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不再多言,五个人上马向西域而去,正是酷夏,一路上暑热难当,五人打马疾驰,到中午时,身下马儿俱都大汗淋漓,独有南宫战的马,竟看不到半滴汗水。李元芳和李传芳至此方信这的确是一匹宝马了。唯有陆文正露出些许惊诧之色,更奇怪的是南宫战似乎也是焦急模样,明明他的马跑得最快,还是经常催促。几人午饭就吃了点自带的干粮,便又上马赶路,临傍晚时,方投到所到镇子上最大的那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打水痛痛快快洗了一回,涤去满身的风尘之色,小二送上饭来,五个人一起吃过,便各自回房了。
这里李元芳便向陆文正笑道:"大人,我自小就在军伍中与马为伴,自信对於相马十分精通,谁知今日竟走了眼,看不出那个混蛋的马,竟真的是一匹千里良驹。"他说完,李传芳也深有感触的附和。谁料陆文正却笑道:"是啊,先前我还以为他是另有所图,现在看来,倒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言罢看到李元芳和李传芳不解的神色,他呵呵一笑道:"本来我以为南宫宫主故意找了一匹随时可能倒毙的马,这样的话,一旦在赶路中这匹马倒毙了,你们说他会怎麽办?"
李元芳和李传芳忽视一眼,都笑道:"那就与我们其中一人合乘一骑......"说到这里,他们方恍然大悟,齐声道:"大人是说南宫战故意想找这个机会与卑职(大芳)同骑一匹马吗?"见陆文正点头,旋即又摇头道:"如今显然是我错怪了他,这话也就在此打住,不许再提了,知道吗?"李元芳和李传芳齐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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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另一间屋子里,南宫战也是满面的不解,等到秋草在外面收拾停当了进来,他一把揪住这个心腹的脖领子,阴阴道:"混帐东西,现在敢玩宫主我了是不是?我让你给我找一匹走几里地就能倒毙的老马瘦马弱马,结果你小子呢?倒给我找了匹真千里驹,说,你小子安的什麽心?存心不让宫主我钓美人是不是?"他说完,作势就要掐死秋草。
秋草吓得连忙小声求饶,一脸忠诚的道:"宫主明鉴啊,小的真的是为了您的事殚精竭虑,这不为了找到和您的要求相符的马,小的昨晚上走遍了附近的贫民区,好容易才看到这匹又脏又弱驮著一车的东西艰难行走的老马,还不住受著那个恶劣主人的鞭打,小人当时是一阵欣喜啊,二话不说就掏钱买了下来,那个主人只要了我一两银子,宫主,您说就看看这个价码,你也知道这匹马肯定不是什麽好马啊,不对,它何止不是什麽好马,看样子就真的和快死的马差不多啊?"
南宫战气道:"呸,你说得倒好,那为什麽它在路上越跑越精神,妈的,本宫主惊讶的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你知道吗?"他一边说一边踱著步子,不住的喃喃自语道:"不行,这样不行,得想个法子,本来以为今天上午就能把宝贝儿抱入怀中的,谁想到......不行,这样不行......"秋草看见他著急的样子,忍不住道:"宫主先不要著急,也许是这匹老马突然间挣开了桎捁,来到广阔天地之中,所以太兴奋了,结果就把它的潜能全部激发出来,也许等到明天它就不行了呢。"
南宫战怀疑的瞄瞄他:"我还能相信你吗?不,应该说,本宫主还能够相信那匹马会不负所望的倒毙吗?"看著他阴沈的脸色,秋草连忙谄媚的笑:"会的宫主,小的越想越觉得小的的猜测十分正确。"说完看见南宫战要往外走,他连忙拦住了:"宫主,您还要干什麽?那匹马已经牵入马舍去了。"话音刚落就被南宫战敲了一记:"笨蛋,当然是去偷看宝贝洗澡了,你不知道偷窥美人入浴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吗?"
秋草心想自家主子不愧是天下第一色鬼,偷窥这种不光彩的词被身为凤鸣宫主的他说出来,竟然还能理直气壮,这也不得不佩服是点本事,因凉凉的道:"宫主啊,小的奉劝你还是早点安歇了吧,两位李将军都洗完了。小的亲眼看见他们叫小二抬出去三桶洗澡水的。"
"什麽?洗完了?"南宫战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失声喊道:"怎麽可能?他们不是应该先服侍他们家大人洗完再洗吗?饭前就那麽一会儿功夫,怎麽可能够三个人......?"
