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我在他的身体里,我很不习惯成为众人注目的中心——这会儿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我,好像怕错过我落下的一根头发。那个士兵慢慢把剑抽出来,他愣了一下,似乎很意外剑上为什么会没有血。
我看到弗克尔斯的眼睛慢慢张大,我转过身,我的身上没有一丝伤痕,甚至衣服也是周正的没有一点破损。这就是空间防御魔法的原理,我把肉身移到了另一个位面,虽然他们仍能看到我,可是当剑刺过来时,即使看上去刺穿了我的身体,但实际上只是刺中空气罢了。
这是任何一个高段时空系法师都会使用的伎俩,而魔法在大陆虽然有一定的神秘性但还不至于毫不为人所知,所以我对接下来发生的事非常不能理解。
行剌的士兵连退两步,像是见了鬼,他拿剑的手颤抖着,铁器无力地落到地上,满眼惊骇。“你……你真的……”他磕磕巴巴地说,我一愣,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惊恐,这时,不远处一个不可置信却掺杂着足够喜悦的声调传入我的耳朵。“救世主……”那个声音说。
那句话像是引信上突然泛起的一朵火花,迅速燃及整个军队,变成了好几千人在私语和重复!
“看到了吗,剑完全刺进去了,可没有一点损伤!”“光明之神在上,看见了,剑上一点血都没沾!殿下……果然是救世主!”“没错,神不允许有人伤害他!因为他是引领大陆抵抗黑暗,走向光明的勇者!”“我第一次看到神迹!太神奇了,你看他的金发,你见过如此灿烂的金发吗,那是光明之神降临的暗示……”
无数双眼睛盯紧着我,我站在那里,披肩的金发映着火光,在夜风下微扬,我想像得到王子殿下挺拔年轻的身体傲然立在刀剑中,再加上刚才“神迹”起到的该死的效果!
“等一下,这只是一个……”我试图解释,那些人崇拜的眼神让我起了身鸡皮疙瘩!
“殿下!”弗克尔斯扬声高,走过来打断我的话,在刚才一瞬间的失态后他又恢复了那种掌握一切的沉稳,他突然单膝在我身前跪下,扬声道,“新的救世主降临圣凯提卡兰,正义永存,邪恶消亡,勇者啊,请带领您忠诚的子民打破黑暗,光明之神在上,让梅莎柔斯神的圣光洒遍大陆的每个角落!”
他的声音有一种极强的穿透力和蛊惑性,一个士兵突然高喊道“救世主!”接着那声音变成了几百个人,几千个人,他们一齐高喊着那个单词,声音大得足可以把方圆几百里睡觉的耗子都惊起来!
弗克尔斯看着我,我捕捉到那双绿眸中一丝狡猾的笑意。他身后那些人狂热地大叫,声震云霄!
“那只是个空间防御魔法!”我叫出来,可是他们仍高喊着,没有人听到我的话。一只有力的手按住我的肩膀,我看到弗克尔斯近在咫尺的双眼,他凑进我的耳朵——不凑进我跟本听不到他讲话,周围全是震耳欲聋的“救世主”!
“你知道这些天迪库尔的鬼尸骷髅杀了多少人吗?包括误伤的国家,七个大城市,不计其数的村庄城镇,死者超过千万,所过之处连只蛆虫的命也剩不下!你知道民众的恐惧已经达到什么程度了吗?他们需要一个神!”
我看着他,他直直盯着我,“所以你看,他们,已经为你发疯了!”
我站在那里,火光下数万士兵们的脸写满了狂喜与崇拜,那是一种让人恐惧的狂热!每一寸空气都被感染,加入疯狂的行列!迪库尔的士兵也放下刀剑加入了高喊的行列,因为他们也对自己国家借助死灵魔法心存不安。我张张唇,却觉得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后记:
昨天在网上闲逛,看到一篇奇幻,突然又涌起了写这篇的热情,于是打开电脑开始猛写……果然比《过激行为》写上去快多了,那篇N天一章,这篇一天N章~
第14章
黑暗之神在上,我是个死灵法师!
