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精记事簿————红榴

作者:红榴  录入:01-14
狗精记事簿

第一章 酷酷的老板
我想问一个问题,你会不会,把你多年前最刻骨铭心的那个人忘记?
你也许会说,当然不会,那怎麽可能。那好,我再问你,那个人留的是什麽发型,眉毛是什麽形状,眼角上吊还是下垂,鼻子是否高挺,嘴唇是厚是薄?
若是你全部能够毫不犹豫地答出来,我真的很佩服你,因为,我不行。
我可以记得我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我可以记得他说过的傻话做过的傻事,我可以记得最初与他见面那天的天气如何、不远的树枝上是否有小鸟鸣叫,但要我形容他的样子,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天啊,一想到这里我就简直要抓狂,我只希望有一天在街上遇到他的时候,我不要漫不经心地与他擦肩而过。
不过那样更好,因为,他也一定早已忘记我了,轮回道可是不会接受没忘记前世的人的。
人间最大的悲剧,或许,就是除了你之外,再没有人记得。

今天晚上天气很晴朗,没有什麽云,月光照在地上,淡淡的柔柔的一层,真的跟我原来的那个诗人朋友李白说得一样,像薄薄的霜。虽然近来一百来年总是见不到星星,但有这麽好的月,我也就已经很知足了。站在街上仰著头赏月,实在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前提是,如果不计较脖子的酸痛的话。
月光美则美矣,终究还是冷冰冰的,在打了二十五个喷嚏之後,一向对冷热不怎麽敏感的我也决定去找个地方取取暖了。刚刚好,不远的地方就有一间酒吧──酒吧,意思就是喝酒的地方,哦抱歉我又忘了,除了我似乎没有人会不知道酒吧是什麽。不管怎麽说吧,我朝著那个方向溜达了过去。
来到门口,我抬头看了一眼招牌,木头牌匾上,"聚轩"两个字龙飞凤舞,很简单的名字,不过总比什麽"欲望都市"要强多了。唉!现在的人啊,就是没有原来的人那种含蓄美,就像女人的衣服,什麽都一清二楚了,也就没什麽好看的了。我摇头叹息了一番後,发现自己的行为实在有点傻气,三百多年了没有在人世间晃荡,果然是老了吗?於是又在心里感慨了一下下。
打算推门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门上贴著的"二楼有房出租"的通知,真是个怪人,我没写过这类的东西也知道至少要添上一句"价格面议",这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怎麽可能会有人来租房啊。
等等,出租?如果我住在这个离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不远的这一间酒吧等的话,说不定他还会保留一丝几世前的模糊印象而来到这里,那样的话,我们不是就可以重逢了?哎呀,我可真是聪明,居然连这个也想得到。
可是......
毕竟......
虽然......
但是......
也许......
终於,在又呆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後,我走了进去。
这个酒吧并不太大,总共也就七八张桌子,最中央的两张并在一起,看看坐在桌边的人,我一下乐了,该来的还是来了啊。
穿著一件料子很好的深蓝色上衣,脸长得很俊俏表情却很冷漠的那个人某一世是个为国捐躯的将军,那一世的前世是个家境败落的少爷,那一世的大前世是个贝勒,那一世的大大大前世是个......什麽?为什麽我能记得这麽清楚?很简单,在人间游荡那几百年,他每一世我都会遇见,有时他会爱上我,有时不会,但我们的关系,也就到这个程度而已,不能深,也深不了。缘分这东西,一点都逾越不得。
穿黑色工装的那个高高大大的人我只见过他几面,也就是两、三辈子,这个小子不错,是个难得的情种,每一次我见他,他身边的恋人都是同一个,不过这一世......我环视一周,没找到他那个恋人。缘分还是终於尽了,不知为什麽,我心里有点惆怅。几百年,根本就没什麽东西能够几百年不变吧?
