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倒古板男————碧莲

作者:碧莲  录入:01-15

终于,他拼尽全力,跌跌撞撞地,差不多是"摔"到了倾翻的摩托车边上。
"阿衡、阿衡......"
他面色惨白,鼻子不停地在流血,可他顾不了,死死忍住胸口碎裂般的痛楚,一点点,拼命地将沉重的车辆抬起来。
"你、你能动吗?......你自己爬出来......"
林衡使出了浑身解术,总算逃离了重物的覆压。
"‘田鸡'......"
他猛然抱住快要昏厥的人影,紧紧地,仿佛一辈子只愿这样,再也不想放手了。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阿衡......"
刚才的举动,似乎已耗尽了所有的劲道,"田鸡"的声音又弱了几分。
"手机、手机!"
林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呢喃着,手忙脚乱地翻找。
正在这紧急的当口,恰巧有运输货车经过,遇到障碍急忙刹停。
"师傅......我们出车祸了,你、你送我们去医院吧,......求、求求你......"
晃晃忽忽,"田鸡"依稀记得,这是自己最后说的一句话。
感觉被人抱上车以后,似乎是平躺了下来,他虚弱地阖上眼,渐渐地,很想很想睡觉。
"‘田鸡'......‘田鸡',你流血了?......老天......"
林衡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越来越小,小到几乎听不到了。
"......嗯?......"
他忍不住疑惑地呻吟,但是却好像发不出声,甚至于,胸口的剧痛也慢慢消逝,一丝一丝,觉察不到了。
恍惚中,他像是回到了学校,推开教室的大门,看见最后一排,有阳光笼罩在瘦长的身影上,他大着胆子凑近过去,那是一张英挺的脸,冷漠、孤傲、桀骜不驯......
胸腔里的心禁不住狂跳,他竟看傻了,挪不开视线,愣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突然想起要微笑,要笑着和那个人打招呼。
可是怎么搞的,天气忽然变得好冷,真的很冷,冷得他连笑容都僵在嘴角。
他有些窘迫,想要伸手,轻轻拉一下那个人的衣袖,可是更糟糕了,手也已经冻僵,丝毫动不了,......天气真的太冷了。
最后,伴随着愈发浓烈的睡意,似乎有一些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冰冷冷的,冻彻骨髓。他想小小声地哀求,"好冷,阿衡,你抱抱我好吗?......",然而这一次却是真的,一丁点力气也没有了。
042
当货车笔直地像要"撞"进急症大楼时,"田鸡"已没有了呼吸。
前一刻,血还在不断地从他的口中涌出,林衡拼命地擦,拼死地堵,可这些根本就是无用功。
他孱弱的身体急遽抽搐起来,林衡不顾一切地压上去,发了疯似地摁住他,身上的恤衫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满是黑红色的血污,还有灰渍的泥浆水,混成狰狞的一团。
可惜在死亡的面前,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
无论再怎样祈求,再怎麽忏悔,此时也都无济於事了。
林衡永远记得那一幕,记得"田鸡"是如何在自己怀中停止了心跳,记得他弥留之际,那一句叹息似的,轻不可闻的告白。
"......阿衡......我......好喜欢......你......"
车子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林衡抱著瘦小的身体下车,即便在医院,他这浑身的血渍,也令急诊室内的人惊呼起来。
医护人员第一时间冲上前,急切地询问著什麽,他却像聋了一样,完全听不见。
无奈的医生只好夺过他手中的人,启动绿色通道,立刻将他们送入重症监护室,展开抢救。
被手脚麻利的护工"抬"上病床,林衡突然开口,低声地说,"请打110报警!请马上打110报警!"
"是你们被撞?肇事的是那辆送你们来的货车?"
急救医生听见了,插嘴问道。
"是我酒後驾车撞死了人,请你们帮我报案,谢谢......"
像是硬撑著说完这一句话,林衡整个人"轰然"坍塌,很快便没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苏醒过来,努力睁开眼,看见的是病床旁,哥哥苍白的脸。
"老哥......"
他稍微扭了扭身体,全身都像能动弹。
左手背正在打著点滴,他举起右手摸摸额头,裹著一圈纱布,也不晓得是哪一处伤到了。
"上帝保佑,你没出什麽大事,都是一些皮肉伤而已。"
林匀靠近一点看著他,眼眸中却没有丝毫庆幸或是轻松的神色。
像是要逃避哥哥忧郁而悲伤的目光,林衡别过头去,凝望著窗外灼热的烈日,心不在焉地问一声。
"警察来过没有?"j
"来过,你昏迷著的时候来的。好像询问了货车司机和医生一些相关的情况,还为你做了酒精浓度的测试,......血检的结论是醉酒驾车。"
"这样,就是要坐牢了对吗?"
林衡忽然笑了笑,又低低地问。
"......阿衡......"
见他濒临崩溃而自暴自弃的模样,林匀心里难过,却不知该怎样慰藉,只有无可奈何地叹气。
"交通肇事罪是要坐牢的。哥哥,我想要去坐牢,你们都不要插手。......如果,PABI他们觉得丢脸的话,就登报和我脱离父子关系好了。......老哥,你也一样,我不想因为我毁了你的前途。"
"阿衡,那还有严教授呢?他怎麽办,......你连他也不要了吗?"
