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o身体摇晃了一下,看到他手指上的金指环,邪媚绽开笑容,说:"可惜我不想当皇帝,给不了你至尊无上的地位和这枚昂贵的指环。"
Ludi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Po推开压制自己的士兵,拔剑奔上舞台。
维西亚察觉他的意图,挣脱钳制扑到兀自哭泣不止的儿子身边,拾起短剑横在胸前,"你不能杀他,Po,他是我们的孩子,不要杀他。"
帝国曾经最尊贵的皇后泪流满面披头散发哀求着丈夫。
Po刚毅的面孔眼神中只有冷酷无情,用剑指着维西亚说:"他杀了自己的外祖父,违背人伦,必须受到惩罚。"
"那让我来赎罪!根本和你无关,和你无关,他不是你的孩子,不是!"抱着短剑的维西亚泣不成声,跪在地上羞愧诉说,"他不是你的孩子,是我和一位角斗士生的,Po,你自己想想,结婚十年,你碰过我几次,他不是你的孩子,不许你伤害我的孩子!"
疯狂的,维西亚举剑刺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的Po。
当过军人的Po凭借本能挥剑格挡,反手掷剑。
哐当!
短剑刺进维西亚胸口,女人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看着他,说:"你用我们布的这个局,最终,什么也得不到,他,他是不会爱你的。"
Po由于太震惊,竟然又将剑拔出来,后退两步,一蓬鲜血像极艳的火红彼岸花开放在脸上,他软弱跪倒在舞台上,前面抱着外祖父尸体的孩子回过头来又尖叫着扑到母亲尸体身上。
帝国的皇后就这样身着白色透明丝绸戏子衣袍被自己的丈夫亲手杀死,上钩的嘴唇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恶毒的诅咒。
剧院里所有的妇女都哭出声,低头擦拭眼泪。
Dio抱着Ludi走到舞台下,说:"把他带到我的行宫去,不许再用刑。"然后转身离开,在黑黢黢的拱廊走道里,Ludi感到有几滴滚烫的水落在脸上,伸手摸了一下脸,再次叹息,环上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窝里。
漫天飞雪2
半夜时分,昏昏欲睡的Po听到房门被推开,全身立刻戒备起来。
淡淡的夜色中,看见Ludi拿着一颗夜明珠,站在床边,Po原来高度戒备的身体一经放松后就再也不能移动半分,看着他弯腰为他褪下衣衫,然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温热的毛巾敷在伤口上,Ludi耐心擦拭着他肮脏丑陋的身体,Po几次想出声阻止他,无奈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干沙沙作响,眼泪扑簌簌落下,纷扬在脸上,Ludi抬头看见,顿了一下手,安静把手搁在他额头上,说:"睡一会儿吧,睡一觉就好了。"
Po胸口剧烈起伏,激动张开嘴试了几次才叫出他的名字,"Ludi,Ludi--"抓住他的手不肯放开。
Ludi淡然微笑,说:"你不是在等我来吗,我来了,睡吧。"
二十八岁的皇帝这才带着满足的孩子般的微笑放松表情睡过去。
清晨Po开始发烧,Ludi请来医生说是伤口发炎所致,身上的伤拖太久没治,开始发生病变,不过还来得及。
从此以后Ludi就守在Po身边专心护理,Dio来看过几次,都是身着战衣,对Po冷嘲热讽。
元老院的讨伐队伍已经包围罗马城半个月,Dio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杂乱无章,而他本人也好像完全放弃了一样,并不组织大规模反抗,只是死守城墙,内部居民开始不安起来,发生了好几次骚动,被Dio用高压手段镇压下去后,城内人们噤若寒蝉,一些自由民在小酒馆和饭馆聚集。
傍晚送晚餐的奴隶推门进屋时Po正斜倚在卧榻上看着屋内地板上的夕阳余辉,凄艳美丽的色彩,灿烂夺目,朝阳给人希望,夕阳让人绝望,Po偏头将手搭在额头上。
奴隶将食盒中的食物摆上纯金餐桌,餐桌上放着青铜烛台,玫瑰花束,周围更是饰以鲜嫩的常春藤枝叶,这里是图拉真皇宫,Dio用作临时官邸,Po所在的这处别院是冬屋,现在已经是仲冬时节,屋内各种铁皮装饰后塞满东方昂贵的保暖丝绸,使屋里温暖如春。
奴隶跪在他面前,低头说:"陛下,厨房让我传话问您,羊肉已经烤熟,什么时候端上桌享用?"
