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入主中原,除了与朝廷的战争,还有和中原武林的对抗。对付武林最直接的方式,不是杀,而是夺取盟主令,成为武林盟主,便能号召天下。但是中原武林决不会同意一个外族人当盟主,那么他们必然需要一个傀儡。而为了帮助这个傀儡登上盟主之位,他们就要替他开辟前路。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白钧昊,盟主之子犯下滔天大罪,死不足惜,等人一死,再要求召开武林大会,重新选举盟主,一切尽在掌握中。
只是,白钧昊不解,他的行踪飘忽不定,那些东瀛忍者是如何能三番两次找到他的所在。还有,他们对于时机的把握未免太过于精确,简直就像是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里应外合一样。
有内奸!
白钧昊得出这个结论,但是从高桥藤也的房中搜不到那个内奸的任何讯息,反倒是无意探知了那傀儡。
某个不知名小门派的门主,看似就鬼头鬼脑,不是好人的样子。鬼鬼祟祟和几个东瀛忍者商量最后的决赛由他们轮番上阵,打败一个个对手后,最终由他上台做一场戏,赢得冠军。
白钧昊笑这个傀儡不愧是只有身体没有脑袋的人偶,那些八大门派的人怎么可能会安排这种蹩脚得像比武招亲似的决赛,至少是分配组系,一对一,公平决斗,最后决赛的两人决不可能是混水摸鱼者。
第二天出炉的决赛方案不出白钧昊所料,为期三天的擂台晋级赛,只是有一点,白钧昊算漏了。
随着某一条通往最终决赛平台的组别选手出现无辜失踪、自动放弃、暴死房中的状况,那个傀儡已然步步为营。
尽管是人都可以看出蹊翘,但作为讲究真凭实据的正派人士来说,他们束手无策,只能叮咛周围的人多加小心。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亦然山庄的出席陡然令紧张的气氛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秋暮和李飞一直在等着任逍遥的来临,就连白常再见到来人之后,好似也松了一口气。
"出场名单。"白常示意手下的人递上。
"这个就是傀儡?"
"抽签的决定,十六组三十二人,今天是第二天,分两场,决定明天的四组八人。"
两人的对话简洁明了,毫不含糊。
"我无意于你的盟主之位,只是不想山庄的生意将来受制于东洋人。"
"当然,所以我们只是暂结同盟。"
"你放心,要是最后我赢了,盟主之位还是会还给你。"
"那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我想这两天可以住在钧昊的房间。"
听得此话,白常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继而又趋于平静,"可以,我让人带你过去。"
任逍遥踏出门槛之后,一直憋在一旁的李飞忍不出冲上去问道,"我哥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他不是武林中人,被安排在其他地方。"
李飞向给任逍遥领路的人询问了地址,就急急离开了,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秋暮疑惑地看了任逍遥一眼,"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任逍遥皱眉,他实在是拿那个人没辙,不管他怎么恶言相向,对方第二天依旧带着灿烂的笑容前来,时间一长,任逍遥都懒得和他废话了。
"不用管他,依计划行事。"
犹豫了一下,秋暮还是问了一句,"你确定要这么做?可是......"
"没有可是。你以为我为了什么才来白家堡的?"任逍遥语气里透着丝丝寒意。
秋暮识趣地闭上了嘴,他该清楚,任逍遥能从低落的情绪中突然恢复过来不会那么单纯。
听说任逍遥的来访,唐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白钧昊的事。
那一脸的矛盾,白钧昊一看就明了,投过去一个满含威胁的眼神,立刻把乖宝宝震慑住,彻底打消了告密的念头。
算算时间,今天的赛事差不多要开始了。
两人出门走向擂台,碰巧遇见了刚找到李仕冼的李飞两人。
李仕冼的视线在眼前这个蒙面人的身上停留了好久,直到李飞催促他时间快到了,才移步离开,走三步还不忘回头又看了一眼。
白钧昊自认为他把脸包成这样,连他爹都认不出,该是没人能认出他的吧。
两人不急不慢地刚刚好赶上铜锣敲响的时间,唐晋很不情愿地站上了台,向着对手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他纯粹是想表示敬意,对手却把这行为认定了是参加丧礼时的鞠躬,一句脏话出口,提刀朝他砍去。
唐晋被逼无奈,他真的是不喜欢打擂台,三个回合过后,一阵黑烟笼罩在台上,只听得‘扑通'一声,对手已经不省人事。
"我已经手下留情,减少分量,降低了毒性,回头我给你几颗药丸当是给你补补身子了。"唐晋对着倒下的人说道,也不管对方听没听得见。
随即,他走下台,缓步走向人群中的一片空地。不,是只站着一人的空地。他真是感叹当初白钧昊那胡扯的谎言竟然能维持这么久的功效,现在堡里的人看到他们还躲得远远的,深怕一不小心就去见了阎王似的。
"如你所愿。"唐晋耷拉着脸,活像被欺压的良民向蛮横的地主回报今天的收成。
白钧昊眨眨眼,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脑袋,"乖~"
这好比看待宠物的眼神让唐晋直叫委屈,心里那个苦啊,早知道他就不该按那封信上所说去那什么春香楼,也不会沦落至此。
其他几个擂台逐渐分出胜负,对于跳过前面审核直接晋级今天这回合比赛的任逍遥,一出场就惹得议论纷纷,但见龙吟剑未出鞘对手已倒地。对着台上迎风站立之人隐隐透出的王者之霸气,旁观者一个个悻悻地闭上了嘴。
"好厉害。"唐晋不禁开口赞道,"人生难得遇到几个高手,可以的话,真想和他交一交手,一睹剑作龙吟的霸气。"
"是吗?"白钧昊遥望了一眼那个威风凛凛的王者,"那你就一路赢下去,说不定就能实现了。"
"那你们两个呢?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有比试过吗?"
