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朝秋月夜————MYTH103（winding90）[上]

在早膳彻下去之後，趁他个吃饱满足、脑袋昏沉的时候，我又将刚刚说的话再说了一次，看大家都信誓旦旦地说好，让我乐了一会，但才说完...
「小安呀...我午膳想吃上次你做的那个酱鸭...」
「老爷！要叫我乃安！」
「喔！对厚...太顺口，就忘了...不过小安呀...那个酱鸭...」
「是乃安啦！」
瞧我气鼓鼓地，为了『吃』大少爷来打圆场。
「爹...小安都叫你叫他乃安了，你怎麽还是叫错呢？对了...我想吃窑烤蟹酿橙可不可以呢？小...啊！...是乃安...乃安才对，呵呵！」
被我一瞪，大少爷赶紧改口。
「哼哼！我是乃安不是小安喔！谁再叫错！我就不给他作菜！」
听我这麽说，这群被我抓紧胃袋的大人们，谁不快来巴结我的？
正当大家乃安乃安地叫得我乐陶陶、轻飘飘的时候...
「小安。」
谁这麽过份还叫我小安的？不理他！我继续沈浸在长大的感觉中。
「小安？」
还叫我小安？太过份了！铁了心，不理他！
「小安!!」
这次语气中加了七分的怒气、三分的威胁，吓得我从喜乐的空中摔回地面。
往身後一瞧，眨眨眼，唤我的人不就是先离席，躲去吃我替他准备的燕窝的主子吗？瞧他一脸仍然美艳的凶恶样，我心怕怕...不行！我要长大！他必须叫我乃安才行...
「小...安...？」
见我仍然不搭理他，我的主子在拖长音了，叫得我脊背发麻，手脚发冷。
我转头看向一脸『祝我好运』的老爷夫人和大少爷、二少爷...可恶！没人肯帮我...呜呜...谁叫我的主子是庄里最可怕的人......
无法再坚持，我垂头丧气地走向主子...第二项再次因为主子失．败...
第三项是...我要学会打扫！
当我拿著扫把宛如士兵登赴沙场一般严肃地站在问泉阁门口，主子二话不说，一只毛笔就将我的扫把断成二截......之後我拿几支断几支，打扫学习再次失败收场。
第四项我要学泡茶。
手还没沾上茶壶的边，就给婢女大姊姊给带到一旁，我奋力不懈地再次向茶壶伸出魔爪...啊不...是伸出温柔的小手，又给另一个婢女大姊姊带到了另一边...我就不信我摸不到它!!
再次出发，这次我利用眼神攻势，瞪著任何接近我，想把我拉走的人，很好...虽然他们算是习惯了我可怕的脸，但加点刺激还是能让他们傻在原地一会，我摸，我摸，我摸摸摸，终於给我碰到了，有志者事竟成呀！我捧起那雕著鸟儿的黑色茶壶，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小安。」
突然主子那如鬼魅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吓得我手一软，那看来价格不斐的茶壶就和地面做了最亲密的接触...然後子子孙孙碎成一地...我哭......搞砸了...
「小安...你在茶房做什麽？」
「我我我...我想替你泡壶茶...」
主子那双凤眼盛满轻视地看看地上没了原样的茶壶，然後再看看我。
「你觉得还有必要吗？」
留下这句话，主子转身走了出去，而我只能抹抹难过的泪，乖乖跟著走出去...第四项还是失败...
之後的第五项、第六项、......第十二项...第十三项...结果如何...我也懒得说了...难道我就这麽没用吗？呜呜......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意志消沈呀......
当我在消沈沮丧时，主子被老爷给唤了去，而我留在问泉阁当个惨白的人像...
