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回归线————雪之心

你站在北回归线上，我站在南回归线上，同样是回归线，我们却相隔了半个地球。

"哦，你也是××学院的啊，我昨天还发现《蓝宇》里面有两个镜头就是在你们学校拍的嘛！"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然后成功地凭借这句话让我对他产生了亲切感。
《蓝宇》，我最喜欢的电影，并且一直因为里面两个小小的镜头里能看出来是我所在的学校而有些沾沾自喜。

小胖一直很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喜欢《蓝宇》这部电影，他总是说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他无法理解，可是接下来他又会重重地拍着我的肩膀说："不过没关系，看在我们是哥们儿的份上，我挺你！"
没错，我是个gay。小胖，是我室友，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特殊性取向的人。

认识他是缘于大四的实习。
我们学校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大四一年都没有课，给学生去实习和完成毕业论文。像我们这种专业是需要交实习作品的，这个东西做不得假，所以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去了各个电视台或者影视公司干苦力。家里有关系的人直接进了××台，而像我这种没有关系的就只有自己想办法去省台或者影视公司。
很幸运，我碰到了××卫视来学院要人，于是我和班上的一个女生报了名。由于这种要实习生实质上就是要免费劳动力然后美其名曰给你一个锻炼机会，所以只要报了名的都来者不拒。
我进的这个栏目是一档半娱乐性质的访谈节目，请的都是文娱界的一些半热点人物--毕竟这不是一个顶尖的台也不是一个顶尖的栏目，所以请不动那些顶尖的大牌。进去了之后我和那个女生被分派到一个师哥手下跟着写前期的文案。
其实我不是一个适合做这项工作的人，因为总的来说我不是一个思维活跃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些死板，所以每次师哥让我写案子我都是硬着头皮绞尽脑汁地编。好在毕竟已经学这方面的相关东西学了三年，两三千字的论文也写了三年，每次到最后还是能勉勉强强地交差。
他是我来了组里一个星期之后才认识的。下巴有点方，显得整个脸很有棱角，眉毛很粗，头发染成了浅棕黄色，但是却让人看着一点不怪，反而还有点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眉飞色舞地坐在桌子上跟带我的师哥聊天。
我手上捏着一沓刚打出来的节目流程表，站在门口有点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他大概用眼角的余光瞟见我了，下巴朝我这边一扬，向师哥示意门口有人找。
"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们组的外联姜彦，我们做节目请来的那些嘉宾就都是他小子联系来的。姜彦，这个是我现在带的实习生，是我师弟，栾硕。"师哥带着一种很奇怪的笑容为我们俩做了介绍。
我很震惊地又仔细看了一眼站在我面前这个人，从长相上来说比我大不了几岁，竟然就已经这么厉害，有着如此广阔的人脉可以请到那么多嘉宾？突然想起小胖说过的一句话："电视这个圈子里，混得好的人要么就是真的专业领域里很出色，要么就是家里的背景很出色。"这个做外联的大哥，看起来就是后面一类人了。
姜彦笑嘻嘻地却又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说："哦，你也是××学院的啊，我昨天还发现《蓝宇》里面有两个镜头就是在你们学校拍的嘛！"
然后我说了一句特傻的话："对啊！你也喜欢看《蓝宇》啊？"然后还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很兴奋地盯着他的眼睛。
现在回想，他当时应该是没有想到我的反应会那么大，所以先愣了一下，然后才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喂，我说丘磊，你这个小师弟果然很可爱啊！"
我的脸立刻就烧起来了，不知到是被那个可爱给气的还是被自己刚才的傻气行为给气的。低着头赶紧把手上的流程表递给师哥："章老师让我拿给你的，你看看还有没有要改的，如果没有今天晚上录棚就照着这个走了。"
师哥伸过手来拿，但是半途被另外一支手给截了。
"嗨，我说，不带你这么转移话题的啊！"

