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神————樱庭千树

虽然李林对于肖晓很有信心，不过，也是该收收自己的任性了。毕竟，对于他来说，肖晓只不过是一个病人而已，治疗还是第一位的。而对于肖晓来说，李林应该只不过是一个医生而已，不应该因为个人的情感问题影响到正常的治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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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八点半钟，诊所挂着"CLOSED"的门就被推开，李林正在整理有关那个精神病院的病人的资料，丝毫没有注意到肖晓的存在。
"李林！"猛的在李林耳旁大叫的肖晓吓得李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手里的文件散乱了一地。
"啊......真是的......怎么又把文件搞乱掉了......"正赶上泡了咖啡的丽花小姐从楼上下来，看到自己昨晚下班前花了好几个小时整理在一起的资料现在又乱七八糟的散在地上了。
"算了算了......反正我也看得差不多了......已经去过那么多回了，只不过是拿出来再复习一下罢了......"
"李先生就会乱找理由，如果只是因为那样无聊的原因的话，就不要让我在下班之后花那么长时间整理资料啊。本小姐的时间也是很值钱的......"
"是是......我下次注意就是了......"李林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地位最低的人。
坐在医院派来的车上，突然出现了奇妙的尴尬感，车内没有一个人说话。李林倒是早就习惯了，不知为什么，只要一和这家医院扯上边事情就会变得枯燥无聊起来，不管做任何事情都不会给人带来新鲜感。就像这次，即便是车上突然多了肖晓这样一个小孩子，司机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声。那所医院就是那样令人郁闷的地方，大概因为患者大多是自闭症或重度缄默症患者的原因，连那里的工作人员也分外的惜字如金。
丽花小姐耳朵里塞着MP3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闭着眼睛好像在充分享受音乐带来的乐趣。而李林则在车子的前排津津有味的阅读着《童谣谋杀案》。车内的气氛真是糟糕到了极点，至少对于肖晓来说是这样的，没有想到会是这么无聊的肖晓没有带任何可以消磨时间的东西，无意义的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在翻页的时候，李林稍稍抬头，通过后视镜看到肖晓的样子总觉得有些愧疚。
这样的气氛一直从上车持续到下车，车门被从外部打开，使得已经睡着了的肖晓险些摔在地上，不过好在被丽花小姐抓了一把才免于与大地接触。本以为到了精神病院能够稍微心情好一点的肖晓就要大失所望了。
"总的来说，就是要对着一群没有任何反应的木头聊天吧？"李林在向肖晓解释他来这里的目的的时候，这样说道。
当院方的人询问肖晓的事情的时候，李林敷衍道："亲戚的孩子啦，他们出门托我照看......"，对于这样胡编的理由肖晓并没有表示过多的抗议，只是白了李林一眼，不论怎样，肖晓还是很同情李林的，这样无聊的工作......
因为可能会妨碍工作，或是害自己受到伤害或者是刺激到病人什么之类的原因，肖晓被安排到精神病院的大厅里看无聊的电视节目。
"啊......这样的话，和呆在家里有什么区别啊？"肖晓不禁发出感慨。然后突然发现丽花小姐仍然在听着MP3，"呃......你到底是来干吗的啊？"小声抱怨道。
"你说什么？"丽花小姐摘下一只耳机问道。
"没......没什么......"啊......她竟然听见了，说不定她那个耳机里什么音乐都没放也说不定呢......突然觉得丽花小姐其实也是很厉害的人吧......有这样的想法从肖晓的脑中闪过。
"丽花小姐？"半个小时后，肖晓实在耐不住时间在空荡的大厅里缓缓流动的步调，终于开始向丽花小姐发出求救信号了："有什么......可以......消磨时间的东西么？"
"嗯？"丽花小姐把耳机摘了下来，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没有啊......"