『静石轩』关庆宇的书房内，这有点儿贪财有点儿胆小的老爷正面对著总令他头疼不已的三子，关翰清。
「我说清儿呀...」
「嗯...」关翰清坐在红漆橡木制成的椅子上，翘著脚，手中把玩著一束如墨的发，明显应付地应了一声。
早就习以为常的关庆宇到也不放在心上，继续说著。
「你有没有觉得小安今天怪怪的？」
关翰清如扇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後，仍然若无其事地又应了一声表示知道。
「今天不只是要我们叫他乃安，又是泡茶把我那才买来的墨瓷茶壶打破，要不就是要帮忙整顿水暗香榭，结果差点把那棵去年才移植来的白梅弄死，我还等开花呢！还有就是...啊~不提那些了，反正小安今日突然想帮差是怎麽回事？」
关庆宇停下来，看著三儿子，瞧不出动静，叹了口气又说道。
「清儿...小安他还小，你一个大人就别老是跟他争嘛！让让他...小安也乖巧，虽然行事迷糊了点，无庸置疑是个好孩子呀！你看他好好一张水灵的脸蛋今日顶著个大乌青，看得人多心疼？」
听著父亲的话，关翰清美丽的眼睛出现了一丝迷茫、一丝复杂...
「为父的在想...小安今日这般反常...是不是不愿做你的小厮了？」
「他敢！」
一股怒气胀满胸口，关翰清手掌拍在一旁的茶几上，那不算坚固的茶几应声四分五裂，木屑飞散。
「清...清儿...你别激动嘛！这是你爹我随便说说的！你可别也这般使力去打小安呀！他不懂武，被你这一掌拍到，怎受得了？你可要注意点...」
就担心自己这个脾气暴躁的三儿子不小心失手伤了小安，到时他们又没美食可吃那怎麽得了？小安的安危他们可得注意点才行...关庆宇思索著，是不是真的该把小安给换来身边好生保护著。
「我想...小安那孩子当真承受不起你这脾气也是正常的，谁受得了？更何况他也撑了二个月多了，算奇迹啦！」
要不是早习惯自己父亲的个性，关翰清当真想把这说话过於『诚实』的爹给掐死。
「爹说的是...倘若小安向你提了这事...就由他吧...」
不知为何，关翰清的表情有点儿落寞。
没发现儿子的反常，关庆宇呵呵笑地应诺。
之後没说几句，关翰清就退下了。

12
夜幕，明月没有被不解风情的云给阻挡，在几颗闪烁不定的星星点缀下，散发著看似柔和却冷冽的光芒，月清池冷冷地倒映著那轮美丽的月色，池子旁有个不畏刺骨朔风坚持蹲在月光下的小小人影。
「呼呼...好冷喔~~为什麽我的生辰偏偏是冬天呢？好希望和二哥一样在春天，生气盎然、朝气蓬勃的多好？」
碎碎念个不停，我取出一支红蜡烛，拿出火摺子，还好风不大很快就点燃了，将蜡烛立在地上，从怀里取出六块桂花糕摆在一旁，怎麽看怎麽冷清，往旁边的树丛拔了些依附生长的野花野草放在桂花糕旁边，总算看来不那麽随便了，我还算满意地吃吃笑著。
这是我第一次在外地过生辰呢！家里兄弟姐妹多，总是热热闹闹地，而且可以收到好多好多各式各样的礼物，啊！还有红包...可惜这次拿不到了，不知道可不可以补拿？对了还有满满一桌好菜，虽然是我自己煮的，嘿嘿！今日晚膳我可是倾尽我所有才学，煮了一桌好菜给老爷他们吃呢！虽然总觉得主子有点怪怪的，但看他们吃得满足快乐的模样，算是给我今日生辰的一个大礼了！
「呵呵...第一次一个人过呢...有点儿想家了...下次一定要在家里过！我要红包！」
可是...回家後...要再来观云山庄就难了......准定被家里人看得死死的我这个可怜的厨师...回家...就代表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还有...主子......
想到主子...反而就更不想离开了...为什麽呢？主子对我那麽凶，嘴巴又坏，老是骂我...总把我当靶子...为什麽舍不得离开主子呢？因为他总是隐隐透露的寂寞吗？因为他虽然欺负我却总给我疗伤吗？还是因为我其实有被虐倾向？
...如果是最後一个，那可就糟糕了！呵呵
我抬头对著月亮灿烂一笑後，又缩回脖子，看著蜡烛闭上眼许了个希望大家都平安的心愿後，转而盯著桂花糕看了良久才取了一块来吃。
桂花的香气弥漫口鼻，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娘...小安私自跑出来玩，娘他一定急死了吧？对了还有爹...一定极想念我了，大哥他肯定成天念著「这菜能吃吗？这菜能吃吗？小安怎麽还不回来？想饿死我？」，呵呵呵，就不称你的意，我这次要独立喔！对了四姊他一定又在替我制衣了...她的刺绣漂亮极了！每当我生辰，他都会替我制衣...可惜今年收不到了...真是...又开始想家了...
