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天宇立刻咬紧了牙:"这个混蛋,真是狗胆包天,在这里都敢动手。"
凌子寒飞快地说道:"要立刻通知屿哥,跟着敏哥的四个兄弟都被他们打死了,要屿哥派人来护送敏哥回去。"
古斯曼早已来到他们身边,他们装作没有发觉,只管说自己的。听到凌子寒的话,古斯曼立刻阻止:"慕沙,小秋,先别急。阿敏在我的地方出事,这是我的责任。先让他在这里养伤,等好了一些,我让爱琳送他回去,当面向阿屿道歉。"
看凌子寒脸上的神情,显然不相信他们,却也不便多说,只是转开了脸不看他,也不说话,脸却绷得像铁板一样。
卫天宇叹了口气:"将军,我们是可以不说,可敏哥跟屿哥那么恩爱,每天都要通电话。屿哥明明知道今天敏哥会回去,按照行程,他明天就可以到家的,如果不见人,一定会给他打电话。我们要瞒也只瞒得了一天,最多两天。"
古斯曼一脸阴云,想了一会儿,才平静地道:"好吧,那就等一天,明天我来跟阿屿说。"
卫天宇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一向温和安静的脸上此时满是担忧。
洛敏的伤不重,子弹穿透了他的身体,没有留在体内,也没有打断筋脉,有颗子弹伤及他的腿骨,但不会留下后遗症。他只是失血过多,又加受到残酷折磨,这才会晕过去。医生迅速处理好他的伤势,给他输血输氧,随即向古斯曼汇报了他的伤势。
古斯曼听到别的还没什么表情,当听到后庭处的伤势时,眉峰一阵微颤,眼睛眯了一下,显然已怒到极点。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到了傍晚。凌子寒坐在洛敏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卫天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柔和地说:"你也去洗个澡,换一下衣服吧。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凌子寒点了点头,过去从旅行袋里翻出换洗衣服,便进了浴室。
过了一会儿,爱琳走了进来。她的脸上也不再有那种轻松张扬的笑靥,显得有些阴沉。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洛敏,她一脸的困惑,喃喃地说:"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康明那样胆敢在这里干出这种事的人。"
卫天宇看着她,倾听着她话中的意思,一时没有接话。
爱琳转头看向他,轻声说:"有人截住了来接洛的俾路支解放军。刚才,省长打来了电话,说CIA要我们手里的两个人。"
卫天宇静静地看着她。
她轻轻叹了口气:"是康明和袁沙。"
卫天宇显得略微有些惊讶:"难道他们是CIA的人?"
"不知道,有可能,至少有点关系,就像我们跟他们一样。"爱琳轻声说。"你跟小秋说说,我怕他到时候知道会发作,说不定就杀了那两个人。其实以小秋的身手,要杀他们易如反掌,不如暂时放过他们。等他们离开了这里,不论天涯海角,都可以追杀他们。那时候就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了。小秋年轻,锋芒毕露,原本不是坏事,不过有时候也会带来致命的危险。慕沙你比较成熟,好好劝劝他。"
卫天宇似乎感到困惑:"你们打算交人?"
"是。"爱琳点了点头。"我们的生意需要CIA的庇护,需要他们暗中支持。如果得罪了他们,封锁我们的运输通道,那我们的货就再也运不出去,也就等于掐断了这里的经济命脉。慕沙,这是生意,你能理解的吧?"
卫天宇恍然大悟,马上点头:"我明白了。夫人,你放心吧,我会跟小秋说的,让他不要冲动,无论如何不能给你们添乱。"
爱琳这才微笑起来:"慕沙,谢谢你。"
"不客气。"卫天宇很有礼貌地微一躬身。"应该的。"
爱琳忽然想起来,不解地问道:"慕沙,洛敏被康明劫走,小秋是怎么知道的?"
