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眼神一转,轻笑反问。
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她怎么可能知道,"你手上玩着什么呢?"
"这个,"扬了扬手中的信封,"是我的任务,至于这条丝帕......"笑容如朵莲花盛开,"或许是我的下半辈子哦......"
看过慕白雪笑了无数多次,就数这次最纯真不带邪气,让肖娘呆了好一会儿,至于他那如哑谜般的回答,肖娘是没这精神也没这能力去推敲出来。
这小子两个月前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说是卖艺不卖身,连名字也不告诉,但看他冷得如冰般的气质,就给他取了个慕白雪的艺名。给他钱也不要,所以连卖身契也没签,他说只图个名气,可肖娘看来,根本不是为了这个,若是用觉得好玩来解释的话,还比较有可能。
明明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不自觉中透露的霸气却时常让自己和那些有非份之想的人吓软了腿,举手投足间的高贵丝毫掩藏不了,所以对慕白雪的事,肖娘只能说是一无所知,除了这张外面那些狗牙子拼了命想一睹的美颜,天晓得,她天天在为慕白雪会不会一剑杀了她担心,这人,太危险。
放花待君,出其意料
红姬,江南流莺街的红楼,创立至今100余年,要说是老字号,也不假。自第一代楼主退隐从良后,交由肖娘打理,一上手就实行大改革,姑娘小倌们要求个个琴棋书画精通,四书五经晓读,独树一格,也正是这一点,吸引了大量大户人家有钱有势的花花公子前来,饮酒作赋,对月拨琴,诗情画意,好不风雅趣俱在。
故而可知,红姬夜晚的盛景,那可是歌舞升平,金杯错樽,车如流水马如龙,更何况今晚是红姬的头牌,于短短两个月间就名扬四海的慕白雪放价之日,但这情况,却似是恰恰相反......
肖娘冷冷地扫了眼厅里那些正襟危坐的虚伪之徒,嘲讽一笑,这些王孙贵族,武林巨子,哪个不是平时仗着有三分权势七分银两,就耀武扬威,趾高气扬,一旦有一点不满意的,就摔盆子摔碗,吵着要她肖娘出来赔不是,半点亏待怠慢不得,也只有白雪那小子有这个胆子这样戏弄着他们玩,但与其说是有气魄吧,她看啊,是白雪压根儿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于子夜安排好由慕白雪弹奏一曲阳春曲后正式开始的放花会,如今都过了一个时辰了,奈何帘帐中的美人是半点开始的意思也没有,轻纱帘遮,明知佳人近在咫尺,却不得一睹芳颜,心焦万分,又不敢贸然催促。要是,这是慕白雪在考验他们的耐心......那可无论如何都要等下去了。
于是红姬大厅内,自开张至今,第一次寂静无声却人客满座的场面就这么诞生了。那些花客,看似抿茶闲适,实则个个暗中牵制警惕,就等着那个"第一个"来打破僵局。
肖娘再一次无视送过来暗示她出面的眼神,开玩笑,惹了慕白雪不高兴,她肖娘还担待不起,不过,看了看那空着的佳座,嘴角上扬,那小子对他的执着倒是出乎她意料,看来今晚,能大大地捞上一笔了。
慕容含雅悠闲地坐在后苑的屋顶上,一杯清酒在他的手里轻转微荡,时刻微扬的和熙笑容让那轮柔和的明月也不禁失彩。他并不是故意不去参加放花会,只不过,苦笑摇头,不用费心猜测便可得知肖娘为他安排的定是最为显眼靠前的座位。
慕容含雅不喜欢喧闹,更不喜欢随意地抛头露面,树大招风,这只会招致敌意和妒忌,故而无论是倚云楼的生意,还是武林总盟的大小事务,他一般都不会轻易露面,他只喜欢淡定安逸的生活,所以惜玉和观澜才总是拉着他往外跑,就怕他哪一天闷坏了。
想到两位好友,不由心里一暖,这两人都有喜结天下良友的习惯,若不是他们自己来倚云楼结交他,或许他们此生都不会成为如此好的至友,却不知,他们现在如何......