只是单纯知道弟弟和学校的教授交往并同居了,林匀自然想起了另一方,不免忧心地问他。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林衡却飞快而果断地回绝,"......以後,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到他。"
顿了顿,少年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林匀愣了愣,联想到已经死去的"田鸡",隐约地,有些猜测到了什麽。
──是三个人的感情纠葛吗?
他喉间不禁一阵涩苦。
──这样的结局,真是太糟了。
043
"田鸡"火葬的那天,林衡要去,林匀却没同意,第一次摆出哥哥的架势,强硬地阻拦了他。
林衡不再抗争,他沉默,孤寂地倚靠在病床上,轻轻闭上眼。
慢慢地,他的思绪飘荡,仿佛看见校园的榕树下,绿叶在风中翻飞,还是十五岁时未长大的"田鸡",正气喘吁吁地奔向他,仰头看着他说,"阿衡,我要去很远的地方。"
他哭了。
"田鸡"怯怯地为他擦泪,眨了眨眼睛,又轻声地说,"阿衡你别哭。我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最好看,真的。"
然后,瘦小的身影便消失了,林衡睁开眼,只见满屋的阳光,他听得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在"怦怦"地响。
此刻,病房外的走廊上也是寂静一片。
严正容坐在钢质的座椅上,垂着肩膀,双手交握。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该来这里,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腿。
得到"田鸡"出事的消息,是在监考的考场。
前一晚林衡从他家冲出去,他彻夜未眠,总觉得心神不宁,但是,却从未曾想到过,居然发生了这样凄惨,而已无法逆转的悲剧。
整个监考的过程,他生平第一次,只是坐在讲台前,瞪着某一点发呆,甚至终场的铃声响过后,他依然失态地呆坐着,久久都不曾动一下,连试卷也是教学秘书急匆匆跑来,替他收好的。
那种被命运击倒的感觉很恶劣,令他恍惚而乏力,根本什么事都做不了。
第二天,情绪依旧低落。
他向系里请假,这种精神状态,实在不适宜工作,负责监考。
随后,他询问到了"田鸡"家的住址,买了一束纯白的百合,开车过去,亲手放在老旧斑驳的木门外,......是的,他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事实上,无论做什么也补救不了这一场悲剧,他只能这样表达自己深深的愧疚之情。
正当他要离去时,隔壁人家的门打开一条缝,中年妇女张望一下,见他像是来祭奠的模样,又将门开大些。
"你是?......他们家没人,小孩子出事了。"
"谢谢你,我知道。"
"嗯,你是他的老师吧?看样子像啊。"
一瞬间,"老师"两个字就仿佛锐利的匕首,陡然刺破了他的心脏,他默不作声,修长苍白的手指狠狠握紧,用力抵抗那生生的疼痛。
突然,女人的脚边探出一个小脑袋,他低头看见了,是林衡交给"田鸡"的那只小猫。
"嗯,不好意思,这只猫......"
他推推眼镜,尽量稳住情绪地问道。
"是田及那孩子出门前托我照顾的,谁知道,他再也回不来了。"
邻居说着,竟也有些动情,眼眶微微潮湿。
严正容蹲下身来,轻轻地伸手抱起小猫,那小家伙却一阵哆嗦。
他想要抚摸它的背,小猫却突然咬他一口,窜起来逃跑了,很快地不见踪影。
"算了。"
邻居看他沮丧的模样,摆摆手安慰他,"反正人都不在了,猫也早晚要跑的。"
那一刻,他低头,落泪了。
044
"严教授?"
恍惚中,身旁边突然响起年轻人的声音。
他抬头看,原来是物理系的学生会干部。
他认识这个男生,所以缓和一下表情,点了点头。
"教授来看望林衡?我们也是,严教授您先请吧。"
学生礼貌,侧身让开。
严正容说"不用",随后发现隔开几步路,有个纤瘦的女孩站着,手里捧着纸板箱,像是装着不少东西。
"恩,那我们......进去了?"
男生转过头,朝女孩子示意,请她跟着。
当她安静地经过身边时,严正容瞥见了一双红肿的眼,不经意间,却狠狠刺中了他的心。顿时,一种疼痛的感伤湮没了他。
看着他们推门走入病房,他起身想要离去,却已是力不从心。
听见有人进来,林衡抬头。
第一次,他看清楚了"田鸡"的"女人",那个名叫小惠的女孩子,有一张清秀苍白的脸。
"林衡,陈小惠,是......"
学长正要开口介绍,林衡却打断他,低声说着"我知道。"
"哦。"
挠挠头发退到一旁,他让路给身后的女孩。
小惠轻轻走上前,将纸板箱放在病床一角。
"这是田及的东西,都放在一个小盒子里,上面贴着给阿衡,所以,......今天我请求李学长带我来,交给你。还有一个笔记本电脑,说是以前你送给田及的,现在,阿姨他们也让我还给你。"
她的声音嘶哑,明显是嗓子哭坏了。
"追悼会结束了吗?"
