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枫凌夜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再追求你，你会答应我吗？"
瞳雨被学长弄得整个人稀里胡涂，这到底是什么状况，为什么一觉醒来什么都不一样了，又或者他还在作梦？
程子皓知道瞳雨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毕竟是有些突兀，只要瞳雨别一口拒绝就好。
"我......"瞳雨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如果这是梦，那也太过真实了，连学长此刻的呼吸声也听得清清楚楚。
"没关系，我不逼你......"眼看学长从自己身上离开，坐回驾驶座，半天沉默不语，却也没有要开车离开的意思。
瞳雨坐在一旁抿紧着下唇，双手紧紧地抓着裤子，手同时也在微微地颤抖着。
他明白自己此刻并不是在作梦，只是刚才学长说的话他能当真么？可是，那应该是不可能的，当年提出分手的人是他，现在怎么可能还......
学长到底是在耍他，还是真心的，他已经胡涂了......
两人在小小的空间里，却什么也没做，只是纯粹地坐在原位，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良久，瞳雨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一只温暖厚实的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瞳雨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挪开，却被那只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程子皓见对方没有再反抗，原本有些烦躁的心也稳了下来。现在想来，也许刚才的自己是冲动了，他了解瞳雨，知道他不会有过多的反抗。
"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但谁没有过错，如果你肯再给我一次机会......"感觉到紧握着的手在颤抖，心里又有了一丝不忍，深知此刻瞳雨是在害怕。
"小雨，这次我是认真的。"
瞳雨依旧没有开口，依旧低垂着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只搭在自己手背上的大手。想张开说些话，却发现话卡在了喉咙处。
一股令人难受的酸涩感涌入心脏，鼻子也微微有些发酸。
瞳雨想说，我那时也是认真的......
可是他说不出口，他明白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可以说话，以前的事，他本该忘的。开心的，不开心的他都努力从记忆里抹去，即便到现在他还是记得那些事。
"抱歉，让你困扰了。你若是不愿意，我不勉强......"
末了，气氛再次陷入尴尬的局面。程子皓本不打算这么早就说，原本还想让小雨陪他在W城留一夜，现在恐怕留他下来他也不愿意。
瞳雨有些后悔今天陪学长来W城。
他人是来了却什么忙也没有帮上，上午的兼职推了也觉得可惜。对于学长所说的话，他也不是过于排斥，因为自己明明也还是喜欢他，只是他不能接受。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一整天都在车上晃着，瞳雨刚下车，脚也站不稳，觉得眼前的事物都在晃着。
"小雨！"
瞳雨转过身，见学长也下了车朝他走来，不自然地退了两步。
"今天的事，让你困扰了。"
瞳雨摇了摇头。
"你别怕，我真的没有恶意。"
瞳雨还是垂着脑袋摇了摇头，身子却是不自然地发着抖。
程子皓眉头微蹙，思索着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好开口，他没想到瞳雨会这么排斥他。今天之前，他还以为，瞳雨对他还是有感觉的，现在看来是他过于自信。
"回去好好休息，今天让你来回奔波，真的很抱歉。"
听着那温柔的安慰语，加之那熟悉温和的声音，瞳雨心里越发觉得难受。明明是那么好的人，可是为什么当年会那样对他......为什么......
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瞳雨知道自己还是喜欢学长，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响应，也许这回拒绝了，就再也不必受到伤害了。
后来，瞳雨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和学长道别，对方说了些什么他也似乎听得很模糊。有些事情原本是期待着，可一旦发生了，却又无可适从。
等冯弈从外面吃过晚饭回来，才知道瞳雨也回来了。
今晚，袁军约了他出去，说是和他家的那位吵了架，心情不好就想找个人来喝酒、聊天。
换作以前，冯弈也许还要考虑，可今天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其实让他觉得意外的，倒不是袁军来找他，而是他家那位看似温顺的宝贝，竟然还会和他吵架。
袁军是一米九的标准帅男，他家那位只有一米七出的个子头，无论从力量、身高、体型，袁军都处于优势。到底是什么事让袁军和他的他闹不和。
后来听袁军诉苦才知道他只是吃醋罢了，还要是吃一个男人的醋。
安慰了他半天，总算让他的心情平伏下来，其实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爱情也许和男女之间的没有多大差异，有些常见、类似的问题还是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从前和别人交往，多半是女方在迁就他，由于自身各方面均处于优势，吃醋的机会倒是没有。曾经听说男人比女人更会吃醋，今天见了袁军倒是有些认同这说法。
相他以前知道袁军的事还多么排斥，现在倒好，成了他倾诉对象。
他现在倒是羡慕袁军，至少喜欢的那人明白他的心思，小吵小闹是再正常不过。
瞳雨是什么也没看出来，什么也没感觉到。
从一开始都只是他一个人。
也许，到了最后也还是他一个人......

