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与忠犬——透明人间

　　饿了会没精神，饿了会干不了活，饿了会睡不著觉，饿了会......动不了。就像现在这样。
　　莫末趴在桌子上，努力忍受著胃部传来的空虚感，工作多年来第一次知道了饿肚子的感觉，也是第一次知道了废寝忘食的定义。
　　把手伸向抽屉，依稀记得那里应该有储备粮。可捞了半天，却只捞到了一个空的奶片板子。
　　就连那个能暂时提供三分锺热度的奶片都没有了......天要亡我啊！

　　好想吃东西......天上掉馅饼下来吧，或者掉面包下来吧，哪怕是掉奶片下来也好啊......莫末无声的祈求。
　　其实并不是说会饿到一点都走不动，实在饿的不行要出动脂肪的时候，他也会起来，只是现在不想动而已。
　　莫末以前看过一篇科幻小说，说一个牧师在高塔顶部祈祷，希望能凭空生出个发报机出来，而最後他果然是变出了个发报机来。
　　莫末现在也想效仿这位牧师，他脑海里不断跑过那些自己锺爱的食物，从泡面汉堡到薯片奶茶，而当他想到麻辣烫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闻到了麻辣烫的味道。
　　喂喂，不会是思念过度吧......莫末使劲吸了吸鼻子，可闻到的是更急明显的麻辣烫味道。
　　喂喂，那是科幻小说好不好......但在这里，最後莫末看到了一大碗的麻辣烫，还有那个提著那碗的人。

　　秦总......
　　当看到麻辣烫的时候，莫末的口水开始滴下来，而看清楚秦纪新的模样的时候，他又努力把那口水给咽了回去。

　　秦纪新走到他的办公桌前，随手把那袋子给放在了桌上，莫末的心，就这麽系在了麻辣烫上，但眼神，还是要看这自家老板。
　　秦总，这文件好了。莫末毕恭毕敬地把计划书呈给了秦纪新，秦纪新接过来快速翻了一下，然後说：嗯。辛苦了。
　　莫末顿时松了一口气，一晚上的辛苦终於得到了肯定。
　　当然，如果能够得到些奖赏那就更好了，比如说......麻辣烫之类的。莫末的心声。
　　秦纪新似乎是看到了他渴望的眼神，一手夹著文件，一手把那碗往莫末的跟前推了推。
　　还没吃晚饭吧。
　　诶？莫末顿时瞪大了眼睛，指了指麻辣烫，这、这是给我的？
　　嗯。秦纪新点了点头。
　　莫末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老板请自己吃夜宵，还是请吃麻辣烫？虽然莫末自己是很喜欢吃麻辣烫，不过他总觉得秦纪新这样的菁英人士从来是同这些小吃打不到一块儿的。
　　就在他还是犹豫的当口，秦纪新已经把碗从袋子里端了出来，又把筷子递到了某人的手上。
　　今天真的要谢谢你。
　　莫末接过了筷子，说著：那是我份内的。眼睛就看著那碗，最後还是怯怯地问了句，真的可以吃麽？
　　秦纪新是第一次看到他除了标准式的微笑以外的表情，那一脸的渴望却又有些犹豫。虽然同他在家的形象比起来还是很正经很模范，但这还是让秦纪新看到了他对自己敞开心扉的希望。
　　可以。
　　秦纪新一点头，莫末立刻坐了下来，拆开筷子就朝著那碗麻辣烫发起冲锋。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算斯文，东西夹起来先吹口气凉一下在放到嘴里，可吃著吃著就一边呼呼的咂嘴一边往嘴里塞东西。

　　秦总你不吃麽？
　　莫末注意到袋子里还有一副筷子，而秦纪新则是站在一边看著自己吃。
　　我......
　　来啊来啊，一起吃，一起吃才热闹啊，况且这麽大一碗我可吃不掉。
　　大概是一有吃的莫末立刻就变身家庭版，也没注意身边这位是自己一向敬畏有加的老板，抓起筷子就往秦纪新的手里塞。
　　秦纪新拿著筷子站也不是坐也不好，但最後还是一起坐了下来。
　　筷子伸到碗里，捞出点东西往自己嘴里放，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吃了什麽。秦纪新知识注意到了莫末那张吃得稀里哗啦完全没有公主气质却异常满足的脸。
　　距离自己不过十公分的距离。

