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也只能无奈摇头:「知道了。」
进到医院便被中野拦进他的办公室,东正在他办公室的隔间里睡着。
中野把隔间的门轻轻拉上,示意锦到一旁说话。
「我只遇过怕苦怕累不想做复建得盯着的病人,还是第一次碰到怕做过头得盯着的病人。」中野莫可奈何的说道。
锦很是骄傲:「这家伙最不缺的就是意志力、毅力和耐力。」说完又不免担心:「他这样行吗?身体能负担吗?恢复的状况还好吧?」
「没事,他的身体素质好的不得了,心理素质更强,就是进步太多才让他每天欲罢不能。」
「那么...有可能提早上投手丘吗?」锦这话问的有些迟疑,他既想东赶快练投实现理想,又想东永远不要面对那也许是失败的残酷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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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野自然明白锦心中挣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种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东对自己很有信心,你也要对他有信心才行,不然要怎么支持他呢!」
「我真怕...如果变更投球姿势还是不行的话...」锦这时才终于说出埋在心中的恐惧:「...他...会恨我一辈子吧!」
无论为东做什么都没关系,任何牺牲也甘之如?,但锦最怕的是,被怨恨、被永远隔离在东的世界之外。
「你为他做的够多了,就算最后还是被怨恨,至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中野安慰着锦,接着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佐伯教练现在怎么样?」
「被撤换了。」锦冷哼一声:「对球员做出这种事简直不可原谅,被辞退还算便宜他。」
「他这么做总有原因吧?」
「说是求胜心切,没料到东的伤这么严重,说到最后竟然还怪球团给他一个不健康、不合格的球员。」虽然未显气愤,但锦说到最后已经握起拳头。
「混蛋!」中野不屑的嗤骂一声。
「偏偏他的纪录没半点疏失,对东的局数、用球数都控制在边缘,过度使用的几场也都有完美的理由...」
「他是老资格的教头,不会轻易留下把柄。」
锦叹了口气,看着关着的门,心里着实为门里的人担心:「所以,到现在还是无法得知到底是谁想要毁了他。」
「从东的身上查不到线索?」
摇摇头,锦不解说道:「他的背景十分单纯,个人仇怨是不可能的,要说圈内的妒恨排挤...谁会无聊到对二军的球员下手?」
中野一耸肩,说道:「既然查无可查,只能加倍小心了。我还有预约的病人,先走了。」
中野走后,锦悄声推开隔间的门,床上的人依然睡的香沉,大片阳光被遮断在窗帘之外,室内剩下让人放松的舒适微光。
缓缓走近、轻轻落坐,那张英挺俊美的脸上不同于清醒时闪耀着令人无法逼视的坚毅刚强,反而有股柔和安详的气韵,只消注视着便让人感到满足充实,再无所求。
突然间东皱起眉头,然后喘起粗气,嘴里低低喃喃不知念着什么,锦看了不对,连忙摇晃他的肩膀,不住低声唤着他的名字,不过并未唤醒梦魇中的人。
只见东握着自己右肩,坐了起来,大声喊道:「不要...不要夺走我的手臂...」
锦听了心里一颤,再看他的眼睛,没有焦距、迷茫朦胧,显是尚未清醒,但才一瞬,他大张的眼瞳中已经充满泪水,泪水下模糊的双眸掩不住明显的惶乱难安...是锦从来不曾见过的表情...
从来不知道...从来不知道眼前总是一身自信笃定的青年,心中竟然藏着这么深的恐惧无助。
忍不住将他拥进怀里,锦低声说道:「没事...没有被夺走...我不会让它被夺走的...我们一起保护它...」
说是安慰不如说是誓言,一个锦说给自己听的誓言,绝对不再让东受到任何伤害,即使怀中的青年强悍到不需要他的保护、坚毅到不需要他的安慰,他也要陪伴在他身边,在他偶尔显露出软弱的时候给他支持。
不知是魇魔已过还是抚慰有了效果,肩上的人再次沉入睡眠之间。
锦安置好东,用手梳理开他额上颊边略微汗湿的头发。眉头依旧微锁着平日不见的忧愁,锦忍不住倾身在他眉间轻吻了下,希望能带走他所有的苦痛愁虑。然后将他的手轻轻握起,小心翼翼地包覆在自己双掌之间,掌中的温度让他更加深刻地明白自己的感情...