三十六

连着几天，瞳雨都有意识地避开学长。也许是潜意识在害怕，害怕他再表白一次，自己就会忍不住答应了。
这两天总是接到学长的电话，虽然是一些普通的问候语，却让瞳雨感到很不安。
他本想着，也许自己什么都不说，学长就会放弃，可惜，他错了，有些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也许有些人，一旦坚定了目标，再艰难也会继续走下去。
临下班前，学长约他一起吃饭，他本想拒绝，可是对方已经挂了电话，连拒绝的机会也不给他。不是说了不勉强他么，可是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地来找他。
下班后，大家都走得差不多，只剩瞳雨还在桌上收拾着，怀着不安的心情来到停车场，现在这个时候大伙都走光了，最近天黑得早，停车场附近也没什么人，总觉得心里空空的，有些害怕。
"小雨。"
听这声音，瞳雨也知道是谁。
"让你久等了，刚才在看些文件，来晚了。"
看着那瘦小的身躯在夜色里更显得单薄，程子皓二话不说便将外套脱下，披在了瞳雨身上。感觉到身边的人像是受惊讶似地缩着肩膀，便迅速地将搭在他肩上的手放了下来。
"你穿得太少，这儿风大，走吧，咱们进车里再说。"
稍微调高了车内的暖气，虽说还不到严冬，但开着还是比较暖和。程子皓注意到，从刚才到现在，瞳雨很少说话，多半都是自己在说。
瞳雨起初还是有些不安，眼睁睁地看着披在身上的外套，刚才在外边确实有些冷，也难怪自己会一直在发抖。当然，除了冷，他也知道那是他的心在颤抖。
潜意识的害怕并没有消失，只是渐渐地在减少。学长越是对他好，他越是害怕，害怕自己会沉迷其中。
他原本是想着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重新自己的人生。他也想过去找女朋友，也憧憬过与恋人牵手于大街小巷中，那是传说中的谈恋爱，是正常的恋爱，是让人羡慕的恋情，光想着就让人有种期待。
自从找到这份工作，加之谢文婧之前的告白，他觉得，也许那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并不遥远，至少他是看到了希望。
可是，自从学长的出现，就打乱了他所有的想法，在他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过去的事的时候，学长却出现了。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学长，毕竟自己还是喜欢他，面对对方的表白，除了手忙脚乱，更多的只剩下不安。
也许学长知道自己的不安，或许会放弃那些念头。就像他曾经说的，他们并不合适，而在他看来，也是如此。
他并不及学长那样优秀，那样受人欢迎，受人喜爱。多少女生都把他当作梦中情人，甚至是结婚的理想对象，相比之下，自己什么也不是。
在众多的选择对象的包围中，学长他又怎么会看上他，除了拿他开玩笑以外，他再也想不到有别的理由了。
与其这样被耍，还不如一开始就拒绝，这样他也会安心一些，至少以后不必再为感情的事而难过。
下了车，两人被服务生带到早已预定好的雅间，一路上，瞳雨只顾着走神，丝毫没注意到旁人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英俊潇酒，彬彬有礼，衣着整齐，实有实业家干练风范的魅力男人，而在他身边的却是与之不符，垂着脑袋，微耸着肩膀，身上还披着一件与他格格不入的名牌大衣。如此看来，还真是煞风景！
好几个人都在议论纷纷，这样两种不同风格，不同类型的人，是如何会走到一起，来到这家远近驰名的大酒家。
瞳雨这一路都是垂着脑袋，提心吊胆地跟在学长身后，等他来到雅间，连呼吸也不自然。
他不明白今天为什么学长还要约他来这，是想和他说清楚一些事，还是别的......或许他是想收回前几天所说过的话。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也许可以轻松一些，不必像现在这样拘束。
"小雨。"m
听见有人在喊他，瞳雨连忙回过神来，眼前是一张放大了的俊脸，顿时吓得脖子不自然地往后缩了缩。
"吓着你了，来，坐吧。"
这间房是立式的玻璃窗，窗外S城的夜景尽收眼底。
外面是灯火通明的繁华闹市，家家户户，各式各样的高楼大厦，虽不及白天般看得清楚，但如此罕见却又令人感动的夜景确实别有风情。
窗边是一张不大不小的正方形桌子，上面铺着一张暗红色的餐桌布，上面摆放着两只耀眼的蜡烛，而桌子两边各有一个座位，对应的桌面上各放有一个盘子，两旁放着叉和汤匙。
程子皓面带微笑领着瞳雨到座位旁，示意让他坐下。
瞳雨战战棘棘地来到座位旁，抬头看了眼学长，见他点头便也坐下了。
对方肯坐下至少是给了他面子，程子皓自然是满意地朝自己的座位上走去。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这对瞳雨来说显然有些尴尬。
这样给他的感觉有点像是男女间的约会，电视里也有演过，只是这种情形一般只有在过时过节，或者出门约会才会发生。再看看此刻坐在这里的他们，似乎有些别扭。
"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有些紧张。"
为了缓解略微有些紧张的气氛，程子皓主动表达自己此刻内心的想法，见瞳雨只是一味地低着头没有理会他，多少觉得有些难堪。
"小雨。"
对方似乎没有听见，便又喊了声。
"小雨......"
