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虞君珏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对方。
"......晚上可以吗?"
"嗯?你现在不是没事吗?"
"......"
"真的有事啊......"虞君珏微微蹙眉,"我还以为你是没带伞,所以在避雨呢。"
"虽然没带伞......不过雨也不是很大啊。"陶步昔微微笑了。
说话的时候,电梯的门开了,门厅的人骤然多了起来。
在纷沓的脚步声中,陶步昔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陶先生,对不起啊......让你等了这么久......啊!"
匆匆忙忙往这边赶来的女子没有注意到地板的湿滑,脚下一个趔趄,身体立刻往前扑倒。
陶步昔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了她,对方娇小玲珑的身体几乎完全倒在他怀里。
"真是对不起......"因为觉得尴尬,夏欣慌不迭的站直了身体道歉。
"......没关系,也不是等很久。"陶步昔微微一笑。
感觉到一道不同寻常的视线,夏欣抬眸望去,眼睛立刻睁大了:"虞总!"
"嗯。"虞君珏朝她微微颔首,"跑得这么急,和男朋友约会啊?"
"不、不是啦......"
"脸都红了,还说不是?"虞君珏意味深长的拖慢了语调,视线又落在了陶步昔身上,"你们要去哪里吃饭?"
"这个......我还没想好。"陶步昔转头望着夏欣,"夏欣,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没关系的......都可以啊。"
"阿欣,不介意我一起去吧?"虞君珏微笑着望着夏欣。
"当然......"夏欣似乎对目前的情况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神带着几分困惑。
"......我介意。"陶步昔微微蹙眉。
"什么嘛。"虞君珏不悦的回头看着陶步昔。
"要是你在场的话,夏欣会有心理负担啊。"陶步昔直言不讳的说。
"陶陶,你是怕自己魅力不够大啊?"虞君珏笑。
"不会啊。"陶步昔神态自若,"因为你是公司的董事长,哪有员工在董事长面前不紧张的啊?"
"......说得也是。"虞君珏点头,"那就没办法啦。"
"夏欣,我们走吧。"
"等等。"虞君珏笑着把伞递给陶步昔,"请女孩子吃饭,总不能让人家淋雨吧?"
"......那你呢?"
"雨也不是很大嘛。"虞君珏没等对方回答,转身就跑下了台阶。
"......喂!"陶步昔想要追上去,可是对方很快就到了街道对面。
雨水打湿了他的外衫,身形显得愈发的纤丽了。
"陶陶,别忘了晚上请我吃饭!"
声音模模糊糊的从对面传来,陶步昔似乎还没有听明白,就看见对方朝着这边挥手,然后在人群中疾步行走起来。
"虞总他......"夏欣欲言又止。
"......不要紧。"陶步昔说话的时候眼神仍然望着街道,"......走吧。"
握着伞柄的时候心里忽然涌起了奇怪的感觉。
......疑惑才刚刚蹿上心头,陶步昔告诉自己必须马上停止。
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相信或者寄予希望。
因为自己比谁都清楚......那才是痛苦的真正开端。
离傍晚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电话和短信就几乎没有停过。
内容大体都是一样的意思--晚上七点,地点是海岸线上的一家小饭馆。
对于对方选择这家饭馆的理由,陶步昔只感到了困惑。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里是以前的自己常常会去的地方。
虽然和他一起去的次数也很多,但是自己明明很清楚地记得他说过,那个地方价格昂贵而且菜的味道超级难吃,除了风景不错以外简直一无是处......言犹在耳,可是那似乎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尽管这样,陶步昔还是准时到了约定的地点。
推开木门的时候,对方就立刻朝自己挥手。
店里的客人不是很多,对方选择了自己以前常常坐的位置。
"点了这么多菜,你吃得完吗?"看到满满一桌的菜肴时,陶步昔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每样吃一点就好,吃不完再说。"虞君珏无所谓的笑笑。
"果然......不是花自己的钱就一点也不心疼啊。"陶步昔打趣道。
"谁请客都一样,要是你心疼那我就自己买单啊。"
"......嗯?"
自己是在开玩笑,对方没有理由听不出来的......可是用这种像是生气一般的语调说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陶步昔把外套脱下,挂在椅背上。
对方没有接过话茬,而是动手撕开了木筷的包装袋。
此后不管陶步昔说什么,对方也只是懒懒的搭腔。
正当陶步昔要放弃的时候,对方却忽然说道:"......还是好难吃啊。"
"啊?"陶步昔抬眸的时候,正好看到对方紧蹙着眉头咋舌的样子。
"明明价格贵得离谱,菜也这么难吃......"对方继续说着陶步昔听不懂的话,"我试着每年都来一次,可是每次都还是觉得难吃。"
"那为什么还要来......"陶步昔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里啊。"对方蹙着眉头说。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陶步昔用安静的眼神注视着对方。
"......嗯,大概知道了。"
感觉心跳在瞬间漏了一拍,陶步昔的身形顿时僵直:"......知道了?"