不等说完秋草的脸都黑了:"拜托,宫主,你小点儿声,你不要脸小的还要啊,这明天见著陆大人和二位李将军,人家问你们宫主昨晚喊什麽呢?似乎是对我们的洗澡时间存有疑问对不对?这,这你让小的怎麽说啊。"
南宫战冷哼了一声道:"该怎麽说就怎麽说。"不过音量倒是低了下去,又听秋草悄悄道:"宫主,似乎陆大人的那个屋子很大,屏风後能放开三个大浴桶,他们向来亲如父子,也没有什麽避讳,所以才能同时洗完吧。"说完看见他的主子一脸失望坐在了床上,捶胸顿足道:"这样的失误竟会出现在本宫主身上,不甘心啊,真是不甘心啊。"他悄悄一笑,心道你还不甘心,人家李将军到现在还以为自己以身喂狼,比你还不甘心呢。只是这话可万万不敢在宫主的气头上说出来。
李元芳和陆大人李传芳已经睡下了,忽然听到隔壁那一声大喊,陆大人先就笑道:"你们听到了什麽吗?我们来分析分析这句未完的话所代表的含义吧。"话音刚落,李传芳已经憋著笑道:"这还用问吗?似乎是某个人在为我们三个洗澡时间的问题在操心,至於其目的吗?呵呵,我想是......"他故意顿了一下,刚要接著说,李元芳森寒的声音传过来:"小芳,我现在很想杀人,你不会想成为我刀下的亡魂吧?"
李传芳委屈道:"是大人挑起话题的,你不敢招惹大人,就来威胁我,哼哼,好啊,明天我要是看到了有人偷看你洗澡,一个字也不说总行了吧。"他说完,李元芳已经气的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大声道:"我明天不洗澡了,看他偷看谁去。"
这句话不但吓坏了李传芳陆文正,更吓坏了在隔壁计划明天偷看美人洗澡全过程的南宫战,心想老天,元芳怎麽知道我明天要偷看他洗澡?秋草就在这里,也不可能出去报信啊,哦,是了,刚才我一时激动,自己喊的。他恶狠狠的看向秋草:"都是你害的,你小子给我等著。"秋草委屈的回嘴:"这怎麽又怪上我了?我害你什麽了?明明就是你自己嚷嚷的太大声......"他下面还有好几十句分辩的言语,不过看见主子吃人的目光,又全都吞回了肚子里去。
这里陆文正也忍著笑,打趣著劝李元芳道:"元芳啊,这不洗澡的话可不能乱说,你说你明天还要骑著马跑一天,酷夏炎炎,那身上又是汗又是尘,这不洗澡你睡得著觉吗?恩,不过就是有一样好处,可能某只偷腥的猫要退避三舍,敬而远之了,呵呵。"
李元芳一肚子气,又不敢拿大人说事儿,只得闷头装睡。一宿无话,到得第二天清晨,五人吃了早饭,又跟店家要了二十几张大饼,六斤熟牛肉以及半瓶酱料当作干粮,重新上马赶路。不到两个时辰,出了河南地界,早已又是烈日当头,正好行到一处水草丰茂之地,几个人下马歇息,让马儿们自在吃些草料。李元芳见南宫战恶狠狠瞪著他那匹千里驹,脸上满是痛恨神色,便悄悄碰了碰李传芳,示意他看过去。李传芳看了,和哥们儿对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中的疑惑,於是便代李元芳问道:"宫主,你干什麽死盯著你的那匹宝马,恨不得吃它肉喝它血似的,我看它今天跑得比昨天还好,且稳当的很,根本没有和你使性子的时候啊?"
