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不胜香————纪千秋

东方凌眼睛始终未能脱离柳碧婷的脸，那是一朵清新的芙蓉，又似不加修饰的淡兰花，看着看着竟然忘记手中的"剑"，柳碧婷轻轻一拨，东方凌手中的树枝掉到了地上，柳碧婷将树枝抵到他的胸口，他紧紧抓住树枝，柳碧婷怎么甩也甩不脱，她幽怨地看着东方凌，眼中沁出了盈盈泪光，如深秋的潭水，宁静，轻柔，那眼神似乎在抱怨东方凌使他难堪。终于她不再倔强，松开手转身逃跑了。
当时东方凌想：若是这一剑真的刺中我，你就可以一辈子记得我了。

"爹，我要娶和我比武的那个姑娘！"回到家，东方凌对他父亲提出请求。
东方羽怒道："哼！连一个女孩子都打不过有什么脸面娶人家！你今天真是在武林同人面前丢我的脸！以后你给我好好练功，不准胡思乱想！"
三年。
东方凌用了三年时间练成了天龙剑法，他的武功在武林年轻一辈屈指可数。可是，有一天他忽然听说柳云亦将柳碧婷许配给别人花玉香，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如果当初我没有败给你，我爹会不会答应我们的婚事？结果会不会不一样？我不信命，我不信我今生与你无缘。
他暗自发誓，以后无论和谁过招我都不会手软。
可是今天，他仍然没有办法对他动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他击败。
心有不甘啊。
此时庭院中，一抹红色跃入柳碧婷的眼帘，天空中一只红鸳风筝随风摇摆，扶摇直上。柳碧婷轻叹道："唉，如果我能像风筝一样自由就好了，那我就可以......"
他下半句话没有说出口：那我就可以和凌大哥远走高飞，再也不必回来，不必面对苛刻的父亲，不必面对百花堂的亲事。可是，凌大哥，你愿意带我走吗？这些年来你潜心练武，专心打理兵器总府，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对于你，意义又是什么呢？
东方凌突然开口道："明天我就要离开一段时日，此去不知道下次何时才能见面。"
柳碧婷惊慌道："凌大哥要离开吗？可是你才刚刚开始教我剑法......"
"你是因为学不到剑法才如此失望的吗？"东方凌忍不住打断道。
柳碧婷紧张得手足无措，声音微颤道："当然不是，我......"话说一半，却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东方凌知道柳碧婷脸皮薄嫩便不再追问下去，转换话题道："你想飞吗？"
"当然想了，可惜我轻功不好，连爬树都不会。"柳碧婷不无羞愧地说。
"我有一个办法，你跟我来。"东方凌不由分说地将柳碧婷拉起，两个人衣襟飘飞，飘逸出尘。
柳碧婷顾不了那么多了，即使被父亲骂，即使在别人眼里不成体统，这次也要跟凌大哥出去，因为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东方凌带柳碧婷来到风筝店，定做了一个大型风筝，这个风筝可以承载一百公斤的重量。东方凌运用轻功御风而行，两个人很快便来到极天峰峰顶，柳碧婷从极天峰俯瞰下去，万物渺茫，众生如尘，原来自己就是这样的卑微。
东方凌道："把眼睛闭起来，我们就可以飞了。"口气温和，却是不容置疑。
柳碧婷慢慢闭上眼睛。
东方凌道："这么高的地方飞下去，你会不会害怕？"
柳碧婷忙不迭摇头道："有凌大哥在，怎么样我都不怕。"
东方凌紧紧抱住柳碧婷，将两人身子架在巨型风筝上，纵身一跃调下了万丈山峰。只见天空中俨然一片轻纱飞扬，衣带翩翩飘逸如仙。两个人感觉身体在空中飘荡，灵魂似乎剥离了躯体神游天外。柳碧婷高声呼喊着，尽情释放心中的压抑。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敢如此肆无忌惮，第一次敢放下大家闺秀的身段，表露出真实的自己。
有生之年和凌大哥渡过这样开心的时刻，足够足够。

