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芳哼了一声,睁开眼睛道:"你不是漏算了这一步棋,你是根本没有将这步棋放在心上,你有噬魔骷髅这一张王牌,到时只要杀掉夏侯擢等人,就算千军万马,又有谁会不被这样一具骷髅震慑住,最後无论形势怎样恶劣,只要噬魔骷髅不失手,你一样可以扭转乾坤,阿布,你是胜券在握,所以目空一切。"
阿布拍了几下手掌,嘻嘻笑道:"知我者,还是元芳大哥。"他又在那两片红唇上吻了一下:"真是的,元芳大哥你为什麽要这麽聪明,害我都有些忍不住了,不过没关系,我会尽快结束今天晚上的战斗,到时候就可以把你抱在怀里了。"他说完向外面喊道:"来人,带元芳大哥去大殿,我说过要让他亲眼看著他所有重视的人被乱刃分尸,既然说了,就一定要遵守诺言。"随著他的话音,几个黑衣劲装的汉子抬著一张软榻走了进来,其中一人上前抱起李元芳,还未等举步,就惨叫一声,仔细一看,原来是阿布,他怀里抱著李元芳,冷冷看著被砍去双臂的黑衣人,不屑道:"谁准你用那双脏爪子碰我的元芳大哥,这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他的眼睛缓缓在其他人脸上梭巡了一圈:"以後再有人犯同样的错,可就没有这麽便宜了。"说完亲自将李元芳放在软榻上,指挥著那些黑衣人将软榻抬到大殿的台阶上放下。
渐渐的,可以听见喊杀声了,阿布优雅的坐在龙椅上,偶尔看一眼焦急的李元芳,他嘴角始终挂著一丝笑容,直到一个时辰过去,一个黑衣人跌跌撞撞的进来,跪下禀告道:"回帝座,那些夏国的士兵十分厉害,我们人数又少,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了。不过他们的死伤也十分惨重。"
阿布点点头道:"知道了,没想到风元国的精兵果然不同凡响,好了,传令下去,我方人不需拼死抵抗,只需待他们进入这里後,将他们围住即可,现在放那些人进来吧。"他回头看向李元芳,目中露出一种空茫的神色:"五百年了,一切终於都要结束了,从此後,独孤一族再也不用在那孤岛上过著苦不堪言宛如囚徒一样的日子。元芳大哥,你应该高兴,因为是你和我一起迎接这一神圣时刻的到来。"他说完,整了整衣冠,离开龙座,一步步步下那白玉石铺成的龙阶,在他踏上最後一级石阶的时候,陆文正和南宫战夏侯擢等人的身影也出现在大殿里。
"我等你们很久了。"阿布先开口,他看著夏侯擢:"当然,等这一天也很久了。五百年,整整的五百年啊,终於是让我等到了这一天,夏侯擢,今天你不会再有逃生的机会。"他十分自信的笑。
"元芳。"不等夏侯擢也说几句针锋相对的话,南宫战一眼看见了台阶软榻上的李元芳,顿时大喊起来,一下子把本来紧张凝重哀伤悲壮的气氛给冲的无影无踪,他大吼著就要上前,却被陆文正制止,老大人坚定的看向比儿子还要疼惜的爱将:"元芳不要急,我们一定会救下你的。"他说完转向满脸不屑讥笑的阿布:"好了,现在先让我们来了结一下这延续了五百年的恩怨,解开那些被尘封在历史中以及前不久刚发生的护国法师遇害案的真相吧,我想独孤殿下也一定会同意老夫的意见的,对吗?"
独孤布看著陆文正,忽然笑道:"元芳大哥果然没有跟错人,陆大人的推理能力我也是久闻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好吧,看来大人已经成竹在胸,夜还很长,我就听你讲这个故事又如何?让你们死後做个明白鬼,就当作是我对元芳大哥做的补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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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正捻须微笑著点头:"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开始讲述了,不过推理毕竟是推理,有些不尽其实的地方,还望独孤殿下给予补充和修正。"他来回踱了几步,最终站定下来,目光落在阿布身上,缓缓道:"五百年前,金国的金文帝野心勃勃,以武力并吞了周围许多小的国家,可是他不满足,於是他将目光投到了当时比它强盛好几倍的风元国,但风元国太强大,以武力绝不可能获胜,金文帝便想了一个办法,将你们西域传说中的噬魔骷髅派到了中原去,把风元国各个阶层的人杀了无数,这些人死了,他们的位置总要有人补充上去,也就让你们得到了机会,夏国人本就与风元国的人十分相像,只要加以培训语言和风元国的风俗习惯,让他们融入风元国并不是什麽难事,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会对新进的人严格考核的。於是就有了五百年前风元国的那场腥风血雨,殿下,老夫说得对吗?"
