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泪————尘在西天

那人一下子又跳下来，叫道："哟！这麽好啊！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黄璃真道："一切依先生高兴......"後面声音突然消失。
原来那人突然贴近他，一脸无耻："依我高兴啊，那，你先亲我下。"
黄璃真後退，那人便前进。黄璃真却没见他脚下有何动作，难不成真的是──鬼？

第 12 章
那人见他躲闪，不乐意道："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我生气了！"
黄璃真叹道："小生告退了，小生回去定会反省的。还望先生放过小生吧。"
这回那人的脸蛋真的拉了下来："你要回去了？"
黄璃真连连点头："小生会好好反省的。"
那人怒道："反省你个头啦！你不许回去。"
黄璃真道："求先生讲道理。"
那人道："讲奶奶的道理，老子就是道理。一见我就跑，不许回去！"
黄璃真道："不红此来事先与家父说好，若是到了时辰还不回去，父亲会担心的。"
那人一手拍在椅子扶手上，梨木的器具四分五裂，道："好啊！你和那个假的倒是亲切！还搬出他来压我了，胆子不小啊你！他会担心你？他该担心你怎麽还不死吧。"
黄璃真道："小生不知先生在说什麽。"
那人道："亏得你知道自己叫不红。你那青色耳环怎麽一直不戴？"
黄璃真再老成，此刻也无法不震惊了。他自生下来右耳就被穿了一个墨玉耳环，後来家中变故突生，一家惨死，唯他一个人逃生。後来见到耳环就想起家人，甚是心伤，加上被四王爷收养，习得孔孟道，晓得此乃女儿之物，他堂堂男儿，如何戴得？怎奈到底怀念母亲，於是贴身挂在心口。只是这人如何知道？
黄璃真道："你、先生如何晓得小生得家事？"
那人"哼"了一声，撩起自己披散的头发，露出左耳，黄璃真看去，那里挂著一个红色的耳环。
黄璃真猛然变了脸色："这是......"
那人道："这是跟我未过门的媳妇的定情物。"
"先生休要再胡闹......"後面的话再度消失。黄璃真软到在地。一点力气也提不上来。他有些惊讶的抬眼望了望缓缓走上前来的人。
"呵呵──黄大人儿时身受重伤，曾用假人参吊命。因而百毒不侵。所以人家一直很好奇，这假人参，防不防的了唐门的醉月......嘿嘿。"
"你......"黄璃真咬牙，却仍是一点用不上力气。同时心下惊讶，他怎的对我的事知道的这麽清楚？
但是，事情的发展已经容不得他细想了。
那人蹲下身，一把抱起他，状似疯癫的嘻嘻哈哈道："新娘子，来洞房。亲一个，恩~呐！"
他说的无耻下流，模样又荒诞离奇，直看的黄璃真皱眉。
"先生怎能这样对待张府的客人。"黄璃真道。此刻，他已心知自己遭了暗算。但是还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丝转机或是线索，究竟是谁要害自己......日後，定不饶他！
"娘子，你怎麽这麽笨啊！张大人，不就是我呀！"
"什麽！"
"不过，我特准你叫我蓝隐。"
"那麽张大人......"
"哎呀，你就别乱想了好不好！良宵一刻值千金！"
"放手！"
"怎麽可能！"
黄璃真望著眼前的绫罗帐绸缎床，心下暗叹：难道我黄璃真，就要命丧於此了？罢了！与其毫无反抗能力的任其轻薄侮辱，不如自行了断。苍天明鉴，我非君子，却也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生有何欢，死又何憾。只愿下一世能够不要再做人。当根山野荒草就好......
