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太年轻（又名：龙城旧事）————殷少枫

路遥忍不住趴到阳台的栏杆上干呕，张钦害羞地一跺脚，眨着眼冲上阳台，使劲往路遥身上靠，嘴里还嗔怪着："死相！遥遥也想要人家吗？"
路遥边笑边一把推开张钦，喊道："滚！爷看不上你！"
宿舍里那几个看到这一幕更是捶地爆笑不止。
六个人打打闹闹，直到楼管来警告才歇止转为床上活动。那天晚上，六个人男生躺在床上在黑灯瞎火里聊了半宿。
路遥住的是鸳鸯楼，所谓鸳鸯楼就是半楼男生半楼女生混搭住的宿舍楼，因为不免有些情侣趁着这种好机会，在楼里约会。有时路遥他们会在第二天清晨看到某个女生从男生寝室出来，他们看着那个女生仓皇的奔走在走廊里，一齐骂了句"婊子。"路遥摇了摇头，他十分鄙夷这种人，他觉得一个女孩子如果都不好好的爱惜自己，别人更不会去帮你爱惜。当然不是说他不认为男生也有错，他常提醒我，一个男生如果真的珍惜你是不会这样做的。
在新校区住宿的那半年里，路遥每天的生活都很惬意，和着同寝的朋友一起上学，一起迟到，一起放学，一起吃饭，爽朗的笑声在校园里响彻带着他们特有的青春飞扬。
到了晚上，回到寝室后，他们就开座谈会，每天夜里都有说不完话。圣诞夜那天中午，路遥和另外三个男生打饭回来看到王楠一脸苦恼的做在他的写字桌前。
张钦走上去，乐道："喝，你在装深沉吗？"
见王楠不答，张钦又打趣道："啧，可惜女生看不到，不然准迷上你。"
"滚吧你！别烦我！"王楠终于不耐的回道。
路遥和郝帅几个对视了眼，觉得王楠肯定遇上了什么事，于是都凑上前去，说道："喝！兄弟，出了什么事？给我们说说。"
"就是，不然憋死你那多不好。"张钦在一旁帮腔。
王楠回过头来，一脸哀怨地看着他们，把他们都吓了一跳，才开口道："我我，我，我发错短信了！"
闻言，路遥他们不屑的"靠"了一声，异口同声道："原来是这种小事，至于吗。"
"不是！我把短信发给老莫了！"老莫是路遥他们的班主任。
"哦，那有什么！还是说你发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路遥他们都好奇的上前一步把王楠围住。
王楠抓了抓头，颓丧的说道："我给他发的是：老婆，我错了，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哈哈哈哈！"路遥他们听完都大笑起来，要知道老莫是男的不说，还迂腐非常，想他那样被人叫老婆真是肺都气炸了吧。路遥他们开始幻想老莫看到短信的样子。
"你们！"王楠气极。
路遥回过身来适时打断了王楠的话，说道："得了，又没什么，哈哈，老莫，他，哈哈，又不知道是你的手机号。"
"不是！我上次用这个手机给他请过假！"
"啊哈？！"路遥几个呆楞了下，又爆笑起来，张钦义气的拍拍王楠的肩表示他的同情，眼里无情的诉说着"你完了"。
王楠像一下被抽干了力气似的趴在桌上，忍不住抱头哀号，引得另外几人又是一番嘲弄。
男孩子们凑到一块就是这样，经常吵吵闹闹，互相打趣。排演《雷雨》课本剧那会，被选作饰演周冲的路遥就没少被宿舍的兄弟几个"欺负"。
其实路遥本身并不欣赏曹禺的《雷雨》，他比较喜欢老舍的《茶馆》。被选为《雷雨》的演员实非他所愿，尤其还是扮演那个单纯傻气的二少爷周冲，路遥更是郁闷不已。
但是盛情难却啊，尽管他再三推辞，班里的同学还是一致认为他很像周聪，这是说长相上。所以，抵不过别人的软磨硬泡，路遥迫于无奈还是接手了这个角色。
他每次一演到周冲去拉被电到的四凤时就特别想扁人，你说好好一个人搞不清楚状况还乱去救人，人救不上还搭了自己的命这算什么？真有够可笑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被电的人不能去碰的，那会使自己也被电。
可那有什么办法？为了所谓的悲剧，总有人要为此牺牲。路遥嘲讽的一笑，戏也还是要演下去。
真正让路遥不能当作无事发生的是有些人总是要反复的提醒你生活有多糟糕。
"冲！"
"四凤！"
