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漠————淮槐

作者:淮槐  录入:01-20

情况已经危及到了极点,可是自从上次和炎雷、上官淼被行刺後,夕漠的伤一直没有好利索,来之前功力也只恢复了七成,一番焦急再加上刚才和那六个人的对决,伤患复发,胸口隐隐的钝痛,嘴中不时有铁腥的鲜血。夕漠自知今日不能返还,只望羽飞可以留著一条命了!
"将军!"忽然身後冲出几匹快马,夕漠回头看去,居然是西疆军营里的几人。心下权衡一番,夕漠注意已定。
再望那人一眼,猩红的战甲早已变为了暗红,衣衫撕裂了数处,头发也散了,似乎,还受了伤......那人何曾这样狼狈过!记忆中,无论是在浅酌楼还是後来的季御史,他总是最光鲜亮丽的一个。呵,一个男人,像他这样爱美的也少见了!可是,可是像他现在拖著受伤的左腿,频频望著自己的样子,哪里还有一丝的风采可言?......羽飞,便是语非也好,我又何必和你计较这些呢?早知道,早知道你曾经受过这些,也许,也许我可以更爱你一些......
哈,就这样吧!就这样好了,羽飞,我用我最後的东西送给你,只希望你能好一点,再好一点......
"笑──问──苍──天!"
飞身,敛息,聚气,御万物於无形,化劲气归无踪......
这一式,我只使过一次,那次我消耗了全部的功力,救了数千黎民;这是第二次,我消耗我全部的生命,只为你赢得一个机会......
军营里的老黑来了,和他们走吧,羽飞......
太快的速度,早已失去了形式,空中只能看到无数的白芒,或许只是一叶针,或是一粒尘,无数的猩红飞扬了起来,鲜血的狂舞,绝美的景致!
父亲、母亲,孩儿还是违背了一切,不做英雄,不做将军,弑主、逼宫......并不乐意,可是若重来却没有第二个选择,所以,无悔......
承受不住太过的压力,血管爆破,夕漠终於也用完了最後的一丝气力,身子如柳絮般飘下来,那一具躯壳俨然没有了生气。
第二十九章
卓鸥辅一到达,便只能接著这样一个残留,一个没有的生命的所有。就知道你会出事的,却还是晚了这许多麽?
全场的静默,不,不是全场,只是自己听不到、看不到了而已。夕漠已经死了,那个在自己年轻轻狂的时代里唯一让自己真心敬服的人死了......出身贫寒,十年苦读,腹中锦绣,不屑於势力的淫威,状元之才落於榜眼,丞相之能发配边疆,人生就这麽一直被屈辱著。直到看到他,一个更加隐忍的存在,也会懦弱,也会笨拙,可是他心里装的始终是正义,而附加在他身上的遭遇,总是这麽轻易的被忽视!更加屈辱的经历,更加高明的才能......他一直是自己人生平衡的支点,前途的指引,内心的向往......可是,现在他死了,就在自己的怀里......
从今後起,世间再也没有了神话......
皇城南门忽然被轰开,更多的人马潮水一样倾注而来。
"不好了!主子,燕......燕,燕戎的人马来了!"
"什麽?怎麽可能!"季无才推开前来报信的人,刚要出去看个究竟,人马就这麽冲进来了。
经过皇城一役和自相蚕食後,又受到了夕漠的重创,此时的季氏早已没留下多少战力了。燕戎的人马一来,情势便呈现一面倒的倾向,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迅速平定了整个局势。
打著戎王的旗号,燕宏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来,气度里更加多了沈稳。
"怎麽是你?"不仅季无才,所有的人都很吃惊。
燕宏却只是轻蔑一笑,道:"把所有的反贼都拿下!"