独孤布眼中露出惊讶赞赏的神色,良久方点头道:"果然是不同凡响,连这个你都能够猜得出来,难怪能令元芳大哥死心塌地。"他看了李元芳一眼,然後又看向陆文正:"大人请继续。"
陆文正点了点头:"本来这个我一开始是没有想到的,不过在听完南宫宫主与国王陛下的叙述後,再加上护国法师的死,我脑子里便渐渐有了整件事情的雏形,再加以推敲,解开大部分的真相便不是什麽难事了。我们继续说回五百年前,金文帝没有料到的是,由於他穷兵黔武,导致国内民不聊生,不等他侵略风元国的时刻到来,百姓们便投靠了野鹿王,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起义,而与此同时,当那噬魔骷髅完成任务在回国的途中时,他听说了中原几大绝顶高手寻他报仇的事,老夫想,它当时杀了无数的人,可说是无往不胜,对自己一定是十分的自信,因此才会在玉门关外找上那些高手决战......"不等说完南宫战已奇道:"伯父,据祖师爷留下的话,说得是他们找到噬魔骷髅的,那是具骷髅,怎会有争胜之心呢?"
陆文正伸出一根食指,呵呵笑道:"说得好,关键就是这个,既然那个噬魔骷髅是恶鬼,它怎会有人的感情,不过南宫,你有没有想过,所有和它照过面的人全都死於非命,而它的行踪虽是一路往西,可是它的目标却根本不定,那些高手和宫主殿主怎会这麽快就找到它,不是它主动露面说明,他们又如何肯定这个全身黑斗篷的人就是杀害无数人的噬魔骷髅,所以一定是它找上高手们的。"
独孤布自负的一笑:"没错,这个我可以证实,当日的确是噬魔骷髅不顾大局,先找上了那些高手的,不过事实证明,它确实是天下第一,将那些高手杀的一个不剩,只剩下两个娃娃负伤逃走。"
陆文正点头道:"恩,我们先暂且放下鬼竟会有人的七情六欲之事,单凭殿下的这一个‘不顾大局',老夫便知道往下的推测必然是事实了。想那噬魔骷髅既然盖世无敌,怎会在杀了那几名绝顶高手後,反而放龙吟殿主和凤鸣宫主逃生,他的手下可是从未有过活口的啊,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有急事急於脱身,所以不愿意再与宫主殿主纠缠,另一个可能是,他已经身负重伤,或许筋疲力尽,实在再没有余力作战下去,於是留下两个活口,仓惶退去。而既然是它主动找上了高手们,便说明它并没有什麽急事,那麽只能是第二种可能了,它是骷髅,不可能负伤,那只能是太累了,但问题又出来了,就算世间有鬼,也只是魂体,它怎麽会累,这一直是老夫百思不得其解之处,我们先不要追究。可惜的是,宫主和殿主当时处於极度恐惧震惊之中,见它撤退,正是求之不得之事,而没有细细寻思分析,否则以他们的聪明才智,这噬魔骷髅在五百年前可能就已经消失了,焉能在今日重新出来兴风作浪。"
独孤布目光炯炯的看著陆文正:"好吧,我答应你,噬魔骷髅为何匆匆撤退的答案,到最後我会告诉你的,请大人继续往下说吧,我可是十分好奇你究竟能用推理得知多少事实,陆大人,千万别让我失望啊。"说是这样说,但是任谁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森冷,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极度高傲自负的独孤殿下,已经对陆文正生了忌惮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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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正叹了口气道:"谁知等那骷髅赶回京城要去见金文帝的时候,皇宫内却早已是天翻地覆了,野鹿王率领的义军占领了皇宫,逼得金文帝和众嫔妃尽数自尽,只余一个太子,犹在那里做最後挣扎,於是噬魔骷髅现身,救下了太子。说到这里就又有了一个疑问,须知鬼神之事,最是为人所敬畏,据夏国野史记载,当时处身於皇宫中的将士们,上自野鹿王,下至普通士兵,莫不身体俱僵,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可见这敬畏之深。