"冲冲！"
"凤儿！"
"我们一起去死吧！"
"好的，让雷电劈死我们来证明我们的爱吧！"
张钦和郝帅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放在胸前，含情脉脉的对望着，一旁的王楠与于铭配合的用嘴巴模仿打雷的声音。这是609宿舍现在每天必演的一幕，路遥在一次咒骂二次暴打也无法改变室友的这个乐趣后只得选择单手扶着额头，头疼的躺到床上。他每天不仅要去为班级打工，回来还用受室友荼毒，真可谓劳心劳力，他哀叹着向沈鑫抱怨过这事，但也只得对方幸灾乐祸的取笑，他不禁仰天长叹，损友啊损友，朋友真就是用来出卖的啊。
好在那些令路遥痛苦煎熬的日子只持续了两个星期，《雷雨》演完后，他捧着个最佳男配角奖结束了耶稣受难日，虽然那之后还有好一段时间，他的朋友们包括沈鑫在内没少调侃他二少爷二少爷的叫唤。
冷气南下的当口，迎来了寒假，随之而来的春节使柳州的大街小巷开始了一番布置，灯笼鲜花，福字春联，各大商店都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春节的优惠活动。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春节的气氛，脸上喜气洋洋的。
每年的大年初一，路遥总跟着爸妈去爬马鞍山，高瞻远瞩，采个好兆头，今年也不例外。路遥站在山顶上，看着白雾笼罩下的高楼，江水及隐约可见的桥梁，心里充满了坚定与自信，他一定要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离开这座小城市。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深远，找不到边界。
到了年初二回娘家的日子，路遥和他爸妈却呆在家里，一家三口围在餐桌前吃着鸡鸭鱼肉。路遥他家已经没有娘家可回了，路遥他外婆早就不再了，如今想想也有六年了吧。路遥时常想起他外婆，想起自己以前对她的不孝，嫌她外婆啰嗦管七管八，总是不记得小时候外婆多么疼爱他，总爱问他想吃什么，他每每歪着脑袋愉快的叫嚷着要吃鸡。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没有那个老人慈祥的微笑着问他想吃什么，再没有那个老人摸摸他的头为他亲手做一顿炖鸡，他终于后悔莫及。
席慕容曾写过这样一段话："不是所有的梦都来得及实现，不是所有的话都来得及告诉你。疚恨总要深植在离别后的心中。尽管他们说世间种种最后终必成空。我并不是立意要错过
可是我一直都在这样做。"
路遥的悔恨内疚以及深深的怀念都不可能换回什么，我们都不能用年少无知来开脱我们犯下的罪。
年初二的夜晚对路遥和他爸妈来说永远只能是种喧嚣后留下的孤寂。
吃过晚饭后，路遥回到自己的房间上网，无聊的打开QQ想看看谁在线，虽然知道别人都回娘家去了。
滴滴，有人给他留言，路遥点开一看，是沈鑫。
血刃之爪：路遥，晚上去看烟花不？
路遥这才想起每年年初二市里都会放烟花。
MAX：哦，好啊，你不是在你外婆家？
隐身状态的沈鑫过了好一会才给路遥回话。
血刃之爪：吃完饭了就回家了，哪里见？
MAX：哦，广场十五中门口吧，几点啊？
血刃之爪：八点二十。
MAX：好的。
血刃之爪：嗯：P，那我先去洗澡了。
MAX：88。
过了一会，路遥见沈鑫不再回话就知道他下线了，他看了眼时钟正走到七点半，无意识的傻笑了笑。有几分期待，这是他第一次和自己的朋友还是最好的朋友去看烟花，而且还是沈鑫主动邀约的，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他算了下时间，想着也去洗个澡，清清爽爽的出门。想到这里他立刻下线，收拾了衣裤匆匆跑进了洗浴间。
哼着小调把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等到打理完自己对着镜子确认自己够阳光俊帅，恰好八点了，他赶忙跑到玄关穿鞋，跟房间里的父母交待了下就匆匆出门了。
