个笨蛋......摇摇头,凉拉开牙的双手,背过身去:为什么我到现在才发现......牙,你知道吗?我爱他......我爱唐定昂,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喜欢他......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我慢慢的爱上他......可是,为什么我到现在才发现......?我甚至、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呀!
凉......牙启口,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
咬着下唇,牙看着凉,又看看躺平的唐定昂,他低下了头,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对好友没有办法给予半点帮助。
--牙,你先出去。转过身,凉看着牙,表情有着牙从没有见过的成熟味,不再像个不解世事的孩子: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也会完成工作......
我知道了。虽然很担心,可是,牙还是走出了开刀房。
静静地目送牙离开,凉闭了闭眼,接着,他走向了唐定昂,以一种沉沉的眼神看着他。半晌,凉低首,轻轻的以唇碰触唐定昂几乎感觉不到热度的唇。
唐定昂......我爱你,一直爱着你,只是,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也到现在才发现,你和我一样......对不起,原谅我没有及时告诉你......轻喃着,凉的泪,也滑下脸颊,润湿了唐定昂的上下唇片。
伸舌舔去跌在唐定昂的唇上的泪,凉抬起了头,站直了身子。抬手摊开右掌心,在空中一捉,下一秒,他的右手便握住了一把闪动着美丽银光的大镰。
仔细看着美丽的镰刀,握着长柄的手紧了紧。
看了眼墙上的始终,短针指着二,长针指着十二--时间,到了。
目光回到了唐定昂身上,虽然没有人告诉过他该怎么勾魂,可是,凉本能地举起镰刀,朝唐定昂的身上一挥,接着,镰刀勾出了一个散发着美丽光辉,像是满月一般的球状物体。
凉知道,这个,就是唐定昂的灵魂。
伸出左手,光球缓缓漂移凉的左掌心,然后,光球缓缓没入掌心里,一眨眼,便完全消失。
在光球消失的那一瞬间,凉全身上下迸发出惊人的白光,那光线,比夏日艳阳还要耀眼,教人无法迎视--而凉,便消失在这道毫无热度白光之中,完全没了踪影。
不过,开刀房里的医生护士们对这一切的一切都浑然不觉--他们只见到心电图在两点整时,变成了一条直线,再也没有半点起伏。
后来
坐在书桌前,陆翔引正为了期末考而努力啃着他最没辙的英文。
右手努力地摇着笔杆,陆翔引时而皱眉,时而抓抓后脑勺,他默背英文单字的表情相当苦恼。
哥哥!哥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伴着惊天动地的高叫声,一路从陆家客厅飙入陆翔引的房间里。
磅;,的一声,房门被一个十岁大的小男孩用力打开撞上墙,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与他长的一模一样的小男孩。
喂,你们两个,没看到哥哥在念书吗?见到一对双胞胎弟弟跌跌撞撞闯进自己房里,陆翔引的表情无奈:小亦、小轩,你们有什么事?
哥哥!定昂哥哥刚才来我们家款!一名小男孩激动地扑上陆翔引,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小亦,定昂哥哥都死半年多了,怎么可能会过来?陆翔引的眼神闪过一抹痛,将身上的小男孩抓了下来。
哥哥,真的啦!小男孩皱紧了眉,为自家哥哥的不信任气得跳脚:定昂哥哥真的来了,而且,不只定昂哥哥一个人过来而已,他旁边还有一个长得好高好高,比哥哥还要高的人喔!
对呀对呀!另一个小男孩也忙不迭说话,同时开始爬上陆翔引的身,小手紧抓着一个黑色信封:那个人好高喔,而且,他的头发好长,脸很漂亮,比我们班的女生还要漂亮好几百倍!
小亦,小轩,你们不要闹了,哥哥现在没心情跟你们说这个,哥哥明天还要考试。
仰天一叹,陆翔引对于两个死命往自己身上爬的弟弟完全没有办法。
哥哥,我们是说真的啦!异口同声的,两名小男孩在同一时间大喊,脸部表情如出一辙。
陆翔引一翻白眼,不晓得该怎么解决巴在身上的这两个小鬼头。
哥哥,定昂哥哥还要我们把信给你!手上抓着一个黑色信封的小男孩叫道,同时把信封交到陆翔引的手上。
对啊对啊,他还说哥哥只要看了就会知道了。另一个小男孩连忙用力点头,唯恐哥哥不相信自己的话。
半信半疑地接过信封,陆翔引在两个弟弟的眼前将信拆开,抽出了信纸,将信展开。
然后,脸色大变,同时倒抽了口气--这个笔迹!
不敢置信的,陆翔引揉揉眼睛,接着,他不顾身上还挂着两个小家伙的便冲出了房间,惊慌地夺门而出。
冲出了家门,可是,陆翔引什么人也没见到。
失望地低下头,他颓然地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家,开始读起熟悉的字迹。
翔引,我是定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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