才一天而已,看看流言都传成什么样了!我揉着眉心,卡菲尔在我眼前兴奋地喋喋不休,好像他才是被认定为救世资格的那个人。
“可惜我不在场,”他万分遗憾地说,“听说当剑刺入您神圣的躯体后,立刻溶化成水,而您的身体浮现出淡淡的金光?”他崇拜地看着我,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时空魔法还有这么个作用。
“啊,据说当时虽然是半夜可是万鸟齐飞,叫声婉鸾,庆贺救世主的诞生!”他激动地说。
那些鸟是被他们愚蠢的大叫声吵起来的!
“大神殿对您的救世主资格正式认可时也没现在这么热闹啊!您知道,当时您在敌军的刀剑中宛若天神,身上散发出的光芒没人可以直视!现在大街小巷都传开了,关于您阳光般的金发是光明之神的礼物,足可和太阳争辉,您湛蓝的双眸是看不见边际的晴空,可以让任何人迷醉其中,您傲然挺拔的身姿是神才有的姿态……您现在是全大陆少女的偶像……”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闭嘴!”我怒气冲冲地叫道,站起身走出去,卡菲尔不明所以地看着我,脸蛋仍因为兴奋涨得通红,似乎觉得和一个救世主说话很荣幸。
可怒火蚕食着我的理智,救世主,光明之神,勇者,少女的偶像……这些词换了任何一个情况都是我嘲笑的对象,可现在它们偏偏都加诸在我身上!而且是全大陆性的疯狂热潮,这头该死的金发像剑尖一样在顶端闪耀,不管他本人愿不愿意!一想到他们脑中是怎么样我的,恶寒就会准时地冒出来!为什么我会弄到这个愚蠢的身份,这太荒谬了!
弗克尔斯!我怒气冲冲地想,刚走出营地正撞见他,“准备一下,要开战了。”他披头盖脸地把这句话丢给我,脸上挂着算计得逞的笑容。
我坐在马上,紧紧抓着缰绳,那种晃动让我有些想吐,还好路途并不远。
“身体放松,”弗克尔斯柔声说,“别那么紧张,殿下,有我在身边。”
我不理他,我这辈子很少有机会心情如此郁闷,我被卷入了一件愚蠢的毫不感兴趣的事里头,扮演一个最可笑的角色!
他看着我笑起来,“你的金发真美,殿下,如此纯粹,像乱军中的旗帜,有一种嚣张和高傲,仿佛某种的象征,只要它在那里,光明不灭。”
光明,我冷笑。多妙的反讽,光明象征的内里是个灰袍者,换了一个皮囊变成了让人崇拜的救世主,这便是人类可笑的地方。
“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他柔声说,突然抬起握住我的一绺金发,我毫无反应地任他做。“我想像昨晚那样跪在您的膝边,向您宣誓一生忠诚,为您生或死,让您主宰我的一切。不是因为你是王子,而是我想成为你的骑士……”
他突然收回手,似乎有些讶异自己说出来的话,半晌,他喃喃说,“多有趣,我从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向凯洛斯说出这种话,我总觉得你不是他,可明明就是同一张脸……你知道,那天我明明知道那只是一个空间防御魔法,可是当你站在那里,火光映着你的金发,你不知道你有多么俊美,你的气质有一种全然不被束缚的高傲……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你是救世主,只是一种感觉……”
他笑起来,“我有跟随您的荣幸吗,殿下?”
不可能,我在心里冷笑,一旦消除了诅咒我便会不告而别,回我的亡灵森林终老,这是我一直以来从未放弃过的打算,也是我现在骑在马上做这种蠢事的理由。不会有人知道我去了那里,从此人间的斗争撕杀和我毫无关系,至于这位“骑士”,他自会找到别人效忠,他被这个外表所迷惑,而不是里面这个邪恶的死灵法师。
那双绿色的眼睛牢牢盯着我,几乎像是发现了我在想什么,接着他突然紧紧抓住我的手臂,我感到一阵疼痛,他凑进我,他的语气带着某种誓言般的坚决,“不管你怎么想,我绝不会放开你!”