第2章

当天晚上录棚的时候，我跟着师哥在导播室做辅切。中场休息的时候，姜彦出现在二号机的镜头中，和我们的固定嘉宾××歌手坐的很近在说着什么。那个歌手我打过几次交道，人还不错，就是不太爱说话。所以看着她和姜彦两个人在下面演播间聊得热火朝天，让我很是吃惊。
旁边师哥大概发现我冲着二号屏幕发呆，笑起来："姓姜的小子一直都是我们组里最有魅力的人啊，男女不拒。"
我一愣。在这里实习也有一个星期了，很清楚师哥口中的男女不拒是什么意思。事实上，整个组里婚姻关系或者说男女关系正常的就不超过三个：要么就是游戏花间，要么就是结了又离、离了又结，也有那种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人。当初刚刚听到他们坐在办公室里毫无忌惮地聊着"私密话题"时，我和班上那个女生还面面相觑，脸红了好半天，后来几天也就慢慢习惯了。照师哥的话来说，今天刚认识的这个大哥才是最牛的花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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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姜彦开始像我们一样正常上班。我这才知道之前他是跑到欧洲去玩儿了一个多月，回来时带了一堆吃的玩儿的分送给组里的人。连我和刘娅，我们班的那个女生，都送了东西--给刘娅的是一瓶香水，给我的是一个车模。
"事先不知道多了两个小朋友，你们就将就了哈。"他又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
我拿着那个车模，觉得嘴角有些抽动--好歹我也快要大学毕业了，送个玩具小车，把我当小孩子吗？
"怎么，不喜欢啊？这可是我钟爱的smart小车啊！"姜彦眼睛还真尖，看出来我对这个礼物不太感冒。
"啊？不是的，那个，主要我对车模不太懂行......"我觉得有点微微冒冷汗，我可不想得罪这个到处都吃的很开的哥们儿。
"操！那我这个马屁还拍到屁股上了！真是悲哀啊！"姜彦一拳砸到我肩上，夸张地哀嚎起来。
当时我心里忍不住有点烦，我不太喜欢跟这种处事圆滑的人打交道，或者说有些害怕跟这种人交往，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他的真正想法，很有可能他冲着你笑的时候却在心底决定偷偷捅你一刀。
不过再不喜欢，天天相处下来，我也和姜彦熟了不少。其实有时候我也有些虚伪，或者说很冷漠，随便你人怎么样，只要你不涉及我的私人领地，那么我就可以和你和和平平地相处下去，你怎么样都随你便，反正与人为恶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做--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保持中庸之道就是最好的处事之道。
所以和姜彦的相处也还算愉快，我从来不会和他讨论他的那些"感情生活"，甚至也很少讨论他的工作，更多的时候他会像师哥那样指导我写案子，然后偶尔跟我聊聊足球、电影和动漫。刚知道我喜欢热血动漫的时候姜彦还笑我，说我怎么那么可爱，这么大了还喜欢这些东西。此时我已然对"可爱"这个词免疫了，因为他几乎每隔两天就会说一次。结果后来有一天我发现他带来的笔记本电脑里有一整套《樱桃小丸子》，于是我抓住机会对他进行声讨，结果他只是很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说："我这个是成人动漫，跟你那些东西有质的差别。"当场差点把我气吐血。还有一次我说我喜欢德国的那个守门员卡恩，然后他又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发表评论说："你的审美观很独特啊，喜欢大猩猩类型的长相？"于是再一次，我无语。
有一天晚上我难得早下班，正好赶上刘娅后期那边的事情也做完了，我们一起坐地铁回学校。我们聊着聊着就说起了姜彦。
"彦哥其实人真的挺好的，对我们这些新人态度也好，还经常指点我们。不像有些编导，总是这儿挑点毛病那儿挑点毛病。"刘娅把玩着手中的小手机，身上飘来淡淡的香水味。
我第一反应就是想她身上的香水味是不是就是姜彦送她的那瓶......靠，我这是什么思维！不过想了想我还是说："不过听说他玩儿的很开啊，男女不拒。"
"那很正常啊，在这个圈子里混，人人都这样，你如果不这样那就会被排挤喽。"刘娅无所谓地耸耸肩。我顿时无语，现在的女生都比男生看的开啊......
"而且带我的R姐说彦哥玩儿归玩儿，但是从来不会劈腿，跟一个人好就只跟这个人一块儿，在这个圈子里也还算比较有RP了的吧。不过听说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伴儿了，R姐和章老师那天还在那儿笑他说他肯定是看上哪个家伙了想出手呢。"

