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毒药————超低调

秦子劭沈下脸，他一点也不喜欢穆野这个动作，更不喜欢他说的话。
「我所拥有的是你永远也想像不到的，就算这个世界上还有我所没有的东西，我也可以毫不费力地取得，用尽任何手段！」譬如秦氏集团。
「如果我说诗音不是你用金钱换得到的呢？」他别有深意地看著秦子劭美丽的脸孔。
「你想要什麽？」
「如果我说我想要你？」
「谈判破裂。」
「有钱人就是这样，一点也开不起玩笑。」
秦子劭一把扯住他的领带，紧锁住他的颈项，「回到你的南部乡下去，否则我──」
「子劭！」一声娇斥打断房里的剑拔弩张。
秦大小姐从门口冲进来，分开纠缠的两人。
「秦子劭！你在做什麽？穆野他好心来探望你耶！你却这样回报他？」小小的身躯横在两人中间，秦诗音张开双臂护著穆野，双眼防备地瞪著秦子劭。
他一脸受伤地凝视著她，「你是这样看待我的吗？诗音，Uncle老早就说要把你嫁给我了啊，你如今这样对我．．．我只是一个受伤的人啊．．．」
「子劭，我知道你很强，这点伤碍不了你的对不对？但我知道你肯定很恨穆野．．．」
「我能不恨穆野吗？」他神色哀凄地瞅著有些动摇的秦诗音，「他是来夺走我的一切的，包括我所爱的你啊．．．」
「诗音，你别怪他，我接手了他在秦氏集团的所有工作，他只是一时不能接受──」
「原来如此，」诗音软化的神情又强硬了起来，「你就那麽想得到秦氏集团吗？你的野心真大．．．穆野，我们走！」
门砰地关上，穆野离去前那虚伪的无奈表情彻底激怒了秦子劭。
他不管穆野是怎麽在短时间内办到的，不但让秦诗音那女人对他死心塌地，连总裁也对他推心置腹，但属於他的东西他从没有打算交出去！更不打算乖乖地躺在医院里坐以待毙！
他掀开被子，起身找出自己的衣物。
病房的那扇门再度被打开和关上，带起一阵香风，房里头一片空荡，唯有那微乱的床被和枕头上的凹痕能证明房里曾经有人住过，连那阵淡淡的香气也逐渐散去，很快地枕头上的温热也会冷却。
医院方面发现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後的事了。

高级西餐厅里，一男一女面对面坐著，男的高大英俊，棕发蓝眸，混血儿的出色外貌使他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女的温雅秀丽，留著一头披肩长发，大大的眼睛配上小巧的脸蛋，也是个难得的美女，两人坐在一起，画面是说不出的好看和谐。
「关於上次在总裁办公室找到的那张照片，你查得怎麽样了？」秦文优雅地啜著红酒，看著秦若梅的眼神却很犀利。
「你先告诉我子劭的情况，他伤得怎麽样了？」秦若梅忧心地扯住秦文的手。
他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他的伤不碍事。」
「你确定吗？如果真如你所说，为何你的脸色那麽难看？」
秦文俊美的脸孔闪过一丝不悦，他耐住性子说：「他伤在腹部，伤口很深，但并没有伤到内脏，所以还不致於致命，只是流了不少血，身体比较虚弱。」
秦若梅俏脸发白，听得心惊胆颤。
她只不过下了南部一趟，没想到就发生这麽可怕的事，只要刀子再偏个一两寸，伤到重要的器官，秦子劭或许就会．．．她真不敢想像．．．。
「现在你知道了，可以把调查结果说出来了吧。」
她强压下对秦子劭的担忧，把精神集中在面对眼前的男人身上。
「秦夫人从前是南部的望族千金，所以我亲自下了一趟南部，寻访照片里的背景，原来这里竟然是高雄县一家孤儿院的门口，位置还挺偏僻的，喏，这就是这家孤儿院。」
秦文接过秦若梅递过来的照片，与不久前找到的相片放在一起，两张相片的拍照地点一模一样，不同之处在於一张看起来老旧，另一张却是刚冲先出来的新照片，此外，老旧的那张照片里还多了一个年轻女人和两个稚龄的幼儿，大的约莫两岁，被牵在手上，小的还是襁褓中的婴儿，被疼爱地抱在怀里。
那个年轻女人模样秀丽，且容貌看来十分熟悉，她的样子二十多年来竟没有什麽改变。