Po叹口气,懒懒说:"再上些火候,后天中午拿进来吧。"
"是。"奴隶点头后迅速收拾打开房门,看到站在门口的Ludi,行礼后匆匆离开。
Ludi把药放下,坐在床沿,同Po一起看夕阳,余辉慢慢散尽,夜幕降临,Ludi动了动手,说:"吃药吧。"
Po握住他纤细的手腕,微微一用力,药碗倾倒在地上,问:"打算告诉他吗?"
刚才和那个奴隶的对话是发起进攻的暗号,Ludi不可能不懂。
Ludi淡定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用自己,用皇室几万人命,用整个帝国做赌注,布下这个局,不就是要我回来吗,Po?我别无选择。六年前你就用过同样的方法,你知道我的回答。"
"我知道,但是现在更不确定。六年了,Ludi,我没有时间没有耐性再等下去,为什么要回来?"Po将他压倒在床上,胡乱扯开衣衫。
Ludi手掌划过他胸口,黄金指环嗤啦一声拉出一条血口,Po颤抖着拉到嘴边亲吻,"你还戴着它,我以为你会弃之如蔽履。"
Ludi不言语,任Po刺穿身体没有再吐露一个字。
"既然选择了,当时为什么又要走呢?Ludi,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爱我吗,爱过我吗?"Po梦呓般呢喃询问诉说。
Ludi只是抓紧流苏枕头,望着天花板上摇曳的花灯,喃喃说:"我只是想要完满,只是想要,不要伤害,仅仅,就是这样。"
六年,六年前,应该从十年前开始诉说,Po在执行死刑的前一天晚上用另一个死囚替换下Dio,将他编入自己的角斗团,远征高卢,Ludi抛弃荣华富贵不远万里跟随前来,那是飞蛾扑火的行动,他们没有谁会挽救溺水的他,只是用力将他埋得更深,直至不能呼吸。
Po不肯告诉他Dio所在的军团,Ludi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找到他,当在漫天飞雪中再次见到已长成为一名铁血战士的Dio时,Ludi无法形容自己的激动和感激之情,只是紧紧拥抱他。
不是不知道Dio和Po的对峙,Ludi无能为力看着他们互相为敌,Dio的桀骜性格几次冲撞Po,Po给了他多次警告,直到同高卢人决战前几天,Dio组织角斗士准备逃跑,他并没有刻意隐瞒Ludi。
当时的情况是如果那三个角斗士团临阵倒戈Po就会全军覆灭,罗马的政局也将被动摇,权衡再三后Ludi走进Po的营帐,Po用奇异的眼神深深看着他,然后突然将他推倒在床上,不待Ludi反抗将衣衫撕碎,没有做前戏进入他的身体。
Dio手持短剑撕裂营帐如死神般站在门口,全身鲜血淋淋,震惊看着床上两俱纠缠的身体,背后一小队警卫队冲上前将他包围。
Po派人乘夜秘密逮捕他,被他发现拼死逃出来要带Ludi离开,却看见如此不堪的一幕。
现在闭上眼,Ludi还能清晰看见那血淋淋的夜晚,当Po得意将告密者的名字告诉Dio时,Ludi才知道那是一个局,早就洞察Dio一举一动的Po只是在等待他选择,选择身负整个罗马帝国命运的自己还是个人主义至上的Dio,结果没有令他失望。
Dio如夜晚的梦魇吼叫着血染将军营帐,近百名奴隶死在他短剑下。
最后Dio和Po对阵,Ludi不知道Po为什么会不敌Dio,只是义无反顾飞身扑上去趴在他身上挡下Dio致命一剑,紫金铃当乱坠,丁零零敲得灵魂疼痛不已,断翅蝴蝶落在泥浆里扑打挣扎,再也不能飞翔。
Dio难以置信颤抖着拔出剑,狂叫着冲进黑夜中,Po没有派兵追击。
Ludi伤好后离开Po,到处流浪,他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只是不能独自承担后来的日子,Dio谴责绝望的目光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
一年后Po凯旋加冕之日,罗马帝国南方省市出现一支幽灵般的骑士队伍,他们驰骋横扫,神出鬼没,斩杀行省官员,抢劫掠夺,杀人如麻,无恶不作!