"我没兴趣知道。"白钧昊收回视线,不露声色地避过李仕冼投来的狐疑的眼神,"走吧。"
"哦。"
看那唐晋乖乖跟着身边的蒙面人离开,李仕冼的疑心更是加重。
那样子,像是唐门少主和一个普通的唐门弟子该有的表现吗?
为了下午的比赛能有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很多参赛者都选择了午睡。唐晋抓过枕头就睡着了,白钧昊的报复计划还未结束,他大摇大摆地走向厨房,反正现在这些人见了他,都是一个反应--我躲。
离厨房还有十步之遥,就听得丫鬟的耳语。女人就喜欢嚼舌根,白钧昊本可以不在意,但他还是清楚听到了。
鼻下传来淡淡的药味,任逍遥的头疼病又犯了。
今天的整人暂告一个段落,他拐去了自己的房间。
远视撑着额头侧躺在床沿的人,他从院里摘了几片薄荷,趁着守卫交接之际,溜了进去。打开茶壶的盖子,不出所料是白开水,因为某个人说只喝他泡得茶,其他人的茶没有味道,还不如直接喝白开水。
甜言蜜语谁都会说,真情假意也只有当事人知道。
白钧昊将薄荷放进茶杯,冲入已经发凉的白开水,用内力催化出薄荷的清香。见轮班的守卫朝这里巡视过来,悄然翻窗离开。
当秋暮来唤任逍遥的时候,闻着满屋弥漫的香气,惊讶万分。他不解地看着起身的人,竟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房间,还悠闲地泡了杯茶再走,是房里的人睡得过深?还是说这白家堡藏龙卧虎?
"李飞呢?"任逍遥好似没有在意,见自己的部下缺了一个,问道。
"他说是有事要回一趟山庄。"
"什么事走得这么急?"
"他不明言,只说是很重要的事,执意要回去。"
任逍遥‘哼'了一声,"没有规矩。"
下午的赛事不一会儿就决出了胜负,任逍遥和唐晋都稳稳取胜,傀儡再次不战而胜,其他人才也一个个凸显出来,名门正派的有,无名小卒也有,东瀛忍者也有两个。
※※z※※y※※b※※g※※
是夜,白钧昊藏在房梁上,见那高桥藤也和部下对他放在香炉里的药物没有反应,白钧昊知道如今能留在堡里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他今夜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来整人。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夜半时分,高桥藤也鬼鬼祟祟出了门。白钧昊立刻小心翼翼地尾随其后,到了堡外丛林中。
黯淡的月光映射出一个熟悉的人影,白钧昊仿佛已有所悟,非但没有惊讶出现在视野里的李仕冼,反倒是松了口气。
果然是他。
他懒得去听他们的谈话,好性子地琢摸‘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是否正确。
情爱是世间最无药可救的毒,这是唐晋曾不经意和白钧昊说起的一句话。
白钧昊有点庆幸自己没有为它改变很多,不然,依他的性子,很可能会无法忍受那样的自己而选择撞墙。
三发手里剑破空袭来,白钧昊不慌不忙地翻了个身,从树丛中飘落,淡淡地看着两人,脸上依旧蒙着面。
高桥藤也还欲出手,李仕冼开口拦住了他,"自己人。你先走,我想和他谈谈。"
高桥藤也将信将疑地离开。
白钧昊轻笑了一声,"自己人?"
"如果我不这么说,他不会放过你。虽然我知道你大少爷武功不弱,但也应该不想在这个地方动手。"
"啧啧啧,没想到李大公子的声音也像那琉璃杯奏出的音乐一样悦耳动听。"说话间,白钧昊已经挪步到了他身前,抬起那消瘦的下巴,"只是这么美的声音却用来干这等龌鹾的勾当,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李仕冼后退一步,恶狠狠道,"就猜到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是你玩的把戏。"
"李大公子真是好眼力,佩服佩服,连养了我二十多年的爹都还认不出。"
"你活着却装死,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害得大家都为你伤心。"
虽然这话像是一个好友在埋怨,却是绝对得笑里藏刀。
"我可以建议你把那个‘大家'直接用‘他'代替,还有‘伤心'可以改为‘心痛不已'。"
白钧昊扬起嘴角,心满意足地看到了对方因他的话而气极败坏的表情。
但下一刻,李仕冼转而笑了,"是啊,或许改为‘他们两个'更妥当。"
白钧昊眼里起了一丝波澜,瞬间被掩去:他明明告诉过尘风好生照看离落,就是怕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难道那家伙和攸雪在一起就忘了他的吩咐?要真是这样,他非整死他不可。
"今天下午阿飞有事先回山庄去了,白大少爷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白钧昊自然没那么容易被威胁,"李大公子也是聪明人,该不会不知道那些东洋人的目的。"
李仕冼怔了怔,"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白钧昊惋惜地摇了摇头,"有些东西一旦执迷太深,就过头了。虽然本少爷称不上忠心爱国,但至少还有一份民族自尊心。"
"你想说我通敌叛国?"