「秦夫人这些年对孤儿院一直十分慷慨大方，我一直以为这是为了帮助总裁的事业，没想到竟然是另有隐情。」
秦文没有什麽反应，出乎意料之外地十分平静，只是专注地看著那张二十年的旧照片。
「我向孤儿院的负责人询问这张照片，那负责人是个年近七旬的老太太，虽然头脑看来不太灵光了，却清楚记得二十年前夫人带著两个孩子前来，把孩子托给她，表示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无法亲自抚养孩子，也没有可以帮忙的亲人朋友，所以才把孩子送到孤儿院，但为了让孩子得到最好的照顾，她答应每个月为孤儿院捐一笔金额不小的款项，美其名是捐款，实则是两个孩子的抚养费。」
「只是罪恶感作祟罢了。」秦文嘴里轻喃著，眼睛却阴狠了起来。
「我也没想到夫人那样温柔慈霭的人，年轻时竟然抛下年幼的孩子，一个人嫁入豪门之家．．．但我再细问那两个孩子的事时，负责人告诉我他们早就不在孤儿院了，其中一个没多久就被人领养了，另一个在几年前离奇失踪，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我於是追查那被领养的孩子．．．」
「不用说了，我知道。」
「你知道？」秦若梅难掩讶异，「你知道被领养的孩子是子劭！？」

「秦文！我好恨好恨他们！我恨秦令皇和何欣月．．．我无法再待下去了，我该怎麽办？」嘴里说著「恨」，但秦子劭小巧精致的脸上却布满了泪痕，无助又矛盾的模样看起来好可怜，令他双眼也跟著酸涩了起来。
「为、为什麽这麽说呢？总裁和夫人对你那麽好．．．」他无措地靠近这个自己誓言要保护一辈子的漂亮男孩，一只手悬在他颤抖的背部上方，却又不敢贸然碰触，一直以来他都当他是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对待著的。
但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何向来乖巧讨好著总裁和夫人的秦子劭会忽然说出这种话，他知道子劭是被他们从孤儿院领养来的，他们对子劭更是好得没有话说，简直跟亲生儿子一样了，一年前甚至领养了他，做为子劭的玩具和跟班，对此他是感激他们的，虽然他无法感受到一般家庭的温暖，但至少他们给了他陪伴在子劭身边的机会，让他每天得以沈浸在子劭时而甜蜜时而充满恶意的笑容中，拥抱他的美丽和一切充满魅力的劣根性。
聪明的子劭也仗著他们对自己的宠爱，在秦家呼风唤雨，并且更加卖力地当个好孩子，处处讨他们欢心，不论是学校的课业，还是总裁教给他的一切，举凡武术、企业管理或其他各式各样的才艺技能，他无不认真学习，甚至使出浑身解数地承欢膝下，逗得两个大人笑呵呵，让他们疼他疼入骨子里，就连总裁的独生女秦诗音都忍不住要妒忌。
那麽为什麽？为什麽子劭哭得这样伤心？如果他们对他做了什麽恶劣的事，他也会一起用尽全身力气来憎恨他们的。
「秦文，我是妈咪的亲生儿子，为了嫁给有钱人而丢弃在孤儿院的孩子．．．」泪水自那双黑水晶一样的空洞眸子纷然落下，他愣愣地伸手承接，热烫的液体也在他心底烙下了对那两个人的恨。
「子劭为什麽会知道这件事？」秦若梅睁大了眼，心痛得无以复加。
秦文说当时子劭才十三岁，那还只是个孩子啊！如何能接受自己的恩人忽然摇身一变，成为造成自己不幸的人？特别是其中的一人还是跟自己有著血缘关系的至亲！
「他是不小心从总裁和夫人的对话中听到的。」
小小年纪的秦子劭不知道该怎麽办，是应该为了自己身上流著的血液而更加爱他们呢？还是遵从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受全心全意去恨他们？骄傲的子劭选择了恨，从此，他不再亲亲爱爱地喊总裁「爹地」、喊秦夫人「妈咪」，当他们一脸受伤地追问他原因时，他还是那副恭敬的样子，说自己敬爱他们的心不变，说自己不该逾越，也不该抢走诗音最爱的爸妈，让她吃醋难过──虽然诗音吃醋是事实，但秦子劭狡猾地利用了她。