拜托你不要把否定的事情说的那么可爱好不好，肖晓有些脱力的望着满脸笑容丽花小姐。
"这里的病人资料，丽花小姐带了没有？"肖晓突然想起那叠东西或许比电视里演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更有意思一点。
"啊......我带了......等下......"丽花小姐在随身的大挎包里摸索了一阵子之后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子交给肖晓，然后暧昧的朝肖晓笑了一下，那表情好像再说："原来你也有把病人的缺陷当作很有意思的事情来看的癖好啊~"这样找到同胞似的话，令肖晓感到背后一阵冷风，说不定丽花接触自己也是为了这种目的，让肖晓进一步觉得丽花是个很危险的女人。
打开那个牛皮纸袋，散乱的文件堆在里面。显然，在几个小时把它弄乱之后就没有再把它整理出来，不过第一页倒是放在了最上面：《第三脑神经医院病员档案》
总有点不好的感觉呢，一页一页的开始翻看：
王XX自闭症患者
李XX自闭症患者
悦XX自闭症患者
田XX自闭症患者
周XX妄想症患者
"很无聊对吧？这间医院里的人都很无聊呢~"丽花在一旁说道，"所以我完全没有兴趣参与治疗什么的......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治好吧？"
"这些......"肖晓飞快的翻阅着整本资料，每一个病人长达好几页的档案只扫过名字和照片就快速掠过，"这全都是这里病人的档案？"
"是啊......没错啊......"丽花小姐有些疑惑的看着肖晓。
"说不定......能够治好......"肖晓开始拿出一份病人的资料从头到尾的仔细端详。
"没想到你也会这么说......李林先生也很执着的在试图引诱这里的患者呢~但是啊......在我看来这些家伙就好像不是人类一样嘛......如果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的话......"
"一定能治好......"肖晓一边重复着这样的话一边迅速的阅读着那些病人的档案，完全无视了旁边的丽花小姐。
这家伙......不会看到同类受刺激了吧？丽花这样想着，不再去理会肖晓。
沉默一直持续到中午的吃饭时间，肖晓心不在焉的把盘中的员工餐放进嘴里咀嚼，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看着消沉的肖晓，李林用胳膊碰了碰身旁的丽花小姐，小声的问道："肖晓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上午太无聊了吧？要不然今天就到这里，先把他送回去？"
"我看也是......"李林实在不忍心继续让肖晓无聊下去。
"那个......我看......"李林想要说出下午就先回去的话却被肖晓岔开：
"李医生也觉得那些孩子可以治好的吧？"
"呃......什么？"g
"就是这个医院里的那些自闭症患者，"丽花小声的在旁边提醒，"上午我给他看了这个医院的病员资料。"
"啊......那些孩子啊？应该能治好吧？但是......无论我怎么和他们说话都是毫无反应......也许......治愈的希望很低也说不定呢~"
"是么？李医生不会也把那些孩子们当作木头一样看待了吧？"
"不是啦......怎么会，虽然完全没有反应这一点......但是绝对不会那样想的，毕竟他们也都是患者，他们自己也不想那样的吧？"
"不对呢......李医生......这样的立场很不对......"肖晓一边猛摇头一边否定道，"李医生......虽然很可怜，不过真的不适合做心理医生呢......对那些孩子也是，对我也是......根本就不能察觉到事情的关键......"
"什......什么？"李林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肖晓，他以为肖晓不会说出这样无礼的话来。
"没什么......当我刚才的话没说好了......"肖晓又低下头把注意力转回到盘子里。
"等等......虽然你说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确实听见了！"李林不打算就此放过肖晓，"我知道，上次说了我过去的事情之后，你就开始觉得很对不起我，有很多事情也开始不会对我直说。"
"我还知道，你至今也深信自己是神这件事。你明明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创世神之类的东西，为什么你就不能放弃那个无力的神的姿态呢！"
李林的嘶吼几乎惹得整个职工食堂的人向这边投过疑惑的目光，丽花小姐尴尬的冲旁人笑了笑，做了一个没关系的手势，才让大家都收回了那尖锐的目光。
肖晓坐在原地，好像在想什么话来反驳李林，"如果......"肖晓的声音稍稍有点颤抖，"如果，今天下午我能够把那群孩子治好......你总该相信我是神了吧？"
李林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稍稍顿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我今天下午会把这个精神病院里所有的孩子都治好！"肖晓再次肯定了一遍。
"你说真的？"李林仍然觉得他在说谎。
"赌上神的名誉！"
很好，李林觉得这样很好。不论结局是怎样的，都对他有利不是么？如果他有本事能够一下午治好所有的病人，那不是帮了他的大忙。而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所以，就在今天，肖晓肯定会放弃他身为神的那份自觉的。
李林向院长说明了这件事，顺便说明了肖晓的情况，院长勉强答应允许他参与治疗。在接待室接待了肖晓，劈头盖脸的问："你要怎么做......？"
"把所有的病人都聚集到这里最大的屋子。"
"不不......我是说......孩子，你要怎么治疗那些人？"
肖晓好像被戳到痛处一样，憋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最后只得说："商......商业机密......"院长拼命忍着不笑出声来，心想这根本就是个胡闹的孩子嘛。结果李林居然也会和病人怄气，还真是孩子气。不过，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恐怕如果不继续把这出戏演下去的话，恐怕不管是李林还是眼前这位都不会随随便便被敷衍下去吧？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一个小时后，精神病院里的所有患者都被集中到了那个不大的多功能厅。大概总共也只有40多人而已，这里虽然是个很出名的精神病院但是因为价格昂贵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人来这里求医。所以，一般大户人家的孩子如果出了认为不可治愈性的精神障碍症的话大多都会被放到这里自生自灭。
不过，40多个人呆在一个房间里虽然并不算人多，但是却没有一点声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每一个病人给人的感觉好像都是独自的呆在这个房间里沉思，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样子。李林、丽花、院长、护士长等人则在房间的一旁站着。
"请非病患人员出去好么......"肖晓对着后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我说治疗结束之前，不要进来。"
"这......不好吧？"院长说道。
"没关系......反正那小子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出去就出去......"李林气鼓鼓的走出门去，"还不想看你乱表演呢......"
