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跟你再见!门才关上,一本书就飞砸了过去。
啧,小美人的脾气真是不好呢......
5
这一别,就是三日的平静。
这天夜里,舒瑾正要入睡,房门外却传来脚步声。身子未动,手中却已握紧了银麒麟。虽说感觉不到来人的恶意,可他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房门被猛地推开,舒瑾一个机灵坐起来,正要抽出匕首,一个非常不愿见到的脸就出现在他面前,笑得无比烂漫。"今晚能否住你这儿?"
烛光被穿堂而过的夜风吹得晃动,今夜,有点冷。
收回银麒麟,舒瑾几乎是用牙缝来吐出这句话:"三声之内,滚。"
这"滚"字听多了也会习惯。那人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帮他关上门,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就今晚。我实在撑不住了。"
撑不住?舒瑾扫了眼来人,果然在那张白净的脸上看到浓浓的黑眼圈。可这跟他有何关系?"苏家别馆住不惯?"他冷笑。谁不知道苏家别馆可算得上是陵州一带顶尖的私宅,他苏大少竟肯舍弃好端端的房子不住,非要来挤这个小小的客房?
苏念清依旧是笑着,只是带了些无奈。"来客太多。"
门庭若市,别说公务,就连休息都受到干扰。这可怎么行。
舒瑾挑眉,嘲笑道:"苏大少年轻有为,自然是巴结的好对象。更何况还是单身未婚,陵州的大小人物怎会不来拜访拜访?"
"您过奖了。"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没觉得不好意思。苏念清笑着,走近了床铺,坐在床边的人立刻瞪着他:"你还挺自觉?"
"总不能睡地上吧?"才说完他就后悔了。这个从来狠心的少年果然踢了张被子到地上,冷笑着看他:"你要是想留下,就睡地上,不能睡,那就滚。"
可没赶他出去已经算很给面子了不是?
苏念清看看地上的被子,再看看四周,忽然笑开,推开门,走了出去。
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就离开,舒瑾的眉头微微打结。
可过了一会,两个小二竟然扛着一把太师椅进来,身后还有两名托着被褥,被单的人。
舒瑾瞪大了眼,没想到这家伙竟会出此对策。
待一切整理妥当,苏念清便给小二塞了锭银子,小二们连忙点头哈腰的出去了。只留那个笑得得意的男人。"你只是不希望我睡床而已。我不会碍着你的。"
这么巨大一个人竖在这里,难道还不碍着他么?!
"你......"
"要不我们打个赌吧?"苏念清打断他。
这个总是出人意料的家伙又有什么鬼主意?"谁要跟你打赌!"
"如果我赢了,你就让我留下,如果我输了,我立刻离开。"一张清秀的脸上写着"绝不骗人"这四字。
"......现在就给我离开。"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这赌注不能是已经可以推出结果的,而且每次打赌要轮庄。如何?"他不怕他的拒绝,继续补充。
"......我才......"只见那双眸子笑成了弯月形,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舒瑾瞪着他,心里有点不服气。若是拒绝,就像是自己认输了一般。难不成他还不懂见招拆招么?"......那好,我跟你赌。"
苏念清一听,立刻笑开。"今天由我来出题如何?"
舒瑾怒目而视。这家伙难不成明天还要来?
不回答便是应承了。苏念清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指着外面那棵桂花树说道:"今日我们就赌......今晚是否会有鸟儿停留此树,可否?"
床上的人一愣。e
"我赌不会。"提出问题的人没等他回答,便笑着走到太师椅边,慢慢褪下自己的外衣,躺下,拉好被单,朝床上的人说了声"晚安",便沉沉睡去。
凉风阵阵,送入房中。而放在角落里的太师椅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舒瑾咬着牙,死死瞪着那个睡得香甜的家伙。这个混蛋,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开着窗睡下,更何况,谁会整夜盯着那棵树,就为了等一只笨鸟飞来?
