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向而行————夕风神

她走过来指着那段文字给我看，"据商铭的经纪人说，他本来不打算到这里开演奏会的。你想他多忙啊，那么地方巡演，原本还打算出国去的，却莫名其妙跑到这里来。所以我说啊，这篇报道说不定是真的。"
"商铭他说不定是真的就是为了到这里找一个人，却没法和公司交待，所以用开演奏会来交换条件。你看他这次演奏会的主题，就是Finding You啊。"
我站在那里，看商铭那张表情有点无奈的脸沉默。他是来找我的么。他确实是为了找我才来这里的吗？如果是这样，我不是错怪他了？我不应该对他那样冷淡的啊。
我跑出公司，打电话给商铭，可是他的手机不开。我在电话本里找到他的经纪人的号码--有一次我去找商铭经纪人给我的--然后打过去。
"是商铭的经纪人吗？"我几乎是用喊的，"你好，请问--"
"我都说了，你们这帮记者不要再来打电话给我们了。商铭来这里开演奏会的原因不管是什么，他都已经成功地开过了，求求你们别小题大做好吗？"
电话被挂断了。我不死心，又打过去，一接通就问他，"我只想问一句，商铭他离开Q市了吗？"
"离开了离开了，"经纪人很不耐烦，"今天早上他就回到S市去了！"
......原来他已经离开了。他的手机也不通，我要怎么问他，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来这里的呢？如果他肯告诉我，他是为了我才来的，我一定会立刻随他回去。
只有在再一次见到他之后，我才发现，没有他的日子比想象中要难过许多。
我回去林翰的家，想要把行李收拾一下，回我的小公寓去。我的伤已经差不多都好了，再赖下去也不好，何况说不定哪天林翰会拖一个人回家过夜--呀，这样子我不是很悲惨？
我一边自嘲一边拖着行李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遇上林翰。
"林翰？你回来啦？"
"你这是......"林翰看着我手边的行李箱，"干吗？"
"哦，搬回去。"我笑说，"赖在你这里不成体统嘛。我又不是没有地方住。"
"......这样啊，"他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要回你原来的城市了呢。"
"嗯？"
"荀礼和我说，你一看那份关于商铭报道的杂志，就飞奔出去了。我想你也知道了他的良苦用心......我以为你会回去的。"
"......原来你知道那份杂志吗？"我看他，"你怎么会......？"
"那份杂志是几天之前的了。"他苦笑。"其实是在你那天去看他的演奏会之前一天就出来了。"
"那，那你我为什么不给我看！"我有些生气，"给我看了，我就不用误会他了，我就可以--"
"就可以，再有理由和他在一起了，是吗？"林翰摸着自己皱起来的眉心，"我就是不想这样才没有给你看啊。"

26
"......咦？"我不解地看林翰，他的脸上全是苦笑，干涩得一点都不像他平日里的风度。
"如果我说，"林翰看我，"如果我说，我喜欢上你了，你也不会为了我留下来的吧？"
"林翰？"我说，"你怎么了？我们不是说过--"
"对啊，我们说过。你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你觉得这样最好，我就让你过觉得最好的生活。一直以来都是我一个在犯蠢。"
"......林翰，你......"
"好了好了，你快点走吧。"林翰故意装出发怒的脸，"快点回你的小公寓，然后回你的S市找你的商铭不要再回来了！我们现在分手，然后你就不要记得我。以后都不要记得我！"
"林翰，你是小孩子吗？"我看着他，"别这样。我很高兴遇见你。你给了我一段很开心的日子啊。我们可以做朋友的。我当然会记得你。而且我也没有打算不再回来啊。这里有我的工作。有我的朋友。"
"......哼。"林翰骄傲地撇过头，仿佛不把我的话当作一回事。"好了，你快点走啦。"
他把我推出门，然后砰一声把大门摔上。我无奈地站在门口，好像一个被抛弃的可怜的小家伙。我看着这一扇我进进出出的大门，在心里默默说再见。
再见了。林翰。你真是个--笨蛋。
或者说，我们两个都是笨蛋？
我回去公寓，收拾了一些东西，然后打电话给荀礼说请一个礼拜的假。荀礼在电话那边很八卦地问我是不是去找商铭，我理也不理她，直接把电话挂了。
我本来其实没有打算回去。因为没有那种勇气。可是林翰却好像给我打了一支强心剂。他对我说喜欢这种事情，一定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吧？他会忘掉以前的那个人吗？又也许他其实没有想象中那样真的喜欢我。
再回到S市，我只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街道上的每一个人我从来不认识，现在却好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我开始回忆起我逃离S市的那一天，那天天气晴朗，一点都无法映衬我的郁闷心情。
不过今天，却正好在下雨。
我撑着雨伞走到商铭的公寓楼下，忽然就害怕了。如果他不在呢？或者如果他已经搬离这里了呢？又或者，他在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我害怕我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勇气会一瞬间再也没有了。
我就站在楼下，雨点越来越细密，重重地打在伞上面。不如......今天先回去？明天，呃，明天再过来找他好了......