一身非常宽大的衣服的男人我只见过一次,是个孝子,那时他为了他重病的婶婶四处求医问药,误入了某个岛,遇到个很美很纯的女孩子,从此日子就没平静过。真想问问他,後来到底怎麽样了。
那个穿了一身红的大男孩的眼神可真够一个媚的,虽然好看,却命很薄。这人我倒是头一次见,但因为漂亮,还是让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坏习惯,真是坏习惯,我忍不住把自己大大鄙视了一番。
还有个家夥头发很长,又黑又亮的,醒目得很,他见我进来,眼神一闪,彼此交换了一个笑容,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勉强算我的一个朋友,是只狐狸精,没见他之前就听过他的大名,人人说他漂亮得过分狡猾得抹油,但那时我看到的他,却披头散发奄奄一息,还是我费了好大劲才救活了的。不过人家老先生也够绝的,伤一好就立刻走得无影无踪,连声谢谢都没说过。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作浔,是一只......狗。
说到这里我发现人类就是偏心,故事里净是些狐狸精蛇精的,从来就没有过狗精,明显就是看不起狗嘛!弄得我们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低人一等,自卑得厉害。真是天道不公啊!啊啊啊,我在说什麽,老天爷,我只是说顺了嘴,绝对没有一丝一毫对您不敬的意思,您可不能拿雷劈我!
言归正传,环视过一周之後,我把目光锁定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人站在柜子後面,似乎是这里的掌柜,不对,是老板。
他的额发留得很长,有点挡眼睛,那一副傻乎乎的方框眼睛也起到了掩饰五官的作用,不过我是何许人也,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绝对是个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美男啊!那完美得如同经过精雕细刻的五官,和漠然得几乎泛不起丝毫波动的明亮眼眸,虽然透出些许阴冷,但是越看越有味道,越看越舍不得移开目光。
酒吧里放著很柔和的音乐,不过他耳力不错,听到我进来,还抬头看了一眼,眼神微微一滞,又低下了头。
没意思,我的长相难道不值得细细品味吗?居然只看一眼,真让我失望,亏了我还摆出了最迷人的微笑呢!而且最可恶的是,我刚刚发现,只要碰上戴眼睛的,我的读心术就完全起不了作用,因为读心术是通过四目相对来完成的,中间不能有任何阻隔物。
我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点了一杯热橙汁。没有胆子点酒,我道行不深,喝了酒会现原形的。
酒吧里的布置和门上的通知一样简约到了极点,红木的仿古桌椅,桌上除了菜单别无他物,四白落地的墙,连幅画也没挂,只在一半的地方以下贴了红砖样的墙纸。
穿著白衬衫红坎肩的小二,我是说,服务员似乎是累了,走过去跟老板搭话,被无所事事的我听了个一清二楚:"老板,你说门口那张出租二楼空房的通知都已经贴了三个月了,怎麽还没有人来租房呢?"
我在心里笑了一下,这是当然的啊。
老板正低头摆弄著吧台上调酒专用的杯杯瓶瓶,对於那个叫小许的服务生的问话,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个单字:"哦。"
遭遇冷淡的服务生又试图挑起另一个话题,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多歇一会儿:"前些日子天天来的那个大美人最近怎麽不来了啊?"
"是麽,我没注意。"老板回答。
"该不是你上次拒绝人家,她生气了吧?"服务生依然不死心地追问。
"我怎麽知道。"老板仍然是一副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服务生摇摇头,转身去干活了。老板这种态度,也难怪嘛。
这时,"啪啦"一声,桌上的一个做工很是精细的盘子摔到地上成了碎片片,我循著声音看过去,是中间那桌的一个穿皮衣的男的站起身时碰掉的,他一把揪住一个客人的脖领,用一双发红的眼睛死死瞪著对方:"你他妈说什麽呢?有种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对方同样也是几个血气方刚的小夥子,今晚又喝了几口酒,自然不会把几个看来并不比自己强壮的同龄人看在眼里。被抓的人一把推开皮衣男:"你们这群兔子,敢干还怕人说啊?"