"啪！"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沈思。抬眼，对上怒气冲冲的眼睛。
"贱人！胆子不小！爷爷让你死了吗！敢给我咬舌自尽。"
黄璃真忍痛道："好过被你轻薄了去。"
蓝隐脸色更加难看："为了那个什麽都不懂的傻瓜，至於做到这一步吗！"
黄璃真不答。他看到了蓝隐方才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该怎麽利用这未知的弱点？可是对方很快就调整过来。
"哼！别多费心思了。"
"咯！"的一声，下巴脱臼了。
蓝隐望著黄璃真："不红，我给你太长时间了。原本以为你只是一时的迷惑......是我把你宠的太任性了。现在，我要收回属於我的东西！"
恐惧伴随著布料的破裂声，自冰凉的四肢缓缓爬上心头。
什麽工具都剪不断的碧血冰蚕丝，被蓝隐轻而易举的撕碎了。
蓝隐低头咬住玉润的脖子，血，流了出来。
伸手分开匀称的双腿。一个挺身......
"啊......"饶是咬紧牙关，还是忍不住喊出声来。
太疼了。
为什麽中了顶极春药醉月後，还会这样疼痛。
"很疼是吧？我忘记说了，醉月本是夫妻间极度甜蜜时的房事用品，奈何遇到了假人参......效果，可就不同了。不过，又如何比的过我心痛！几年了，自从你遇见他......我不会原谅你的！背叛的人是你！"
汗水，浸湿了柔顺的发，黄璃真咬牙望著纱帐的顶面，心中，只是一再重复著：为什麽是我！为什麽......都是我！
"啊！秋竹......"
蓝隐冷冷的望著身下疼昏过去的人。随即退出了他的身体。飞身下床时，已然穿戴整齐。
"来人，送黄大人回府。顺便告诉王爷，他交代的事，张某接下了。"
黄璃真被抬回到府中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可是他没有睁开眼睛，任由著张罗的仆人把他搬到床上。没有一个人对他此刻的模样作出些许反应。想必是早就知会好了的。
待到人都出去了，黄璃真起身。他艰难却稳当的下地，虽然，在接触地面的一瞬有些失神，但是很快的，站好。他平静的抬手解开张府仆人帮他穿好的衣服，摇铃唤来家奴烧汤沐浴。而後缓慢而柔和的清洗自己的身体。齿印、吻痕、指甲刮过的痕迹......黄璃真一一看过。
这次清洗，是他清洗时间最长的一次。直到他从房里出来，天色以近黄昏日暮。
黄璃真像是什麽也没发生一样，随意打发了仆人，一个人悠闲的走向後园。那里，有一个深得他喜爱的小池塘。

第 13 章
黄璃真在他经常驻足的石头上坐下，此时已经是寒冬腊月，池塘中的水结了层薄薄的冰，却因为引的是活水，而在冰层下面偶有鱼类经过。池塘的中央栽种著莲花。那是黄璃真的娘亲当年最为喜爱的水生花。
由於刚沐浴完，头发还有些湿润，加之衣物单薄，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这是极为不合适的。可是黄璃真固执的坐在那里。又一阵风刮过来，他听到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而这里，不会有人来给他添上衣服，不会有人劝说他回到房间。不会有人多此一举的对这个恶人作出这类关心。
黄璃真有些恍惚的看这水面。也就是这一阵的恍惚，让他头重脚轻，一头栽到冰上。薄薄的冰层根本无法承担人体的重量。自己，或许就这样死了也不一定呢......死了、死......在母亲最爱的花下，说不定，会遇到母亲呢......