　　今天是星期四，并不是要去宠物医院的日子，但莫末家的小魔，还是不停的扒著大门磨他的爪子。
　　因为他正处在一天没有呼吸到家以外的空气，一边没有把脚踩到过外面的水泥地就浑身不舒服的年纪。
　　今天，他的主人，那个叫莫末的家夥，直到八点还没有回家，小魔很心急，但并不是担心。

　　九点。客厅的锺刚敲过九点，已经自己运动了好半天趴在地板上休息的小魔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然後他闻到了主人的气味，最後是他主人的身影出现了。
　　小魔很激动的扑上去，没想到他的主人很直接的往沙发上一倒，他只扑到了主人的裤脚管。

　　啊啊啊啊啊啊......
　　莫末很想大喊三声，但出於维护本小区幽静的生活品质，他还是只在心中呐喊下就算了。
　　然後又翻身坐起来，进行自我检讨──其实自我检讨这种事情做多了也不见得有什麽成效的。

　　自己今天晚上究竟都做了些什麽啊！
　　加班完成工作是好事，可是居然就这麽在老板面前痛快的吃麻辣烫。虽然麻辣烫是秦纪新买来的，可是顶不住诱惑就是自己的责任。而自己吃也就算了，竟然还把筷子塞到秦纪新手里叫他一起吃。

　　其实仔细想来，秦纪新那一身西装革履却拿著一次性的筷子窝在办公桌上吃麻辣烫这种除了大把的调味料其他什麽都不是的食物，还真的是很不协调很不协调。
　　但在秦纪新的魔王形象被抹上了一个大大的污点的同时，，自己苦心维持的形象也就这麽被破坏了。
　　莫末或许该庆幸，秦纪新并不是那些时刻准备发掘自己的八卦拿去内网上交流的人。这样算来，大家的形象都不怎麽样了，也就扯平了吧。
　　要是这麽想了，心情也就不那麽郁闷了。
　　莫末觉得，自从杨恒来做了顾问之後，秦纪新似乎变了，尽管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酷酷的样子，但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了点自己看不出来的意味。
　　有什麽东西，在悄悄的改变，只是自己不知道。

　　最後，莫末心里还有一个疑问：秦纪新这人怎麽就如此深藏不露呢？完全看不出来他喜欢吃麻辣烫啊......那他是不是其实也喜欢吃汉堡薯片泡面这类的呢？

　　秦纪新当然不会喜欢吃麻辣烫这些东西，那是因为莫末喜欢吃，他才买了的。
　　杨恒告诉他要多信任、多依赖一点自己的下属，於是他开始把一些具体的工作交给莫末去做。他那凡事喜欢亲历亲为的个性在一开始还会把交下去的工作再自己做一遍，但一次两次之後，他发现莫末的能力真的很强，交给他的工作都能很好的完成。
　　所以，今天下午知道下属的某个分公司出了点事情要自己亲自去处理的时候，他没有多加思考就把那份明天要在董事会上决议的计划书的复核工作交给了莫末。
　　下班的时候，杨恒打来电话，说莫末估计会加班，是个自己有所表示的机会。
　　秦纪新一开始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示，虽然加班之後请吃夜宵很正常，但作为自己对莫末却是很难开口。
　　直到他开车经过那家麻辣烫的小店，看到那个大大的招牌，想起了莫末曾经不止一次在沙发上打滚，叫著好想吃麻辣烫啊～～
　　所以他买了一大碗，小店的老板很体贴的塞了好几双筷子，没想到最後却成就了两个人吃一碗。