因为是盛大的烟花之夜，市里很多人都跑来看热闹。所以整个公交车里满满的，人挤人，摩肩接踵的，而死死关闭的窗子使车厢里有股难言的味道，路遥一到站立刻挤下车，深吸了几口气方觉得呼吸顺畅了。
远远地，路遥就看到沈鑫穿着深蓝的大衣站在十五中门前，他招手喊道："沈鑫！这里！"
沈鑫闻言，转过身向他走来，微笑地说道："你可算来了！"
路遥咧嘴一笑，说道："人太多，好不容易才挤上车。"
沈鑫点点头，带着路遥走到小广场一个寂静的角落，避开拥挤的人潮。
站定后，路遥看了看手表，时针和分针正好指向八点半，正要说怎么还没开始，砰地一声，硕大的烟花在路遥的前方闪现，耀眼的彩光照亮了每个人仰起的脸庞。
路遥和沈鑫仰望着绚丽的烟花，彼此的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他们相视而笑，在满天的烟花下说着闲话。
"今年的烟花蛮漂亮的啊！"
"啊？你说什么？"烟花的爆炸声遮盖了路遥的声音，沈鑫侧头问道。
"我说今年的烟花很不错！"路遥凑到沈鑫耳边大声说道。
"啊！我听到了！你说那么大声干吗。"
"我怕你老了听不清楚！"
"说点好听的，切。"
闻言，路遥冲沈鑫灿烂地一笑，眼睛都跟着笑眯了，沈鑫瞅着他这样子不由得失笑。然后，两个人同时转头把视线移回到天上的烟花。
天上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一朵比一朵更美丽更迷人。
其实每一年的烟花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一起看烟花的人不同罢了。所谓快乐也是如此，全看和谁在一起而已。

7、我们的街道（上）
生活在这个小小的城市
我们相遇在那个绚斓的夏日
我们一直期待着明天 自己能一点点成长
不知道 从何时起
与你在一起的这里 就成了我世界的全部
初次和你相遇的那一天
碧蓝无垠的天空无限延伸
淡淡的后悔 是谁的眼泪
总有一天 还是会再次流下来吧
那看不见的未来使我们屏息
即使是这样 我们仍然要生活下去
未来某天总能更接近梦想
但那似乎是很久之后的事
我们走的匆忙
连最重要的东西都遗忘了
即使是现在 请相信我们
想要相信 这样的自己
可能没有人 会承认我们
可能谁都不会想要去理解吧
无论如何努力的找寻 也看不到答案
但真实一定隐藏在某处 是吧
沮丧的心情被你的笑容融化
这条黄昏的街道拥抱着我们
未来某天总能更接近梦想
但那似乎是很久之后的事
初次和你相遇的那一天
碧蓝无垠的天空依然延伸
十八岁的生日对路遥来说是很重要的日子，不仅仅是从此他是成年人了，天高海阔任他飞，更重要是从这一天起，他真的长大了，法律上有了要承担的条款，生活上是有了担当的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必须对自己负责。
他爸在饭店里为他订了个总统包厢邀请了他所有的亲人同时也准允他邀请自己的朋友。路遥把这些年来对自己很重要的好朋友都请去庆祝了，他感激这些人陪伴他走过的这些年，那些回忆那些青春都不敢忘。
他的亲人递给他红包，他双手接过，敬爱的看着他们，想起小时候去舅舅家趁饭吃每次一吃完就拍拍屁股要回家；他的爸妈走过来摸着他的头说儿子长大了，要学会独立，他郑重的点头，藏不住的笑容在脸上绽放，他忆起小时候他爸把小小的他举过头，让他张开双手模仿飞翔，他还记得他妈细致地为他织一件毛衣虽然他爸说他妈从小织到大也没织成；他的好友围在他的身边，简单的一句生日快乐让他只剩下满足，沈鑫说，路遥你可别哭，我们承受不住。路遥一拳摞过去被沈鑫闪身避开，来不及怀念过去的情绪就这样被喜悦带过。
诺大个包厢里热热闹闹人声鼎沸，服务员把美味的饭菜一个个端上桌，路遥直立在饭桌前遥遥举杯接受亲人及朋友的祝福，描绘着他们熟悉的面孔，在吹灭十八根蜡烛的时候默默许下心愿：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不要分离，没有结局。