我是多麽冰雪聪明处世老练的人啊,仅凭这模糊的两句话,我就已经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中间这桌的人里似乎是有至少一个有断袖之癖的,说话之间让隔壁那桌听出来了,讽刺了几句,於是就成现在这样了。
那个老板也是一脸了然,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收拾著吧台上的东西,同时冲刚刚从里面端东西出来还不太了解情况的服务生做了个毫不起眼的手势,示意他随时准备报警。
服务生点了点头,显得有些紧张,原因我也知道,双方开打,损失最大的肯定只能是酒吧,紧张是自然的,像老板那样镇定的人才真是罕有。
冲他这张脸和那种处变不惊的态度,我决定帮帮他。
站起身,我走了过去。
"咦,你们是不是要打架?太好了,算我一个。"说著,我又是捋胳膊又是挽袖子的,摆明准备好了要大干一场。
"你是谁?"一向跟我最有缘分的蓝衣服,也就是我每一世都能碰见的那个率先发问。
我看著那只一脸事不关己表情的长头发狐狸,微笑,再微笑,还偷偷挤了挤眼睛:"怎麽,不介绍一下?"
他像看什麽甩不掉的垃圾一样看我一眼,极不情愿地对蓝衣服说:"他是我原来的同学。"
我心中暗笑,这个家夥,果然是不打算拿我当朋友。同学?学什麽?摄魂之术还是催眠大法?
"原来是这样啊!"穿著很肥的衣服的那个孝子对我露出友善的微笑,显然,他喜欢四处结交人的习惯一点都没变,"那好啊,有你在,我们稳赢的!"
穿工装的情种却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没他在,我们也是赢定的。"
"相逢即是有缘,小鹏,你不要这麽冷淡嘛?"我故作哀怨地说,还上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脸色立刻变了:"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我顿时意识到出了差错,虽然我的法力不算太高明,但作为一只妖精,一点基础的读心术还是懂得的,知道人的名字自然也不是难事,可我居然一顺口就说了出来:"这个......这个......"我扫了一眼狐狸精,见他并没有帮忙的意思,只好自力更生,"那还用问,当然是夜夜向我提起的啦!"夜,是狐狸的名字,也是他在人世的姓。
情种依然皱著他那粗粗的眉毛,活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孩,模样煞是可爱,弄得我都想咬他一口:"提我?提我什麽?"
"提你长得帅啊。你难道不知道?"我装出一副夸张的惊讶表情,"夜夜已经爱慕你好久了!"谁让那只可恶的狐狸不帮我,这就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嘿嘿,我在心里发出了几声奸笑。
很可惜,情种明显不相信我说的话,转过头去不理我了。
这边闹腾了这麽久,对方不满了:"你们那边干什麽呢!不敢打是不是?"
我冲那个作壁上观的老板眨眨眼,望向对手的几个人:"在这儿打恐怕伸不开拳脚,你看,人家的盘子都掉到地上了。"说著,我用最优雅的动作弯下身,捡起那个刚才已经摔碎的那个盘子,暗中动了一点手脚,然後轻轻把它完完整整地放到了桌上,"有胆子咱们出去玩玩,怎麽样?"说完,我微一昂头,挑衅地冲对方笑了笑。
对方年少气盛,怎经得起如此的挑拨,想当然地一口答应:"出去就出去,怕什麽?"
"那走吧!"
两拨人纷纷出门,我刻意走在最後,出门前还扬了扬手,也不回头,因为确信我想让他看见的人会看见:"老板,酒先放著,我们马上就回来,多谢了。"

我是何许人也,说的话当然应验了,没过多久,我们这一夥人就再次有说有笑地进了聚轩的门。至於对手?去问不远处停车场的土地公吧,他们现在正在他的地盘上四仰八叉地歇脚呢。
经过刚才那一架,这群年轻人已经跟我亲如兄弟了,尤其是孝子,对我大加称赞:"哥们你还真厉害,一下就摞倒了最壮的一个,看不出来啊!"
