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在我耳边,问我:"你可愿意替我跑一趟,去找他?"
湿湿热热的气息吹拂过我的脸庞,他的手还不轨据地爬到我的衣襟下,害我痴痴迷迷地,扭着身子,是什么都答应他了。
第二天一早,小皇帝神清气爽地上早朝去了,而我却要拖着腰酸背痛的身子出发,到五台山找老皇爷。
收拾了简单的行装,我将四十二章经又塞回上书房庞大的书架上,饶是假太后再精明,又怎会想到我把它们藏在这里?再次检查了身上的宝甲,靴筒里的匕首,腰带里夹着的银票,一切安好后,直出神武门而去。
我盘算着,这次出远门,先得和海公公说一声,假太后的事也要提醒公公。
于是在街边随便雇了辆车,我坐上去,掏出锭碎银给车夫,"城外御绣坊,劳驾!快点!"
车夫低着头,唔了一声,便甩开鞭子,驱车前行。
我坐在车里面,晃晃悠悠,不知不觉,打起瞌睡。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座一颠,脑门正撞在框上,把我立时疼醒了。车内昏昏暗暗,似乎天黑了似的。
开什么玩笑,从神武门到御绣坊最多只要小半天工夫,哪有跑到天黑还不到的道理。这车夫忒黑心,我绝对不会再多给他车钱!
我咬牙暗忖,掀开车帘就要开口骂车夫,却瞧见车外荒山小道,两边树影憧憧,也不知是到了哪个鬼地!
"哎!停车!我说你这个家伙!想谋财害命还是怎么的!快点停车!"我一边把匕首抽出来,握在手中,一边搭上车夫的肩膀,要他停车。
谁知车夫肩一沉,腰一扭,让开了我的手,更是脚尖一点,窜出去老远,临去还在马背上狠狠抽了一鞭。
马吃痛,嘶鸣着狂奔起来,颠得我七荤八素,一个没抓牢,竟被甩出车门,天旋地转中,滚落到小路旁的草丛里。
幸亏草厚,没要了我的小命,但也是浑身酸痛,不知道骨头断了几根。
我正趴在草堆里,艰难喘气。一双绣花快靴停在我面前。
我抬头向上望,却正是那个要命的车夫,只是从下往上望,他,哦,不,是她俏脸盈盈,眉目中含着发泄后的快意,手中的鞭子轻点我的下巴,樱红的小嘴却吐露出骇人的恶毒话语。
"这不是桂公公吗?啧啧,好可怜的样子呦,怪不得刘师兄会被你这个狐狸精迷住了!"
我暗自哀叹怎么会是这个女煞星。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沐王府门下刘师兄的师妹,方怡!
看她模样,定是被刘师兄抛弃后,找我报仇来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得哄哄她,找机会再要她好看!
我满脸堆笑道:"方师姐误会了,我又不是女人,怎么会把刘师兄迷住呢?"
谁知那小娘皮根本不听,冷笑着,手一扬,鞭子披头披脸抽上来,边抽边骂:"不是你是谁,我和刘师兄好好的,凭什么他一出了皇宫就不理我了,连话也不和我说,都是你,是你逼他的,你去死!"
我双手护着脸,幸亏身上有宝甲,但遮不到的地方可就倒霉了,火辣辣地疼。
正当我发狠,要抽出匕首和她拼命,树林中一个男子声音突然喝道:"住手!"
我听得是刘师兄的声音,又惊又喜,狠命地一滚,脱开鞭影,转过头去,只见林中走出三个人来,当先一人正是刘师兄,其后是沐剑声和徐天川。隔了一会,又走出两人,却是吴立身和敖彪。
沐剑声抢着上来,一把夺过方怡的鞭子,怒目瞪着她,刘师兄则扑过来,扶起我,看我浑身是伤,心疼地皱紧眉头,手上动作越发轻柔,取出金创药膏替我小心上药。
吴立身铁青了脸,说道:"方师侄,咱们的性命是韦香主救的,怎地你恩将仇报,以大欺小,对他又打又骂,把他伤成这样?你师父知道了,会怎么说?"一面说,一面摇头,语气甚是不悦,又道:"咱们江湖上混,最讲究的便是『义气』两字,怎么可以对好朋友动武?忘恩负义,那是连猪狗也不如!"说著呸的一声,在地下吐了口唾沫。
他越说越气,又道:"昨晚你半夜里这么火爆霹雳的冲了出来,大伙儿就知道不对,一路上寻来,你将韦香主打得成这样,倘若一个失手,竟然伤了他性命,那怎么办?"