不管他赌会,还是不会,这个赌注定就是他输。而且,这问题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答案,完全不违背他的前提。
所以说他讨厌这个满腹黑水的家伙!
而被人在心里臭骂无数次的青年嘴角带着笑,睡得相当安稳。
继续是夜深人静。被推开的窗户又被关得死紧。一片黑暗。
房里只有低低的呼吸声。青年并未因为睡在太师椅而觉得拘谨,他似乎早已习惯随处而眠。可房间的主人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始终无法习惯房里另有他人。平日里男宠与自己欢好过后,从不曾在夜里停留,他的身旁也从未有人与他同眠。这男人虽说并未睡在身边,可房里多出来的呼吸还是让他难以安睡。
辗转反侧?
岂有此理,这种情况怎么该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为何又老实得让那个厚脸皮的家伙留下来!
床上的人正要爬起来,去踹醒某人,忽然一个激灵,从枕头下抽出银麒麟!几乎是同时,窗子被人猛地踹开,一道黑影蹿了进房!
"来者何人!"舒瑾大喝一声,力道十足的声音让黑影稍稍顿了一下,随后立刻挥剑朝他袭来!
只有点点月光的房间,两人的对打似乎都毫不受影响。
而太师椅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刀光剑影没持续多久。黑影很快落于下风,身上显然也挂了不少彩。眼见偷袭失败,黑影不做任何停留,使了一招虚招,便狼狈的跳窗逃离。
遇上的若是别人,恐怕他还能逃出生天。因为屋里还有一人,往往不会贸然舍弃这个毫无根基的家伙前去追敌。可舒瑾与他有何关系?
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少年已然回到房中。单衣沾上的液体也凝结成块。
房里的蜡烛被点燃了。突然消失的人此刻准备着热水,手里还拿着一件干净的单衣。
"辛苦你了。"他笑得纯良,把手中的单衣递给他,"快去冲洗一下吧。"
还带着血迹的匕首忽然横在他脖子上,苏念清并未有太多的吃惊,只是笑容淡了下来,轻轻说了句:"利用你是我不得已。"
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即便手握重权。
舒瑾并未说话。他只是盯着他的眼睛。并不像他所喜欢的那样清澈,反而是心事重重,有带了许多的......疲惫。
这家伙不过是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眼底的疲倦却是他见过最深沉的。
"我知道他们会做出这种举动,可还是低估了他们的能力。虽然从苏家带来了人,可我总怕牵连到其他无辜的下人。"没有了笑容的苏念清看起来,带了点朝廷命官的威严。
"我就可以了么?"他冷笑。心底竟有些郁气。
"......抱歉。可我只能想到你。"苏念清表情变回柔和,"快去洗吧,水要冷了。"
凶器竟然真的离开了他的脖子。
舒瑾粗鲁的拿过那件干净的单衣,看也不看他,径直过去沐浴更衣了。
苏念清摸着脖子,那里开始隐隐作疼。手上也感觉到了温热的液体。
要是再一点点,他就没命了吧?
笑容再度消失。眼皮有些疲惫的垂了下来。他并不是那么喜欢做苏念清。
至少现在,不太喜欢。
6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
就成了习惯。
舒瑾今天依旧输给了那个笑得得意的男人,然后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安躺在太师椅上,眨眼的功夫就开始沉睡。
如果第一次失败是因为失算,那接二连三的失败又算什么?
他才不要承认这个男人比自己强!
虽这么想着,太师椅上的人依旧睡得香甜,而舒瑾也渐渐的合上了眼睛。
习惯了他的突然闯入,也习惯了他在房中的气息。
更习惯了夜里不时出现的突袭。
第一天的失败没能让对方丧气,第二天甚至派了三人前来"拜访"。舒瑾解决后,回来依旧看到已经准备好热水的木桶。第三天夜里,竟来了五人。舒瑾看着一脸无奈的苏念清,对方轻叹了一句,难不成明日要从窗口跳进一支军队么?