众人蜂拥而上,季氏的逼宫就此告败。
羽飞呆呆的坐在地上,只觉得心灰意懒,刚才卓鸥趁著燕宏那会的混乱带走了夕漠,可惜,羽飞却无力再拖动一步,再看他一眼......好像有什麽人一直在拽自己,说什麽赶快离开,说什麽将军之托,呵!夕漠都死了,不是麽?
几个士兵和老黑等人打了起来,燕宏走来时一眼便看到了中央那个活著却像死了一样的人。这个人,曾经赚足了自己的眼球,还亲自把自己打下了山崖,这次算是成就了自己,可是他却变成了此时这样......
"你们不可以动他!他是七皇子燕语非,我们有凭证!"
"住手!"
听得燕宏下令,众人纷纷停了手站回自己的立场。
"你刚才说什麽?凭证?"
老黑擦擦脸上的血迹,举起一块玉佩来,"就是这个!"
看清了那块特制的玄玉,燕宏的眼神不由又深邃了几分,看著依然无知无觉的羽飞,良久不语。
就在众人以为燕宏必然不会承认时,他却开了口,"带七皇子下去休息。"
听到这一句,老黑也不禁心中大惊,没想到他真的是七皇子......那麽,将军他......算了,反正将军人都已经没了!
"皇上!赶快和奴才走吧!"申树棠看著悠然漫步在御花园的燕甬,止不住的又一次劝说。
"走?哼,为什麽要走呢!"燕甬嗤笑一声,继续慢慢逛著,看著这一辈子都不曾认真停下来看过的花园。转过一座假山,前面一条隐隐小径,抬头望望树梢上露出来的一节屋顶。
这个?似乎是紫墨轩吧。很久不曾来过了,以前可是最喜欢这一处呢!曲径通幽,穿过花园,庭院里居然有不少的落叶蒙尘。
"这里好像住过一个漂亮的孩子吧?"
"是的,皇上......皇上,和老奴走吧......"
"老申,你走吧。朕,是不会走的。"
"皇上!"
............
良久的无语,申树棠长长叹一口气,"皇上若是不走,老奴又怎麽会离开呢!"
"呵,老申啊,我记得那个孩子你不是很喜欢来著麽?还想收他做徒弟?"
"皇上说的不错。"
"恩,你知道朕,为什麽不走呢?"
看著从小看大的孩子到了今日的一步,申树棠只是心疼。
"老奴不知。"
"朕真的是很怀念做皇子的那些日子,和弟兄们一起,还有母後......朕,杀了太子,又杀了四弟,你不觉得朕是一个很残忍的人麽?"
不等申树棠回答,燕甬又接著说,"只不过是为了这天下!可是,等朕有了这一切的时候,又好像什麽都没有了!一个人,高高的坐著,看著下面的人哭、下面的人笑,可是那些都是假的、虚的!朕,真的很寂寞......那个孩子,应该是原夕漠吧,原啸的儿子,他,他和朕是一样的,他的眼睛里和朕一样,什麽都没有......"
"皇上......"
"嘘──别说,朕什麽都有过了,可是这些朕,我,根本不稀罕。"
大步迈上阁楼的楼梯,燕甬此刻真的有了那麽一些潇洒的感觉。
拥历十年五月初九,季氏逼宫,混乱中甬帝驾崩。
六月,宏帝即位,七皇子燕语非封作云王,因身体羸弱,暂留宫中。季氏以下犯上,叛主作乱,斩九族。
云卷云舒,苍驹过隙,悠闲地日子曾经有过那麽一段,转眼便是十月金秋。
啪!哗──
"叫燕宏来见我!"穿著一件开胸的白衫,光著脚,羽飞打碎了屋里所有可以毁坏的东西。
头发散乱下来,遮住了脸,羽飞随手一扯,拿剪子便剪了一把下来。
"王爷,王爷息怒......"三俩刚梳髻的丫头跪在门口哭哭啼啼。
燕宏听著里面夸张的响声,转头对身後的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随便做个手势,挥退了地上的婢女,燕宏看著羽飞不语。
"哼!你终於肯来见我了!"真正见到燕宏的时候,羽飞反而多了几分冷静。
"不是我不见你,是你一直没有给自己这个机会。"
"哦?是麽?那麽现在是时候了?"