林衡看一眼箱子,低头问道。
"是。"
一旁的学长急忙抢着回答,像是为了避开这伤心的话题,转而唠叨一句,"同学们都挺惦记你的,说过两天要来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一个杀人凶手,应该唾弃才对。"
不顾对方的尴尬,林衡冷漠而生硬地回绝他。
女孩子却深深凝视着他,又靠前一步,晶莹的泪水涌出眼眶。
"林衡,......田及最后有没有说话?......他最后说了什么,求求你,请你告诉我,好吗?求你了......"
她声音里的凄凉,一寸寸撕扯他的心。
林衡吸口气,又深吸口气,再一次深呼吸,却还是拦不住泪。
他终于掩住脸,泪水从指缝流出。
"对不起......对不起......"
他背脊骤冷,面对那样哀伤的女孩子,深刻的悔悟如雷电,轰炸后灼焦了他的心。
--是谁说的,谁曾经说过的,对不起不是万能的,......今后再毛躁犯错,即便说对不起也没有用了。
只可惜这样真切的领悟来得太迟,是自己亲手谋杀了曾想要一生守护的人,这样用鲜血和死亡换来的教训,就像巨大的冰山压在心头,令他在这一剎崩溃瓦解,哭得不能自已。
"......他说,说他爱你......他要小惠别哭,别为他难过,......要祈祷你以后都能够快乐的生活......"
阳光充满整个房间,他却剧烈喘息,心痛如绞,颤抖着说了谎。
045
拖着女孩子离开后,学长将教授硬请进去。
严正容只好僵在门口,进退不得。
病床上的少年蜷缩着,身上的病服松垮垮,异常的消瘦。
现在看着他,想着过去一个星期所发生的事,严正容就像经历了一场噩梦,无法形容心里的感受。
片刻过后,少年抬头看他一眼,泪痕斑驳的脸上,除了痛楚,还有憎恶。
瞬时,严正容就像被人打了一耳光,又像谁在他心窝上捶了一拳,没有伤口,却感觉有血正汩汩流淌。
他低头,但没有转身离去,而是一步步地靠近,拉了椅子,在病床边坐下。
侧过身,又从旁边的小柜子上抽了几张纸巾,默默递过去。
林衡避开,自己用衣袖胡乱抹干眼泪。
严正容愣了愣,黯然地收回手来。
病房内,没人说话,静得连针落地都听得见。
被憎恨所羁绊的彼此之间,或许比陌生人还要糟糕。
当对方是空气一般无感,林衡弯腰,将小纸箱搬上床,放在自己的腿上。
端坐好,他努力忍住泪,抓着纸盒的手却还是在颤抖。
严正容叹口气,伸手帮他打开。
林衡愤然摔开他的手,低吼,"别碰它!"
严正容却捉住他的手腕,强硬地帮他取出里面的物品。
然后不等他冒火,便"腾"得站起来,掉转头就走,不留只字片语。
林衡死死瞪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握紧的拳头,指关节已发白,指甲也抠进了肉中,却毫无知觉。
半晌,他才缓和过来,低头看堆在自己腿上的东西。
全是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却一样一样,铭刻着"田鸡"无法说出口的情意,和那些最深的眷恋。
他看见,那个被自己任性摔破的手机,勉强拼合起来,还用可爱的粘纸贴住了破裂的口子。
旁边是一个包装纸未拆封的小盒,上面有张小小的卡片,"生日快乐。"
他痛苦,闭了闭眼,狠狠捶一下床板。
动手拆开来看,是一个崭新的钱夹,运动风格,尼龙面的。瞧见了那个商标,林衡知道,这已经是"田鸡"认识的最好牌子了,他家境不好,所以特别节俭,最奢侈的享受,就是一个月去一次山崎面包房,买香喷喷的花生糖糕, 5块6毛一个,能吃到眉飞色舞。
......"田鸡"你这个傻瓜,这样一个钱夹,可以买多少花生糖糕?
林衡牢牢拽紧这一份不曾送出手的生日礼物,心如死灰。
最后他翻开笔记本电脑,要密码才能进入。
他猜,输入了田鸡的生日,不对。
于是他颤抖着,一个个键,摁下了自己的生日,当熟悉的提示音响起,他终于又一次失声痛哭。
就从那一刻起,他知道,有只力爪抓破了他的胸膛,挖走了他的心。
一阵暖风拂面,吹得树梢沙沙响,他却觉得冷,双手抱胸,阵阵轻风直吹透胸膛,因为那里已没有了心,空荡荡的。
046
从深山老林拍戏回来,苏亚然才听闻这一重大变故,他惊愕万分,直道世事无常。
"老天,我只是让你跟他分手,没有让你......再闹出条人命啊!"
心急火燎地冲上门,他撞进严正容的家,一把揪住对方的衬衫,大声地怪叫。
面无表情地推开他,严正容整整衣领,又扶正镜框,"有话好好说,请你轻一点,别吓坏我的猫。"
苏亚然翻白眼,狠跺脚。
--该死的老古板,都这节骨眼上了,居然还有闲情养狗养猫?!
推书 20234-01-15 :两只小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