一个蓝色的影子跟著跳下水，抓住昏迷过去的身子拉上来，探了探鼻息後，抱到房间中去。
此时，不管是蓝隐，还是黄璃真，都没有想到，一个落水，竟然在未来产生了多麽不可估测的变数。
嘈杂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著，有人清了清嗓子，声音响亮而欢快的说著些什麽。周围立即传来一阵大笑。那个声音於是滔滔不绝的接著说下去。哗众取宠，真是烦人。
黄璃真感到阵阵头疼。他努力眨起眼睛，可是空茫茫的似乎没有感觉──瞎了吗？好像又不是。既然看不到，索性开口赶了他们出去吧。可是他试了几次後，发现自己也发不出声音。这、这是怎麽回事？！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他感到有人走近他。平素的灵巧使他猛的一挣──神思渐渐清明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是站著的？所处的地方是一架小亭。看那向他走来的人，是邵燕飞？！邵燕飞怎麽还会来找他？更奇怪的是，邵燕飞脸上的表情。黄璃真定了定神，向以往一样不动声色的望著他，这一望之下，整个人竟似是痴了。邵燕飞在对他展露笑颜！他从来没有对自己这样笑过......在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前，对方已经走了过来。
黄璃真直觉想要後退，可是他动不了。不仅动不了，让他恐惧的是，他的身体......自己动了。仿佛有了自主的意志一般脱离了他这个主人的管束。自发的向著笑的十分明亮温柔的邵燕飞依靠了过去。然後他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说到："燕飞，我想吃蜜饯。"
这、这不是他的声音吗！是谁？是谁在模仿他的声音？！他的声音竟然被表演者揉改成这般的低柔动听婉转多情，也这般的，恶心！当然，这些只是他自己心底的厌恶，别人不可能知道。
"你这馋鬼，身子可好些了吗？"邵燕飞的声音中，流露著从未有过的温柔关切。
"没什麽了。就是早晨的时候有点头晕。不过现在好了。"
他在跟谁说话？黄璃真感到自己落入一个怀抱。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他的身体。是邵燕飞。从未感知过的邵燕飞的气息在四周萦绕，让黄璃真有些眩晕，这眩晕令他的神智昏沈，不好！黄璃真咬牙抗拒，昏沈散去，复又清明起来。
"不红！"邵燕飞的声音在叫："还是不舒服吗？"
"啊！没有。刚闪了下神，别担心......燕飞？"
炽热的气息向他靠近，带著叹息的唇印上黄璃真的额头："不红，你真美。"黄璃真觉得自己如果能够掌控身体，定然是大大的倒抽一口凉气！自己、自己的脸被发现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著丝幽怨说到："你果然是因为喜欢这外表。要是我还和以前那样平凡，你一定，还是不会拿正眼看我。"
"休要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你，虽然一开始，我承认不免以貌取人，可是引起我注意的地方，却并不只是这天仙一般的容姿。"
"那麽又是怎样？"明知故问的咄咄逼人。
"其实，在没看到你本来的样子之前，早在学子宴的那一刻，我就迷恋上你了。迷恋上那个谈起曲谱可以忘记一切的多愁善感的你......"邵燕飞的声音有些缥缈，似乎是在回忆著往昔。而黄璃真也因此而恍惚。这样的恍惚，让他的神智又开始浑沌......停！他及时打住。
"是吗，"他的声音在说，有著奇怪的失落，"这话，我听你说过得有十次了。我可不知道你这麽罗唆。"
"娘子此言差矣，这乃是小生对你的深情流露啊，怎麽能说成是罗唆呢。"
"你！谁是你娘子啊，不许胡说下去了。"
欲拒还迎的，羞涩甜蜜的，矫揉造作的......自己的声音，姿态......到底是怎麽了，怎麽会是这样。是什麽变了......他们，何时已这般的亲热。
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这期间发生了什麽事？眼下，自己所处的地方又是哪里？这些，刚醒过来的黄璃真都不清楚。但是，他却弄清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自己的身体，被其他魂魄占据并掌控了。而自己的魂魄，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而被封在了体内。
眼下以尽黄昏，他的身体正驻足在一片牡丹花前。微风吹过，黄璃真仍可以闻到花间传来的阵阵幽香。此刻，身体的主人，正将他的手来回摆弄著，似乎是在欣赏那手指的修美形态。他的手指於是做出种种动作，女儿气十足。黄璃真平日里就算再阴柔，到底是个男人。而如此女性化的动作，绝对不会是一个男人能做的出的。控制自己身体的另一个魂魄，是一个女人。
想不到啊！最厌恶女人的自己，竟然被女人给控制了身体。多麽的讽刺。

第 14 章
"不红，天色晚了，回屋里去吧。"
"燕飞，你怎麽又来了？你爸爸不是不同意吗？这样不好，他们会担心......"