不是歉疚、不是补偿,而是想支持他、陪伴他、与他一辈子相守相依的...爱。
13
虽然电视开着,但二人显然都没有在看,东趴在长沙发上,慵懒的闭着眼睛,一件薄毯盖在腰上,露出线条匀称的光裸上身。
锦则坐在他身旁,一手揉捏着他的肩臂,凝视着那张带着舒适享受的俊美侧脸,眼角眉梢不觉溢满温柔。
想到即将来临的暂别,锦不由叹了口气,虽然轻如羽毛,但还是落入东的耳里。
「你今天已经叹了第三十二次气了。」东懒懒的开口。
锦淡笑道:「你还有计数啊?真有这么多次?」
「没有,我随便说的。」东连眼睛都没睁开:「不过肯定只多不少。」
「真有这么明显?」锦微微笑了笑。
「嗯。」东应了一声,又道:「能参加春训是值得高兴的事,我就是想参加也参加不了。」
这一句话堵的锦应声不得,沉默了半天。
东又自笑道:「干嘛不说话,怕说什么都会惹我难过?」张开眼睛,瞥了锦一眼,不甚在意的说道:「那有什么,明年就能参加了。」
见东信心满满,反倒显的自己思虑太多,锦也豪气陡升:「好,打勾勾,明年一起参加春训。」
「哼!」东冷冷哼了一声:「谁要跟你打勾勾,这种事有什么好赌的!」
锦听了心里一沉,蓦地想起医院那一幕,虽然东讲的自信满满但其实还是恐惧的吧!
正当锦胸口揪疼之际,突听东嗤声笑道:「一定能做到的事,赌了有什么意思。」
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头发,锦低声说道:「是,你一定能做到的,明年我们一起。」
瞅着锦一眼,东一撇嘴,嘴角噙着坏笑:「倒是你,可别受伤了,要是变挂的是你,可就不干我的事了。」
「你这是替我担心吗?」虽然知道不怎么可能,锦心中还是流过一股暖流。
「当然。」锦还没来的及感动,东便又凉薄开口:「我现在可是完全靠锦织队长了,你要有个什么,我也跟着倒霉。」
尽量不让自己感到难过,但锦知道勉强扬起的笑容还是很苦涩,还好东没有看到自己的表情,否则...也实在太难看了点!
「我找个助理照顾你好吗?」压下心中波澜,锦说出自己的打算。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还要保姆照顾?」东想也不想便否决,话里还带点不屑。
虽然拒绝早在意料之中,但锦还是不免担心:「可你每次复建都做过头,没人接送怎么行,还有,操劳太过的肌肉没人帮你按摩松弛怎么撑得了...」
「我做事自有分寸,没有信任的人在身边,不会做超过的。」东把头转了一个方向,再自然不过的说道。
这一说又让锦满心欢喜:「我是你信任的人?」
「当然。」东淡淡一句:「你不会想再欠我更多,自然只能对我好。」
锦苦笑一下,终于说道:「我们之间非得什么事都用现实来衡量吗?」
东张开眼睛,那双眼眸佛如秋日长空如此清澈美丽,明亮的没有一丝阴影,但也因为如此,愈发显的一如平常的口气凉薄无情:「锦,我不可能和你发生任何非现实的关系。」
「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锦仍是满面笑容,虽然带着笑的面具已经裂成百道、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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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问你把我当成什么?」坐直身体,东淡漠的脸上不带丝毫感情:「锦,我不是被你无故伤害的柔弱女人。你要补偿,可以,但这已经是极限了,我不可能被你的温柔冲昏头而把自己也当成女人一般接受你的保护和怜惜,那样,不只是侮辱你、也侮辱了我自己。」
「我没有把你当女人。」即使心意不被接受,也绝不能再被误会。凝视着东,锦认真无比的说道:「对你的感情我也曾经怀疑过、恐惧过,甚至故意否认过、逃避过...但还是骗不了自己,我承认我想保护你、宠你、疼你,但这不是侮辱,就只是...爱一个人的心情而已...」
「是吗?」东盯着锦说道:「你说爱我、说不是把我当女人,那么反过来应该也可以吧!」
「什么意思?」
「诱惑我啊!」东的唇角泛起一个危险的笑,邪魅而残忍的说道:「把你自己当成女人来诱惑我,真的爱我的话,就算像女人一样被我拥抱也没关系吧?如果这样也能接受,再来谈你的爱!」