"你知道你输在哪里麽?"
"我输了?呵,我是输了,我把他都输了!"泪水忽然的从眼眶涌出,羽飞又狠狠砸坏了一张木椅。
"从一开始,你就输了。季安勤是个女子,而且与我指腹为婚。当然,这件事燕甬不知道,就连当年的管家、甚至季无勇都不知道自己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当年,季穷有愧尤氏,只想为尤氏留一条香火,心心念念不过是盼著尤琳生一个儿子,所以在他弥留之际尤琳以女儿冒充儿子骗的他一个安息,可惜那孩子连爹都没见著就被齐峋掳了去。这个孩子现在还活著,不过已嫁作人妇。是我娘救了她。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明白,你,不是季安勤。可是我真得很好奇,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当然,你不是没有机会,如果当时你在崖边杀了我,现在的一切就是你的。我只能调动燕戎五千人马,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今日。"
"对,没错。你知道,但是......"羽飞慢慢走进燕宏身边,"你还是上了你的亲弟弟!"
燕宏眼睛危险的眯起,用手掐住了羽飞的下颌,"没错,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可是现在我也可以上给你看!"
用力的推开燕宏,羽飞迅速闪身在後,"皇上,成王败寇,过去的就过去了。软禁我也认了,现在微臣只求你一件事,求你,把原夕漠的尸体给我。"
拍拍衣袖,燕宏不经意的说著,"卓鸥也挂冠离职了。你以为现在是什麽时候,十月,隔了一个盛夏呢,尸体?哼!"
燕宏独自离去,空留著羽飞喃喃复语,一个盛夏......
静静的看著奏折,燕宏喜欢这样的深夜。
"皇,皇上,不好了,云王爷到了紫墨轩!"
"蠢货!他怎麽出得了革云殿的!"
"奴才无能!"
"无能就死!"
............
匆匆赶到紫墨轩,腾身到阁楼的二层,燕宏看到的多少有些吃惊。那一日燕甬没有死,只是和羽飞一样的软禁,就在紫墨轩。而此时,燕甬颓然坐在地上,任羽飞撕扯鞭打,羽飞却像是市井泼皮一般,扯衣服抓头发等等招数都使了出来,甚至涕泪交错。
"好,我现在就杀了你!"羽飞忽然回身,捡起了弃在地上的铁剑朝燕甬砍去。
燕宏挡下羽飞的一击,"住手!你疯了麽!"
"我?我为什麽不!他杀了我哥,杀了漠!"
"他也是你哥!你的漠也不是他杀的!"
"......"
"带下去!给我看牢了,再出问题,提头来见!"
闹剧时时的便有一出,燕宏始终没有终结这样的两个麻烦,或许,或许这样子皇宫才热闹?这样,那种胜利感才可以持久......
冬日了,去年这个时候,羽飞和夕漠还都在西疆的那片沙漠里,有著很清冷的月光,还有很凄迷的桦树林......
终日以酒寄相思,羽飞早忘记了那些时日的事情,就只是记得那种感觉,很甜美的感觉,就像雪地里的一株白梅,清香、悠远。可惜那样的日子,也只是十几天,倒胜过了这几十年!
噢,或许还有,其实浅酌楼的那些桃树也很不错,早春的时候开了,烂漫一片......不过,後来好像被自己移到御史府里了。
咚,咚咚。
门扉上轻轻的撞击声,羽飞听到了,却不予理会。
身子斜斜的滑进来,墨肖跪在地上。
"哦,原来是你,我的第一个杀手,齐荒的杀手。"
"主子,属下在沙漠打听到,似乎有人见著了原将军样的人物。"
............