那麽这骷髅只要杀了野鹿王,即刻便可复国,令其余士兵跪下受缚,可为什麽它没有这样做,论理说它在中原杀人无数,力战几大高手,将其全部击毙,可说是武功高强法力无边了,这样厉害的一个骷髅,杀死野鹿王简直易如反掌,可它为什麽竟然只是带走了太子,从此远遁不知踪迹,老夫想了许久,除非它是人所假扮,否则绝不会有这种种不合理的事情发生。"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著独孤布的表情变化,希望能够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老大人失望了,因为独孤布根本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就连眼神都始终如一,他微笑道:"果然是精彩的推理,我答应你,在你死之前,这个迷我也会负责给你解开。"
陆文正缓缓点头,接著道:"噬魔骷髅远遁,金太子失踪,这件事不能在天下间流传,也只能不了了之,不过这始终是夏国王室的一块心病,就如同中原的凤鸣宫和龙吟殿一样,每一代的传人都要背负著这个秘密等待噬魔骷髅重出江湖,是的,没有人相信它会就此消亡。果然,五百年後,它又出现了,但这次很奇怪,它万里迢迢远赴中原,却只是杀了到风元国朝圣的十八位夏国护国法师,之後便销声匿迹,而那十八位法师也非常奇怪,他们本是不经皇帝宣召,绝不会踏出寺门一步的,而且他们的信仰也不在风元国,又怎会去风元国朝圣。"他的目光看向独孤布,却见这二十岁出头的绝美少年只是挑了挑眉毛:"哦,莫非老大人是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吗?"
陆文正摇摇头:"当然不是,答案老夫已经找到了,如果老夫推论的不错的话,这一切,都是因殿下而起。"
他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躺在软榻上听得入神的李元芳,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噬魔骷髅携太子远遁,而最後随他远避天涯的,当然不会只有太子一人,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宏伟目标:复国。五百年来,他们躲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苦苦等待复国时机,不知是什麽原因,竟然让他们销声匿迹五百年,总之,终於在十五年前,当年金太子五百年後的传人,也就是殿下您出现了,当时您或许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但表现出来的睿智大概已经让一直跟随著太子一脉传人的老者惊奇,或许再加上些别的原因,於是他们认为复国的时机已经成熟。必须说明的是,老夫非常不赞同你们独孤氏的贪心,却也不能不佩服你们的深谋远虑,在未复国之前,就已经为未来吞并风元国做好了准备。如果老夫猜得不错的话,当时那人安排你混进风元国,参加风元国的军队,借机了解学习风元军队的一切,而他却已经在发现你天资聪颖堪当大任的时候,就秘密派人渗入夏国国君的心腹卫队中了,甚至可能连他也一直潜伏在皇宫中,因此太子几次遇害,骆老弟也一直觉得宫中有股令人胆颤的力量。"
"没错,我一直就有这种直觉,万没料到这其中竟有这麽曲折复杂的缘由。"骆风提著他的大嗓门嚷嚷,而其他人则默然不语,南宫战一双眼睛早粘在爱人身上,心道元芳大叔眼光不错,跟的这位大人端的是厉害无比,五百年前和现在穿插在一起的复杂故事,被他抽丝剥茧,娓娓道来,竟是严丝合缝,没有半点漏洞。
忽听独孤布笑道:"不错,事情基本上就是这样,不过你猜错了一件事,当年我加入风元军队的时候,只有七岁,比元芳大哥小六岁,我独孤一脉的男儿,个个顶天立地,我慌称十三岁,不但骗过了那些军官,连元芳大哥竟也始终没有察觉。"