锦听了不但没有一丝难堪不安,反而松了口气:「原来你是不能相信,不是不能接受。」
东反倒被锦的轻松神态弄的不知如何反应。
「我爱你,当然会想拥抱你,但更希望你也爱我...」倾向前去,锦几乎是贴着东的脸,吐着气,低声说道:「只要色诱你、被你拥抱就行了吗?你的条件未免太优渥了。」说完便吻住东的唇,细细辗转厮磨。
东不住向后,最后被锦压在沙发上,双手在他身上肆意燃起火苗。
一面脱去身上衣物,一面挑弄着东,在他欲望昂扬之时,锦没有任何迟疑,抬起腰身,顺势便往下坐。
东根本没想到锦会认真,见他真要坐下,连忙翻过身去没让锦做到最后。
「你疯了啊?连润滑也没做,没有扩张会受重伤的你晓不晓得?你忘了你明天春训要报到吗?」东忍不住喊道。
喊完之后发现锦瞪大眼睛看着他,东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反身把脸埋在自己手臂里。
沉默了一会儿,东才自嘲笑道:「奇怪我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以为一个没没无闻又没有战绩的投手怎么能签入职业球团?」
「你...」彷被雷劈中一般,锦简直无法置信,张口喊了一个字,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觉得恶心吗?」东低低笑了起来:「锦织先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高尚。为达目的,我什么都能做的,认清我的污浊骯脏之后你就可以走了吧!」说到最后,东又恢复了一贯的平淡,话里甚至没有半点起伏。
但是...为什么这么冷漠的声音却让人听了忍不住想哭?!
这么高傲的人就算答应那种条件,也不可能是心甘情愿,由此可见进入一军对东来说有多么重要,也就愈发显得自己的可恨...
锦伏下身体,紧紧抱着东,说道:「你要是你口中的那种人,就更该好好的利用我。」
那么用力的亲吻他的耳后、颈项、背脊直至腰际,像要烙印下自己无悔的爱一般,直吻到东全身因为情欲高涨而忍不住细颤...
「如果要用这种交易才能让你放心的利用我,那也没关系...」慢慢进入东紧窒的身体,却没有一丝一毫拥有所爱之人的欢悦感动,只有深沉的无奈怅然。
「唔...」东咬着牙,哼出来的声音分不出是快意还是痛苦:「...混蛋...出来...」
「不,」刻意吮着东耳后细嫩敏感的肌肤,让他发出更为诱人的喘息,锦在他耳畔低吟:「现在...让我爱你...至于你要我证明的事留到你愿意爱我、真心想拥抱我的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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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必需回到东京才能看到东了,没想到竟然会在春训热身赛里见到他,锦心中的高兴简直无法言喻。
「怎么来了?」锦实在掩不住欣喜,比赛一结束,还来不及回休息室就跑到东面前。
「朋友多一张票,硬拉我来。」东口气懒散无谓,与锦的开心形成强烈对比。
其实锦也知道东不可能特意来看他,但看到东只有一个人时总是抱着一丝希望,可惜这希望一下就被走向他们的人戳破。
「锦织先生,」见过一次面的田村热烈喊道:「你今天表现的真不错,四打数二安打。还有你们的先发投手真是强啊!不愧是一军的选手。」说完还顶顶东的肩膀。
今日的投手恰好便是当初与东一起竞争一军的堀江,锦听了脸色不由微变,觑了东一眼,见他神色平常,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投手厉害我们也就跟着轻松。」锦淡淡笑道:「不过守备时实在无聊的想打瞌睡。」
「锦,我可以把你的话当做是称赞吗?」堀江的声音突然在锦身后响起。
锦回头一看,只见堀江满脸的关怀向东问道:「听说你肩膀受伤了,状况还好吧?」
「没什么,已经开始复建了。」东淡淡说道。
「那就好,希望你早日重回球场。」堀江略显欣慰的说道。
东点头示意:「谢谢。」
和东打完招呼,堀江才跟锦说道:「锦,教练找你。」
「嗯。」锦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向东和田村说道:「等我,一会儿一起走。」