卫天宇立刻笑着说:"敏哥出事的时候,虽然被他们绑住,却还是暗中按了一下他的手机。我接到电话,听出了里面发生的事,就立刻通知小秋赶去救人。"
"原来是这样啊,多亏你当机立断,小秋又行动迅速,呵呵,真不愧是‘灵鬼双杀'。"爱琳笑着点头。"也幸好如此,不然要真是让康明在我们的地盘上先奸后杀,弃尸荒山,周屿只怕会带着整个日月会杀进金新月来。"
卫天宇也是长出一口气:"是啊,想起来就后怕。"
说到这里,浴室门打开,凌子寒走了出来。
第十二章
爱琳看着眼前站着的人。
刚洗完澡,他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红晕,在黑衣的衬托下,皮肤晶莹地闪着光。宽松衬衫里的身体此时显得清瘦,给人的感觉甚至是有些柔弱,但她一想起在洞中的一片血腥中曾经看见过的赤裸着的上身,就再也不会有这种感觉。
这个人是真正的地狱天使。
她热辣辣地看着他,片刻之后才笑道:"你们也累了,今天就先休息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不过,饭还是要吃的,我已经让人把晚餐送过来了,你们还是下去吃点吧。"
卫天宇立刻微微欠身,很有礼貌地说:"谢谢夫人。"
凌子寒只是沉默着,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爱琳对他们点了点头,便翩然离去。
卫天宇看了看凌子寒,温和地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赶紧去吃点吧。"
凌子寒沉着脸,转身下楼,走到了餐厅。
这一次没有主人作陪,只有几个佣人在摆放着碗筷。一见到他,总管便笑道:"今天是四太太亲自下厨为你们做的菜,先生多吃一点才好。"
凌子寒微一挑眉,感到有些惊异。他说的四太太便是古斯曼的第四个夫人,没想到居然会亲自为他们下厨,不由得说:"请代我们谢谢夫人。"
"是。"总管对他躬了躬身。"请先生慢用。"
几个佣人便退了出去。
在这里吃饭,佣人并不是贴身侍候,倒有点像是饭店里的服务员,除了上菜外,只偶尔进来换一换杯碟,收拾一下桌面,其他时间都让客人自便,以免他们感到拘束。
凌子寒坐在桌边,缓缓地吃着。
桌上的菜都是地道的中国菜,荤素各半,一看就知是专门为他和卫天宇做的。他尝了尝,那些叫不出名字来的绿叶疏菜虽然看上去清淡,却都很美味,是地道的中国淮扬菜系,清爽,微甜。他没说什么,端起碗便大口吃起来。
片刻之后,卫天宇也下来了。e
两个人没有交谈,只是默默地吃着饭,显然心情都不好。
快吃完的时候,忽然从门口飘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那是他们刚到时便闻到过的,JOY的清甜香氛。
接着,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两人抬头看过去。
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中国古典美女,穿着香奈尔的长裙,戴着蒂凡尼的钻饰,有着雪白的瓜子脸,长长的黑发,淡红的嘴唇,充满了温柔的味道,不大看得出年纪,大概也就30岁左右吧。
两人在女士面前一向有礼貌,立刻站起身来。
总管出现在那位女子身后,恭敬地说:"两位先生,这位就是四太太。"
卫天宇马上躬身致意:"夫人,实在是感谢您,菜非常好吃。"
那位女子微微一笑,轻声说:"不敢当,你们喜欢就好。"她的声音十分柔和温婉,与爱琳的张扬截然相反。
卫天宇和凌子寒却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只得站在那里,等着她说下去。
她温柔地笑着,说道:"今天的事,将军觉得很抱歉。我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做这么一点小事,希望两位先生的心情能够好一些。"
卫天宇马上谦恭地笑道:"夫人太客气了,这事跟将军并没有关系,我们也没有丝毫责怪他的意思,还请夫人向将军转告,请将军不要多心。"
"哪里?是要请两位先生不要介意。"那位女子委婉地说着,一直带着微笑。"那么,我就告辞了,两位先生好好休息。"
"是,夫人请走好。"卫天宇极为绅士地将女子送出门口,这才返回来。
凌子寒什么也没说,坐下来喝了碗汤,便上楼去继续守着洛敏。
卫天宇跟总管道了谢,也跟着上了楼。
洛敏的情况已经稳定,输血输液都已经结束,氧气面罩也撤了。他静静地躺着,看上去很安静。
护士们都已离开,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凌子寒忽然问卫天宇:"你会劝人吗?"