南宫战看了他一眼,心道呸,我就是因为它跑得比昨天还好还有精神,所以才恨他。只是这话如何出口,於是淡淡道:"我不是用痛恨的眼光看我的马儿,而是在看它身上的蚊子,它们把我的宝贝马儿的血都吸干了,万一害它明天跑路没了力气怎麽办?"一边说一边悄悄往这边凑。李元芳正一边咬著块牛肉一边思索著他的话,暗自疑惑说这大白天哪里有蚊子,若说苍蝇还差不多。忽然感觉身边似乎多了一个人,回过头一看,南宫战正嘻笑著看他,见他回头,便涎著脸伸手道:"宝贝......啊,不,是李将军,分我一块肉吃吃吧。"
李元芳一块牛肉险些噎在喉咙里,吞了好一会儿才吞下去,心想堂堂的凤鸣宫主竟然跟我要肉吃,这也算天下一大奇闻。没好气的白了南宫战一眼,他一指自己马上的大口袋:"自己过去拿,那里面肉多得是。"话音刚落,冷不防南宫战突然出手,一把抢去他吃了一半的肉块,嘻嘻笑道:"那里面的谁吃,我就要你这一块。"一边说著一边在李元芳咬过的一边撕扯下一大块,细细嚼著,还不忘调笑道:"好味道,真是好味道,沾上了李将军口中的琼浆玉液,味道果然与众不同。"
李元芳和李传芳这才醒悟过来他话中含义,本来看见李元芳要拔刀的架势,李传芳是有心劝阻的,奈何南宫战说出的这话实在恶心,害的他胃中一阵翻涌,就跑到旁边大吐起来,李元芳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要拔刀,但胃里翻搅著的感觉却让他不得不用全身力气控制住喉头的肌肉,他是死也不愿意在那个混蛋面前呕吐示弱的。而另一边,秋草死死的捂住脸,一副恨不得装作不认识这个宫主的模样,倒是陆文正,到底阅历丰富,面色还能如常,只不过看南宫战吃那肉吃的津津有味,他的眉头也忍不住皱起来了,开言道:"宫主,我这两个手下没有经过什麽大场面,拜托你口下留德,否则依传芳这种吐法,只怕不到西域就要倒下了。"说完想了想,他到底又坏心的加上一句道:"还有,恕我提醒宫主一声,元芳吃过的东西你以後还是不要吃了,他有口臭。"
这句话说完,连秋草也开始吐了起来,独有李元芳看见南宫战刹时难看下来的脸色乐不可支,悄悄向他家大人比了个手势,意思是"高明",可惜,下一刻,南宫战就恢复了平日神情,满不在乎道:"怎麽可能?这麽美妙的如接吻般滋味的食物,别说没有口臭,就是有,我也决不会放过的。"说完又撕下一块肉得意啃著,这回连陆文正都有些想吐了,暗道这小狐狸真不是一般的不要脸,看来老实的元芳想要逃过他的毒手,不是那麽容易啊。
"这匹马是一定要处理了。"客栈的天字第二号房中,南宫战一脸严肃的跟心腹下属秋草商量著意见:"你有没有看它今天跑起来的样子,好容易我控制了它的速度,让它和元芳骑的那匹马并肩而行,你看看它那德行,像是多委屈了它似的,我还没来的及在元芳身上摸一下,它就撒开蹄子给我又跑到前面去了,秋草,你小子这回给我找得可真是一匹‘好马'呀。"南宫战咬牙切齿的看著缩著脖子做乌龟状的秋草。
"可......可是宫主,那真的是一匹宝马啊,您......您忍心吗?"秋草倒是真对这匹马产生了感情,极力想要挽回它那因为表现太过良好而岌岌可危的小命:"再说,这匹马这两天跑得这麽好,结果明天一跑,啪的一下忽然倒毙了,你觉得陆大人和两位李将军能不怀疑吗?陆大人可不是一句‘因为前两天激发了它的潜能'就可以打发的,万一他产生了疑虑,再把那套经验老道的验尸手法用到了马身上,那不论我们用毒药还是巴豆,可都是一目了然的,宫主您的用心,到那时候还能瞒得住吗?"
