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崇天和日辉子公司的人已经算是顺利接手了工作,但一番改革下来,一些体制要切实落实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过渡,否则怕会引起反弹,而且日辉的财务确实存在很多问题,从风扬调去的资金暂时缓解了其财务危机的发生,不过要马上赢利似乎还有些困难,负责人向您请示......"
"叫他自己想办法,收购成本给我赚回来,年底我就要看到成效,否则,叫他也不用参加明年的周年庆典了。"他靠在真皮背椅里,慵懒地说,"还有以后风扬不会再调资金过去了,叫他自负盈亏。"
神情闲散柔和,语调轻柔悠缓,但话语却是冷酷无情且专横无比。
"是。"我点头记下,为那可怜同事未来半年多的悲惨生活哀悼一秒钟,继续说下去,"这份资料是关于风扬扩展新业务的可行性研究方案,与崇天的业务性质相同,是否在将来要把它和新设立的分公司合并?"
东方御略略沉吟片刻,半闭着眼眸,高深道:"暂时先不。"
第十章 彷徨(4)
"好的。"我再度点头,"还有董事会希望总裁能在下星期的例行董事会议上说明一下对这两家企业的收购动机,您看--"
"哼!那些老狐狸--"他冷笑出声,口气瞬间冷了许多,"多半是有心人想借题发挥了......好!我就他们搬石头砸自己脚,让他们哑口无言外加捶胸顿足!"
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阴冷,但转瞬就又恢复一派闲散悠然:"下个。"
我顺从得继续报告下一件:"另外还有关于细分市场企划部的意见并不统一,支持蓝海战略的和支持红海战略的差不多对对分,所以在明天下午的会议上他们可能会拿出两种方案相互较劲,主要的论点是......"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文件夹翻开放到他面前,以便他有需要时可以翻阅,可他却瞧也不瞧,半眯着眼睛,左手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细致的眉宇微微凝着,优美的薄唇也微微抿着,让我明白他正在聆听思索,于是我不再去管文件,直接简洁明了地把重点分门别类地说明了下,最后结束报告:"......这是方案底稿,总裁的意思呢?"
他嘴角一勾,仰起头,肆意一笑:"保守派和激进派,你觉得哪方有优势?"
"按目前日趋激烈的同行竞争,企业要想保有现有并持续壮大,那么潜在市场的开发是必须的,也是迫在眉睫的,谁先关注,谁就等于夺得了头筹,只不过,贸然行动的话反而是极其危险不智的。属下以为如果蓝海战略的方案够完善也具有可行性,那么就该给与一定支持。就目前来看,红海派的似乎稍嫌主观了些,但后盾不弱,而蓝海派的想要胜出,也再需要花费大量精力来做研究,但有关经费预算也许会是个瓶颈。"
"你也觉得那些人会为难他们啊......"他又是轻忽一笑,喃喃道,"挺有趣的不是?那些是保皇派呢......就不知道最后会鹿死谁手了......"
我没作声,心里早就明白了公司里实际上分了不止三派人马:一派支持东方御,被称为激进派,其中有些人是新近员工,有些人甚至就是东方御带过来的,例如温霈儒和端木叶;一派是安于现状,被称为保守派,由以董事会的部分董事为首;还有一派是支持东方盛荫的,有东方家族的长辈和风扬内一些老古董们,当然也有能力卓越的年轻人;剩下的就是中立的了。当然也许还有第五派的......
至于东方御已经是总裁了,为何还会出现所谓的保皇派,保的皇也似乎不是东方御,这就是内幕,不得而知了。而我也没兴趣刻意去知道,所谓的上流社会的贵族,其实恐怕很多事都是拿不上台面来的。
"你认为呢......"他喃喃问,缓缓转眸定定锁住我的,但那迷离的样子又让我觉得他或许只是透过我的脸在看着虚无。
我垂首,保持缄默。从来不会在工作范围外随意发表言论,这是我的坚持,也是谨慎。
对我的默然他淡淡一笑,又过了片刻移开视线,看了看手表,啊了声,拖长着音调轻语:"都下班了啊......"