"慕容公子,可找到你了,原来你躲在这儿啊。"一声娇喝从下方传来。
慕容含雅无奈一笑,看来是逃不了了,轻跃至那位姑娘面前,飘逸的身法带起一阵微风,卷起慕容含雅的两袖,翩然出尘,羽化生烟,看得那姑娘顿时绯红了脸颊。
"碧玉姑娘找在下可有什么事吗?"若是没有记错,肖娘唤了位名碧玉的姑娘去追回黄家两父子的应正是现下对面的那位。
"明知故问,公子啊,放花会还等着你去才开始呢。"碧玉听到自己的名字时不由眼神亮了几分,再加上慕容含雅那客气和蔼的笑容,让她不由地有些飘飘然起来。
"不只在下一人没有到场吧,"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黄初仁和黄峨仁的房间,"那里不还有两位?等他们出来了,在下自会出席。"
"他们?"鄙视地轻哼,"慕小主才不放在眼里呢。"眼神一转,"慕容公子,我悄悄和你说了吧,慕小主吩咐了,你不出现,他不开场,你一到席,悠转琴音他自为你送上。"
微讶,他只道肖娘决计不会轻易放过他这金主,孰料,竟是那位一向高高在上的慕公子。既已相邀,不知也就罢了,如今知晓了,断不能一走了之,轻叹于心,这个麻烦可太大了,处理不好,只怕......
苦笑一挥,"还望姑娘带路。"
远远看见碧玉领着慕容含雅缓步而来,肖娘那张红脸马上笑开了花,抽出丝巾,向帘纱里晃了晃,便迎身上前。
"我说慕容公子啊,你这可是在折我肖娘的寿啊,故意不来,遍寻又不着,我差点就着急地晕过去了。"两颊生辉,哪有半分焦急之色,料准了慕容含雅责任心强,决不会悄然离去。出现,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含雅在这里向肖娘赔不是了。"温雅长揖,丝毫不做作,饶是肖娘也有点惭愧了。
"别,别,肖娘我这不是开玩笑着吗,来来,我引你上座。"话未完,人先动,慕容含雅想婉拒也不行了。
这么一来,慕容含雅瞬间成了所有人的焦点,再加上肖娘亲自领座,满脸堆笑,若是眼睛能射出剑气的话,慕容含雅早就全身窟窿了。
眼角余带,心中不禁大叹苦哉哀哉,朝廷望族他素不结交,但武林中人,其中不乏有他认识的,也认识他的。再望,众人脸上已是泛起怨恨之色,这,真是凭的为自己添麻烦啊。
"慕容公子,就是这位,你请坐。"肖娘在一空位前立定,回身谄笑。
果然,一排一位,他无心,别人有意,奈何别人苦想不得,却让他坐得了,盛情难却,慕容含雅谢过入座,这如坐针毡的滋味,他可是切身了解了,背后的无数道眼神令人不由地不舒服。
只是,比起背后的那些怨恨,眼前自他出现就紧盯着形影相随的帐中之人更让他不能忽视,那感觉,邪气,又不失纯真,极端矛盾,却又无法用其他言语形容。
无声执起放于一旁的酒壶,缓倒一杯,朝着帐内虚空一抬,意为赔罪,一饮而尽。
方将酒杯放下,高山流水就一倾而出,帐内人影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沉郁如冰河封雪,掩盖万物,婉延如乳燕初啼,百转无绝,清灵如草芽新长,生机勃勃。琴声由低转高,轻柔渐变激烈,百鸟争鸣,万物复苏,一幅初春之景,赫然显现。
一挥长袖,舞出半圆,悠长结束,厅内霎时赞扬声四起,感叹句不断,借此大献殷勤,只为引起美人注意。
慕容含雅默不作声,却笑意更深,果然是名不虚传,梅姨一直说自己的琴声天下第一,这下回去,可要好好和她说说,山外青山楼外楼,一山更有一山高。
慕白雪的琴声不似他周身所散发的邪媚,却是单纯干净,悠长清远,由琴知人,或许,这才是慕白雪的真正内在。
再斟一杯,却是不饮置于一旁,此意为敬酒,虚空之礼,意会即可。孰料,慕白雪竟命人取走桌上之酒,于帘中还礼饮尽。
这,好不容易因一曲绝妙之乐而稍被他人忽视的慕容含雅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处,慕容含雅也只有苦笑自嘲了,这慕白雪做事当真带着几分邪气阿。
小人得志,美人买己
"好好,等也等过了,曲也听完了,肖娘我一向不喜欢绕弯,老规矩,价高者得,50万两银子起价,现在,开始!"肖娘一脸的春光灿烂,精明的眼睛不断在厅里绕。
"我出100万两!"