"莫航？"
我吓了一跳，拿着伞的手抖了抖。商铭出现在楼道口，一脸惊讶地看我。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高挑的少年，脸上架着一副眼镜，冷冷地看我。
"啊，呃，你好。"我只觉得尴尬得要死，"我，我就走。"
我迅速转身，生怕在商铭面前掉眼泪。但是没走两步，手却被人紧紧地拉住了。
"莫航，你怎么在这里？"
"啊我，"我张口结舌，"我......"
"你来找我吗？你是来找我的吗？"商铭把我转过身去，和他面对面。"......你怎么了，眼睛都红了。"
"没，没有啦。"我摇摇头，"我过来，啊，因为我好像有点误会你，所以想来跟你道歉。你，你还有事情吧，我改天再来好了--"
"没事，我没事。"商铭握住我的手，"雨下得这么大，我们上楼好不好？"
"哎？可是，"我看像楼道口的那个少年，"他......"
"不用管他，"商铭把我拉到楼道口，指着少年说，"这是我弟商和，他现在刚好要回家去。"
啊--原来是他的弟弟。我向商和笑了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你好。我是莫航。"
商和点点头，也不和他哥说什么，直接撑起雨伞走进了雨中。商铭有点不好意思，说，"别理他，他这人就这样，面对爸妈时都这副样子。"
"......没关系，青春反抗期嘛。我哥以前也这幅德行，好在现在稍微有了点表情。"
"这样啊。"
"嗯。"
"雨真的好大。"
"对啊。"
我和商铭站在原地，找不出什么话来说。他的手握住我的手，有种让人害怕失去的温度。其实这样的感觉也挺不错，即使没有话讲，气氛一片沉默，还是能感觉到有一个人站在我的身边。
"莫航，"商铭忽然开口，"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怎么了？"
"我那一次是真的只想找一个人回家过夜。"他淡淡地笑，"可是又不像真的那样烂。然后我在角落看见你，你看上去又骄傲又寂寞，像是在等一个人来找到你。"
我笑了笑，"我算符合你的过夜标准咯？"
"是啊，所以我才和你搭讪，"商铭说，"但是你给我的感觉很不同。"
"不要说安慰我的话。"
"我没有在说安慰你的话。我是真的觉得你不同。因为你一直在和人保持一种疏离感，是在保护你自己的样子。"商铭说，"你让人觉得很矛盾。"
"我从来都是一个矛盾的人。而且很喜欢闹别扭。"
"算了吧，你的缺点我有哪个不知道呢？"商铭转过头看我，"可是谁叫我找到你了呢？谁叫我遇见你了呢。"
他的脸凑过来。"我可以吻你吗？"
"啊喂！"我不知所措地推开他，"这边会有人经过的白痴。而且我也没有说原谅你啊。你老是抛弃我。根本不在乎我。"
"最先抛弃我的不是你吗？"商铭无奈地捧住我的脸，"我又能怎么办？我没有办法让你觉得有你想要的安全感。可是真的看见你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我又嫉妒得发狂。"
"......相信你咧。"我别开脸。他的视线让我愈来愈脸红。
"我知道我对你很差劲。我会对你好的，越来越好，直到最后达到你想要的标准。"商铭说，"莫航，我们重新交往好不好？"
"......"我还想说些什么维护我可怜的自尊心，商铭却吻了吻我的嘴角。
"好不好？"
"嗯嗯......"他吻住我，舌头缠住我，好像刻意不让我说些不好的话。我只好反手抱住他，用我的行动代替我的回答。
如果你愿意让我幸福......我们就重新交往吧。
"莫航......"商铭低低说，"去楼上。"
"啊，哦。"我被他拉着，走进电梯里，然后又被他抱住亲吻。唇舌交缠的感觉最容易让人心动的吧。相濡以沫这种话，也让人感动。
我算又一次一头扎进了有可能会让自己心痛的漩涡里面了吗？可是还是傻兮兮的心甘情愿。

27
早上在商铭的床上醒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躺在我的旁边，闭着眼睛，温柔的模样比醒时更甚。其实我不知道他对我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我怎么可能作一条他肚子里的蛔虫？然而我现在宁愿相信。
毕竟幸福太少了。
我悄悄坐起来，把他放在我腰上的手移开，还是弄醒了他。商铭睁开眼，睡眼朦胧地看我，"怎么起得这么早？"
"我还得回去。"
"哪里？"
"Q市。"
我在公司里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期，晃到这里花了一天，找旅馆呆坐了一天，终于鼓足勇气来找他。现在已经是第四天，我得回去销假，说不定顺便连工作一起销了。
可是如果在这里找不到工作怎么办？我大概要和商铭谈两地恋爱。
"Q市？"商铭坐起来，美好身材一览无遗，"干什么回去？"
"我请了假的，当然要回去。"我穿衣服下床，"不然公司一准裁我。"
