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林——苏茜

　　去金陵城的路上，小嘉记起齐天杨和那些小孩好像很熟的样子，想来是常陪他们玩，不禁问道：“齐大哥也喜欢小孩啊？本以为齐大哥这种武林中人会嫌小孩麻烦呢！”

　　“武林中人又怎么了？小孩心思单纯，笑闹随心，开心生气都表现在脸上，和他们在一起很放松，很舒服；不像大人，心机深重，言不由衷，时时处处都要堤防，让人疲惫不堪。”齐天杨淡淡的皱眉，扭头看看小嘉，又笑着说：“小嘉纯真直率，和你在一起也很舒服。”

　　小嘉听着这话，笑笑不语，心中却涌起一阵不安。

　　齐天杨接着说：“真希望将来自己也会有活泼可爱的小孩。”

　　“对了，齐大哥怎么还未娶亲？你妹妹都已经嫁人了呢！”小嘉有点好奇，这个年纪的男子应该早已成婚才是。

　　“呵呵，你大哥比我还大呢，不也没娶亲么。其实我爹也催过我，不过现在偌大个山庄要我打理，而且爹是副武林盟主，管的事也多，现在他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很多事都要我去做，所以没空考虑儿女私情。”笑笑又说：“何况没有哪家小姐会看上我这鲁莽武夫吧？”

　　“才不是呢，齐大哥风流潇洒，俊逸不凡，品性善良，武功高强，而且家世显赫，一定是多少闺中女儿思慕的对象。”小嘉飞快地吐出一串溢美之词。

　　“呵呵，我这么好啊！”

　　“真的，我最喜欢齐大哥了。”

　　“呵呵，不如……我娶你啊！”齐天杨逗他。

　　“唉~~只恨生为男儿身~~~”小嘉拉着长腔念，还一脸惋惜的甩水袖。

　　“太可惜了，不知小嘉家中小九妹是否也如小嘉这般美丽可爱呢！”齐天杨陪他唱戏。

　　“可惜没有九妹，只有姐姐，而且已经嫁人了。唉，若生为女儿身愿与齐大哥共结连理！”小嘉继续唱戏，一副娇滴滴害羞的模样。

　　“好啊，如果你是女子我就娶你！”齐天杨笑眯眯的接口，然后又说：“祝英台这个时候应该说：梁兄，其实我是女子，小嘉呢？”

　　“呵呵，可惜我不是祝英台啊！”小嘉终于唱不下去了，笑出声来。

　　“呵呵，我也不是梁山伯啊！”

　　当时两人都未将这番话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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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小嘉闲着无事，跑去流水居找齐天杨，看到一个锦衣风流的年轻公子懒洋洋的坐在书房里和齐天杨说着什么。

　　见小嘉出现在门口，齐天杨站起来拉过他说：“来得正好，正想去找你呢。介绍一下，这是程门少主程云开，我的好友。云开，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嘉。”

　　“程大哥好。”小嘉乖巧的行礼。

　　“你就是小嘉啊……”慵懒的声音拉长了调子。

　　程云开站起来围着小嘉转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个够。小嘉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抬眼看看齐天杨，只看到他无可奈何的叹气，道：“又来了。”突然程云开抬手摸向小嘉胸口，还抓了一下。小嘉惊叫一声跳到齐天杨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袖子，探出半个脑袋戒备地望向程云开。

　　“云开！”齐天杨呵斥。

　　“好可惜，真的是男孩啊！不过看在你这么漂亮的份上，我也就不计较男女了，乖孩子，来，到云开哥哥这来。”程云开轻浮地露出色迷迷的笑容，伸手摸向小嘉的脸。

　　“别闹了！你吓着他了！”齐天杨打掉他的手，拍拍小嘉的头说：“别怕，别看他不正经，其实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又扭头对程云开说：“凭你的眼力，早就看出小嘉是男孩，还这么欺负他！吓着他我要你好看。”

　　见到小嘉怯生生的样子，程云开大笑出声，说：“哈哈，阿天，你在哪找来这么个小鬼，太可爱了！”笑够了，收起轻浮的样子对小嘉说：“我是程云开，刚刚看你的样子实在可爱，忍不住逗了一下，不要见怪。”