"要报告的情况已经都完成了,总裁若没有别的事,那属下就不妨碍--"
"辛苦你了。"他淡淡打断了我的话尾,注视着我轻声说。
"职责所在。"我垂眸淡淡回应,以着专业职员的专业态度谦逊有礼地说。
他却再度定定瞧住了我,那别有意味的目光又是那么深沉。
我直接忽略,平静淡漠地躬身准备退出。
"属下--"
"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用餐了......"他又一次缓缓地打断了我的话,"你今天还会留下来么?你看上去瘦了许多,虽然我很满意员工工作认真负责,但是我不希望不到半个月我就少了个得力助手,却得多付一笔医药报销费。"
"总裁多虑了,属下很--"一个"好"字还没出来,就再度被他截去了话头。这样三番两次地被打断让我有些恼怒,心里毛毛的,感觉像是又在无形中被他耍着玩。
"我请你吃饭,算是表示感谢。"他毫无愧疚地自说自话,挂着温和的笑容,操着低柔的口气,说着起身收拾东西,"想吃什么?中餐、西餐还是料理?或者意--"
"不好意思,属下可能挪不出时间来。"我恭敬委婉地予以拒绝。
"我知道你工作努力,但饭你总要吃的吧!我会像上次一样--"他的声音依旧轻柔沉稳。
"不是因为这个。"
他闻言手下一顿,眯眼审视我片刻,坚毅漂亮的嘴角迸出一句:"有约会?"
"是的。"我还是那般不卑不亢的态度,温吞有礼。
他没再说话了,瞬也不瞬地盯着我看,我没理会他,径自施礼后走出总裁室。
"站住!"
身后传来低喝,我犹豫下,还是停住了步伐,调整好心态,回身,恭敬垂首地询问:"请问总裁还有什么交待?"克尽本分,无可挑剔。
"你故意的,对不对?"他咬牙切齿得质问。
"总裁指什么?约会的事吗?实在抱歉,这是昨天就定好的。"我表明立场,绝对无辜。
"见鬼的!"他难得咒骂出声,"你知道我指什么?你的态度!你该死的绝对是故意的!"
"总裁觉得属下还有不够尊敬您吗?"我不解,继而恍悟,"哦--莫非总裁是希望属下像臣仆那样地膜拜您吗?也不是不可以,如果这是您的要求......"依旧彬彬有礼,表现出绝对的臣服。
"你--"他似乎气得不清,又开始来回踱步,最后停在我左侧前方一步处,恨声道,"不要再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那总裁希望属下用什么样的态度?"我淡声道。
"像以前一样,不行吗?比起做你的上司,你知道我更希望做你的朋友!你为什么刻意划--"
我不禁笑了出来。
第十章 彷徨(5)
为什么我们一直在绕着这个话题转呢?是了,因为他和我都执著,只是执著的东西刚好是截然相反的......
怎么都达不成共识的事情,要如何解决呢?就一直这样像小孩子般争论不休吗?看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拿到糖果作为奖励的那个?
很有趣,不是么?
对于我突如其来的笑意,他显然一下子愣住了,也住了口,随着有些难堪,也有些愤怒地瞪着我。
是啊!一个多星期来,我一直维持着这种态度。
客套、恭敬、有礼、敬业,我做的一丝不苟,十分专业。我始终把他当作老板,恪尽职守,兢兢业业,严格区分共事和私事,决不逾越,谦卑有度,而且绝对的臣服,也做到绝对的忠诚。每个老板都会喜欢有这样的下属,但那个人似乎却有怨怼,甚至隐隐压抑着怒气。
没错,这样的下属的确得一般上司的喜好,但显然,这不合那人的口味。
就因为上下级关系太分明,无形中就在我俩间划出了条线,而我欣然恪守在线那一段,不去侵犯另一块区域,也不让别人侵犯我的领地。
而且,明显地,他早就发现了,察觉我刻意的疏离、我在把他革除于我私生活外。他一开始就知道,从一个多星期前人事命令一下来那一刻就知道,也应该知道。
在上次最初的谈判破裂后,我依然我行我素严格保持距离,维持单纯的上下级关系,这肯定让他愤怒。
我也早发觉他此后数次的欲言又止,忍了那么多天,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可是现在再度挑起这个话题也不见得会有新的突破。
因为,我和你一样的坚持啊!而这次你又能拿什么来让我妥协?拭目以待吧!