"那怎麽办?"南宫战气急败坏的吼:"你个混蛋从来就没有给我办过一件省心的事儿,我不管,我明天一定要和元芳共乘一骑,你立刻给我想办法,哼哼,元芳洗澡我是偷看不成了,说起来那都是你害的,我不能连这个苦心积虑才思考出的完美计划都给白白浪费掉。你,快想。"他的话很不讲理,好在秋草确实已经想出了办法,凑到他耳边:"宫主,我们把马寄到一户人家的马棚里,明天就说马丢了,您看怎麽样,这样的话将来我们还可以来要回这匹宝马。"他的主意让南宫战瞬间恢复了笑脸:"不错,就这麽办。"
於是第二天,当陆文正等人看著丢了一匹最不应该丢的马的马棚良久默然无语後,南宫战就得意的来到李元芳的那匹马前,"真诚"的用手指梳理著它油光光的鬃毛,一边热情的说道:"马儿啊,这回就辛苦你一些,驮我和你主人两个吧,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喂最好的料......"不等说完,李元芳就冷冷的看向他:"谁说我要和你一骑的,我和秋草骑一匹马,你骑他的马去。"说完也不顾秋草惊恐的瞬间瞪大的眼珠子,他径自拿起秋草马上的包袱拖著他就要过来。
气氛是沈默的,南宫战不用说话,光那一双眼睛就够渗人的了。秋草死死抓住自己的包袱,声泪俱下道:"李将军,李将军,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还年轻,上有高堂老母下有......下有侄儿兄弟,您看我们宫主已经是要吃了我了,您......您就放过我吧。"十足的胆小鬼模样让李元芳十分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松开了秋草,又拉起李传芳:"小芳,你和我骑一匹马......"不等说完,李传芳就贴著他的耳朵道:"拜托大芳,不是兄弟不帮你,实在是听说凤鸣宫的独门暗器流星丝太过厉害,我不想在和你奔跑的途中挨上一根啊。那暗器据说是会转弯儿的。"
这个没义气的家夥。李元芳为之气结,先前还为维护自己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现在一提到流星丝就怕成这样:"大人,还是你和我坐在一起吧。"南宫战再胡作非为,也不可能暗害皇上的栋梁之臣吧,他很自信的想。却没料到陆大人也是一摊手:"元芳,我这匹马是皇上御赐的,好容易和我建立了感情,除了老夫,它不载任何人的。这样吧,我看我们还是花上一点时间,仔细勘查现场,争取把南宫宫主的马给找出来,那是匹宝马,有灵性的,想必寻找不会太困难。"
"伯父,西域的那个案子可是十万火急啊,犯不著为这点小事儿耽误。"南宫战心里急啊,自己钓美人向来是马到成功,怎麽这次费尽心机却还这麽多磨难呢。正想著下一步该怎麽劝说陆文正放弃找马,就听他呵呵笑道:"没错,是不用找了。"他抬手指著远方一匹向这边奔跑过来的矮马:"看,它自己回来了,啊,果然是一匹宝马啊。"老大人十分欣慰的笑。
"宫主,宫主,您怎麽了?"身後传来秋草慌张的大叫,李元芳等人连忙回身,只见南宫战面色铁青,急怒攻心之下,竟然......昏过去了。
"这个......这个混蛋。"李元芳看著昏过去的南宫战,咬牙切齿的骂,他现在当然明白这家夥打的卑鄙目的了,否则他看到自己的宝马跑了回来,不但不高兴,怎麽还气的昏了过去呢?这自然是因为就如同大人所说,那家夥是准备弄一匹破马,等到倒毙後好找理由和自己同乘一骑的,结果歪打正著,却恰恰找了一匹好马,破坏了他的全部计划。如今这马又回来了,所以他也气昏过去了。
南宫战悠悠转醒,抬眼就看见李元芳喷火的眼睛以及颤抖的手,还有那把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被拔出来砍人的链子刀,他机灵灵打了个寒战,立刻想到肯定是自己这一昏倒,导致所有卑鄙目的都暴露了,当下赶紧爬起来,"踉跄"著奔到那匹跑回来的宝马身边,一边咬牙切齿的"爱抚著"它的鬃毛,嚎啕大叫道:"啊,我的宝马啊,你可真是主人我的宝贝心肝,被人偷去了还知道跑回来,啊,我的心肝肉啊......"
"你信不信?我敢打赌他虽然是对著这匹马说话,但心里一定是想著你的。"李传芳忍不住笑,看见兄弟一脸的杀气却苦无证据来戳穿那个伪君子的真面目,他忽然觉得很好玩。忽听陆文正呵呵笑道:"哦,刚才没看见,这马的後边还跟著两个人,该不会就是偷马贼吧?"他话音刚落,南宫战就大惊回头,心想老天爷你不是玩儿我吧,不会让我这麽倒霉吧,难道我真是游戏花丛的时候调戏了哪位被贬下凡的仙女姐姐,所以她上天後还对我念念不忘,特地来破坏我追求宝贝大叔吗?他不知道秋草把马卖给了谁,可是看过去,就见那个家夥一脸的恐惧表情,他知道自己不幸言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