两个人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柳碧婷心跳开始加速，他感到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紧张得不知所措，紧紧抓住东方凌的衣袂，眼看就要将他的衣服撕裂。
两人最后飘落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山谷里。夜幕渐渐来临，山谷中出现此起彼伏的狼吠声，柳碧婷吓的心惊肉跳，他身子缩成一团，诺诺地问道："凌大哥，这里怎么会有狼？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出去？"
东方凌笑道："你害怕了吗？"
柳碧婷虽然摇摇头，心中却是有些害怕。
东方凌道："现在太阳已经下山了，我辨别不出方向来，这样走很容易迷路，而且容易遇到野兽，看来我们需要在这里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在走出去。"
东方凌找了一个横倒的大树，将外衫脱下来铺在上面，两个人挤在树干上看星星。这样的月朗星稀，这样的风清云淡，耳边溪水潺潺，月光将彼此的脸渡上一层银沙。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坐看云起悠游一生，那便是神仙般的生活了。
柳碧婷暗暗祈祷，祈祷明天可以迟一些到来。

花玉香坐在他的堂主宝座上把玩着手中的青色玉笛，似笑非笑道："我的未婚妻和我的好朋友出去放风筝了，我却没有见过我未婚妻的模样，哈哈，你们说这是不是最好笑的笑话？"他手下的女子直立站在两侧，抬头看了看堂主，堂主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手下的女子人人自危。
"来人，给我备轿，我要去柳府拜访我的未来老丈人。"
轿车行至柳府朱红大门，里面的人层层通报，柳云亦让侍女站在大厅排成两派手持金尊迎候花玉香。
花玉香与柳云亦相互行礼后，便开门见山地说："今日我是来看望碧婷的，毕竟是我即将过门的妻子，我还不知道他的模样，哪天有些冒失鬼来冒充我的未婚妻我都不知道是真是假，哈哈......"说完，自顾自笑起来。
柳云亦吩咐下人赶快叫小姐过来。
过了一会儿下人慌慌张张地赶来，对柳云亦耳语着什么，柳云亦脸色突变，转而又故作常态，不让别人看出破绽。
"花堂主，十分抱歉，小女身体抱恙，改日他身子复原后定当让小女亲自到百花堂拜访。"
花玉香道："这样啊，那我去看看。"说罢便自顾自地走入后花园，一名侍女慌忙拦住："对不起，我们小姐已经更衣了，不方便见客。"
花玉香玩世不恭道："哎呀，阁下此言差矣，我不是什么客人，我是他的未婚夫哦，这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反正将来她也要在我面前更衣的嘛。"
这句话说得侍女脸色突然变得绯红，结结巴巴不知所措。
这时候柳云亦故意咳嗽了两声："咳咳，花堂主，我今日来收藏了一块上好的龙凤玉，不知成色如何，听闻花堂主对此有所研究，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花玉香听后眼前一亮，眉开眼笑道："呵呵，美人如玉，玉如美人呐，看不成美人看看美玉弥补一下也不错。"说罢轻旋玉笛大摇大摆地走出偏厅了。
柳云亦一边与花玉香谈笑风生，心里一边嘀咕着：这花玉香对于这门婚事一向都不放在心上，这次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看碧婷的。而又恰恰又选在碧婷一夜未归之时，恐怕这件事情并非巧合那么简单。
第 4 章

第二天清晨柳碧婷和东方凌回到柳府，东方凌满心欢喜却又忐忑不安，欢喜是因为他与柳碧婷在山林中渡过难忘的时光，忐忑是因为他害怕柳碧婷受到柳云亦的责罚。