第3章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刘娅总是会时不时地溜到办公室里来找我。她在前期干了半个月之后就被调去了后期，每次都很郁闷地向我抱怨后期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儿--当然她最近频繁地来找我却不是为了抱怨，而是为了八卦姜彦看上了谁。因为根据她的理论：传闻中姜彦很难得连续很多天都在办公室里出现，所以一定是看上某个内部人员，正好在我和刘娅来了之后陆续又进来了三个长得都还不错的女实习生，很有可能姜彦的目标就是其中之一。
说实话我对姜彦看上谁了一点兴趣都没有，跟我又没有关系，关心这个干什么？其实那天刘娅那个"在这个圈子里混，人人都这样，你如果不这样那就会被排挤"了的理论对我很有些触动，导致对姜彦也有了一些改观，本来在组里就他跟师哥和我比较聊得来，师哥最近又一门心思地在追另外一个组的出镜记者，所以就变成了只有姜彦在那儿天天陪我闲扯。不过放到我自己身上，我还是对这种"放开玩儿"的事情敬谢不敏。虽说不是想要作到出淤泥而不染那么清高，但至少不让自己陷足泥潭吧。
有一个周末我难得没有加班，被小胖拉着和另外两个朋友去避风堂打麻将。这三个人都是准备考研的，所以暂时都还没有实习，打算考完再去，所以纷纷关心我的实习情况。我一边摸牌一边摇头："靠，这就是误上贼船啊！首先每天生活极不规律，中午才上班，晚上呢，最好的时候八九点钟下班，如果要录棚就指着一两点钟去了......碰！三条！"
"操，你丫现在反应很快嘛，实习了一段时间是不是被拉去集训过麻将了？"小胖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他打出去的那张三条递给我。
"得了吧，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会跟着他们去吃喝嫖赌的人吗？这也就是我不喜欢这一行的另外一个原因，进去了才知道，电视圈跟娱乐圈也没什么区别，太乱了，不管是人际关系还是生活方式，都不是我适合的那种......"
柯良看我一眼，打出一张牌，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我一直就很奇怪，以小硕你的性格，怎么跑来学电视了？你这种人一看就是那种应该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的吧？"
"对啊，小硕，你看你，也不喜欢跟我们一起出去喝酒，也不喜欢跟我们一起打游戏、一起闹......操，死胖子你等一下，我要吃这个九筒！"简易拍掉小胖伸过去摸牌的手，跟抢到宝了一样赶紧把一个九筒拿了过去。
我皱了皱眉头，伸手摸牌："我哪里有不喜欢跟你们一块儿，难道现在坐你对面的是空气啊？我只是不喜欢太疯了而已啊。"
"看吧看吧，所以就说你太文静了，跟个女生似的。我跟你说啊，这个圈子里同的可不少，小心你被人给吃了！胡，真是多谢你的八万啊，我等很久了......"柯良很开心地推倒了他面前的牌，伸出手向我们要钱。
我震了震，心理突然说不出来是种什么感觉，偷偷看了一眼小胖。他在桌下轻轻踢了我一脚，微微摆了一下脑袋，表示他什么都没有说过。但我仍然觉得心脏砰砰跳的很快，手心能够感觉出来有些冒冷汗，并且直接导致后来的三个小时里一直有点精神恍惚，成了当天最大的输家。
接下来的三周因为组里要做春节特别节目，所有人都忙得天昏地暗，前期策划、联系嘉宾、撰写文案、联系录棚、后期剪辑，一番折腾下来几乎每个人都面黄肌瘦的还都顶着两个黑眼圈。好不容易搞定了审片的主任，我从楼上下来回办公室，心里盘算着也差不多该准备回家过年了。正想着，就发现姜彦坐在我的桌子上喝咖啡。今天他不知道发什么疯了，下面是条缀了金粉的黑色仔裤，上面穿了件粉色的衬衣，上面的三颗扣子还都没有扣，从半掩的领口可以看到他颈上有一根银链，中间好像是个面具样子的挂坠。
正在纳闷他这身打扮是准备勾引组里哪个妹妹，章老师就过来递给我一个颇有点厚度的信封："栾硕这段时间辛苦啦，这个是组里的一点意思，还有，组里今天晚上集体出去吃饭，算是提前过年了。"
之前完全没想到我一个实习生还会有"辛苦费"，手里接过的这个信封着实给我带来了不小的惊喜，嘴里脱口而出："谢谢章老师，这一个多月也多亏章老师你们的指导了！"
章老师笑了笑，转身走了。旁边的姜彦"切"了一声，冲着师哥说："你看看他那样子，拿了点儿钱就乐成那样，平时怎么没见着他嘴巴那么甜那么会捧人啊！搞了半天也是一个给点甜头就卖乖的家伙呀！"
于是，我的脸，再一次烧得通红。