看到李林出去的丽花和院长也不得不退了出去："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
门被关上之后，就在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在前厅沙发上等待的李林充分的享受到了上午肖晓所体验到的那种无聊感。
"或许......肖晓......只是有点无聊呢？"李林自言自语到。
"嗯？"丽花小姐以为李林是在根自己说话。
"可能......肖晓只是因为无聊才会说那样的话的......精神上有障碍的人在遇到烦躁的事情的时候也是很有可能说出过激的话来的......"
"什么？你现在才发现么？"丽花小姐的语气令人生气。
李林的脑内突然闪过一个很不好的画面：肖晓现在可能正在那间多功能厅里不知所措的偷偷的哭，害怕的不敢出来。
虽然觉得这个想法很恶心，不过一想到这个有可能是事实，李林不由得焦躁起来。
"已经多长时间了？"
丽花看了看表："距离我们出来，已经有3个小时没有动静了......"
"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可是，肖晓说不让我们进去啊？"
"那孩子有危险......"
"危险？"
"如果因为害怕出丑而不敢出来，在里面陷进自己的负面情绪里的话，自杀或者是他自己变成自闭症患者都是有可能的......"
"这样可就不好了，"好像刚刚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丽花小姐说，"你去多功能厅看看，我去找院长。"
李林飞快的跑到了多功能厅的门前，上前拧了拧门把手，果然是锁住的。李林使劲的砸门，大声的喊：
"肖晓！你还好吗？回答我！"
院长和丽花也急匆匆的赶来，"情况丽花小姐都跟我说了，怎么样，有反应么？"
"没反应......钥匙，这间房子的钥匙呢？"
"在这里......在这里......"院长连忙掏出钥匙递给李林，李林拿钥匙插进锁眼里却怎么也拧不动，"这锁是不是坏了？"
"也许......要不然我请后勤的人来帮忙吧？"
"没有那个时间了......我要冲进去......"
"冲进去！？"丽花和院长几乎同时喊出来，李林已经后退了好几步。
"一，二，三......"李林猛地向门冲了过去，门却在被他接触的瞬间打了开来，李林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们在干嘛啊？很吵唉~"开门的是肖晓......
"对啊对啊~很吵......"里面也传出声音来，等等......那些人不都是自闭症患者？
"全员治好~"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境，李林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的看着所有的孩子们都在玩的正开心。
"我不是说了么？在我治疗的时候不要进来......"肖晓显得十分得意，"不过，差不多也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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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事件就这样解决了？显然没有。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了，丽花明显能够感觉到两个人明明都在耍孩子气。真是的......肖晓也就罢了，连李林也这么不懂事。不过，对于李林这个取得了正规医师资格的人来说，被肖晓这样的小孩子嘲笑确实有点咽不下气。
下了车之后，丽花小姐当即决定回家，所以没有再进诊所。而李林则因为要整理材料而打开了诊所的门，肖晓很自然的跟了进去。
"怎么样，你该承认我是神了吧？"这样一句话，彻底触及了李林的沸点。
"对......你是神......你是神的话来找我干嘛......"李林一边整理肖晓上午阅读过的那堆病例一边说，"你不是无所不能么？那还每个星期来找我干什么？我先就给你家打电话，告诉你父母说你很健康一点问题也没有，钱也全都退给你可以了吧？"
"你......在说什么啊？"肖晓吃惊的看着李林。
"就是说啊......从现在起，你不是我的病人，我也不是你的医生，我们的雇佣关系解除。以后也不要说我认识你，我再也不希望见到你了......"李林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正在整理到一半的资料扔进了垃圾桶里。小声嘟囔道，"这些人都被神治好了还要这些有什么用。"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肖晓略带恐惧的看着李林，他没有想到李林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