东还没来得及拒绝,仰慕锦的田村已经一口答应:「好好好,锦织先生待会儿一定要带我们到处逛逛。」
「那没问题,晚餐也包在我身上。」锦大方的说道。他知道东未必肯留下来,所以尽朝田村下手。
果然,不顾东愈来愈冷淡的脸色,田村大声叫好:「那就先谢谢锦织先生了。」
「叫我锦吧!一口一个锦织先生也太别扭。」
「啊...真的可以吗?」田村反而些不好意思。
「当然,东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锦温温笑道。说完还不忘看了东一眼,那一眼自然温柔已极。
东只跟他撇撇唇角,倒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那...我就不客气了,锦。」田村高兴的呵呵直笑。
锦这才和堀江一起离去,回休息室的路上,堀江问道:「锦,你和东山很熟吗?」
锦只是笑没有回答。
堀江又道:「听说他的复建、练投都是你帮他跟球团争取的?为了这个,还提早签下七年长约。」
「看不出你还真八挂。」锦没有否认。
「他...」堀江迟疑了一下:「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看了堀江一眼,锦的脸略微拉了下来:「连自己都有顾虑的事还是别说的好。」
被锦这么一堵,堀江还能不尴尬,连忙说道:「东山...在外面的风评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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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没有搭话,这种话他根本不想搭。
可是堀江还是继续说:「他很会利用别人,但是利用完了马上翻脸不认人,锦,你要小心他。」
锦冷冷哼了一声:「你被他利用过?」
「啊?!」堀江楞了一下:「没有。」
「那么当你这样论断一个人时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锦话声更冷。
「我...我只是把我知道的跟你说而已。」堀江没想到锦的反应这么大,不禁有些局促:「我只是怕你被他利用了。」
「那我也把我知道的告诉你,我巴不得他利用我,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为他做。」锦愈显冷漠。
「就像小西经理说的,你对东心有愧疚是吗?你认为今天在一军的该是他而不是我,是吗?」堀江终于忍不住问道。
「堀江,你已经身在一军,也证明你的价值,这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锦盯着堀江,撇的干净:「至于我和东,那是我跟他的事,与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怎么会没有?!」堀江突然激动的问道:「如果易地而处,被你照顾爱护的人就会是我...」说到这里,堀江才惊觉自己说了些什么。
锦惊讶的看着他,半天也挤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堀江,反正都说出口了,索性豁了出去:「进到一军的人明明是我,我才是成功者,才是你该照顾的队友,但为什么你对我却不屑一顾,反而对那个失败者关爱有加?为了进一军,我付出的努力、心血绝对不比东山少,对于这种结果,我不甘心、我没办法甘心!」
冷冷的看着堀江,锦连说出来的话都冷:「你所付出的,回报就是一军的位置,只要我们都在西野队,就是队友,仅此而已,至于其它...甘不甘心是你的事,我不可能因为你的不甘心而有所改变。」
「那东山呢?为什么你就可以那么对东山?」堀江终是喊出自己心里的怨愤。
「因为我爱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就这样。」锦根本没有半点顾忌,这禁忌的感情就这么脱口而出。
「你...爱他...这可是个大丑闻,就这么承认了,你难道不怕...」堀江难以置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