方怡气愤愤的道:"一命抵一命,我还赔他一条性命使是。"
吴立身怒道:"嘿,你倒说得轻松自在,你是什么英雄好汉了?凭你一条命,抵得过人家天地会十大香主之一的韦香主?再说,你这条命是哪来的?还不是韦香主救的?你不感恩图报,人家已经要瞧你不起,居然胆敢向韦香主动手?"
方怡老羞成怒,把心一横,恶狠狠的道:"吴师叔,事情是做下来了,人家姓韦的可没死。你老人家瞧著要怎么办,就怎么办罢!"
吴立身跳了起来,指著他脸,叫道:"方怡,你对师傅也这般没上没下。你要跟我动手,是不是?"
方怡别过头,冷道:"我又不是你的对手。"
吴立身更加恼怒,厉声道:"倘若你武功胜得过我,那就要动手了,是不是?你在清宫贪生怕死,一听到杀头,忙不迭的大声求饶,赶著自报姓名。我顾著柳师哥的脸面,这件事才绝口不提。哼,哼!你不是我弟子,算你运气。"那显然是说,你如是我弟子,早就一刀杀了。
方怡听他揭破自己在清宫中胆怯求饶的丑态,低下了头,脸色苍白,默不作声。
看到方怡吃鳖,我心里自是高兴万分,但为了在刘师兄面前不显得小气,便忍痛道:"吴世伯莫要生气了,我没事,方姑娘也是一时情急,冲昏了头脑,你也别恼她了。"
徐天川也出言劝解道:"韦香主受了伤,不如我们先找个落脚地方,再给香主治伤才好。"
这时一阵东北风吹过,半空中飘下一阵黄豆般的雨点来。徐天川抬头看天,道:"十月天时,平白无端的下这阵头雨,可真作怪。"眼见一团团乌云角涌将过来,又道:"这雨只怕不小,咱们得找个地方躲雨。"
吴立身对方怡哼了一声,便率先迈步。刘师兄小心抱起我,看也不看方怡一眼,跟着前行,沐小公爷扔下鞭子,冲着方怡呸了一声,也随着而去,其他人纷纷跟上,谁也不理方怡。方怡脸一阵黑一阵白,半晌才一跺脚,跟上队伍。
七人沿著大道,向西行去。
那雨越下越大,偏生一路上连一间家舍,一座凉亭也无,过不多时,七人都已全身湿透,又行了一会,听得水声,来到一条河边,见溯河而上半里处有座小屋。七人大喜,却听身后马蹄声声,一群骑马的江湖人士远远上来,竟赶在我们前面先到小屋。
但听敲门之声不绝,始终没有开门,我们走到近处,只见黑沉沉的一大片屋子。
一众乘马人大声叫嚷:"开门,开门!避雨来的!"叫了好一会,屋内半点动静也无。
一人道:"没人住的!"另一人道:"赵老三说是鬼屋,谁敢来住?跳进墙去罢!"白光闪动,两人拔出兵刃,跳进墙去,开了大门,众人一涌而进。
我们看看雨势丝毫未有减退的意思,只好也跟著进去。
大门里面是个好大的天井,再进去是座大厅。有人从身边取出油包,解开来取出火刀火石,打著了火,见厅中桌上有蜡烛,便去点燃了。众人眼前突现光亮,都是一阵喜慰,见厅上陈设著紫檀木的桌椅花几,竟是户人家的气派。
我缩在刘师兄怀里,仔细打量这屋子,心里猛地一亮,鬼屋!庄家大屋!这里是庄家大屋!