卫天宇一怔,随即想起洛敏的伤势,尤其是医生说他受到过性虐待,不由得大为苦恼,抓了抓头:"我不会,还是你劝吧。"
在猎人小组里,只有罗瀚和索朗卓玛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也是谈判专家,其他几个都是行动高手,对敌人使用攻心战术也很拿手,却从来不懂得怎么劝解自己人,尤其是流血受伤这种事,在他们看来,都是司空见惯的小事,根本用不着劝解,想办法养好伤就是,就算是受到了什么折磨,那也算不得大事,只要能活下来就是胜利。
此时此刻,洛敏在他们眼里却是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多半没有他们那种经过特殊训练的承受力。两人都有恻隐之心,却均不知该从何劝起。
过了一会儿,凌子寒轻声对卫天宇说:"你去睡吧,明天还有工作。我在这里守着。等他醒过来,我试着安慰安慰他,看管不管用。"
卫天宇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在他们这个小组里,凌子寒最小,现在也才19岁,可他们当初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从来没有人拿他当孩子看过。他在所有人面前也总是一副兄长的模样,处处照顾别人,从来没有顾及自己,所以他们都喜欢叫他"老大",也真的在心里当他是"大哥"。
想着,他伸手放到凌子寒的肩上,亲热地握了一下,这才放开来,出门而去。
凌子寒关了大灯,只留下床头柜旁的一盏小灯,然后就那么坐在椅子里,静静地陪着洛敏。为了倾听周围的动静,他没有拉上窗帘。
今晚没有月亮,外面庭院里的灯光却照射进来,在墙上和天花板打上柔和的光影。偶尔有人轻轻地走过窗下的小路,脚步隐隐响起,渐渐远去,更加让人感到夜色的静谧。
直到夜半时分,洛敏忽然睁开了眼睛。
凌子寒立刻倾身上前,温和地问他:"敏哥,你感觉怎么样?"
洛敏只觉得头晕,全身各处的疼痛清晰可辩。听着凌子寒的问话,看着与粗糙的山洞顶截然不同的装饰典雅的房顶,他忽然苦笑了一下,微弱地说:"这两年日子过得太舒服,我对痛苦的忍耐力是越来越差了。"
凌子寒轻声道:"痛苦就是痛苦,再能忍,疼痛也仍然存在,那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洛敏的心里好受了一点,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是茫然地看着屋顶的光影。
凌子寒体贴地过去倒了一杯水,插上吸管,端过来喂给他喝。
洛敏默默地喝完水,仍然不吭声。
凌子寒小声说:"我去叫医生来给你打止痛针吧。"
洛敏微微摇了摇头:"我还能忍,没事。"
凌子寒便不再提,只是坐在床边陪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洛敏才轻声说:"小秋,慕沙到溪罗的时候,有人让他带话给我,你认识那个托他带话的人吗?"
凌子寒微一犹豫便道:"认识。"
"他......真的很好吗?"洛敏看着屋顶,声音很轻。
凌子寒肯定地说:"是的,他很好。"
洛敏却仿佛回忆起了很久以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轻轻地说:"你和慕沙都这么说,以前,事情发生之后,他也这样对我说,我后来也就相信了。可是......我现在才知道,那种事情......连我都觉得受不了,他不过是个孩子......"