新的皇帝多次发出围剿令未果。
Ludi起身,整理好衣衫,看了很久枕着月光甜蜜入睡的Po,低头用嘴唇探寻他柔软的心,流水般的黑发倾泻,默默叹息,取下金指环,下床离开。
看着Ludi关上房门,Po将枕边金指环捏在手里埋头蜷缩在被子里无声痛哭。
漫天飞雪3
两天后Po的五个帝国角斗士军团分别从罗马城近郊和罗马城内部下水道出现在城中,神速占领城中各个政府机要,Dio的军队四散逃离。
Dio手持短剑打开一道又一道浮雕木门眼神狂乱寻找,不在,不在!
皇宫里奴隶士兵们纷纷惊慌逃离,Po的军队已经向这边开进,保卫皇帝的先遣部队早就突围进来,Dio不在乎生死只是在拼命找一个人,他不断拉住人高声询问哀求,"Ludi在哪里,看到Ludi了吗,Ludi在哪里,是不是Ludi?"
跑到拱廊,露天里分散逃离的人们拿着行礼急匆匆奔向门口,白色灰色紫色金色的衣衫飘飞若蝶,但是再也看不见属于他的那一只,听不到清如水的悦耳鸣叫,Dio万念俱灰,拿着剑麻木看着倾塌的大理石柱,摊倒的神圣雕像,被践踏的珍贵花卉,绝望走在人群中。
"Dio!"撕破黑暗的尖叫声带来黎明的光亮.
Dio迅速回头,寻着翻飞的蝶看见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却急促喘息着的Ludi,两个人隔着人流对望很久,仿佛那一世无法穿越的忘川河流,犹若斯提克斯冥河的恶毒诅咒。
Dio慢慢走过去,举剑抵在Ludi雪白如大理石的脖子上,痛恨问他:"为什么不走?"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为什么还回要来?
Ludi紧紧握住剑刃,妖艳的鲜血浸透洁白衣袖,他看着他的眼睛淡淡微笑说:"因为我爱你!"伸出手希冀看着他,说:"跟我走吧,Dio。"
Dio垂下剑,身后传来尖叫杀戮声,Po的军队已经到达皇宫,正在搜捕他。
Ludi抓住他的手迅速转身逆人流跑回皇宫。c
两个人从皇宫暗道逃出罗马城,Ludi推Dio上早就等候在那里的马车,Dio不肯动,倔强看着他,Ludi无可奈何叹口气,自己先爬上去然后将他拉进去,车夫吆喝一声赶马飞奔起来。
天空大雪纷飞,风起云涌,寒风呼啸,Dio和Ludi在马车中围着暖炉紧紧相拥。
"我们到哪里去?"
"翻过阿尔卑斯山,永远离开这里!"
"不要分开!"
"不会再分开!"
Dio扯掉两人的衣衫,赤身裸体和他相拥,不敢再有一丝隔阂,Ludi找到一罐蜂蜜润滑后庭后,将他完全包裹在体内,Dio随着马车咕咕的赶路声律动身体,Ludi用尽全身力气抓紧支撑身体的栏杆不发出声。
皇帝的卫队紧随而至,Dio和Ludi放弃马车改用步行,不时用偷来的马赶一段路,在甩掉Po的追兵一段路程后又步行翻山越岭,两个人都知道要彻底摆脱他唯有翻过阿尔卑斯山。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赶路,终于接近阿尔卑斯山,他们来到山南的维尔采拉城,Ludi受了风寒,连续发烧三天不退,Dio坚持进城看医生。
住进城郊一家不起眼的破烂小旅店后,Dio披上斗篷进城请医生。
进入维尔采拉城就已经到了高卢境内,几百年前大军事家马略曾在这里击溃森不里人,高卢人民对罗马人并不十分友好。
Dio好不容易找到医馆,却因为衣着潦倒被怀疑没钱付账要求先付定金,出门匆忙Dio的确没带钱,而且钱全部由Ludi掌管,全身上下搜遍没有,只好把目光投在短剑剑柄上的一颗黑宝石上,它跟他很久了。在卡普亚角斗学校赢得第一场比赛时市政官的奖赏。
咬了咬牙,向医馆的学徒要了把刀撬出来递给医生,问:"这个够了吗?"