　　小嘉睁圆了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不说话，很久，久到程云开开始担心是不是玩笑过头，有点不知所措的看了看齐天杨，见齐天杨正皱眉低头看着小嘉，可小嘉还是盯着程云开不说话。程云开着急了，对小嘉说：“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平时也这样开玩笑的，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喂，你……你说话啊，你可别出事啊，阿天会劈了我的！”

　　突然，小嘉清晰的声音响起：“齐大哥，这就是色狼吗？以前听说过，今天头一次见到，我可不可以带着他上街给别人看，就像有人带猴子上街卖艺那样，还可以讨点赏钱。”说完得意的仰着下巴，对着程云开吐吐舌头挑挑眉毛扭扭脖子。

　　程云开的脸当时就绿了，齐天杨哈哈大笑，说：“牵出去吧，我给你找绳子！”

　　“我……你……阿天！你在哪找来这么个小鬼，一点也不可爱！”程云开抖着手指指着小嘉。

　　“自作自受，谁让你欺负他，小嘉平时可是乖巧得很呢！呵呵，今天终于见到你吃鳖了。”

　　“气死我了，想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今天栽在一只小鬼手中！阿天你别拦我，看我好好收拾他。”说着卷起袖子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小嘉不为所动，抱着齐天杨的胳膊挑衅的望着程云开，一脸“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得意。

　　齐天杨不理会二人互瞪的目光，问：“云开，武林大会还要半个月才到，你怎么来这么早？是不是程伯伯有什么事？”

　　“不是，我刚刚来南方谈一笔生意，现在赶回去，待不了几天还得再跑过来，而且我又不愿意回家被我爹念，再说我们兄弟交情这么好，你这么忙我也得来帮帮你啊。”程云开一副好兄弟讲义气的神色。

　　“帮我？你要是真帮我就安分守己的回家做你的程少主去，跑出来经什么商，你家钱不够花么，害得我也被你爹念，前不久程伯伯又来信要我帮忙劝你了。”

　　“做少主多累啊，一天到晚一本正经的烦死了，看看你齐少主就知道了，明明比我还小两岁，却这副样子，我爹说你懂事稳重，我看就是古板守旧，哪像我这么富有活力。”

　　“才不是，齐大哥人很好。”小嘉插话。

　　“呦，小鬼替你说话了，阿天你怎么拐到人家的，教教兄弟我嘛！”程云开又露出痞痞的笑容。

　　齐天杨全当没听见，说：“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嫉妒你程门少主之位，不知道你抽什么风，5年之前突然说要从商，就真的丢下程门不管了。”

　　“从商？自然是喜欢。”程云开说话时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温柔的神情，却转瞬即逝，马上又满不在乎的说：“少主之位我不稀罕，最好我妹妹雨初入赘一个女婿，让我妹夫做少主，我就解放了，之后安安心心经商去。”说着懒洋洋的靠坐在椅子上喝茶。

　　“每次都这么说，谁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现在只希望程伯伯别再难为我了。”齐天杨放弃地说。

　　小嘉盯着程云开看，若有所思，却什么也没说。

　　Ch5

　　临近武林大会，很多门派的人陆续到来，山庄中的人多了起来，随处可见带刀配剑的江湖侠客。

　　齐天杨更忙了，根本没空陪小嘉，又怕小嘉碰到莽撞江湖汉吃亏，要程云开有空就多陪陪他，程云开拿出他那花花公子的轻浮模样留下一句“求之不得”后一溜烟地跑去找小嘉了。齐天杨知道程云开虽然看起来不正经，其实只是爱玩爱闹，并无恶意，但又担心小嘉不习惯程云开的无赖样子，在看到通常被气得直跳脚的都是程云开后，才安心去忙庄里的事。

　　程门门主程立行带着小女儿程雨初到达枫叶山庄，程云开苦着脸去见他爹，齐天杨想着没人陪小嘉，于是交待下人好生招待后借故走开。

　　来到客房，却为眼前的一幕吃惊不小：一个肥头大耳的世家公子带着三五随从把小嘉堵在墙角，油腻腻的手扯着小嘉的胳膊摸来摸去，小嘉惊恐大睁的眼中蓄满泪水却未落下。

　　“你们干什么！？”齐天杨怒吼一声冲过去护住小嘉，轻拍他的后背，柔声安慰：“小嘉别怕，齐大哥来了。”