秦令皇和他的夫人拗不过他，也只好同意了，他们不知道的是──子劭从那时就变了，他不再是会讨好撒娇的小可爱，为了平息胸中的那团怒火，他誓言夺走造成这一切痛苦的根源──秦氏集团，因为这集团创造出的财富蛊惑了他的母亲，让她狠心抛下亲生儿子，也是这个集团让秦令皇得到那麽崇高的权力地位，让他一手主导了他的人生，让他一头撞进这个谎言和金钱堆积的华丽城堡。
秦令皇和何欣月，是他们一手扼杀了那个虽然偶尔会使点小心机、本质上却仍阳光开朗的男孩，是他们创造了今天这个只为自己、不择手段的秦子劭，毒害了所有因他的美丽而堕落疯狂的人，譬如他秦文。
他知道子劭的真面目，他比谁都还要清楚，但却丝毫撼动不了他对他的迷恋，他为他摌除一切阻碍，奉他的希望、他的需要为最高指导原则，唯命是从，做个听话认份的跟班和出气筒，从来不曾挣扎过，只是沈迷地以他为自己生命的中心，用眼睛和疼痛的心膜拜著。
他不是作贱自己，其实他心底还抱著一丝希望。
从前子劭对他不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他也无需以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来面对他的狠心糟蹋，然後假装自己不在乎，从前他们是很快乐、友爱著彼此的，他保护他、呵护著他，倾听他的所有心事，子劭也依赖著他，到哪到要有他相陪，他们表面上是主从关系，实际上比亲兄弟还要亲，甚至在子劭得知了那个惊人的秘密後，他们依然那麽要好，会对对方微笑，会以对方为重。
他知道，这一切终止在那个病态的、失控的夜晚．．．。
「秦文！秦文！你怎麽回事？居然发起呆来．．．」
「没事。」他回过神，迅速回复惯有的冷峻，「我要你再去查查那个失踪的孩子。」
虽然失踪了，但总觉得是个隐忧，当时和子劭一起得知真相时，两人都无心再去挖掘更多令人心痛的真相，如今想想，那孩子的失踪似乎透著些许的古怪，不查个清楚，实在无法心安。
「好的，但是有件事我不懂，子劭不是在十二岁时才被总裁领养的吗？但那个孩子．．．刚被带到孤儿院时就被领养走了啊。」
他冷笑了一下，「领养那个孩子的你以为是谁？是伟大的秦氏集团总裁的手下败将，名叫徐立的，很不巧地，他是子劭的生父。」
「啊！」
她听说过徐立的事，他曾经也是叱吒风云的企业家，和秦令皇并列商界的两大新星，本来前途一片光明，但少年得志的他却传涉入不法交易，警方还在查，他的公司就周转不灵，很快就一蹶不振、宣告破产了，这个人也从此销声匿迹，传言穷途潦倒的他诱拐了一个富家女私奔，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没想到．．．
「这麽说秦夫人就是那个逃家的富家千金？难道是承受不了贫穷和未婚生子的压力，才抛家弃子嫁给自己男人的仇敌？那徐立呢？为什麽子劭被他领养後又进了孤儿院？」
「死了。」
「死了！？怎麽会？」
「领养了子劭後就死了，怎麽死的是个谜，但可以确定的是－就是我们的总裁亲自将他送入孤儿院的，就这麽把他藏起来，做为控制秦夫人的筹码。」
可怜的夫人一直以为失去了这个儿子，却没想到儿子一直都在丈夫的掌控中，终於在那一年被她找到了，经过一番哀求，领养了回家。
送子劭入孤儿院的秦令皇，只怕与徐立的死脱不了关系吧．．．？
「子劭．．．他知道这些事吗？」她的心一阵闷痛，这样可怕的事实．．．秦子劭怎麽承受？
「他知道，」垂下蓝眸，掩住里头的伤痛，「是我和他一起查出来的。」

第四章
好水．．．。
一双混浊的眼睛透过後视镜，贪婪地窥视後座那张冰封的美颜。
好好一个男人竟然长得那样白晢漂亮的，害得他底下的老二都兴奋地翘起来了．．．。
注意到计程车司机不怀好意的目光，秦子劭回以冷厉的瞪视，那形状委琐的司机只得呐呐地收回视线。
车子经过一家餐厅，那靠窗的座位上两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男的一头棕发在阳光下形成淡淡的光晕，女的一张心型脸蛋也如往常般低垂著。