两人刚进入大厅，发现柳云亦在在高坐上正襟危坐，表情威严，东方凌立刻觉察到气氛不对。随即出现五个白衣劲装男子将东方凌团团围住，东方凌见势不妙拔刀相向，以一抵五，剑光飞旋，真气散逸，将五人控制在身体半丈之内。东方凌大声道："前辈请听在下解释，我不想伤及无辜......"话为说完，一把利剑从他左肩上削过，他侧身翻滚，躲过了一剑。
这个时候柳碧婷心急如焚地说："爹你这是干什么，是宛华不孝，偷偷跑出去，你不要为难凌大哥了！"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柳云亦一巴掌打在柳碧婷的脸上，柳碧婷身子如风中的蒲公英，轻轻一碰便摔倒在地。东方凌心系于他，一分心被五人的利剑驾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来人啊，把他给我押下去！"
"凌大哥！凌大哥......"柳碧婷哭诉着哀求："爹，我求求你放了凌大哥吧......""闭嘴！"柳云亦顿时火冒三丈道："一个女子彻夜不归，这成何体统，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嫁人了！你给我呆在房间里好好反醒一下，没有我的同意不准出门！今天百花堂堂主来催婚了，明天你必须跟随我登门造访。"
柳碧婷呆在房间里望着红烛发呆，想到明日就要去见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万念俱灰，眼泪盈满了眼眶。
这时候柳碧婷的桌上滴了一滴甘露香凝，柳碧婷立即笑逐颜开，抬头一看，天窗被打开，东方宛华蹲在房顶和柳碧婷笑着。飞天遁地行无踪的东方宛华果然名不虚传，不但随时可以混进柳府，而且神不知鬼不觉。
东方宛华从房顶跳下来，柳碧婷如得救星一般，他将今日发生得事情如数告知。东方宛华义愤填膺道："岂有此理，这个花玉香，一堂之主竟然卑鄙无耻到逼婚的地步，我现在就去他！"说罢欲上房梁。
柳碧婷抓住他得胳膊道："宛华，万事小心！"
"放心吧，我东方宛华天不怕地不怕，我可不是省油的灯，把我惹急了我就让他尝试一下我东方家的三十八种暗器。"
□□□自□由□自□在□□□
百花堂，江湖上有名的组织，除了堂主之外的成员都是女子，连堂主的名字也像女子一般香气四溢。座下有十二金兰花，分别镇守三大分舵。这个组织收钱办事，江湖上有什么棘手的事情都可以找百花堂来办，只要出得起昂贵的雇用费，没有办不成的事。
东方宛华刚入大门便大大咧咧地喊道："叫花玉香出来！"
门口两名守卫女子道："对不起，堂主的名字不是你随便叫的，请阁下尊重一些。若是阁下有堂主的行令请上座，若是没有，阁下请回吧。"
东方宛华大声说道："什么行令，这个就是行令！"
"哐当"一声东方宛华将剑拔出，剑身映射月影，粼粼闪烁。
两名守卫作势要拔剑，此时门内传来清冽的声音："让这位公子进来吧。"
百花堂大厅灯火通明，花玉香坐在堂主椅子上把玩着自己的玉笛，手下八名女子直立站在大门两侧，手持利剑仪容严肃，甚是壮观。花玉香知道会有人来。
那个人就是喜欢多管闲事四处惹是生非的东方宛华。
东方宛华刚一进门就杀气腾腾地拔剑，口中道："花玉香，名符其实的伪君子，明明将呈祥麒麟送出去，就相当于自动解除婚约，为何现在又逼婚？"
"我说送给你吗？只不过是假借你之手送给我未来岳父大人，这呈祥麒麟恰恰是我的定亲信物呢。"
东方宛华不屑地说道："无赖！今日你若是不当应我取消和柳碧婷的婚约，你就别想离开。"
花玉香笑道："呵呵，真是奇怪了。首先，这里是我的地方，我当然什么时候都不会离开了，这一点不必阁下强调。再者，我和柳碧婷的婚约关你什么事，你这样气急败坏地要求我解除婚约，难不成你看上柳碧婷了？"
东方宛华生气地说："怎么可能，我和她是要好的朋友。"
花玉香诡异一笑，说道："哦，那就有些匪夷所思了，难不成......是看上我了？哈哈哈......"说罢仰面大笑起来。
东方宛华被笑得心虚起来，气急败坏地说道："我连你的样子都不知道，怎么会看上你，不要做梦了。只不过，这件事情关系到我好朋友和我哥哥的终身幸福，我不能不管。"