第4章

那天下午很早，五点钟吧，大家都从台里撤了出来，大部队开往三环上的一家餐馆。十多个人一块儿吃吃喝喝的特热闹，虽然我被灌了些酒，但感觉也还好，而且想着难得放纵一次也没什么。
吃完饭他们说去蹦迪，我对蹦迪没什么好感，但是别人都去我不好不去，就跟着上车走了。车开出去十分钟后，我想起来要给小胖发条短信告诉他我今天晚上不回宿舍了，一摸裤包，空的。靠，完了！我想起来了，我的手机还搁饭桌上呢！赶紧给开车的川哥说让他停车，我回去拿手机。
R姐在兜里摸出一张卡片递给我："停什么车啊，你回去拿不嫌折腾啊，喏，打个电话给饭店让他们帮你收着你明天再去拿不就行了。"
正想找坐我旁边的刘娅借她手机用用，姜彦却很及时地从副驾的位子上把他手机递了过来，我只好伸长手臂接过来在众人的注目下打电话。
饭店经理的态度非常好，让我不要担心，他马上去找负责我们那个包间的服务员。但两分钟后，他带给我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实在很抱歉先生，刚才负责你们那个包间的服务员说没有看到桌子上有手机。"
我顿时急了，"我的确就放桌子上的啊，我们走了你们的服务员就去收拾房间了，怎么会没有看到？！"
那个经理依然态度很好说什么他找到的那两个服务员都说没有看到手机，如果我的手机真是在桌子上也有可能是别的服务员收起来了，发生这种事情他们也很抱歉云云，然后又很"认真"地记下了我的联系方式，说一旦找到了我的手机就立刻跟我联系。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的心情顿时低落起来，把手机还给姜彦自己低着头发呆。尽管大家都在安慰我说什么"肯定能找到的""破财消灾""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之类的，但是一个自己用了三年多的手机就这么没了我短时间内实在提不起兴趣再跟他们闹腾。
跟着他们进了一家名为"MIX"的酒吧，进去就是一个很大的舞池，旁边是吧台和一些桌子。可能因为时间还早，所以池子里的人还不多。一群人要了两瓶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洋酒，服务生又拿来了一瓶绿茶说是兑着喝。师哥坐我旁边，拍了拍我脑袋然后在我面前放下一个杯子，"小子别郁闷啦，不就是丢个手机吗，一个男人为这么点小事儿就唧唧歪歪的像什么样子。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