"你不是有个很硬的靠山？那个什么姓林的。"商铭板起脸，"回公司去，我看你是回他家去吧。"
"......呀。"我故作惊讶地凑到他脸前，"商铭先生，请问您是在吃醋吗？好可爱~"
"谁要为你这种人吃醋，根本就不值得。我这个人从来不为情人的事翻脸。"商铭哼了一声，转过身从另一边下床。
我抱着手臂看他的后背。"是吗？可是听说某人为了颜先生可是伤心了好久的。"
商铭回过头来，脸色有点僵硬。我也哼了一声，示威地看他。
"你这个......"他突然越过床抓住我，一把把我往床上推过去，"你想说什么？恩？难道你还在怀疑我吗？"
"我难道不该怀疑你？"我也火起来，"我觉得你做的事情值得我相信吗？"
"......对不起。"商铭低低叹气，"那时是我不好。但是我是真心和你道歉。如果你觉得不能够相信，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
"莫航，我想给你安全感。我这一次，是真的爱上你了。"
我没有回去Q市，因为商铭怎样也不许。颜真曾经说商铭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他或许很温柔，但是不是对我。有时候看着他，我反而觉得他像个小孩子。也许他的温柔真的只能一辈子给一个人。
可是他现在是我的。我应该学着满足。
我写了辞职信，邮递给公司。虽然这样好像不太好，不过我是诚心的，希望荀礼不要太过生气。但是目前为止我就属于无业游民状态，成天呆在商铭家里，除了吃就是睡，我想我很快就会变成一头姓莫的猪了。
就算变成猪他也要养我！反正如果他不抛弃我，我就一辈子都粘着他。
我写了几份简历，在网上投递出去。据说我原来的那所学校还一直有我的空位，可我可不打算回去。万一又碰上宋和轩，我可怎么办？
尽管不爱他，还是会觉得被背叛。被背叛，就会觉得很痛苦。
下午后我出去买了点东西，天气愈来愈冷了，在过个几天就是圣诞节。这算说是洋人的生日，我们去过得比外国人还要开心，也不知道算不算一种变相的文化侵略。
回到家的时候，我赫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我再熟悉不过的人，那张漂亮的脸蛋在看到我的一刹那变得通通红。
"老师！"
宋和轩向我扑过来。我往旁边迅速一躲，头脑有点发胀。开玩笑，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商铭告诉他的？没可能啊。
"老师~"宋和轩摆出一幅受委屈的脸看我，可惜对我没用。我向他使个眼色，示意他离我远点。
"老师，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宋和轩想往前走，被我眼睛一瞪，只好乖乖地往后退了一步，"老师，我好想你。我好怕你不回来了，不会再理我了。"
"就算我回来也不理你。"我把门打开，冲他瞪眼睛，"走开，我不想看见你。"
"老师~"宋和轩不依不饶，"商铭那种家伙伤你那么多，你还愿意原谅他，我会对你比他好很多很多倍啦，不要这样，我会哭的。"
"恶，你要哭一边哭去，别好像我欺负你似的。"我说，"再说，商铭和你又不一样。我原谅不原谅他是我自己的事，和我原不原谅你一样。"
"老师，"宋和轩好像真的要哭出来一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请你忘记我上次说的话，好不好？我喜欢表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你走以后我才发现--"
"宋和轩，"我叹口气，打断他，"能不能不要说了？"
"老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对我的感情，究竟哪里是真的哪里是假的。但是宋和轩，你对不起我，我也对不起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所以你也不要对我有负罪感。"宋和轩的脸色有点发白，我狠下心，索性把话都挑明了，"其实你也知道，和你交往只不过是为了忘掉商铭。可是我发现忘不掉他。怎样也忘不掉。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却好象注定要纠缠一样。宋和轩，他现在愿意爱我，我怎么会不同意？至于你，就请不要再想我了。"
"老师！"
"宋和轩，我们是不适合的。也许有缘无份，"我说，"你还有你的生活，不要为了我和你爸妈怄气。你看看你现在几岁，前途无量啊。老师已经老了，没有力气再陪你们这小小孩子玩喜不喜欢的游戏。"
宋和轩看着我，眼睛还真的红了。我摇摇头，说，"回去吧。别搞得好像我把你害成这副德性。老师负责教你，可不能让你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