"您的确是属下的上司啊!要是属下真如您所言毫无顾忌地同您称兄道弟,恐怕以后您就很难威震四方了吧!总裁是希望风扬上上下下切实贯彻一家人的原则,从此毫无纪律,没大没小,鸡飞狗跳么?那么恐怕总裁的威严和形象和就值得堪忧了吧!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您要怎么管理这庞大的企业呢?您要这样么?当然,若总裁坚持采用单一仁政制,属下也是不敢有多余的意见的。"我敛眉垂首,态度严谨恭顺。
作为有职业道德的下属,我依然没有违背上司的意思,顺着他的话讲,也没什么难的。
"你--真会扯......"他瞠目结舌,喃喃道。
我没回话,还是垂着眼睛低着脖子。
"你何必一再曲解我的意思?在闲暇时间,我不是总裁,我有工作外的生活。我上回就说过--"
"当然。属下也有私下的生活,只不过,总裁也许是不明白上司下属毕竟是有区别的,即使在工作外的场合上下级的关系依旧醒目得令人难以忽视。属下就是属于这类型的下属,真是万分抱歉了。"
他静默片刻,一叹:"这么多天了,你还是......是了,你在怨恨我,是不是?我知道!我也知道我做的事有很多都很过分--"
"总裁多心了。既然没有公事,属下就退下了。"我淡且轻地丢下一句,没兴趣听他老生常谈,这回真是头也不回得离开了。
六点半,我准时出现在市区的一家餐厅。
我没说谎。我的确有约会,虽然我实在是不怎么想履约。
西面窗侧从门口数起第四张卓位,已经有一位男子坐着了。
大概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身淡色西装,一副金边眼镜,头发一丝不苟,看上去精明干练的样子,气质却显得很斯文。
此时他正拿起咖啡杯轻啜着。
我暗暗打量完,已经走到了桌前。
"是......宁先生?"对方抬起头,放下杯子,看着我问。
"陈律师?"
他点头微笑,人也站了起来,伸出一只称得上好看的手。
我也淡淡微笑,力度适中地回握了一下。
落座后,我并没有点菜,而他也没有,因为我告诉他我已经吃过了。
所以选在餐厅是个错误。
我想他是觉得在饭局上谈话比较容易些,却不知道我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用餐,除非是工作需要面对客户时。
"请问有什么事?"
我时间真的很紧,因为明天上午九点的会议要再度谈论那个案子,所以我得加紧把需要改动的地方弄好。
本来我是要拒绝今晚的约会的,但由于之前已经拒绝过八次了,而这人的毅力显然不是一般得强,让我决定还是及早处理掉这件事以免继续被打扰,我可以预见未来的工作量只会越来越多,而且另一方面我也毕竟不好让对方每次都吃闭门羹。
但是,所谓何事,却真是我想不通的。
对方希望跟我谈谈的意思却很清楚,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也明白让我了解到其迫切度。
所以,最终我坐在了这里。
"这是我的名片。"他递上一张质朴的水墨系硬纸,我淡淡接过,看了下,等待他接下来的话,"我是受苏先生委托来见您的--"
"对不起,我想我并不认识你所说的苏先生。"
"的确,您还没见过他。"他微微一顿,似乎在想怎么清楚表达他的意思或者他委托人的意思,"不知道宁先生是否愿意听听一个故事?"
"抱歉,我恐怕已经过了听故事的年纪了。"我轻笑,"而且,陈律师,我不得不告诉你,我真的没多少时间。"
我简直怀疑我是不是又被耍了。
"如果陈律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那我想我就失陪了。"我保持了礼貌微笑着,却作势要起身走人了。而我的确已经半站起身了。
"您会感兴趣的,宁先生。"他看我真想走而显得有丝急切,但显然他的思路还是清晰,反应也是灵敏的,甚至是冷静的。
也对,干律师这行的,没几把刷子是不行的。
"如果说关于令堂--"他顿了顿,看到成功令我停止了动作,他一笑,看着我的眼睛,继续道,"您母亲宁湘,宁先生是否还愿意给我半小时左右时间?"
夜无眠 Rebec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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