对方偏着头想了很久,半晌才道:"......林天很喜欢到外面吃饭。"
"......是吗。"
心脏的律动终于恢复平静,可是陶步昔却没有觉得高兴。
"他每次都要挑高级饭店,还喜欢坐在顶楼。"对方的声音轻缓而且淡雅,"就算我说浪费......他也还是坚持。"
"我一直以为是他在耍少爷脾气......直到有一次我问他,他才告诉我......"
"......"
"因为这种地方清静,而且侍者懂规矩......即使我们像恋人一样用餐,也不会有人在背后指点,更加不会有人闹事。"
"够了......"陶步昔霍然站起身来。
"陶陶?"
"特地把我叫到这里来......你就是想说这种话吗?"
冷静的表情从面上一点一点退却,陶步昔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你说得对......我之所以喜欢来这个地方,并不是因为我喜欢这里......"陶步昔一字一句道,"我的确是很喜欢你......也很想和你像恋人一样在外面用餐,这跟情侣们喜欢约会的心情没有什么两样......不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啊。"
"真的过去了吗......?"
"你放心好了......我回来只是想要帮流而已,等时机到了我就会走的。"
"......"
"你和什么人交往都不关我的事......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的。"陶步昔努力控制着愤怒的情绪,"这样拐弯抹角的说话,实在不像你的作风......如果你是担心我还不能对你忘情的话,也请你放心吧......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安慰这种东西......我一点都不需要。"
没有等对方回答,陶步昔把钱夹留在了桌面上,......径自推开店门走了出去。
番外 当时明月在
车子沿着海岸线的公路疾速行驶。
夜风从敞开的车窗钻进车内,身体顿时感到了一阵寒意。
......外套落在刚才的座位上,可是心里却没有要折返回去的打算。
看不到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前方显示出一片浓浓的黑色。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片霓虹的灯海,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市中心。
把车停在附近的车场后,陶步昔信步走上了街道。
城市大街上喧嚣的热浪和浮华的空虚,像突如其来的箭射在心口,令人隐隐作痛。
漫无目的地随着人群走了一会儿,陶步昔走进了一家叫做"左边"的酒吧。
在喧闹的环境和酩酊的醉意中,脑海里蓦然浮现出那个人的容颜。
像是要把残存的影像甩出记忆似的,陶步昔用力摇了摇头。
原先埋在心底的那份流丽的忧伤已经荡然无存,体内满满的都是虚无。
刚才在一瞬间爆发的隐忍已久的愤怒,犹如割烈盔甲的一柄锐利的刀,在自己被它刺伤而狼狈逃窜的同时,维系在那个人和自己之间的最后一条情丝也被立刻切断了。
从幼年时代开始,自己就习惯于沉湎在优柔的情绪之中,在期待中无止境的等待。如今正是由于自己一味的忠实于这种等待,而使得最后的希望也离自己远去了。
一直以来虔诚信奉着的关于美好与幸福的梦想,在走过了漫漫长路后似乎唾手可得了,却不知道其实它早已弃人而去,剩下自己在这个无边无际的世界四处漫游,在一片混沌中不知所往。想要从那个因为梦想破灭而成为最美最远的地方打捞出岁月的一些碎片......尽管泪眼模糊、无限留恋,但心底最真的那一部分情感正在一点一点流逝,取而代之的是如长河奔涌般无限蔓延的颓废之感。
记忆的芳香渐渐被一阵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霉味给掩盖了......泪水在一瞬间夺眶而出。
店内很少会出现这么帅气的年轻男子,所以打从他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而本人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似的,径自在吧台旁的高脚椅上坐了下来。
吧台的酒保眼前一亮的同时,立刻饶有兴致的和对方搭话,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注意到对方对谈话根本不感兴趣,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喝闷酒。
吧台内侧门上的风铃骤然响起,门被推开的同时从外面猛然冲进来一个人影。
"抱歉!我迟到了!"穿着侍应生黑白小礼服的少年眉目清秀,因为一路上几乎是跑过来的,所以面色微微有些泛红,"车在半路上坏掉了,真是倒霉!"