只听一名汉子说道:"这厅上干干净净,屋里有人住的。"另一人大声嚷道:"喂,喂,屋里有人吗?屋里有人么?"大厅又高又大,他大声叫嚷,隐隐竟有回声。
回声一止,四下除了大雨之声,竟无其他声息。众人面面相觑,都觉颇为古怪。
一名白发者问徐天川道:"你们几位都是江湖上朋友么?"徐天川道:"在下姓许,这几个有的是家人,有的是亲戚,是去山西探亲,不想遇上了这场大雨。达官爷贵姓?"那老者点了点头,见他们七人中有老头,有小孩,又有女子,也不起疑心,却不答他问,说道:"这屋子可有点儿古怪。"
又有一名汉子叫道:"屋里有人没有?都死光了吗?"停了片刻,仍是无人回答。
那老者坐在椅上,指著六个人道:"你们六个到后面瞧瞧去!"六名汉子拔兵刃在手,
向后进走去。六人微微弓腰,走得甚慢,神情颇为戒惧。耳听得踢门声,喝问声不断传来,并无异状,声音越去越远,屋子极大,一进走不到尽头。那老者指著另外四人道:"找些木柴来点几个火把,跟著去瞧瞧。"那四人奉命而去。
我们七人坐在大厅长窗的门槛上,谁也不开口说话。
不一会儿只听脚步声响,先到后面察看的六名汉子回到厅上,脸上神气透著十分古怪,七嘴八舌的说道:"一个人也没有,可是到处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床上□著被褥,床底下有鞋子,都是娘儿们的。""衣柜里放的都是女人衣衫,男人衣服却一件也没有!"
方怡大声叫道:"女鬼!一屋子都是女鬼!"
众人一齐转头瞧著她,一时之间,谁都没用声。
突然听得后面四人怪声大叫,那老者一跃而起,正要抢到后面去接应,那四人已奔入厅,手中火把都熄灭,叫道:"死人,死人真多!"脸上尽是惊惶之色。
那老者沉著脸道:"大惊小怪,我还道是遇上了敌人呢。死人有什么可怕?"一名汉子道:"不是可怕,是......是希奇古怪。"那老者道:"什么希奇古怪?"另一名汉子道:"东边的一间屋子里都......都是死人灵堂,也不知共有多少。"那老者沉吟道:"有没有死人和棺材?"两名汉子对望了一眼,齐道:"没......没瞧清楚,好像没有。"
那老者道:"多点几根火把,大伙儿瞧瞧去。说不定是座祠堂,那孔平常得很。"他虽说得轻描淡写,但语气中也显得大为犹豫,似乎明知祠堂并非如此。
雨声之中,东边屋中忽然传来了几下女子啼哭,声音甚是凄切,虽然大雨渐沥,这几下哭声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虽然知道她们并非女鬼,但此气氛下,不免也吓得张口舌,脸色大变。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毛骨悚然。过了片刻,西边屋中又传出女子悲泣之声。
那老者哼的一声,突然大声道:"咱们路经贵处,到此避雨,擅闯宝宅,特此谢过,贤主人可肯赐见么?"这番话中气充沛,远远送了出去。过了良久后面没丝毫动静。
那老者摇了摇头,大声道:"这里主人既然不愿接见俗客,咱们可不能擅自骚扰。便在厅上避一避雨,一等天明雨停,大伙儿尽坑诏身。"说道连打手势,命众人不可说话,侧耳倾听,过了良久,不再听到啼哭之声。
一名汉子低声道:"章三爷,管他是人是鬼,一等天明,一把火,把这鬼屋烧成好妈的一片白地。"那老者摇手道:"咱们要紧事情还没办,不可另生枝节。坐下来歇歇罢!"
众人衣衫尽湿,便在厅上生起火来。有人取出个酒葫芦,拔开塞,递给那老者喝酒。
我身上湿冷,不由地朝刘师兄怀里又钻近几分。刘师兄见我又冷,身上又带着伤,便抱着我往火堆挪近些,双手合拢着,似乎是抱着珍宝一般。
方怡脸上妒意难掩,忍不住出口喝骂:"不要脸的死太监!"