"哪里,只是小意思,那头废物看著壮,不过是酒囊饭袋而已。还是你有本事,我看出来了,跟你交手的那个人虽然瘦了点,功夫可不差,可你呢,一点不含糊!"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夸我,我自然也要表示表示夸夸他了。
果然是个性单纯的孩子,他立刻不好意思起来,连脸都有些发红了:"其实也没什麽......"
"你就别谦虚了。"我说完,看了看柜台後的老板,离开同伴,径直向他走过去,把两张百元大钞轻轻放到了台面上,扬起眉看著他,"老板,你该谢谢我,这是那几个人的酒钱,我可帮你要回来了。"
"那真是多谢了。"老板不冷不热地说。
我见他的反应如此无趣,就没有再说什麽,转身回去了。
唉,真是个怪人。
□□□自□由□自□在□□□
"哥们,你倒是喝啊,给谁留著呢?"过了一会儿,孝子看到我一口未动的啤酒,奇怪地问。
"哦,我对酒有点......有点那个......"我一时想不起来该说什麽。都是太久躲在深山没怎麽和人交流的缘故,连敷衍人和说假话的本事都生疏了。
"过敏?"孝子帮我接下去。
"对对对,就是过敏,瞧我,怎麽也想不起来那个词是什麽?"我笑著打哈哈。真要感谢这年头人都不怎麽相信鬼神,所以遇到像我这样漏洞百出的人,也不会起疑心。
"这样啊。"他一脸诚心诚意的惋惜。
"是啊。"我用眼角的余光看看闷头喝酒的夜,唉,原本我比他成精还早的,就是中途一不小心被打回原形一次,结果重新修炼,功力反而比他浅了,真是造化弄人,不,弄狗啊。
"对了,咱们把这瓶XO也开了吧?"孝子提议道。
"也好。"蓝衣服点点头。我发现他虽然说话不多,在这一群人里却处於老大的地位,很有权威。这也难怪,这孩子身上有种贵气,天生就是当领袖的料。
见老大同意了,孝子叫来小许开瓶,然後先倒了一杯给蓝衣服,才把自己的杯倒满,端起来喝了一口:"不赖嘛,果然是好酒。"
蓝衣服端起酒杯,看著酒的色泽,然後轻轻振荡酒杯闻了闻,微微皱眉,浅浅抿了一口,眉头锁得更深。
夜见状,也如法炮制,过後,露出一副同样的迷惑表情。
"怎麽,酒不好?"还是那个第一个起身打架的穿黑色皮衣的男人问道,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盯著夜,似乎是对他有点意思,多少了解夜本性的我真有点同情他。夜那个人,对於不喜欢的人可是冷血到家的。
"不是。"蓝衣人回答,目光有些微的闪烁。
"那就好,要是敢给咱们次酒,我就砸了他的店!"皮衣男说道。
真笨,那不是次酒,是不折不扣的假酒,连我这不喝酒的人都看出来了,不过好像也不能就这麽说他笨,毕竟我会读心术,他不会。
我看看那个正认真把酒柜上的酒一一摆放整齐的老板,不自觉地摇摇头,傻孩子,你让人给骗了都不知道,而且,骗你的,就是那个总是有意无意看著这桌的服务生。

第二章 应急反应
午夜两点,酒差不多尽了,几人起身要走,那个服务生拿著帐单走了过来:"一共一千四百七十,请结帐。"他还真能装啊,我看看夜,他却看都不看我一眼,站起身就往出走,几百年了,他居然还是这麽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这样活著不是少了很多乐趣吗?
短暂的沈默後,蓝衣人看看那个服务生:"XO多少钱?"
"七百五。"
蓝衣人酷酷地掏出钱包,数出五百递给他,转身走了。
"喂你......"服务生叫住他。
蓝衣人回过头,冷眼看著他,似乎有些愤怒了。夜却拉住他,指指在椅子上坐著没动的我:"剩下的让他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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