陆文正呵呵笑道:"殿下天赋异禀,长得比同龄孩子高大,又智慧过人,瞒天过海也的确不是什麽难事。"说完又继续说道:"不过谁也没有想到,三年的时间里,你与元芳生死与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可惜再深厚的感情,也比不上你的复国大计,於是三年後,你以假死的手段离开了风元军队,回到夏国王宫开始你们的复仇计划,你们让那些混迹於国王心腹卫队中的士兵在突然之间发难,杀了其他忠於国王的侍卫们,将国王与骆风分别囚禁起来逼问传国玉玺的下落,又在宫中哄骗三王爷,让他坚信自己的哥哥逃亡在外,总有一天会重返王宫,从而甘心做你们的傀儡任凭摆布,与风元国交恶,只将一个夏国弄得民不聊生,在这样的情况下,十八位护国法师终於迫不得已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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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擢惊叫一声:"什麽?大人,你是说护国法师是迫不得已出面的?不对啊,他们的地位崇高无比,没有人能够逼迫他们,就连国君也不能够。"
陆文正道:"事情本来是这样的,不过独孤殿下只想著复国与侵略,由三王爷出面执行他横征暴敛的政策,好好一个夏国在十二年间就民怨沸腾,护国法师们怎会袖手旁观。老夫想他们一定是曾经想尽办法想要入宫面圣,可皇宫早在殿下的掌握之中,他们见不到国王陛下是必然的,只怕连三王爷都没办法见上一面,大师们俱是得道高僧,其智慧自是非常人能及,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察觉不出异常来,也不能高居在护国法师的位置上了。他们见从夏国王宫入手调查已经不可能,且见不到皇上王爷,谁也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找援兵,法师们足不出户,不知道国内谁可以信任,但夏国和风元国一向交好,想必风元国一定也不愿意边境屡遭侵扰。利益使然,倒是风元国的军队还能信任,这便是护国法师们不经圣旨宣召,就自行决定去风元国朝圣的原因。而他们之所以被害,一是独孤殿下不容许他们到风元国求助,另一个,呵呵,恐怕就不这麽简单了。"
"哦?莫非大人还认为这里面有什麽文章不成?"独孤布冷笑一声,眸子里却全无笑意,陆文正微笑看著他,半晌方道:"那些五百年前留在风元国内代代相传的棋子,如今也快要派上用场了,或许他们当中有人已经绝子绝孙,但大多数一定有传人留在世上,而且是代代背负著这个秘密的。护国法师一死,案情重大,势必震惊天下,到时候那奇异的死状就等於告诉那些棋子,噬魔骷髅重现,是他们继续未完使命的时候了。其实噬魔骷髅是西域传说中的恶鬼,与我风元国无干,如果只是暗杀掉法师们,而不用这种骇人听闻的手法,案子破不了,日後便会成为夏国向风元国宣战的绝佳借口,可为什麽夏国要让噬魔骷髅执行杀人任务,这样即便破不了案,一旦得知噬魔骷髅的事情,我风元国也可将责任推的干干净净。独孤殿下,你之所以放弃这攻打风元国的绝佳借口,定是有比这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聚集金国五百年前传下的那些余孽,到时好打探风元国各阶层的情报以及与你们里应外合,灭掉风元国。"
独孤布冷笑道:"好,好一个陆文正,没错,事情就是如你推论的这样。在见到你之前,我一直不相信世上竟会真有这般睿智的人,现在看来,倒是我低估了你。陆大人,你是元芳大哥最敬重的人,又是如此人才,若能为我所用,我答应你,不但你想要解开的那几个迷悉数告知,而且立刻尊你为国师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否则,像你这样的人,我是断不能容你活在世上的,望大人好好思量。"
陆文正呵呵一笑:"承蒙殿下夸奖,不过这为殿下所用,我看殿下就不必为此费心机了。适才我说过,噬魔骷髅若真是一具骷髅,种种迹象都是不合理之至,所以我断定那必是人假扮,利用人们畏惧鬼神的心理,将自己精心装扮,而往往人一见到这样会动的骷髅,便会方寸大乱,倒不及细细观察......"一语未完,独孤布已经狂笑道:"如此说来,大人认定了噬魔骷髅是人假扮的是吗?"见陆文正点头,他笑声顿止,阴阴笑道:"既然如此,很好,反正你们也都要死,今日便让你们死在这来自地狱的恶鬼手中,也好从此绝了元芳大哥的念头。"他说完忽然拿出一只造型奇异的哨子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