"这是你自己说的。"
"你......"
"自私自利无关紧要,别过了底线就好。这里是白家堡,还轮不到你撒野。"
李仕冼气结,嘴唇紧抿,瞪着洋洋洒洒远去的背影,那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白钧昊。
白钧昊,算你狠,别以为这样我就不敢动离落。
第五计 天意弄人
虽然把那李仕冼气得七孔生烟,白钧昊心里没有一丝高兴,他看得出那个人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
为了得到一个人赴汤蹈火,甘愿舍弃一切,在值得那些痴情人崇尚的同时,这份感情已经走火入魔了。
恍然间,他想起了卓欲双,那个曾在中原武林掀起轩然大波的男人,竟只为了在他记忆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名字。
情,是附骨的毒;爱,是刻骨的伤。
白钧昊抬头望了眼依旧黯淡的星空,一声叹息几不可闻,"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香巢乍结鸳鸯社,新句犹书翡翠屏。不为别离已肠断,泪痕也满旧衫青。"
"清,魏子安所作小说《花月痕》。"
一个低沉的嗓音飘过耳畔,白钧昊笑了笑,不用回头也已从这声音中听出来者何人。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因为这两句实在太有名了,世人反而忘了作者本人。没想到任大庄主博学精深,不仅武功造诣登峰造极,文采也是一流。"白钧昊不需要刻意隐瞒声音,蒙着脸传出来的音调自然会有所变味儿。
"如果本庄主没记错的话,你该是那些人口中传言浑身是毒的唐门弟子。"
"庄主好记性。"v
话音刚落,一阵凌厉的掌风已经刮向白钧昊的脸颊,显然对方是要扯下那面纱。白钧昊脚尖点地,轻轻一跃退后三丈,挑衅地瞥了对方一眼。
"此等偷袭的行为,庄主不觉有失自己的身份吗?"
"唐门行事神秘莫测,素来与武林大会毫无瓜葛,此次唐晋参加大会已然令人起疑,更何况还带着一个身分不明的人。本庄主不得不怀疑你们的目的何在。"
"庄主心思缜密,小的佩服。不过,怕是庄主多虑了,我家少主此行只是为了好玩,决无争夺盟主之意。"
"那你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本庄主可从没听说这唐门何时出了你这么一个毒物。"
"呵--不是小的不愿意,这是少主的意思。"白钧昊看向刚刚赶到的人。
唐晋本是担心深夜未归的人难以入睡而出来散布,却不巧刚走出院子就看见这一幕。见了人一个‘白'字刚脱口而出,后面的话被在场两人同时投来的视线卡在了喉咙,他愣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咽下去。
但见任逍遥狐疑的眼神,他灵机一动,佯装镇定地骂道,"白、白痴啊你,叫你去厨房弄、弄点吃得来,去了这么久。"转而,他向任逍遥歉意地道,"唐晋教导手下无方,多有冒犯之处,还请任庄主见谅。"
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任逍遥皱眉,目视着两人一前一后、大眼瞪小眼地离开,疑窦丛生。
回到房,唐晋左看看右看看,确定隔墙无耳后,长长嘘了一口气。
"看不出你还挺机灵的。"
"还不是被逼出来的。"唐晋小声嘟哝。
刚才那情形,要是他真说漏嘴叫出了白钧昊的名字,难保他现在还能有说有笑站在这里,不被整死才怪。
"你不是埋伏在那个高桥藤也的房外吗?怎么会遇上他?"唐晋的话里有些许的酸味儿。
"谁知道呢。"
白钧昊没有把李仕冼的事告诉唐晋,以致于翌日早晨送来的书函把唐晋看得云里雾里。
"这里还有谁知道你活着吗?"唐晋茫然,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离落不是在亦然山庄吗?怎么会落在别人手里?写信的人又是谁?"
虽然白钧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他眼底升起的一丝杀意已然透着阴森的寒气。
"他们是要逼你主动现身。"唐晋见人要出门,急忙说道,"你的身份若是曝光,八大门派势必会捉拿你归案,那些小人一定会从中作梗,不管是白家堡还是任逍遥都保不了你。"
"本少爷是那么蠢的人,会自寻死路吗?"白钧昊将信纸揉成团,扔给了房里的人,扬长而去。
四张粗木搭建的擂台端端正正地摆放在白家堡若大的广场上,总计八名的参赛者只到场了两人,任逍遥与唐晋。
半炷香时间过去,也不见其他参赛者前来,被派去催人的侍从匆匆回来禀告,道是江南巡抚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