第三十章 尾声
转眼又是三年,燕朝经历了一次大换血,在宏帝的治理下渐渐国力恢复,甚至有隐隐居上的趋势。古邑本可以在燕朝动乱之时出击,却不知为何,错过了这样的机会。三年後,姚国成为了燕朝的属国,就连北方的顽疾沙漠也忽然异军突起,被不知是何方来的神圣彻底收复了去。
据当地边缘的一些居民说,是一个黑衣黑马的侠士,收服了大漠三十六寨、数千漠贼。自此,漠贼偶有劫官劫银却不扰民,甚至还组织了大漠杀手团,一时间颇是风靡周国。之後,又来了个二当家却是红衣白马,有亲见者说其长相很是俊美,却无考证了。
这一年,按照约定,古邑大燕两国应当进行四年前合约的修整,古邑依然由炎雷出使,而燕朝,天子欲要视察北方民情,居然决定亲自前往。
隔了四年,再看这大漠黄沙,万世如一、千年不变,方觉得人生浮游,弹指拈花。议事完毕,两国这次却是炎雷为燕宏的送行。
因著这几年沙漠和平的奇异景致,两人倒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穿越沙漠边境的一条路线。马上就是燕朝的国境了,看过了黄沙,再看到边缘的一片绿洲,这才让心里的那一瞬沧桑尽数涂抹了去。
"人马疲累,将军不如到前方我们燕朝的驿站略作修整。"燕宏在马上对炎雷道。
"陛下客气了,马上的男儿没有那麽娇贵,我们只需借贵国边境的那片湖水稍作歇息便可。"炎雷也客气著,哪有人会无故让他国军队踏入自己的地盘!
燕宏弹弹身上沾染的沙尘,"如此,不如我们同在那里歇息一番,我们也需要汲取些水呢。"
或许是黄沙的映衬,这里的湖水似乎格外的幽蓝。中午的沙漠,就因著这麽一点颜色也去了不少的焦躁。
两军人马各分壁垒,独自取水饮马,过高的气温蒸著水分,让这湖面氤氲著,倒有些幻境一样的感觉。
"看,那是什麽!"
不只是何人先叫了一声,接著便有无数的人惊叫起来。
"仙人!我们遇到神仙了!"
燕宏抬头看去,只见湖面之上的天空中,扭曲著,折叠著出现了一幅画面,只是这画中人却是活的还在动作,果然似神仙一般。
燕宏是从来不信这些的,眯眼仔细打量著,忽然觉得那画中的人似乎见过。一会儿,画面换成了两个人,再看去,燕宏不禁惊了!是羽飞!燕语非!
这麽一想,立马也看出了另一个正是原夕漠。只是多年不见,二人都有了细微的变化,看神情却正好似开心无忧,难道真的是看到了天上的景致?
不少人跪在湖边膜拜,燕宏不置可否,看向炎雷,却见那人青著脸,满满的写著不愉快。而古邑那边虽然人人都望著空中发呆,但是无喧哗者,更无膜拜之人。
画面持续了一刻,便消失了,仿佛并不曾发生过什麽。
两军分离时,燕宏忍不住问,"将军,方才我们所见难道真是天国一隅?"
炎雷面色微变,还是道,"陛下有所不知了。长居沙漠之人都有遇到,这种景象在沙漠中很是常见,至於真假却不甚明了。只是,但凡在画中所见的,多数在日後也真能见到同样的人事物。因此,民间通常管这个叫做天镜,我们只是透过天镜看到了另一端的景致,至於这一端是在何处,却难以推测了。"
"那麽,将军可认得方才那画中的人?"
"很是面熟,有几分像是曾经的一个对手。"
"哦,只是对手麽?"
或许问者无心,听者却有意了。
"便是过去有什麽,也只是年少轻狂罢了。"
听了这话,燕宏不禁对炎雷又多留意了几眼。
"那麽,将军,就此告别了。"
"陛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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