吴立身闻言大怒,反手一掌,向方怡脸上打去。方怡低头避开,右足一弹,已站了起来。吴立身这反手一掌,乃是一招"碧鸡展翅",方怡闪避弹身,使的是招"金马嘶风",都是"沐家拳"招式。一个打得急,一个避得快,不知不觉间都使出了本门拳法。
那姓章老者霍地站起,笑道:"好啊,众位乔装改扮得好!"他这一站,手下十几人跟著都跳起身来。那老者喝道:"都拿下了!一个都不能放走。"
吴立身从怀中抽出短刀,在头向左一摇,砍翻了一名汉子,向右一摇,又一名汉子□喉中刀倒地。
对方虽然为多,但只那老者和吴立身斗了个旗鼓相当,余下众人都武功平平。
3-2鬼屋奇遇
忽听得滋滋连声,那老者已跳在一旁,两枝判官笔互相磨擦,他手下众人齐往他身后挤去,迅速之极的排成一个方阵。这些人只几个箭步,便各自站定了方位,十余人既不推拥,亦无碰撞,足见平日习练有素,在这件事上著实花过了不少功夫。
只见那老者右手举起判官笔,高声叫道:"洪教主万年不老,永享仙福,寿与天齐!"那十余汉子一齐举起兵刃,大呼:"洪教主寿与天齐,寿与天齐!"声震屋瓦,状若颠狂。
我听了"洪教主"三字,这才想到,怎么自己竟忘了,脱口而出:"神龙教!他们是神龙教的!"
那老者脸上变色,说道:"你也知道神龙教的名头!"高举右手,又呼:"洪教主神通广大,我教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坚不摧,无敌不破。敌人望风披靡,逃之夭夭。"
我当即色变叫道:"这些人会念咒,别上了他们当!大伙上前杀啊。"
却听那老者和众人越念越快,已不再是那老者念的一句,众人跟一句,而是十余人齐声念诵:"洪教主神通护佑,众弟子勇气百倍,以一当百,以百当万,洪教主神目如电,烛照四方。我弟子杀敌护教,洪教主亲加提拔,升任圣职。我教弟子护教而死,同升天堂!"突然间纵声大呼,疾冲而出。
吴立身,徐天川等挺兵刃相迎,可是这些人在这顷刻间,竟然武功大进,钢刀砍杀,短枪刺到,都比先前劲力加了数倍,如痴如狂,兵刃乱砍乱杀。不数合间,方怡、敖彪和沐剑声已被砍倒,刘师兄护着我,施展不开功夫,也被点倒。吴立身和徐天川也先后受伤。那老者接连出指,点了各人身上受穴。
众汉子齐呼:"洪教主神通广大,寿与天齐,寿与天齐!"呼喊完毕,突然一齐坐倒,各人额头汗水有如泉涌,呼呼喘气,显得疲累不堪。这一战不到一盏茶时分便分胜败,这些人却如激斗了好几个时辰一般。
我心中连珠价叫苦,寻思:"如今落在神龙教手上,那假太后的党羽必不会放过我!庄家大少奶奶,你怎么还不出来阿!"
老者似乎功力最高,最先恢复,过来提起我就往里间走去。
我回头望向被点倒的众人,只见刘师兄和小公爷双双盯着我,眼神里除了我,再无旁物。
我当然知道,自此一别,如无偏差,也得到很久以后,才能相聚,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人会不会象原著里头的方怡和小郡主一般,被下了药后威胁着来诱我去神龙岛。
一时间,我脑中乱哄哄,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直到老者将我摔在桌子上。
老者狞笑道:"桂公公,小人找得你好苦啊!"
我眼珠一转,突然笑道:"这位老伯,你认错人了吧?我哪里是什么公公!我只不过是沐王府里头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罢了!"
老者一楞,随即便阴恻恻道:"桂公公莫再否认,刚才那女子明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我装做无所谓道:"信不信由你,若你抓错人,想必你那英明的教主不会放过你吧?"
老者惊疑不定,目光游移地望着我,半晌,恍然道:"有办法了,小桂子既然是公公,自然不会有那玩意!"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我是假太监这事只有我师傅、海公公、小皇帝三人知道,只要他一验,必会上当。
老者自以为得计,伸手就要来剥我的下衣.
正当此时门外忽然响起恐怖地尖叫,随即便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