　　秦纪新不由自主又想起了莫末那一脸满足的表情，只差没有拍肚子了。
　　能这样看著他，自己即使是饿著肚子，却也是极大的满足。

　　或许，有什麽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030

　　有句老话说的好，一回生两回熟，万事开头难。诶？你说这其实是两句老话？那个忽略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碗麻辣烫开了个好头，之後莫末发现自己三不五时就会被塞一堆工作忙到连下班铃都顾不得听。
　　但加班并不是没有好处，首先加班费可是按两倍计算的，而且每次完成一项大任务之後的成就感可是金钱都买不来的，更何况每次在自己因为肚子饿而趴在桌子上不想动的时候，夜宵总是会适时的出现。

　　莫末也不知道究竟算是怎麽回事，反正就是在短短一两周的时间内，他和秦纪新完全的熟络了起来，全拜那些食物所赐。
　　从麻辣烫到烤鸡翅到汉堡再到羊肉串，莫末甚至怀疑秦纪新是不是每天就是在到处找小吃，而且还都是自己喜欢的。
　　不会是特意买了给我吃的吧？有时候莫末的脑袋里会飘过这样的念头，但很快就被他打散了。
　　堂堂总裁哪会来关照你一个小助理的口腹之欲啊。
　　但不可否认的是，食物总是能让人亲近的。
　　当看著西装笔挺的秦纪新笨拙地啃著鸡翅膀或者咬著羊肉串的样子，就让人感觉到他那一向刚硬的线条立刻柔和了起来。
　　或许他的内在并不如他的外表所表现的那样，魔王也是普通人。
　　这样的想法，莫末并不会觉得可笑，就像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公主那样。
　　宁可做女王也不要做公主。莫末是这样的想法。
　　而秦纪新若不是魔王，那该是什麽呢？第一反映竟然是忠犬：那身板那表情，其实不做保镖真是浪费了。

　　说到忠犬，自然就会让人想起家里的狗狗──哈士奇小魔。
　　莫末觉得愧对他很多。
　　加班的话，不能陪他去散步，不能给他提供磨牙的道具，自己吃得饱饱的回家他却只能呼吸客厅里不怎麽新鲜的空气，而一直谨遵医嘱而坚决不让他进卧室的门......
　　为了小魔的健康成长，莫末还是把他送到了宠物医院请人代管，每天早上送过去，晚上自己回家的时候再来带回去。
　　莫末想，若不是哈士奇热情的天性的话，只怕自己早就被列入陌生人行列了。

　　而这天，在吃完巧克力蛋糕之後──虽然这个不算垃圾食品，但因为是甜点也被列入莫末的锺爱名单──一脸幸福与满足，正打算回家，却听秦纪新说。
　　我送你吧。
　　咦？莫末正在穿大衣的手顿了顿。老板请客吃夜宵是一回事情，毕竟还是在办公室里，可老板亲自送自己回家，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不用......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秦纪新已经拿起了自己外套走在了前面。

　　没办法，莫末只能跟在後面，心里泛著嘀咕：这才夸他呢，结果沙文主义就冒头了。
　　一起坐电梯到了地下车库，车库里已经没有几辆车子了，所以秦纪新的那辆VOLVO一眼就能看到。
　　简洁的设计深沈的颜色，再加上以安全性能著称的品牌，倒是同秦纪新本人十分相称。
　　莫末坐到了驾驶座上，扣了好几次才扣好了安全带，他没由来地感到紧张。
　　以前明明不会这样的啊......他很纳闷。
　　然後抬头看到秦纪新抓著方向盘的手，似乎比他还紧张，这让他更加纳闷。