"呃？！"
原本低着头正处于游离态的瞳雨顿时回过神来，见对方神色凝重，眼里多少透着些伤痛，难免有些愧疚。
"如果你不喜欢这，我们换个地方。"
"不，不用了......"瞳雨连忙摇头挥手，觉得不够又补了句，"这里已经很好了......"
刚说完就后悔自己不懂得说话，这里确实是很好，只是让他来这种地方实在是过于奢侈。如果只是请他来吃饭，大可不必到这么好的地方，而且还要是雅间，想来价格一定不菲。
"既然这样，我们就开始点菜吧。"

三十七

餐牌上标有各式各样的食物名称，旁边还有些像是英文却又不知道怎么念的字母，有些还附有图片，看起来确实很高级，再看看一旁的价格，几乎都是三位数以上。
偷偷瞄了眼对面专心致志看着餐牌的学长，再为自己的"没见识"叹了叹气，这种地方，如果不是学长请他来，也许一辈子也不会跨入那道门。
眼看学长已经点好菜，放下餐牌，将视线转移到他这边，瞳雨连忙用餐牌挡住自己，顺便挡住自己此刻的窘态。
"小雨，点好了吗？"
"......"
程子皓笑而不语，对一旁的服务生说道，
"麻烦再要一份一样的，谢谢。"依旧是彬彬有礼的言语，让人听着舒服。
服务员收拾餐牌便离开雅间，瞳雨总算松了口气。
"我很少吃法国菜，今天也是托你的福，吃一样的，有关系吗？"
瞳雨摇了摇头。
"要瓶酒吗？"
"我......我不会喝酒......"想起上次自己喝得醉熏熏还害得冯弈要给他收拾残局，现在想来也觉得当时麻烦了人家，他哪敢再碰酒。
"没关系，喝洋酒不会醉的。"
于是，两人又要了瓶法兰地。
晚饭的地方离瞳雨家有些远，当然，离程子皓家同样也远。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看似十分漫长，可因为刚才喝了些洋酒，瞳雨两颊已经微微有些泛红，同时也有了睡意，脑袋往后靠在椅背上，两手自然地搭放在双腿上，缓缓地闭了眼睛，睡过去了。
车内开了暖气，瞳雨睡得也安稳了许多。
等瞳雨醒来时，车已经停了下来。
"醒了？现在正塞着车，也许还有半个多小时。"程子皓一边看着前方堵着的车一边解释着。
"嗯......"瞳雨揉着朦胧睡眼，看着车上显示的时间，也才八点多，原本想着应该可以早些回去，现在看来不到九点应该是不可能回到家。
冯弈应该已经吃过晚饭了吧。
"你赶着回去？"
瞳雨摇了摇头。
果然如程子皓所想的，半小时以后车便到达了瞳雨住的公寓楼下。
"小雨！"
瞳雨正打算伸手开车门的时候被程子皓喊住了，瞳雨回头望着学长。
"再坐一会，好吗？"
瞳雨先是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这几天，我都想过了......"
程子皓在脑里组织着语言，也试图想着用最好的表达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瞳雨在他面前的表现与刚来的几天截然不同，也许是自己操之过急，有些事情是该循序渐进，他不该贸然地就和他摊牌。
他也明白，瞳雨在害怕什么，他心里也担心，因为以前的事要让瞳雨再接受他很困难，可他懂瞳雨，知道他的性格一向温顺，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诚心，也许他会选择原谅。
从某种意义来说，他是在赌，赌瞳雨会不会念旧情，会不会再接受他。
"我知道你最近都在逃避我，如果我做的事让你感到迷惑，对不起......"
瞳雨没有抬头，只是眼睁睁地盯着自己的鞋子，试图能让自己集中注意，可学长的话毕竟是入了耳，此时脑海里也只有学长说的话。
"我知道你是因为以前的事拒绝我，我那时候还是......"
程子皓突然也觉得自己没了说辞，毕竟错了还是错了。
他承认自己当年是喜新厌旧，但不可否认，他在追瞳雨的时候是真的喜欢他。
"学长......"
"嗯。"
"我......其实......"瞳雨终于开口说话，却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程子皓又喜又愁，一激动便伸手握住在瞳雨搭在大腿上的手，瞳雨顿时吓了一跳，却没有挣脱开。
这下程子皓更是看到了希望，继续说着。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保证以后不会，好吗？"
与平时的镇定、冷静有些不同，程子皓也觉得此刻自己的心是在"砰、砰、砰"地跳着，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以前和他交往的人都是主动提出和他交往，也只有瞳雨是个例外。他告诉自己，也许瞳雨是真的不一样。
心里正是激动澎湃，眼看瞳雨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心中更是欢喜不已。
"小雨，看着我，好吗？"温和的语气令人难以拒绝，就连原本想要拒绝的心也软了。
多少年前，他们曾经是在一起的，只是因为自己喜新厌旧才会提出分手。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小雨还是喜欢他的，只是因为害怕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略微俯首准确无误地覆上那片湿润的薄唇。虽然有些趁人之危，但是此刻的程子皓特别想吻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