这些暗杀的家伙怎么就那么笨,五人挤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连抽刀都难,误伤简直就是必然。这些家伙身上的伤有一半是自己人划出来的。
舒瑾站在他们面前,面无表情的闪过那些刀剑,只听"啊"一声。......又是一次误伤。
苏念清平日里就跟这种人的主子打交道?啧,真是浪费他的才智。
就算这些笨蛋最后认识到问题,跳出户外后,依旧未能为难住舒瑾。只是身上的血迹实在多得让人厌烦。这天回到房中,除了热水,苏念清还在他的床上放了好几件新做的衣裳。全都是最好的布料。那人轻笑着说,这些衣服都是刚订做好的,算是赔偿。
舒瑾扫了他一眼,一句话不说,拿了衣服就去沐浴。
可出来后,"一人五百两银子",便冷冷的开出自己的价码。苏念清一愣,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千两银子的银票,轻笑着放到桌面上。"我还担心不够。"
瞪着那张似乎早已准备好的银票,舒瑾赌气地将它抓成一团,随意的扔到抽屉里。
他讨厌死这个"我早有准备"的笑容了。
第四日,没有想象中的军队来袭,反而度过了一个安静得不能再安静的夜晚。清晨的阳光落在舒瑾脸上时,苏念清早已洗漱完毕,逆着光,站在窗口,似乎在想着什么。
他竟没发现这男人早已起身。
皱着眉头,他刚起身,那男人就转过头来,笑着对他说:似乎平静下来了。
那笑容比晨曦还要温和。仍是云淡风轻,却多了一分平日少见的真心。
舒瑾哼了一声,硬是要把刚才的心动解读成高兴。这男人终于能回苏家了,他高兴,夜里终于没人来打搅了,他高兴。
再也不用看到这男人,他更高兴。
这高兴没持续多久。当天夜里,苏大少爷又笑咪咪的出现在房里,手里还拎着一包桂花甜糕,朝他晃晃:要不要尝尝?
什么叫阴魂不散?!他这次可真是尝够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滚?"当他发现自己的语气里居然还带着祈求的味道,心里就更加窝火了。
"你替我解决了九人,应该是四千五百两银子,我在等剩下的一人。"凑个整数嘛!
"我还你五百两银子!"青筋暴跳。
"不用不用,做生意的,怎能把送上门的生意推掉呢?我想,这两天就能解决了吧?"这话听起来,好像是他在为他着想似的。
舒瑾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父亲派来专门锻炼自己忍耐力的。
今天的打赌又轮到苏念清。舒瑾没等他开口,就悲哀的觉察自己早已放弃的心态。
"要不要尝尝这桂花糕?我特地让店家给我留一份的。"那家伙却这么问道。
"不要!"这种甜腻的东西只有吕寿喜这样的家伙爱吃。
苏念清有些惋惜:"我特意买来给你的呢......"
鬼才信。
他哪天不是让小二送些甜点上来?这些甜点哪些不是入了他的肚子?
舒瑾忽然想起,那天醉酒后,这家伙满是酒气的嘴里,竟然还带有一丝丝的甜味......
正分着神,那个把天分糟蹋在轻功上家伙竟然不知什么时候飘到了自己面前,轻轻的撬开自己的嘴,塞了块桂花糕进来。
甜而不腻,还清香得叫人全身舒畅的味道,立刻融化在嘴里。
舒瑾恶狠狠的瞪着他,嘴里的东西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可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苏念清笑开。"今天打赌,是我赢了。"
舒瑾微微睁大了眼。什么时候赌的?
苏念清手里拿着桂花糕,笑得得意。
吃不吃?
这只该死的狐狸!
结果又是一个多了一人的夜晚。
舒瑾从没有像今晚这般渴望有人跳入房间。最好拿着刀,狠狠地砍向太师椅,而不是每次都直愣愣的朝床这边奔来......