「啪啪...」
宁静的空气中有鸟儿翅膀拍打的声音，转著有点冷得僵硬的脖子，唉呀呀...是两只白鹤呢！
瞧它们静止一会儿後，展翅引颈而鸣，开始翩翩起舞，举止温雅而有节奏。
他们是来替我祝贺的吗？好高兴~我正寂寞呢！
欣赏了没一会，突然想起已就寝的主子，连忙制止它们继续鸣叫，把它们唤到身边来，摸摸他们柔软的长颈和雪白的身躯，不知道可不可以抱一抱？我正冷著呢！
唉~毕竟是尊贵的飞禽，我也不好意思对它们开口，不过让他们倚在身旁也是温暖了不少，多了两个伴陪我赏月吃桂花糕，少了寂寞，也驱散了一些乡愁。
不知这麽痴痴望著月亮有多久了，桂花糕早入了胃袋，蜡烛不知何时被风吹熄了，四周好静好静，就好像这片广大的土地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突然两只白鹤展翼拍打起来，没一下子就飞上了夜空，身边少了两个挡风的暖炉，我冷得直发抖，想著是否该回房了，却又舍不得生辰日的美丽夜色...
「小安，这麽晚了你在做什麽？」
惊！
这不是我耳朵熟到快烂掉的主子的声音吗？努力让维持太久已然僵硬的身体站立起来，缓慢地转过身面对有点泛火气的主子。
「我...赏月呀！主子...」
「这麽冷赏什麽月！穿那丁点衣服在这吹风，你是打算明天得风寒发烧休息不用服侍我呀？」
「不不不...主子...小安没那意思的...」
「现在没那意思，不代表之前没有！什麽时辰了你还不睡，明天爬不起来，你就有得受了！」
「对不起......」
总觉得今日主子火气特别大呢......又被骂了...难过呀......
对主子微微欠身後，就想快点回房里，却又被叫住了。
「你东西不收一收再走？」
啊！差点忘了...把被我拔下来的花花草草放入原本包桂花糕的油纸里打算拿回房里插著，还有蜡烛...啊...地上流了一片蜡油，我抠我抠我抠抠抠...总觉得主子那双比风还冷的目光一直扫著我发抖的背，我更是紧张地用力抠，一不小心...右手食指破皮了，流了点血...真糟...立刻换手...继续努力抠...
「你没事插什麽蜡烛？」
主子凉凉的语气从我头上降了下来，不知何时主子走到了我的对面...
「呃......没有...」
没打算告诉他们我今日生辰的...我只是个下人，这种事没必要说吧？
回答的迟疑还是给主子抓到了，主子不爽地喝道。
「快说！别含含糊糊的！」
主子一脚踏在我狂抠中的小手旁，地也给他踏裂了，吓得我惊叫一声向後跌倒。
左手上给碎石勾出了一条淡淡的血纹...还是疼呀...
今日可是我的生辰呢！这般凶我、这般骂我、这般吓我...呜...一股委屈攀上眼睛...
主子先是一愣，却又立刻回复凶刹般的表情，吼道。
「哭什麽呢！就只会哭！你除了会哭还会做什麽！？」
呃!一语刺中我今日一直想忽视的一连串失败，我只是想要表现嘛！呜...我也想做好的呀...谁知道那些个东西总跟我作对？我是真的想把事做好的...呜呜...是真的嘛...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心酸，今日是他的生辰日却事事不顺，一个人过生辰的寂寞，念家的思愁，还有被主子骂的难过同时汇流在胸口，手上的伤痕刺痛著，心头一紧，眼泪便是狂落。
「呜呜呜......呜...呜......我...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主子了啦...呜...」
13
「呜呜呜......呜...呜......我...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主子了啦...呜...」
光顾著哭的我没空观察主子的表情，我想他该是勃然大怒了才对，却一直没等到他凶恶的怒吼，真的怪哉!
