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知道了又如何?现在已经来不及改变什麽了......
现在只要他消失了就好......
「为什麽要你离开和要你死,你就宁可选择死亡!?」
因为死了就一了百了。
因为死了就什麽也感觉不到了。
因为死了就不用再忍受想见却不能见的痛楚。
他想看著他的背影,从以前他就一直站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才知道自己该做什麽,才感觉得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他想看著泉的笑容,从以前他就很喜欢看著他笑,看著他的笑容才知道自己也是能感受那温暖的气息,原来自己也是可以被一个人所喜欢的。
可是东方风只是直直地看著近在眼前的他,没有回答他。
东方风只是缓缓举起了双手。
然後突然抱住了他。很紧的,很用力的。
「东方风!你发什麽疯!?你以为你现在在干什麽!别以为我真的下不了手杀你!?」东方晟气极!怒极!
挣开拥抱的动作毫不手软,可是抱的人很用力,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只要自己一抱他,他就会很生气,没一次例外。
他真的那麽讨厌自己碰到他?
可是,他要的,就是这麽一点。
彼此都不退让,彼此都不放弃,身手同样矫健的两人,这一刻却都忘了架该怎麽打?拳该怎麽挥?脚该怎麽踢?
全都是身体的原始本能,两个人滚在地上扭打,毫无章法可言。一个只想要拥有,一个只想要挣脱。
觉得他不配碰到自己,那是一种习惯了,从来只有自己可以支配他的身体,他是无权逾矩的。所以这时的东方晟要挣开他,不是思考过後的行为,而是种习惯和心理作用使然。
突然,东方风的脑海闪过似曾相识的景象。
那时候,泉就像现在的他,而他像现在的晟。
那时被一再拒绝的泉也像现在的自己一样痛苦吗?
这时候的他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其实还活得好好的事实。
他是不是会伤心?自己死了,他大概是唯一一个会真心为他流泪的人吧......
他欠了晟,也努力要还了。
可是他欠泉的似乎更多更多,而且无法偿还。
这一刻,他怀疑自己的心,当时是多残忍?
分心和怀疑。所以下一秒,他被挣开了。
落了下风就难在翻身,他被压制在地板上,手脚都不能动弹,东方晟就骑在他的腰上,身上不少地方都挨了拳头。
东方晟那受过专业训练的拳头和力道,发狠时足以把一个普通人的骨架拆了、把骨头打碎掉。
「你到底想要什麽!?」
东方晟的拳头停了,血红的眼居高临下地瞪著他。
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像帝王一般。
他要什麽?
他要的只是有可以拥抱他的机会和资格而已。
当他这麽想的时候,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向远方那个人不停说著「对不起」......
东方晟从来没像这一刻这麽矛盾,难以决择过。
一拳落下,没打在东方风身上,而是扎扎实实砸在坚硬的地板上。
也没像这一刻这麽恨这个人过!
不是恨到想把他杀了,而是恨到不知该拿他怎麽办才好!?
他错过了自己的心在最狠最无情时,让他彻底消失的最好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机会。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再像那时那样狠得下心,藉别人的手把他除掉。
可是这个从来不会违抗自己、一向任自己掌控的人,这个人却又在这时候变得这麽冥顽不灵,事事都要和他唱反调,和他做对!
不!他不能留!东方风绝不能留下!
如果他不永远从众人的眼前消失,不可能瞒得过一生一世的!
想起泉!想起一旦被那个人发现......不!绝不能被发现!
「你不想走是吧!」
东方晟爬起身,将倒在地上的人揪起来,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方才已经挨了好几拳的部位。
痛得以为自己就快晕倒了。
就算骨头没断,也势必内出血了。
「很好!那就不要走!」
把人扛到自己的肩膀上,大步爬上阶梯。
东方风没有晕过去,但在东方晟颠簸的脚步下,他的身体也随著晃动,朝下方的脑袋阵阵晕眩,加上身体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意识已经不是很清楚了。
东方风感觉到自己被摔在某种柔软的东西上面,大概是床吧。
勉强睁开眼,这里的一切都那麽熟悉......是东方晟的卧室呢......
他苦涩地笑了笑。
那现在躺的地方是他的床?
这房间他来过无数次,也在这房间的地上、桌上、沙发上,被他占有过无数次。可是他的床......
他的床,在这之前,他还真的不曾上过他的这张床。
这麽重要的地方,当然只会留给最重要的那个人啊......
晟真的被自己气疯了呢......否则怎麽会把他丢在这地方?
身上罩得黑色长袖T恤被往两旁撕了开,裤子也被扒了掉。
他当然知道东方晟想干什麽,如果是以前,他就算不太愿意也不会表现出来。
说穿了也没有什麽愿不愿意,反正就是他要的,他就给。
况且这种......「上床」的待遇还是头一次。
可是现在的他,并不想。
「你不想走?没关系我成全你!你就永远给我留在这里!一步都别想踏出去,任何一个人都别想见!」
就把人永远关起来!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关在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可以去的地方!
谎言,只要不被戳破,就会成为事实!
可是为什麽已经被他压在身体下面的这个人还要抗拒!?