"150万两!"
"200万两!"
"400万两!"
"500万两!"
......
"我出1000万两黄金!"清明一喝,顿时吵闹的大厅变得安静无比。只见一位身着金锦,轻摇纸扇的青年男子缓缓站起身,向着帘内微微一福,虚伪的笑容让人感觉颇为不舒服,"为美人出再多的钱都是值得的。"
肖娘本是笑容满鞠的脸却难得的垮了下来,"我说唐三少阿,你们唐门似乎给不起那么多钱吧。"
这唐三少原名唐飞,是唐门的三少爷,唐门门主唐海与大少爷唐浪在三个月前赴冰梅庄黄庄主的宴时,连同黄庄主及其子被一同暗杀。但唐门毕竟是武林中的大门户,唐二少唐溅迅速顶替父位,杜绝了江湖上一些宵小想趁火打劫的念头。即便如此,仍然是轮不到他唐三少来掌权。
再说这唐飞,在江湖上也算是声名狼藉的一个,武功不强却专使下迷药做暗手的龌龊勾当,听说还在家里弄了个万花楼,将自己在外看上的人都强虏至此关禁,曾经有一人趁看管不严,偷偷溜了出来,那惨像阿,都不成人形了。
唐海恨铁不成钢,却又不想家丑外扬,后来那人就不知去向了,明眼人都知道是唐海命人抓回去了,但碍于这唐门雄踞南方的实力,便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肖娘说笑了,南唐门怎会没有这点钱,再说了,唐门没有,我唐飞难道还会没有吗。"
唐飞眼睛微眯,略带危险地看着肖娘。
"是,是肖娘我说错话了,但,唐飞公子阿,你叫的价未必是最高的,何不坐下来再等等。"见风使舵,却又不失傲气,她肖娘也是这一带的狠角色,什么样的高人没见过,虽说自己只要拿到钱就好,但,自己卖出去的人都要找到好人家,这是肖娘向来的原则,也是红姬的姑娘小倌都那么敬重肖娘的原因。
"1000万两黄金,我自认可是没人会比我出的更高了。"奸邪地扫了眼厅内那些因银两不够,只能低头扼腕的人,"肖娘,我看是没有等的必要了,想来,连美人也急着想投入我怀抱了吧 ,哈哈哈--"
肖娘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是什么人讲什么话啊,她现在反倒有点同情他了,敢惹慕白雪,他是死定了。
不语,却是将眼神定在了仍自悠然喝酒的慕容含雅身上,这人,还没有开过口。
见肖娘将注意全放在那个慕容含雅上,丝毫不理会自己的催促,唐飞不由醋生妒长。
"肖娘,我看你是盼错人了,这个外表风光无限的圣公子慕容含雅,不过是个草包罢了。"
果然来了,就知道自己躲不过这场冷嘲热讽,慕容含雅又为自己斟上一杯,笑容不改,如似未闻。
将慕容含雅的宽容当作是对自己的轻视,话就变得更加歹毒,"慕容含雅,别以为你倚云楼一占北方就洋洋自得,谁不知道倚云楼的生意都是四个娘们儿在管,你慕容含雅只不过是个窝囊废,小白脸!正道的事也没见你管多少,让你顶着个武林盟主的名号就是浪费,不就是从你爹爹那里继承的嘛,你有什么了不起。"
肖娘的眉已皱得可以夹个龙眼了,火气大生,这无耻小人,慕容公子是儒雅大度才不与他计较,瞧他说的是什么人话。
"唐飞!......"