　　小嘉定定的望着齐天杨，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趴在齐天杨胸前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抽泣着说：“呜呜……齐大哥，小嘉……小嘉都说了……不要跟他们走，他们……他们还来拉小嘉……呜呜……”

　　那肥矮公子起初见有人碍事面露不快，看清面前之人是齐天杨后，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拱了拱手说：“在下眼拙，没看出来这小兔儿是齐少主的人，多有得罪，还望齐少主见谅。”见齐天杨只是低头安抚怀中少年并不理他，悻悻说：“前几日一直看到这小兔儿和程少主出双入对，今天他独自一人，在下怕他寂寞，好心想陪他聊聊，谁知他这么胆小……”

　　“堂堂武林正派做出如此下作之事，真是令人不齿，胆敢在我枫叶山庄撒野，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哼，不过一只小兔儿，还是齐少主和程少主玩过的，用不着说得这么严重吧！”

　　齐天杨知道现在很多富家公子喜欢狎玩一些伶官戏子，有些小倌馆生意甚至比妓院还好，现在听他一口一个“小兔儿”，只把小嘉当成欢场中人，怒道：“他是我枫叶山庄贵客，不由得你如此无礼！”说着打算出手教训。

　　“齐大哥，你……你先带小嘉离开这儿好不好？”小嘉趴在齐天杨怀中一抖一抖的吸着气说。

　　齐天杨瞪了那肥矮公子一眼，扶着小嘉离开，走了几步，发现小嘉已经哭到脱力，就把他打横抱起，运起轻功奔回流水居，将小嘉放在自己的床上，柔声细语的哄着拍着，直到他迷迷糊糊地睡去。担心他醒来见周围没人会害怕，又搬了椅子坐在床前守着他。

　　“啊~~~我终于从老爷子眼皮子底下溜……唔……”程云开大声嚷着踢开齐天杨卧室门毫不客气地闯进来，话未说完就被突然跳到面前的齐天杨捂住了嘴。

　　齐天杨急急地回头，看到小嘉身子颤了一下，皱了皱眉，却没醒。指指外面，把程云开拖了出去。

　　一关上房门程云开就问道：“怎么了？那小鬼哭过，你袍子上还有泪痕呢。”

　　“我知道你今天脱不开身没法陪他，不放心就过去看看，看到他被一个面目可憎的世家公子堵在墙角，还……”

　　“上下其手！”程云开接口。

　　齐天杨皱着眉点头，说：“还好我到的及时，小嘉没吃什么亏，就是吓着了。”

　　“是什么人？”程云开难得拿出认真的神情。

　　“这几天来山庄的人太多，我也不是每个都认识，不过看他随从的打扮应该是威远镖局的人，我一会儿派人去查查。”

　　“威远镖局……我知道了，威远镖局少主，一个矮墩墩的胖子。这几天我就觉得他在瞟小嘉，不过又想在这枫叶山庄里应该没人敢造次，就没出手。威远镖局总镖头那么威严持重的人怎么教出这么个儿子！？你想怎么办？”

　　“还没想好，如今多事之时，门派之间不宜闹僵，而且我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大让小嘉遭人非议，但我也不会轻饶了那个胖子。”

　　“那还不容易，晚上蒙面出去，揍一顿就好，看他呼吸走路就知道他身手不值一提，别说你了，就是我也能轻松收拾。”程云开捏了捏拳头。

　　“不行，庄里出了事，我爹不好交代，我也会被我爹骂死。”

　　“那你打算怎么样啊？”

　　“我在想怎么才能把他骗出庄去……”齐天杨低头沉吟。

　　程云开夸张地大张着嘴说：“阿天，你我相识这么多年，原来一直是我误会你了，你不但不古板还智计一流，实在是我辈楷模啊！”程云开双手搭着齐天杨的肩膀使劲拍。

　　（苏某：其实阿天不古板，有勇有谋，就是太听他爹话而已。）

　　这时听到房中传来小嘉带着惊惧的声音：“齐大哥，你在哪？”