明明他就从来不会违背自己!
以往就算他被累到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只要他想要,他还不是都会乖乖地爬过来让他操到爽。
可是现在却激烈地在挣扎,双手拼命地推阻他的靠近。
就像一只一直被关在笼子里,很温驯的小鸟,一天突然用力扑著翅膀要飞离禁锢他的铁笼,即使撞得鲜血淋漓,还是不放弃地振著翅膀......
就算要放他走,那铁笼也必须是由他打开,他也只能飞去他要他去的地方!
一直轻易就握在掌心的人,正在拼命挣扎要脱离他的掌握,不再受他支配了。
那种心情那种不甘心......全化成了怒火和欲火。
东方风好几次差点成功地晕了过去。
可是他的肌肉和细胞的忍耐力被开发得太好,要晕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东方晟像发了疯,抓狂似地在他身上肆虐。i
他很清楚知道身下压的,是他的人,他的东西!
一直、一直,都是他的。很听话,想对他做什麽都可以的,属於他的人。
可是他的人现在却不再听他的了。
他不准!
不停地刺穿他的身体,感觉他的身体又重回自己的掌控中。就好像这麽做,就可以再将人拉回他的手掌心中,像以前一样,任自己摆布,绝不会反抗的,那完全属於他的人。
东方风即使很努力在挣扎了,如果是在最佳状态下,面对东方晟他也许有过半的胜算,可现在等於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狼犬对上一只抓了狂的雄狮,反扑的机会渺茫。
东方晟整个身躯都压在他身上,那炽热勃发的器官还在体内以霸气的节奏顶著他最脆弱的地方,牙齿啃咬著他的脖子,捏著肩膀的双手快把他的骨头捏碎了。
没有挣得赢他的力气了,两人激烈起伏的胸膛紧紧抵在一起,彼此心脏的跳动都感觉很清晰,连汗水都融在一块。
东方风半睁著眼,涣散的意识,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挣扎,抓著床单的双手,像有自我意志一样松开了,然後伸手,紧抱著因汗水变得湿润的背脊。
也许是东方晟太迷乱,没注意到。也可能注意到了但不在意了,总之以为会有的愤怒并没有出现,他还是血红著眼,持续著原始的欲望律动,而且疯狂激烈的感觉更强了。
突然,纵情泄欲的东方晟停下了动作,滚离东方风的身上,抽搐著、痛苦地缩成一团。
东方风不太能动弹,看不到东方晟现在的表情,但迷离不清的神智,也察觉到不对劲。
是病发了!?
东方晟看似强大的外表下,所包裹的那颗心脏其实比任何人来得更加脆弱。
已经让东方晟吃下药了,整个人依然像孩子一样痛苦地蜷著,如果不是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东方晟绝不会让自己出现如此脆弱无助的模样。
东方风现时还不方面露面,便找了东方晟的手机叫了救护车,又给白子霄发了一封简讯。
东方晟有心脏病的事知情者不多,听他们之前的对话,白子霄应当是已经知道了,此刻他也需要人在旁照料,况且他离开没多久,要折回在时间上也会快上不少。
白子霄对东方晟也算尽心尽力了,就算他质疑简讯的真实性,也会谨慎地回来确认。
第二封简讯,他的手指在发送键上犹豫了好久,直到帮东方晟穿好衣服,门外也传来车子引擎声,没时间再让他犹豫了,才匆匆忙忙将手机放回东方晟的衣服口袋里,终究是没发出去。
他从屋里开启大门的锁,然後躲进房间的衣柜里。
白子霄竟比救护车更快抵达,他前脚到,救护车後脚也就抵达了。
看到人被送上救护车,东方风才松了口气,突然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背部沿著墙面缓缓滑下。
激情过後的平静,他心里也迷惘著......
以後......以後该怎麽办?
晟说的没错,死人是不能出现在阳光下的......
就算他留下来了,他还能出现在泉和众人的面前吗?
他能够去戳破这个弥天大谎吗?
可是,他真的真的好想......
东方风垂下眼,茫然地望著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好像从来没真正抓住过什麽,也什麽也抓不住......
他想要有,不顾一切的勇气!
东方晟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他睁开眼的同时,也立即警戒地跃坐了起来。
白子霄见状立即凑了过来,「你还好吧?要不要叫医生?」
东方晟没理会,自顾看了下灰蒙的窗外,「现在什麽时间?」
「快中午了。」
「你怎麽会在这里?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白子霄愣了愣,「是你发简讯到我手机的,你忘了吗?我到你那里的时候,你已经晕倒了。」
简讯?是东方风?
「还好你有先吃了药。」否则......
当初赤血会前帮主东方龙川就是死於急性心肌炎,这似乎是很麻烦又致命的家族遗传疾病......
这麽想著的时候,左胸的地方好像也受感染隐隐在一抽一抽地痛。
东方晟掀开棉被,迳自下了床。
「你要去那里?」
东方晟没有回答,穿上鞋拿了外套就要往外走。
东方风呢?他人在那?
他还没将人处置好,如果他在这段时间里......