花玉香轻笑一声问道："哦？东方公子之意，若是见了我的模样，就会看上我？"
"你、你真是莫名其妙！"东方宛华攥紧拳头，越说越乱，干脆什么也不说。
花玉香反问道："你可以为了你大哥的幸福在这里道貌岸然，那我的幸福呢？我把未婚妻拱手相让，难道我的幸福就不重要吗？"
东方宛华怒道："天下的女人多的是，你再找其他的嘛，干嘛非柳碧婷不娶？"
花玉香道："正如你所说，天下的女人多的是，你让你哥哥再找其他的嘛。
东方宛华被气得舌头打结："你、你、你......到底怎么样才肯答应我？"
花玉香笑道："哈，既然你对你大哥那么关心，我可以成全你，但是前提是你要帮我找一个和柳碧婷一样有身份，同样秀外慧中的女子嫁给我才行。"
东方宛华眉头紧皱道："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这么短的时间，去哪里给你找一个那么优秀的女子？况且你们不认识，又没有感情基础，谁肯嫁给你？"
花玉香调笑道："哎呀，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

东方宛华道："好吧，我答应你，只要你和碧婷解除婚约，我东方宛华，这就让我爹找人给我生个妹子，等她长大了嫁给你。"
旁边的几名女子忍不住笑出来。
而此次花玉香并没有笑，而是露出失神的表情说道："来不及了，你要让我孤独半生吗？"
这黯然神伤的语气，着实让东方宛华吓了一跳。
"你......"东方宛华竟然露出愧疚的神色，说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子，说罢，除了柳碧婷，我都可以帮你找到。"
花玉香眼神蓦地失去往日神采，落魄地说道："什么样的女子又有何重要，我要的不止是有个人陪伴。"
东方宛华此刻才感受到，钟鸣鼎食，外表光鲜的百花堂堂主竟然是害怕孤独的。
花玉香忽然脸色一转，似是什么都不曾发生，风清云淡地笑道："东方公子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就请便吧，我现在就要休息。"
东方宛华厉声道："别走！你当我东方宛华是可以让你呼来唤去的吗？今日若是你不给我一个交待，我的剑随时伺候你！"
花玉香笑得更厉害了："呵呵，东方宛华，我何时唤你来的，明明是你不请自来。"
"你......你明知我的意思！"东方宛华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花玉香恢复了他的玩世不恭，戏谑地问道："难道阁下真的对我有意思？"
"你......"东方宛华被气得说不出话。
"抱歉了，在下对阁下没有什么意思，若是阁下没有其他的意思，我便回房了。"
"看剑！"东方宛华已经被气得难以自控，伶牙俐齿的他被花玉香吃得死死的，此刻竟然难发一言。惟有手中的剑继续被他愤怒的力量所控制。
倏忽之间，剑已然亮出。
嗖嗖两声，剑刃从花玉香身边划过，花玉香的一撮头发飘落到地上。
花玉香不急不徐，蹲下身子将头发捡起来，缓缓说道："身体发肤受诸父母，阁下这样做是不是等于对我父母的不尊重呢？东方宛华，凡事适可而止，因为我身上的每一寸，都是很贵的。"说罢，微微闭上眼睛，将玉笛轻轻从面纱上抚过，略有所思。
东方宛华怒气难平，冷不防地又将剑划过花玉香的面前。只见花玉香的面纱在剑气的带动下缓缓飘落。花玉香疾速转身，又将面纱带好。
花玉香不怒不火，轻笑道："能见我真面目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死人，另一种是我要娶的人。东方宛华要做哪种人呢？"
东方宛华在羞愤间已然乱了方寸，说不出话来。
堂堂七尺男儿竟被他这般凌辱！
花玉香又咄咄逼人道："那么迫不急待地想看见我，是不是爱上我了？嗯，不承认，好吧，我可要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