因为这个疑惑让我转移了在猛哭上的注意，抬起泪痕交错的小脸，昂首看向没动静的主子。
主子一声不吭，拧眉立在原地，眼睛带著我不懂的情绪目光如炬地往我脸上烧，漂亮的唇紧紧抿成一直线，两手紧紧抱著他柔中带韧的身躯，脸色在月光下更显苍白没有血色...
怎麽回事？主子怎麽一脸痛苦样？
也许是下人当久了练出来的奴性吧...我早把刚刚的怨恨和悲伤丢到九霄云外，满心只关心著眼前我的主子。
「主子...你不舒服吗？...你...啊...」
身体一整个是僵硬，动作迟缓，甫站起身，一个不稳就往主子身上跌，心中大喊不妙，主子最最最...最讨厌别人碰到他了，我这一靠过去，他不立刻闪人让我和地面好好亲热一番？我只能闭起眼，等待疼痛来临的那一刻...
我等...我等...我等等等...怎麽还没落地？奇怪了...怎麽只有额头好痛...
我大胆地睁开眼...这这这这这...这是...
主子只向後退了一步避免我『污染』了他那身白衣，然後伸出他右手那根形状纤长美丽的食指往我额头一顶......很好...我是免了跌个狗吃屎的惨状，但我额上那块未退的乌青被他食指这麽一戳...真的是...疼呀~未乾的眼眶又是一阵湿润...
我站稳後，主子也收回了他那根纤纤玉食指，而我是既感激又疑惑呀~
「主...主子...你的手...碰到我了...」
「是呀...真脏！」
我昏！主子你说话真狠...
「主子你不舒服吗？」
「...没有呀！」
「那刚刚怎麽脸色不对劲？」
我仔细瞧瞧主子的脸，早已没了刚刚的苍白，现在可是闪闪动人呀！那刚刚是我眼花看错了？
「你看错了！」
「喔.........」
我傻愣愣地应了一声後，主子也没接话，突然我们两个之间弥漫著有点怪异的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主子才幽幽地开口说话了。
「今日是什麽特别的日子吗？」
「啊？」
不懂！
主子丢了个受不了的眼神给我後继续说。
「你点蜡烛的用意是什麽？」
喔喔~原来是问这个呀！不就是点了根蜡烛吗？主子怎麽会联想到特别的日子呢？虽然真的是特别的日子啦~我的生辰日嘛~
「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主子又瞪了我一眼。
「你就不能直接说是什麽日子吗？让我浪费唇舌，我很累你知道吗？」
哇...好凶！真是没耐性的主子...这麽想知道？可...他关心这事做啥？...算了主子的想法不会是我这点脑子的人能了解的...
「今日是我的生辰...」
主子挑了一下眉，那双凤眼有睁大的趋势，不明显但足够让我发现了，这能当作主子惊讶的表现吗？
在我思索时，主子脚用力地踱了两、三下，转身过去，背对著我，好像在生闷气。
怎麽又惹到我家主子了？我又说错什麽了吗？回想...也没有呀！主子问什麽我答什麽呀，没什麽不会的呀...真奇怪...唉...主子真的难懂呀...
「既然是生辰...那你想要什麽礼物吗？」
主子冷冷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幻听了吗？主子要送我礼物？
直到主子因为我没有回答而失去耐性转身恶狠狠瞪我时，我才敢确定这话是主子说的没错...
「主子你别怒...让小安我好好想想...」
出声缓和主子的怒气，我抓抓脑瓜子，要跟主子拿什麽礼物好？
「想快点！我没那耐性！」
好好好~我在想了咩~啊哈~~我想到了~~
「主子~~我希望你对我笑笑~~」
「啊？」
主子不知是因为没听清楚我说什麽，还是因为不相信我跟他要的东西只是如此，一脸像看到什麽奇物的表情，似乎要我考虑清楚再回答一次。
「我说我希望主子对我笑一个~是给我的笑喔~~不是假的那种~~是因为我才笑的那种喔~~」
「笑...笑个屁！有什麽好的？要笑？你不会自己拿面镜子对自己笑笑？我笑起来也没那好看！」
「啊~我自己的脸有什麽好看的？都看腻了，我要主子你笑给我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