医生拿着看了老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点头,抱起药箱跟他出城。
走到城门口,Dio被黑压压的骑兵队挡住去路,Po驱马上前,身边跟着他小小的八岁儿子,他手拿弓弩,脸色苍白仇恨盯着Dio。
Dio把医生扔到一边,淡定拔剑,仰头看着Po说:"Ludi病了,请你找医生去看他。"
Po颔首点头,挥动金杖,骑兵队百来个黑衣骑士无声落在地上将Dio包围在中间。
有的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当你以为走出一个迷宫时,其实你还在它的心脏转悠,而当你恍然以为离结束很远时,你已经来到迷宫的出口,Dio想其实忒修斯的线团也没什么用,至少对他,对Ludi,对Po没什么用,他们从人生的一开始就迷了路,没有人为他们引路,他们只是跌跌撞撞,磕磕碰碰走着,一面擦干净泪水,一面迎着阳光微笑,谁知伊卡路斯的翅膀是蜡缝合的,那么不堪一击,靠近不得太阳,最后悲惨淹死在海洋中。
Dio想翻越阿尔卑斯或许是一种缝合,缝合他和Ludi的爱情裂缝,缝合他们三个跨越时间空间的追逐,但是,山林本身的沟壑还是在,这样一来原来的伤口还没好,又新添了许多伤,最终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寸步难行,Dio想这样的人生无奈又无赖,他们不管谁对谁错,最后谁都没有找到出路,死亡的延续似乎是一种大欢喜的救赎。
Dio还在想,手中的剑决定了自己剑奴的一生,是否值得?爱过恨过,哭过骂过累过之后,还是在角斗场上的一场喜怒哀乐表演,鲜血淋漓惨不忍睹,拿出所有的决心看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时,发现自己始终都在一个局中,环绕的山林,流动的泉水,兜兜转转一生一世原来只不过是为了回到原点。
战士的剑很无情,因为不是敌死就是我亡,Dio看着胸口的箭矢,对马上的孩子眩目微笑,他现在还什么都不懂,活着,其实是一种挣扎。
孩子再次搭弓上箭,踢嗒的马蹄声扰乱骑士们进攻的步骤,居民们纷纷让开道路,死去的战士跌落在尘土中,天空不知何时又飘下雪花。
黑色斗篷白色衣衫黑色发丝的男子以必死的决心冲进厮杀的战场,俯身向Dio伸出手。
Po没有指挥身后的队伍实施包围绞杀,只是看着两名青年男子扬鞭策马飞奔出城外,落寞望向天空,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看见苍白瘦小的Ludi,他站在月桂树下采摘树叶,轻轻的衣衫随风飞舞,翻若彩蝶,悠扬的发丝似乎将身体里的音乐弹奏而出,阿波罗为他挽了琴弦,缪斯女神为他点缀神采,而美惠女神太过康概,将他的世界变得色彩缤纷过早迷失了方向。
一片飞雪落在眼角,被烫伤化为露水,像是泪,Po看着孩子指挥军队追上去。
大雪纷飞中黑色披风猎猎作响,纠缠两人金色黑色的发丝,强劲的风力似乎要将Ludi过于单薄的身体卷起来,Dio的下巴搁在他肩上,沉重得无法担负。
Ludi一次次拨开风雪想看清楚面前的道路,却只能抬头仰望,阿尔卑斯高大雄伟的身姿近在眼前了,后面如雷的马蹄声,嘶鸣声也在风雪中肆掠,Ludi有些不确定起来,或许能翻过阿尔卑斯山吧,已经到了赛克斯特洛河,过了这条河,翻过那座山就是另一番天地。
Ludi的心情激昂起来,腰上Dio宽大的手还是那么温暖有力,他的胸口紧紧贴着他的后背,相依为命走到天涯吧,Ludi想,忽然就感到开心。
箭矢再次破空而来,嗖嗖插满积雪的地面。
Dio突然调皮咬了一下他的耳垂,笑着说:"Ludi,再说一次爱我吧。"温热的液体滑过锁骨落到胸口。
Ludi用力扬鞭,焦急起来,一定可以越过那条河的啊,就在眼前了,维纳斯女神请护佑我们吧,带我们飞越那阻隔自由的千山万水。
Dio的身体倾斜,从马上倒头栽下,Ludi旋即勒马,马儿昂首嘶鸣,响彻云霄,Ludi跌下马,爬不起来,滚着满身雪花爬过去。
这天地之间的雪是那么大,那么冷那么无情,又那么唯美,连十一弦竖琴都被冻僵琴弦,发不出声音,Ludi只是哽咽,安静将Dio背上一根根的箭拔出,轻声在耳边呢喃一句:"我爱你,Dio"
生前说得太少,想要一次全部补回来时却又开不了口了,缓慢拔出他用了十几年的短剑,剑柄溜光,他温暖的体温还残留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