　　齐天杨立刻打开房门，说：“齐大哥在这儿，别怕。”见小嘉已经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又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嘉看到齐天杨的出现，露出安心的神情，又见他拿起枕头扶自己靠在床头，笑着说：“我没事，就是吓了一跳，让齐大哥担心了。”

　　“他确实很担心，你没看到他刚才的表情有多臭。”

　　“程大哥也在啊？”

　　“喂，我在这站了这么久了，你都没看到么，我也很担心你呢，怎么不见你问问我啊？”

　　“好吧，好吧。”小嘉说着笑眯眯的掀被要起来，齐天杨伸手阻拦，小嘉说：“我又没受伤，不用这么紧张。”之后爬下床乖巧的向程云开鞠躬，说：“抱歉刚刚让程大哥担心了，现在我没事了，程大哥放心吧。”

　　程云开得意地摸摸小嘉的头说：“嗯，乖，这还差不多。”

　　“行了，行了，快回床上去。”齐天杨催促道。

　　小嘉笑笑，顺齐天杨的意坐在床沿上，说：“我真的没事，我不是那种弱不胜风的病弱公子，我身体一向很好的，齐大哥不用担心，你忘了我还会武功呢。刚刚……是因为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有点害怕，哭得太凶脱力而已，让齐大哥笑话了。”说着露出羞赧之色。

　　见他果真没事，齐天杨放下心来。

　　那边程云开惊叫：“你会武功！？”

　　齐天杨叹了口气说：“是啊，他打跑过小偷，抢回了老奶奶的钱袋。”

　　程云开见小嘉在一边拼命点头，笑着问：“小鬼，那你今天怎么没用武功啊？”

　　“嘿嘿，我忘了。”

　　“你也就平时跟我斗嘴有能耐，怎么样，遇到别人不行了吧！”

　　小嘉想到那肥矮公子一噘嘴，说：“不一样啊，那个人一看就没安好心，虽然程大哥也会逗我，有时也会摸摸脸抓抓手什么的，但我知道程大哥没有恶意，是真的喜欢我，所以不会介意，我也很喜欢程大哥呢。”

　　“啊，小嘉喜欢我啊！太开心了，来云开哥哥抱抱。”说着扑了过去。

　　“不要！”小嘉闪开，躲到齐天杨身后，对程云开做鬼脸。

　　齐天杨笑眯眯的摸着他的头。

　　“小嘉你太过份了，齐大哥是大哥，程大哥也是大哥，为什么他都抱过我就不行！”程云开不满。

　　“不一样啊！”小嘉理所当然的说。

　　“都是大哥，有什么不一样？”

　　小嘉想想说：“那我就不叫大哥了吧！”

　　“哦，小嘉你终于肯叫我云开哥哥了！”程云开满脸期待。

　　小嘉狡黠一笑，抱着齐天杨的胳膊抬头看他，脆生生的一句“天哥”气得程云开大呼小叫。齐天杨倒是颇为受用，摸着小嘉的头得意的瞄着程云开。

　　程云开看着两个人若有所思，齐天杨看向小嘉的眼神就跟自己看向那个人时一样。眼前这两个傻子看来尚不自知，唉，旁观者清啊。

　　见程云开不说话，齐天杨问：“云开，怎么了？”

　　程云开笑着揶揄：“嘿嘿，‘天哥’，好像刚进门的小媳妇叫自己的相公呢！”

　　“你说什么！他是男孩！”

　　“你说什么！我是男孩！”

　　两人一齐叫了出来，小嘉跑过来追打程云开，两人在屋中打闹不停。

　　齐天杨乐呵呵的看着小嘉恢复活力，想起刚刚小嘉说程云开会“摸摸脸抓抓手”，又想起小嘉说“我也很喜欢程大哥”，有点不舒服又说不上来，再想起小嘉那句“天哥”又开心了起来。

　　齐天杨怕小嘉再遇到今天这种事，说：“小嘉，现在庄中人多，客房那边都是一些小帮派的人，龙蛇混杂，你住在那不太安全，其他独立的园子也都安排了一些大帮派的人，要不你搬来我流水居住吧！”

　　“咦，可以吗？太好了！”

　　“阿天，我也要搬进来住！”

　　“我给你们程门安排了一个很大的园子，又不是住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