破晓鸡鸣。
竟然又是一夜好眠,连蚊子都没飞进来一只!
这些笨蛋杀手,难道就不懂什么叫锲而不舍么?!
7
第六日。
今晚苏念清早回来了一步。
虽说苏大少爷在陵州是贵客,可事必躬亲的他忙碌的程度比在京城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这里还藏了那么多只硕鼠,就他一只猫,可真是够忙的。
天禄城的少主不知在陵州做些什么,同样是早出晚归,却比苏念清要回得早。
习惯了回来就戏弄他的苏念清,今天没做例行公事,难免有些失落。放下手中的一袋糖藕,他坐下来,给自己沏了杯碧螺春。
舒瑾原先喝的是毛尖。可自从苏念清从自家带了盒新上的碧螺春后,这房间里除了碧螺春,就再也没有别的茶。
苏家的下人刚送了好些生活用品过来,进来的时候,忍不住偷偷打探了眼这个房间。他们实在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客栈能让大少爷放着别馆不住,非要与别人共挤一个房间。
也幸好他们来得早,没遇见那位小美人。要看到全身长满了冰刺的小美人,恐怕会更匪夷所思。奇怪的事情千万别让人知道,一旦让别人知道了,迟早会传遍天下。
苏念清脱下外衣,开始沐浴。
舒瑾推开门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一阵熟悉的淡香。
桂花的香味。
他曾在两个人身上闻到过这种香味。两人是兄弟。可舒瑾觉得这并不是恰好。那个看起来笑得温柔的家伙,总是会潜移默化的影响一个人。
要是一不小心,绝对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败笔,舒瑾皱紧眉头,朝屏风后面的人催道:"快点!"
屏风后传来一阵水声。
当那家伙湿漉漉的出来时,舒瑾愣了一下。之前不是没见过他刚沐浴后的模样。可那时候的他总是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齐齐才出来,清爽得很。可现在,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润湿了薄薄的单衣,衬着微微被蒸红的脸蛋,竟......
莫名的好看。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淡淡的,温柔的,不经意时才会流露出一种商人才有的算计。
只是,从来没有眼前这样,带了些许的,干净的,媚意。
他盯着青年,似乎要看透这副干净的皮囊里究竟装了个什么样的灵魂。
苏念清被他盯得苦笑:"怎么了?"
"给我换热水。"舒瑾挪开眼,冷哼道。
这人长得是圆是扁,与他何干?! e
等他也洗干净身子后,出来时,苏念清早已睡熟在太师椅上。他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吊在椅外,摇摇欲坠。
看着他完全不管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就这么入睡,舒瑾心里一动。过了一会,他忽然走了过去,坐在椅边上,掐着他的脸颊,等他醒来。
不轻的力道让苏念清很快醒了过来,睁开眼,漂亮得有些妖艳的脸蛋正在自己头顶,似笑非笑:"你还未与我打赌。"
他轻笑,却没起身,就这么昂着头看他。"今日要赌什么?"
粉色的唇瓣勾出一道弧线,带着狡猾的气息。刚沐浴完,还散发着热气的身子忽然压上来,竟微微的沾染了自己身上的味道。
少年双手撑在他头的两边,两腿跪在他身子的两侧,犹如一只准备开餐的狼。
"不如我们赌一个好玩的?"他第一次在他面前这么笑,笑得极其魅惑。
苏念清微微呆了下,笑容依旧不变:"你决定就好。"今日本来就是他做庄。
"不如......我来诱惑你如何?"
一言既出,赌约既定。
8
躺在太师椅上的人愣了好半天。第一次让他如此失态,舒瑾难免得意地笑起来。
俯下身子,与他的距离短得不能再短,只要说话的动作再大一点点,就会不小心碰上他的唇。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他沿用苏念清的套路,笑道,"时间就定在五日内,我们来速战速决。你要输了这次,就不要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