凌子寒的心里大为震惊。洛敏这样的表现是极不正常的。他们干这行的,人人都知道沉默法则,很多事情都不会去问,更不会说出来。洛敏现在的神情似乎很平静,可竟然把本应深深埋葬的事情就这样说了出来,实在是犯了大忌。如果他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很可能在这龙潭虎穴露出破绽,从而对他们的安全造成极大的威胁,即使没有露出马脚,他也不大可能继续完成以后的工作,这将对国家造成巨大的损失,也会让他自己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他权衡利弊,终于决定冒险透露真相,帮助洛敏恢复正常。
夜很静,凌子寒伸手过去,轻轻覆住洛敏还在说话的嘴,然后俯头到他耳边,轻轻地叫了一声:"表哥。"
那是典型的男孩子即将成人时候的声音,声调偏高,而且每个字的尾音都拖得很长,带一点微微的震颤,显得畏缩、怯懦、不知所措,很令人怜惜。那是17岁的曲彦的声音。
洛敏陡然一震,混乱的脑海忽然变得异常清醒。他看向微微抬起身来的凌子寒。那张与曲彦的平凡普通截然不同的脸上是微微的笑容,黑亮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润泽。
凌子寒笑着,拿开了放在洛敏嘴上的手。
洛敏张了张口,半晌才询问地轻声叫道:"阿彦?"
凌子寒微微点了点头,却说:"我现在是小秋,你可别叫错了。"
他现在用的是叶秋的声音,低沉,坚定,不容置疑,每一个字吐出来都是一发即收,戛然而止,显得十分成熟,并且强硬。
如果他不说,再也不会有人想到,那样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却是由同一个人装扮的。
一阵狂喜涌向洛敏的全身,就连剧烈的疼痛和盘旋在心里的屈辱感觉都淡了许多。他想也不想,便抬手伸向凌子寒,随即被肩上的枪伤拉扯着,疼得哼了一声。
凌子寒赶紧接住他的手,小心地放下,将薄被盖好,轻声笑道:"你现在亲眼看见了,我真的很好。"
洛敏也笑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凌子寒看到他脸上重新出现的那种让人感到温暖的笑容,心里仿佛一块大石落了地,这才踏实了。
过了好一会儿,洛敏轻声道:"小秋,过来。"
凌子寒摇了摇头:"你全身都是伤。"
洛敏却孩子气地坚持:"我只想验明正身。"
凌子寒有些无奈,只好绕到床的另一边,小心地躺到他的左侧。
洛敏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摸索着找到他的腰,轻轻放了上去,然后握住。
凌子寒没有动。
良久,洛敏才笑了起来:"你比原来结实些了。"
凌子寒轻笑:"那时候我受伤,现在又没有。"
"嗯。"洛敏满足地叹了口气。"这下我就放心了。"
凌子寒却在他耳边轻声说:"现在要担心的是你。你得快点好起来,离开这里,明白了吗?"
"我知道。"洛敏有些恋恋不舍。"真想跟你们在一起。"
凌子寒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半晌才说:"我很钦佩你。"
洛敏却有些不好意思了:"不不不,我才佩服你。我其实没做什么,最危险的工作都是你们在做。"
"错了,你在做的才是最危险的工作。"凌子寒悄悄地说。"我们不过是暗中行动,你才是公开的目标。依你现在的身份,就有黑道上的敌人,周屿政坛上的对手,还有一直被你们阻挠的美国、日本方面,他们都在想方设法地除掉你。如果你的真实身份暴露,李源和周屿也不会放过你的吧?你才无时无刻不是生活在危险中,也许要这样过一生。所以,我非常敬佩你。"
洛敏被他修长而有力的手握住了,心里感到暖洋洋的,开心地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啦,我就当自己一生下来就是洛敏,过起来就很自然了。"
凌子寒笑了笑,对他关切地说:"你还是继续睡吧,这样对伤口早日痊愈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