"没关系啦,不用跑得这么急,只是代了半小时的班而已......喏,你还是先喝口水吧!"刚刚还和人搭话的酒保一边嬉笑着给同伴递水,一边朝对方打了个眼色,"喂......那边有个超级大帅哥哦!"
"......啊?"自从在某一次喝醉的时候不小心向对方透露了自己的性向,对方就不时像这样帮自己留意店内条件不错的男子,常常让人啼笑皆非。
"这个可是绝对正点哦!而且好像一副失恋的样子......这年头真是奇怪,这么帅的人也会失恋......太不正常了。"对方小声嘀咕的同时,又挤眉弄眼的笑了,"不过......正好可以趁虚而入啊!你要好好加油!"
"说够啦?你可以滚了!"
"你好歹说声谢谢嘛!真是无情......那我走啦!"
......"嗯,走吧走吧。"
少年满不在意的虚应几声,朝着对方离去的方向空踹了一脚。
现在还不到晚上最热闹的时候,少年一边哼着小调开始调酒,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坐在吧台最左边喝闷酒的人。
那个人单手支着前额,所以少年看不到对方的长相。
不过光从身形上看的话......的确如同伴所说是个极品。
对方蓦然抬头,彼此视线交汇的瞬间,少年忍不住"啊"的一声脱口而出。
对方的表情也顿时怔住了,盯着少年的眼神有些许僵直。
"......陶步昔?"少年有些迟疑的叫出对方的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时候,对方的身体猛然一颤。
少年立刻朝他大步走去:"真的是你啊......你该不会在哭吧?"
因为羞耻,陶步昔的面色瞬间涨红了。
"我是林天,你该不会不记得了吧?"少年咧嘴一笑,笑容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
"记得啊,不过我还有事......"陶步昔想要起身离开。
"喂!等一下!"林天眼疾手快的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干吗急着走啊?再坐会儿嘛!"
......为什么要像个逃兵一样跑掉,对方只是在和自己打招呼而已啊。
这样想着,陶步昔终于又在座位上坐下了。
"要喝点什么?我请客!"林天笑得很开心。
这样明亮的笑靥......刺痛了自己因为刚刚流泪而变得濡湿的双眼。
"......不用了。"陶步昔勉强笑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打工啊。"林天回答得很快。
"......打工?"
"没办法,老爸不肯养我,我还要念大学,不打工不行啊。"
林天和父亲决裂的事情陶步昔早就知道了,可是没有想到已经过去四年,居然还没有言和......能坚持到现在,一定是因为很喜欢那个人,所以才不想放弃吧。
"珏知道你在这里打工吗?"
"不知道吧?......到现在为止都是他在供我念书,虽然他说不用还......"林天偏着头笑了,"可是我觉得能还多少就还多少,赚钱果然很不容易啊。"
"是啊......不过你和以前比起来,好像开朗了很多啊。"
如果是以前的林天,一定不会有这种笑容的。
"人总是要长大的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不过出来赚钱以后,倒是学会了不少东西。"林天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顿时一亮,"对了......你应该回来有一个礼拜了吧?"
"......嗯。"陶步昔点头。
"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喝酒?"
陶步昔摇头。
林天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有在交往的人?"
"什么?"陶步昔霍然抬起头来。
"我是说......恋人啊。"林天露齿笑了。
"......唔,嗯。"出于自我防卫的心态,陶步昔含糊的应道。
"不会吧?"林天蹙眉。
"......不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说真的吗?对方是什么人?"
"......说了你也不知道的,是在国外的朋友。"陶步昔随口道。
"那珏要怎么办?"林天脱口而出。
"什么怎么办?"陶步昔的口吻带着一丝困惑。
"难道他没有跟你说吗?"
"......说什么?"陶步昔一怔。
"那个家伙......"林天忽然生气起来。
"......嗯?"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不是吗?那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林天愤然开口,"有胆把你从国外骗回来,却没胆说心里话......差劲透了!"
"林天?"
"他明明说过的......只要公司的事一转手,就要和你重新开始的,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什么重新开始?你们不是......"
"虽然我是很喜欢他......可是只有我喜欢有什么用呢。"林天的眼神满溢着淡淡的哀愁,"自从你走了以后,他整个人都变了,我又不是傻瓜......勉强得来的东西一点意义也没有,他只是在照顾我而已。"
"他亲口说的......只要等到你回来,就要重新开始的。"
"不可能的......"由于过于震惊,陶步昔的声音在微微发颤,"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
"咦?不可能吧!"林天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在我面前说过很多次啊!不只这样......流也说过,以前他去劝珏看望父亲的时候,那个家伙也说了喜欢你,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