"肖娘,让他说完。"慕容含雅很感激肖娘为他不平,但嘴长在人家脸上,这是他的自由,他管不了,而且,依这唐飞奸险的小人之心,若是肖娘于这大庭广众之下不给他面子,他必会施黑手,到时红姬只怕会风雨飘摇了。
"哼,让我说完?我只怕你不敢听啊。"唐飞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笑得好不得意,奸恶的脸显得更加丑陋。
"有道是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含雅自认没下过迷药,没关过弱女子,上无愧于天地,下无愧于父母,你只管说便是。"始终没有转过身,酒也是缓缓地饮,不见半点愠色。
"你!好你个慕容含雅,我今天就说出来让大家听听,你无愧于父母,那你爹爹可由不愧于你?明明是上任武林盟主单若凌的儿子,干嘛不姓单,却和母亲慕容琉依姓慕容啊?"满意地看到慕容含雅身形一顿,连杯中之酒也洒出些许。
"还不是因为你爹......"话语突然消失,只因那久盼的帘纱竟飘然拉开。
慕白雪长身而立,一袭素身锦织,显出秀长身材,白缎束住一川黑发,纤尘不染,眼眸中似有流水浮动,于一转一眨间摄人心魂,容貌俊雅邪魅,眉宇间又不失英气,薄唇抿出一丝孤傲与邪肆。
丝毫不理会那些抽吸惊叹之声,笔直走向握杯含笑的人。
取过慕容含雅手中的半杯酒,一饮而尽,弯腰正对,近得鼻尖几乎相贴,"你,不担心我吗?"
吐吸之间酒香浮动,沾湿的红唇显得水灵诱人,眼神含情三分,语声悠然悦耳,若是一般人,想必是心猿意马,早已把持不住,只不过,慕容含雅不是一般人。
稍退上身,温雅不变,"比起担心你,我更担心他。"
"哈哈......"爽朗一笑,却无伤他的美貌,反而增添了一抹英气,将邪魅收回,与他拉开些距离,只用最单纯的眼神盯着他。
"你不买我吗?"
摇了摇头,"不买。"
慕容含雅惊讶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眼中瞬间毫不掩饰的痛苦与难过,黑眸的璀璨变得黯淡无光,笑容也苦涩了许多。
莫名的心痛,不自觉开口解释,"我身上没有钱。"
"那如果你有钱了,你会买我吗?"眼神又亮了几分,一脸期盼地凝视他。
"会。"慕容含雅不喜欢撒谎,随心而行,随性而动。
"好!"慕白雪精致的面容上绽开了一抹最自然真实的笑容,看得慕容含雅也不禁微楞。
起身,走向一旁的肖娘,"肖娘,我出2000万两黄金替慕容含雅买我。"
"什么?!"被突如其来的言语吓到,白雪这小子,他说了什么?2000万两黄金?他有?
"抬上来。"慕白雪手一挥,只见几个守楼的保镖大汉拖出了十几个铁箱。
脚尖一勾,翻起箱盖,瞬间金光闪耀。
"这里总共2000万两黄金,谢谢你这两个月的照顾,现在我可要走了。"
走至慕容含雅身前,果不期然,从他眼神中看出了不解,慕白雪看了看窗外的天,用轻得只有慕容含雅与他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语,"差不多是时候了。"
尚未来得及问出口,就见一位红姬的姑娘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满脸的惊恐,惊叫了一声后,就瘫坐在了地上。
肖娘皱眉,上前扶起她,"什么样子,冷静点,发生什么事了?"
那姑娘心惊未定,语调不自主放响,"黄,黄初仁,和,和他儿子,死了!"
此话如一记惊雷震响了整个大厅,众人都起身议论,惶惶不安,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如白光般的身影迅速一闪出门,只留下一身闷哼与随即躺倒在地的唐三少唐飞。
楼顶小叙,身份浮面
"我们就这么出来,可是会被误会人是我们杀的。"轻笑,没有半点的紧张,慕容含雅看向坐在一旁的慕白雪。
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自己被慕白雪拉着出门后却不远去,只是会心地同时跃上红姬楼顶,任由下方吵闹异常,寻人喝声四起,都不会有人抬起头,往上看一看。
"是哦,那你为什么就肯定人不是我杀的呢?"偏头一笑,肩上的黑发散落,有种说不出的魅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