宴席散后，大人们看着依然兴致高昂的年轻人，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去别处闹。路遥和沈鑫提议去路遥家楼底的小花园续杯。小花园只有一张石桌四张石凳，我们抢先坐在石凳上望着慢一步的路遥和沈鑫无耻的嬉笑，路遥和沈鑫只得坐到不远处的长椅上和我们聊天扯淡。不知何时，当我们聊到一半时，发现沈鑫把头搁在了路遥的腿上，悠哉的半敛着星眸，听我们八卦天下，张钦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们一眼，促狭的笑道："沈鑫你竟敢调戏我们班花！"
路遥呆楞着听完，下意识的低头正看到沈鑫冲他眨眨眼，脸上似笑非笑，这才反应过来一跃而起，指着张钦骂道："你他妈谁是班花！"
而沈鑫完全没防备路遥会突然乍起，毫无形象的滚到了地上，皱着眉头呼痛不已。
我们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毫不忌惮的喷笑出来，张钦更是早笑岔了气，顾不得路遥怒发冲冠冲过来掐着他脖子直摇晃。
几家欢喜几家愁这句话真是从来都毫无悬念的验证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句真理。
我那时一直都认为他们会这样快快乐乐下去，即使只是作为朋友的关系。所以后来沈鑫跟我说他交了女朋友这件事对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我惊讶万分的立刻给小言打了电话。
"小言，沈鑫交了女友了！"
"那有什么奇怪，你惊讶什么！"
"不是，那路遥......"
我没有再说下去，我们都沉默了。我知道电话那头的小言一定也想起路遥他是那么那么的喜欢沈鑫。
其实我们并不知道的是路遥早就于我们之前知道了这件事，那时候时间还停留在06年，我们都还没有放寒假。
那个没有星星的夜晚，路遥独自站在阳台上看着灯火点点的操场，耳边回荡着沈鑫那句话："路遥，我有了女朋友了！哈哈！"
沈鑫的笑声是那么的欢快，他看不到路遥在听到那句话后瞬间黯淡下去的眼。路遥转动了下手碗，觉得拿着手机的手有点酸，他努力扯开了干涩的笑容，想说恭喜却如鲠在喉。
那边厢，沈鑫的快乐让他来不及去细想路遥的沉默，自顾的一个劲说着自己和他女友的相知史，直到最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温柔的摞下了句："只是很可惜再也不能请你去看烟花了。"
路遥倏地惊醒，很惊讶沈鑫在此时会想到去年那件事，记得那天看完烟花回来后他还跟沈鑫说明年也要一起来看，沈鑫回了句，也许吧，世事难料。
世事难料，现在发生的事不正应证着沈鑫当时无意间的一句话？
世事难料啊。路遥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他欣慰的认为至少沈鑫这个时候还想起自己不是吗？这就够了，他们还是最最要好的朋友。
他缓缓的低下了头，浓密的睫毛覆盖在半阖的眼上，微笑着低声说了句："那有什么关系。"
闻言，沈鑫在那头也笑了笑。
挂了电话，路遥无力的躺倒回床上，一种复杂的情绪刹那间涌了上来，他大张着眼失神的看着天花板，在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他一直都喜欢着沈鑫，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还是喜欢着，中间喜欢上的那些人就像路过的风景，只有沈鑫一直都深埋在他的心底，从未舍弃过。
他无言的笑了笑，想起了《小丑鱼》里的那句歌词"说不出的感慨，选择做朋友的无奈。"
寒假里，小学同学搞了次聚会，几个玩得要好的朋友一起到KTV唱歌，沈鑫和路遥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