　　车子开动了，一开始空调里吹出来的是冷风，可渐渐的变暖了起来。
　　不一会儿，这温暖的环境和沈默的气氛让莫末感到有些昏昏欲睡。

　　那个......秦纪新突然开口打破了沈默。莫末一个惊醒，撑开了快合到一块儿的眼皮，看向秦纪新，他却两眼直视前方，再正经不过的开车模样。
　　那个，谢谢你。
　　诶？莫末还是纳闷，他觉得今天秦纪新吃的那个抹茶蛋糕是不是有质量问题，怎麽老做些或是说些自己搞不明白的事情。
　　上次你帮忙核对的那份计划书，今天顺利竞到了标。
　　上次的计划书？莫末想了想，才知道：原来是麻辣烫那次啊──因为吃的东西到现在还没有重复过，所以可以很轻易的用食物来代表加班的内容。
　　您太客气了，那是我份内的事情。
　　还是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恐怕不能在第二天的董事会上拿出一份完美的计划书的。
　　你言重了，那该是企划部工程部等写计划书的公司同仁们的功劳。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向你道歉。
　　道歉？
　　我以前，一直都认为助理只能做些很简单的辅助类的工作，所以一直都没有重用你，也造成了人才的浪费，希望你不要介意才好。
　　人才浪费？莫末听到这个词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怎麽听老板的意思，以後会重用自己？
　　而重用=加班=操劳=过劳死......这一连串的等式已经够莫末花容失色了。

　　呃......总裁您的意思是......我以後会经常加班？莫末小心翼翼的问。
　　秦纪新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连忙解释说：不会一直都加班的，最近是因为快年末了所以......
　　解释了半天总感觉解释不清楚问题，最後，他叹了口气说：其实，我只是想找个可以信任的人一起工作。
　　杨恒这样教过：爱情，最初便是信任。自己应该信任对方，而且要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信任。

　　莫末听了秦纪新的话半晌不语，其实脑子里各种念头一直在翻滚。
　　最後，一种莫名的感动占了上风：能被这样的一个人信任，其实也是一种荣幸吧。
　　自己不是也曾经向往过充实的生活麽？虽然在生活中是再懒散不过的人，但对於工作就该是另外的心情不是麽？
　　过去三年的清闲生活都快让自己发霉了，也不知能不能重新振作起来呢？
　　更何况，还有夜宵吃啊！

　　所以最後，在一个红灯的路口。
　　我说......
　　......秦纪新紧张的回头。
　　很感谢你的信任，如果帮得上忙的话......

　　莫末话中的意思若再听不出来，秦纪新真的可以找块豆腐去撞死了。
　　秦纪新不是那样的傻子，此刻的他心里跟打翻了蜜罐子一般，可表面上还是要装作很严肃的样子。

　　031

　　车子很快开到了莫末家附近，在最後一个十字路口跟前，莫末突然想起来还有要去接小魔的任务，就对秦纪新说：秦总能不能麻烦你前面左转？
　　秦纪新没有说什麽，直接方向一打上了左转车道，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到了宠物医院门口。
　　莫末下了车到了医院里，可值班的护士却告诉他，叶润新牵著小魔去散步了。
　　没想到叶医生除了看病、做调教师居然还兼职遛狗小弟，这让莫末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出了宠物医院的门，看到秦纪新的车子还停在门口，就上前去敲了敲他的车窗玻璃。
　　秦总，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
　　秦纪新一看到这家医院的招牌心里就不怎麽舒服，而现在又听莫末说要等一下，那九成九是等那个自己怎麽都看了不顺眼的叶医生了。
　　是有什麽事情麽？秦纪新问。
　　莫末摸了摸脑袋说：嗯。家里的狗现在被牵去散步了，我等他回来。
　　那就在这附近吧？我们可以一路开过去看看。
　　呃......莫末觉得开辆VOLVO在路上找条哈士奇这个主意并不那麽诱人，没关系，大概等一下就回来了。
　　那我陪你一起等吧。
　　不......不用了......
　　莫末还来不及说什麽，秦纪新已经下车关上了车门。
　　呃......想了想，莫末还是决定开口，其实秦总你不用陪我一起等的......
　　这里离你家还有段距离的吧，我说了要送你回家，自然要保证送你到家里门口的。
　　这个......
　　莫末也想不出什麽反驳的话来，，两个人就这麽在宠物医院的门口并排站著。天气很冷，晚上的风呼呼的吹著，不一会儿，莫末就感到自己那因为食物和空调暖起来的身子又变得冰冷了，刚想建议秦纪新或者去医院里面等或者是回车子里等，就听到一声狗吠，随後就是一个什麽东西朝著自己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