"不要说了，不红！我不想听！在知道了你为了我做了那麽多之後，你叫我如何能够这样置你於不顾！"
你知道了什麽？
"不要这麽说，燕飞，一切，都是我自愿。"
"不红！"b
"燕飞，只要你快乐平安......唔嗯......"
他的身体被用力搂住，他的唇，沦陷。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黄璃真渐渐了解到，原来，自从那日莫名跌落池塘昏迷，到现在，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可是自己这个身体，在这一年里，却是清醒的。这个未知的灵魂，不仅控制了自己的身体，而且，读取了自己的记忆。并且顺利找到证据扳倒了四王爷，为邵丞相翻本扶正。於是焕然一新的出现在邵燕飞面前。包括那些在他遇难时，是自己暗中帮助邵燕飞的事情，也都可耻的毫不顾忌的引用出来，巧妙的告知了邵燕飞。表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最後，一把撕下易容面具......邵燕飞因此失落了心。
"真想不到，黄公子原来是这样的。我一直以为他是个阴险狠毒的人。"
"嘘──！你小点声。这话要是被听见......"
"哎呀你怕什麽，我这又不是在骂他。我是想说，我现在对他改变看法了啊！"
"什麽看法？"
"就是，就是他其实很温柔啊。而且心也很软。有次一个浪人对他出言不逊，还对黄公子动手动脚，黄公子居然没怎麽怪罪，可却气坏了少爷。听说还专门把那人抓了回来，说是要教训他。结果，还是黄公子闻声赶去，阻止了少爷呢。那浪人临走之前还恶狠狠的骂黄公子，说他是个冒牌货。当时黄公子的脸色啊，‘唰'的一声，就白了。"
"是这样的吗？好像有印象。可是这麽说来，他人的确不错咯。"
"就是呀！可是，我听说他以前在自己府上的时候，管教起人来，那叫一个严厉呢！"
"这又怎麽说呢？"
"你不知道，我是听兰姐说的，当时还是在四王府，因为下人不小心打翻了黄公子喝茶的小碗，使他受到惊吓，他就把那人活活给吊死了！"
"有这种事？！"
"所以他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可怕死他了呢。"
所谓无巧不成书，正往这边走的"黄璃真"和邵燕飞，精准的听到了丫鬟之间的对话。邵燕飞的脸色有点难看，抬声就要喝止她们。却被"黄璃真"拦住。
"你信她们说的吗？"待丫鬟们走远後，"黄璃真"问邵燕飞。
"当然不信！"邵燕飞回答的斩钉截铁。随即，却在"黄璃真"无声的苦笑下犹豫了起来，但是很快的，他咬咬牙："就算是真的，我也相信你一定有你的苦衷。"
"黄璃真"叹口气，道："燕飞，没想到你这样......你会这样信任我。"他眨了眨秋水一般的眼眸，那眸子，忧郁而明亮，映著长长的连廊中昏暗的灯火，更显得整个人儿温润如玉。"其实，"他闭了闭眼，似是在回忆当时痛苦的情景，半晌，缓缓开口继续说到，"那次，是因为......我与王爷有要事商议，送茶水的是个新来的侍女，不懂王府的规矩。竟然听到了我们的机密......如果她落在王爷手里，一定会比吊死要凄惨千万倍。因为王爷疑心一直很重，必定会怀疑她是哪位政敌派来的奸细，而後种种极刑逼供......我吊死她，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她一个女孩......一个姑娘家受此等的委屈。"伴随著虚弱的言语的，是微微颤抖的身体。