「除了你,还有人知道我在这里吗?」
白子霄摇头。
他会发现这个人有这先天疾病,也是因为意外,如果不是他突然无预警地发作,如果不是他绞痛到无法再隐藏......
他也答应过不会把这事告诉其他任何人。
东方晟心里有放不下的事,根本不愿意继续待在医院里,出院手续都还没办好,他就走人了。
白子霄坳不过他的坚持,只好先开车送他回去。
这回东方晟只让白子霄将车子停在门外,也不让进到屋里就将人打发掉了。
屋子里已经找不到东方风的人影。
东方晟回到自己的房间,书桌上放著的是他为了让东方风顺利出国所办的所有伪造证件。
现在,他全数归还。
望向窗外阴冷的天空。
这次,他是真的飞离自己的掌心了吗?
外面的天空如此广阔......他想飞去那?他还能去那?
是跑去找泉揭穿一切谎言?或就这麽隐姓埋名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过一生?又或许......
为什麽就不肯顺著他安排的路走?那至少他还能掌握他的下落,知道他过著怎样的生活......
他知道他彻底失去了那个人......再也不是垂手可得的,再也不是能控制掌握的......
算了!那也没什麽不好......只要他别再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他到底在那里,是死是活......也没那麽重要......
是吧......?
虽然不知道东方风现在人在何处,可以确定的是,他并没有去找过蓝若泉,正确的说法是没有让蓝若泉看到他及发现他的存在。
因为预料中的,泉又会怒火冲天地跑来质询自己的事一直没有发生。
他经常会抽空过去关心蓝若泉的情况,只是远远的看。失去重要的人的泉需要时间沉淀心情,现阶段他对自己也还未谅解,见面只会加增冲突和矛盾。
现在的泉的日子过得很平静,手边正忙忙碌碌著一些工作。
他看起来有精神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东方风离世的关系让他有了改变?现在的他也似乎有安定下来的打算,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他一时兴起用来打发时间的休閒活动,很快就腻了也说不定。
而接下来的几天,东方晟却被白子霄烦得有些气恼。
总是逮到机会就要说服他要派个二十四小时的亲信保镳给他,一来可保护他的安全,二来若再发生突然病发的事件也好有照应。
他东方晟那里需要人保护?心脏病又怎样?一时半刻也死不了人。而他最不能容许的就是有其他人跟前跟後,带来被窥伺的危机感,尤其是不许任何不相关、不信任的人闯入他私人空间,有机会窥探他的一丁点隐私。
「你就这麽不相信别人?我敢找给你的人,就一定敢挂百分百的保证,绝对不会有二心。」
「我相信别人的能力,因为我了解他们能将事情办到那种程度。但是我不相信别人的心,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对谁是绝对忠诚的!」连那个人都会背弃自己了......其他人,怎麽可信?
「可是以前东方风还在的时候......」
白子霄回忆起过去,那个总是站在这强大男人身後,如今却已经不复存在的身影。
就算是兄弟,如果没有绝对的信任,现在这个明显不相信人心的男人会让他和自己同进同出,同住一个屋檐下?
而且蓝若泉也是能在那间屋子里畅行无阻的,也曾在那里住过不算短的时日。即使是在他们多次争执,甚至拳脚相向之後的今日,他给予蓝若泉的特权丝毫没任何改变。
「别让我再听到一次那个名字。」东方晟没等他说完就截断他的话尾。
如今东方风这三个字让他容易变得急躁不安,甚至感到失落。
白子霄皱了皱眉,有些不死心地,「还有蓝若泉。」
东方晟瞪著他,不想再将时间浪费在这无意义的讨论上。「你不用再浪费心思和时间在这件事上面。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或是照顾!」
很绝然的眼神瞅著白子霄,「白堂主,我们都知道在战场上绝对不能背对敌人。我问你,你能放心时时刻刻站在你背後,站在你看不到却又最靠近你的地方的人,有吗?有几个人?」
就算是那个人,他也不是不曾怀疑过,那种随时会被人从後头捅上一刀的感觉......就算只是他的曾经多虑。
这个问题确实让白子霄哑口无言。
「这里的所有人,我能信他们七分、八分,却不得不也同时提防、猜忌著他们三分、两分。这样我不是在自寻烦恼吗?」东方晟一手插著裤袋,一手推开门,「所以你不用再花心思了。如果我会因为病痛而倒下,那你就太小看我了。」
「所以说,东方风和蓝若泉,是特别的......?」这是白子霄短暂沉默,消化之後,唯一能得到的结论。
这似乎也是一直就存在的事实。
东方晟停下离去的脚步,略为思忖後回过头,「泉,他就算对我不满也不可能做出任何会危害到我的事!不管是泉或是......风,他们是唯一的特例,是我能信任的人。至於其他人......」
天气越来越冷了,街道上看得到每个人身上的大衣围巾纷纷出笼,不过天气再冷,也挡不住香港人对购物的狂热,街头上仍是处处人影穿梭。
九龙尖沙咀弥敦道上,繁荣热闹的街道上,一家新开的店铺正如火如荼地进行最後的装潢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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