一瞬间我有一种心慌,但是……没关系,我安慰自己,他不知道我是谁,也无法找到我,我对那些关于感情的执念丝毫没有兴趣,也不想陪他瞎搅和。
“这战有胜算吗?”我岔开话题。他并没如我所预料地爽快地应答,而是迟疑了一下。
“凯洛斯,你认识费迩卡吗?”他突然问。
我一僵,他突然提到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我紧张地看着他,他没看我,只是盯着远方。“我曾有幸见过他一面。”他说。
我皱起眉,对于这件事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印象中我的生活里除了书籍就是法术药材,没有这个活人来过。
他笑起来,“不过只是画像,在大法师之塔里,他曾经代表灰袍者当过一年值,在找到要找的书后,第二轮当值就因为嫌麻烦不干了,而按规定在那里当值是要留一副画像放在陈列室的。那时他还……非常年轻……”
——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但也仅限于画像的过程非常无聊,我坐以椅子上背足了三天的咒语,最后几天实在因为不耐烦怎么也不肯继续了,画师只得自己想象着画完。
“我现在仍记得很清楚,棕色长发,眼神冷漠讥讽,唇角的弧度傲慢又严苛……他的皮肤那么苍白,从五官到身形都显得非常瘦弱,却又高傲的让人不敢直视,那时我还小,却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只能仰视’……”他笑笑,我盯着他,他继续说,“你知道吗,他说过一句非常有名的话。‘为了知识,我愿意出卖灵魂。’你知道他是在什么情况下说这句话的吗?”
他盯着前方,“他那时太年轻,可是他的法术却已超过了大部分的年老法师——他是个天才。他们在他当值期间试图让他穿上白袍,条件宽大地让人嫉妒,只要他放弃灰袍,他们可以继往不绺——要知道灰袍对任何人可都是一生难以磨灭的黑暗历史啊。他们答应给他贤者之位,他可以作为白袍法师当值,一年后升为白袍的首席当值者,相当于大陆白袍的领袖了。真是难以想像的巨大引诱对吗,他将可以站在大陆法术界的最顶尖,成为光明最高的掌权者,名留青史!
“我有时总想……当时是怎么样一种情况,他那么削瘦,却傲然地站在有三十个大陆顶尖法师的最高议会上,向那么强大的世俗和诱惑说,‘收起你们的自以为是和傲慢,名利对我什么也不是。为了知识,我可以出卖灵魂!’
“那是怎么样一个场面,那些大法师们的脸色又是如何尴尬……我自认做不到这个程度,没有人做得到,他的神经是怎么长的,竟如此坚韧没有一丝空隙?他离经叛道,他出卖灵魂……我没见过比他更可怕的对手……”他盯着我,“我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我会和他对上,凯洛斯,老实说,我很没底。”
那双绿色的眼睛是我从未见过的不确定,“是的,他已经死了,可鬼尸骷髅是他留在世间最后的遗物,我没有把握战胜那样的人,他的神经不是血肉做的!在神殿听到罗西安的话时,我就觉得也许……是注定的,注定我会碰到他,那个为知识出卖灵魂的人。我很没底,直到那天看到火光下的你……”
我在心中冷笑,显然他也被自己制造的表向迷惑了,他应该清楚地知道一切都是个骗局。
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如此愚蠢的温柔坚决,“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那个人,但也许你是上天赐给我的,我们可以战胜他,只要我们在一起——你笑什么,凯洛斯?”
我控制着大笑出声的自己别从危险的马背上掉下来——一个我从没见过的男人说和那个出卖灵魂的死灵法师有对决的宿命,还深情地说他迷上了我这个俊美的“救世主”(哦,他还说主要迷的是内在),相信我们强强联合便能打倒邪恶的费迩卡。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了!这便是一个外表的用处吗?