「车子靠边停。」他冷冷地下令，计程车便如他所愿，慢慢地减速滑行，在距餐厅不远处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专注地凝视著餐厅里的那对男女，唇边浮现玩味的笑容。
好个秦文！明明心里哈他哈得要死，暗地里却跟他的女秘书搞七捻三，他想证明什麽吗？无论如何，他该更专心致志地服侍他这个主人的．．．
看见秦文和秦若梅双双起身，他稍微降下自己的身子，眼睛仍牢牢盯紧他们，在看见他们并肩走向柜台时，他不屑地抿了下嘴，脸上的笑多了丝不悦，见他们似乎要步出餐厅了，他转回头，打算催促司机驶离，一块带著浓郁甜香的巾帕却迎面而来，紧密地覆住他的口鼻！
秦子劭一双漂亮的黑瞳透出阴狠的光点，那色欲薰心的计程车司机心下有些胆怯，但身体的亢奋让他更加重手上的力道，却没想到一个有力的手刀劈在他伸至後座的狼手，他惨叫一声，整只手臂软了下来，秦子劭对住他惨白的脸冷豔地一笑，然後抓住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扯到後头，往他的命根子狠狠一踹，又是一声惨烈的哀叫。
他抓起化为一摊软泥的司机，正想再给他一阵教训，他疯狂挣扎的大脚却正好命中他腹部的伤口，剧痛让他狠狠地抽了口气，只得丢下手中的窝囊废，狼狈地推门下车。
计程车司机哪里还敢停留，手脚并用地爬回驾驶座，便没命地逃了。
秦子劭痛得额头冒出冷汗，他扶著路旁的行道树，勉强支持著逐渐失去力量的身体，同时并感觉到腹部一片湿热，伤口想必已裂开。
可恶！头晕目眩的，眼前的世界也逐渐模糊．．．但是他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他还没有达成心愿啊．．．。
「若早知道这些年是你扣住我的子劭，若早知道你对他心怀不轨．．．我就不会求你领养他了！」为什麽．．．又再听到这个恶梦般的声音？
他只要记得他的恨就好，不想保有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但为何总不能如愿？他总会想，如果他那天没有想到溜进他们房里，跟他们炫耀自己拿到了跆拳道黑带，如果他那天不曾靠近他称为爹地妈咪的养父母的房间，今天的他也许完全不是这个样子了．．．。
「你求我？你求我我就答应你吗？哼，你以为你是什麽东西？我要领养子劭是我个人高兴，跟他是不是你亲生儿子没有任何关系。」门缝里，他看见养父的表情，他从没见过的．．．好可怕，喉头涌起一阵呕吐感．．．。
还有他说的「亲生儿子」是什麽意思？他不是领养来的孩子吗．．．？他还记得那天院长要他出来见一位客人－一个有机会成为他爸爸的男人，所以他很努力地表现出乖巧聪明的样子，那个男人打量著他，眼神痴迷．．．是有些怪异，但他早就习惯人们的这种眼神了，所以也不觉得有什麽，还是努力表现著，露出灿烂甜美的笑容．．．终於，那男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捏了捏他的脸颊，手指不经意地划过他的嘴唇时，他也没有警觉心。
「我们去办手续吧。」那个男人说，然後又俯身向他，递给他一张名片，「我叫秦令皇，秦氏集团的总裁，不过你以後要叫我爹地。」
爹地？他还记得自己听到时有多麽开心．．．。
记忆这麽鲜明，他是领养来的孩子啊，亲生儿子什麽的真是胡说八道！
最疼爱他的养母──他称为妈咪的女人却哭著说：「子劭可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啊，我怎麽能让你对他怀有那种心思？」
「那你打算怎麽样？不如将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再度丢回孤儿院去，让他彻彻底底地自我手中逃离？」
他听不下去了．．．在他们发现他在外头前，他要赶快离开．．．秦文！秦文呢？他得到他身边去，他会安慰他，他会知道该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