我并不知道他对我为何会有如此了不得的印象,拒绝那群老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记得当时他们向我提出那古怪的要求时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想笑。
我追求知识和力量,我渴望那种指尖力量的堆积和满足。我的“同行”们却把它们划分领域,像在水库堆起数条鸿沟,而我渴望的却是大海。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光明,投入黑暗。
那些名利对我什么也不是,我渴望最百无禁忌的研究,不管那是正义还是邪恶!名词派别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狂热地追求我深爱的东西,才不会和他们一起犯傻还自以为满足。
那么,现在费迩卡是黑暗阵营的大BOSS,我则是光明阵营的俊美王子……?我感到一阵好笑,但后者的身份又让我反胃——这么久了我从没法习惯它。还好,一切终于要结束了。那个死灵法师最迟明天就将到达前线。
“哦,你会赢的。”我说,敷衍那双紧盯着我的眼睛,顺利的话三天内我就会离开这个国家,那到他们存亡兴废,和我毫无关系。
我只是个死灵法师,我只忠实于魔法。人间诸态,和我无关。
后记:
黑线死,为什么这个人的性格如此别扭,我预定上……预定上……汗,好像没有预定,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郁郁地爬走,随他便吧,反正我的人物从来不听我指挥~~
PS:继续是草稿…默~~
第15章
接着是战争,远远可以看到对面的大批军队,刀戟在阳光下闪耀着铁器让人心烦的白光,黑压压一大片让我觉得心烦。
整个空间的气压像被压到了最低,让人呼吸困难。虽然万军对阵,却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仿如暴风雨前的那大片的沉窒,等待腥风血雨的到来。
弗克尔斯坐在马上,慢慢从军前走过,他的姿态十分放松,仿佛那只是平时最普通的骝马,却多了份沉稳,让人忍不住把目光盯在他身上,紧绷的心情稍变得轻松。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们是在为什么打仗,”他扬声说,“为了你们后面的那些!妻子,儿女,父母,家乡!我们是男人,所以站在最前面!今天的每一滴血,都是为了我们身后的家乡而流!不许后退一步!今天,我们非战不可!”
最后一句猛地拔高,我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声音仿佛能穿透站在最后一排士兵的双耳,带着至强的蛊惑!身后狂热的情绪呼啸而来,万军开始欢呼!那种高昂的情绪被拔到了至高,身处其中的任何一个灵魂都足以被狂热巨大的漩涡所彻底淹没!
弗克尔斯坐在跑动的马匹上,高举手中的剑,和士兵们高举的剑尖相撞,发出叮叮铛铛的声音,那是大战开始前的序曲。它被淹没在千万士兵的高呼中,却无比清晰地预示着死神来临的脚步。
我不是没看过打仗,却是第一次站在两军对阵的最前端,身后的士兵们眼中散发着不惜一死的坚定杀气,双眼被血丝染红,为了他们的家乡,为了他们的妻子和孩子,为了他们的生命。战争就要开始了。
那狂呼似乎带动了沉睡在空气间的风神,它们撕扯着我的长发,我面无表情地坐在马上,挺直背脊,任凭那一片金色在阵前醒目地狂舞着。我慢慢抬起手,拔出手中的剑,高高举起。“进攻!”我说。下一瞬间,战争疯狂撕咬的利齿将我淹没。
我看过的某本书上说战争是个“绞肉机”,在那里每一个人都变得卑微和不起眼,但它们却组成最强大的军队,而和另一支军队遭遇后,便形成了产生无数死肉的机器,它们堆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古时的战场上总有着大量的素材,惨叫的茫然的不甘心的凄厉的死灵,各式各样,枯骨遍地,那一片土地就是由骨肉所组成,是伫立人在人间的冥王府邸。每当我在那里游荡,可以呼吸到那让人愉快的幽灵气息,阴冷的死地总是让人愉快。
而今天一天都我就是在观赏产生过程,那并谈不上愉快,甚至是糟糕的,我回到营帐时想,大量的血腥味和过高分贝的嘶喊折磨着我的鼻腔和听力,让我现在胃部翻涌,听东西也有点失真。
至于战果倒是不错,不过我只顾着应付奔跑的马匹,以及用防御魔法进行自我保护。弗克尔斯确实是勇不可挡,不过总得分心护着我,要知道我骑马走以平地上都可能会掉下来,最后他决定还是先让我回去,反正撕杀正酣,没人会发现他们的王子殿下开溜。
不想继续听卡菲尔聒噪,便借口想一个人散散步独自走了出来,天不知何时已经亮了,那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草木在微风中打着摆,空气中却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显示着战场就在不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